《折青梅》作者:尔礼-免费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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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情有独钟 平步青云 青梅竹马 甜文 正剧
明媚可爱世家贵女vs阴郁内敛少年权臣
sc1v1he甜青梅竹马
谢胧是翰林嫡幼女,烂漫可爱,才貌双绝。
及笄之年,来求娶的显贵排到了城门口。
偏偏谢氏小女挑剔,挑来挑去婚事没着落,谢家反倒先糟了难。
显贵们避之不及,谢胧却也只去求了师兄齐郁。
齐郁出身寒微,性情冷淡,却惊才绝艳。
和谢家决裂后,在朝中青云直上,成了炙手可热的权臣。
人人嘲讽谢胧痴心妄想,等着看谢胧被赶出齐家的笑话。
春日里细雨霏霏,矮墙内青梅累累。
齐郁毫不犹豫撑伞去接她,弯下腰,珍而重之地将少女揽入怀中。
经年过后,谢胧仍旧是京都最有才名的阁臣夫人。
所有亲人惨死的那个晚上,谢胧做了个梦。
梦里,一贯厌恶她的齐郁师兄,书房里藏着无数张她的画卷,练字的纸上密密麻麻是她的名字。
在她沦为奴婢时,宁可断腿绝了仕途,也要护下她的性命。
后来她死了,齐郁不惜打碎文人风骨,成为天下人唾骂的佞臣,只为给她报仇。
此后一身寂寥,风霜满鬓了此残生。
谢胧大为感动,连夜收拾了小包袱,乖乖巧巧地敲开师兄的家门。
准备趁着师兄还穷,连夜威胁他娶了她算了。
——
小剧场
齐郁年少落魄,唯有恩师的嫡幼女不轻鄙他。
但他这人冷血自私,寡恩薄情,从未想着报恩。反倒是趁着对方落魄,想要强取豪夺。
结果小姑娘连夜抱着小包袱,蹲在他家门口,又乖又甜扑进他怀里。
“呜呜呜,师兄,你不娶我我就不回去了。”
齐郁:“”

第1章 抄家

春夜雨水淅沥。
半开的支摘窗内檀香缭绕,重帘低卷。
帘内伏案而睡的少女睡得很不安稳,细长的眉紧蹙,浓密眼睫轻颤,口中无意识地呓语。显然是陷入了梦魇,迟迟无法醒转过来。
“娘子!十一娘!”
门骤然被拍得哐哐作响,急促的呼唤夹杂在风雨中,显得格外焦灼。
谢胧骤然从梦境中惊醒。
听见赵妈妈焦急的呼唤,顾不上别的,下意识提起裙子朝门口跑去。
推开门,夜风裹着冰凉的雨丝拍面而来。
赵妈妈浑身湿透,双眼圆睁,贯来镇定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写满惊恐。不待谢胧说话,便死死扣住谢胧的手腕,拽着她往外走去:“十一娘,跟我走!”
谢胧的睡意被风雨吹散,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想问发生了什么,然而已经不必问了——
夜风将院内树木吹得呼呼作响,几棵皂荚树更是拦腰折断,枝叶簌簌。纵然风雨如此嘈杂,却无法遮盖前院传来的兵戈之声。
谢家必然是出了祸事。
“莫怕,是夫人让我来接小娘子。”赵妈妈淌着飞溅的泥水,拽着谢胧闯入雨幕,压低了嗓音急促交代,“等会坐上去表少爷家的马车,什么也不要问,乖乖睡一觉。知道了吗小娘子。”
“阿娘呢”谢胧问。
赵妈妈红了眼,却不吭声。
谢胧好像明白了过来,不再追问。
雨越下越大,裙子糊在腿上,几乎迈不开步子。远处的官兵却越来越逼近,很快便察觉到两人的行踪,分出一队人追了过来。
“站住!”
“奉旨抄家!违抗者格杀勿论。”
身后的兵戈声越来越近。
谢胧下意识想要拉紧赵妈妈,然而手却骤然被松开,肩头也被狠狠推了一把。她猝不及防,身体依着惯性扑入假山丛中,只来得及听见赵妈妈压低了声音的一句,“不要出来!”
谢胧下意识回头,想要拉住赵妈妈,却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踉跄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跑了不过十几步,便被追来的官兵拦住路。
官兵抽出腰间佩刀,一刀斩向赵妈妈的头颅。
滚烫鲜血浇洒而出,溅入冷雨。
谢胧张口想要喊赵妈妈的名字,喉间却哽住,只有热泪糊面而下。她几乎忘了自己在逃命,想要扑过去,身后却不知从何而来一只手,死死扣住她。
她剧烈挣扎起来,满脑子只想救下仍在抽搐的赵妈妈。
对方却拖拽着她,将她拉入假山丛中。
等到她终于不再继续挣扎,才松手压低了嗓音,轻声道:“十一表妹,是我。”
谢胧缓缓抬起脸,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修文表哥。”谢胧哑声。
对方避开谢胧直勾勾的视线,伸手捂住她的口,低声道了句得罪。便不顾谢胧的挣扎,将她圈在怀中,向着后门的方向拖拽而去。
怀中小娘子挣扎不休,倔强得有些出乎韩修文的意料。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一声不吭,没有引来官兵们的注意,安静得过分。
直到终于从后门逃出去,韩修文手脚并用将谢胧拉上马车,这才吐出一口气。他松开被谢胧咬得鲜血淋漓的手,后知后觉想起胸口被滚烫泪水浸没的温度,低声道:“阿胧妹妹,别怕。”
少女浑身湿透,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苍白美丽的面上满是泪痕。
韩修文目光中透出怜惜,抬手要替谢胧揩泪。
小娘子却下意识侧过脸,躲过他的动作。韩修文微微一愣,却没有多想,只是低声说道:“我收到姑母的信,便连夜来接你了。”
“表妹莫怕。我既然来接你,日后必然会娶你为妻。”
谢胧只是看着他。
这目光有些陌生,让韩修文有些意外。
兴许是吓到了。
自小养在深闺里,被整个谢家娇宠的小娘子,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大变又何曾见过亲近的人死在她面前
眼下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无论怎么说,她都只能向他求取庇护。韩修文的表情更温和了几分,想要伸手牵住谢胧,“至于姑父姑母,我也会设法营救,你先随我回家。”
两人自幼相识,又是亲戚。
虽然并未和谢胧定下婚约,两家却早有联为姻亲的心思。
如今谢家被抄,举家定罪。
想要保全谢胧,最好的办法便是他娶了她,祸不及外嫁女。
何况,这也是姑母的意思……
谢胧会听他安排的。
“阿胧妹妹,你信我。”
“我既然敢在如此当口前来找寻你,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今夜,我拼尽全力,也只能保全表妹你一人,眼下绝不能回去,你懂吗!”
韩修文身体前倾,字字恳切。
他温雅的眸子里满是血丝,隐忍地侧过脸去,咽下喉间叹息。
谢胧满眼都是泪水,轻声问:“那我该怎么办!”
韩修文立刻看向她,“随我回家。”
听到韩修文的话,谢胧没有立刻答应。她抬手卷起车帘,回头朝着谢家的方向看过去,黑沉的雨幕中唯有谢家火光冲天,兵戈声几乎淹没了车马辚辚。
好在,方才穷追不舍的官兵没有察觉到韩家的马车。
她应当松下一口气的。
然而谢胧却并没有。
她坐在这辆逐渐远离官兵的马车内,只觉得如坐针毡。若是没有在抄家前夕做那场梦,她可能还以为,眼前的修文表哥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但那个梦境里,这却是她滑入深渊的开始。
她确实被修文表哥带回了家不错,然而他却并没有娶她,反而是将她囚禁了起来。
她被关在韩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等到终于能从外界获到消息,得知的第一件事,便是谢家于昨日被满门抄斩。
从前待她极好的姨母、表哥,都换了一副面目。他们反复用刑,反复盘问,反复利诱,逼迫她说出与阿爹相关的每一件事。在目的达成之后,割了她的舌头,转而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想到自己在那个梦里遭受的非人折磨,谢胧胃内痉挛翻滚。
她看向眼前面容温雅的青年,忍住作呕的冲动,竭力镇定地说道:“停一停车。”
“怎么了”韩修文关切地问道,却又忍不住回头朝着谢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劝道,“这里不安全,有什么事情,到了家里再说……”
谢胧抬手捂住口,干呕出声。
韩修文意识到她不舒服,却只是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快速给她倒了一杯茶,“压一压。”
他并没有让人停车的意思。
谢胧目光微黯。
沉默片刻后,谢胧伸手抓住韩修文的衣袖,凝视着眼前的人,哽咽出声,“阿爹有著作交托给了桥头陈记书坊,他们恐怕会收走,到时候阿爹的心血必然付之一炬……”
韩修文的面容凝重几分,若有所思。
谢胧紧紧盯着韩修文,急促说道:“往日都是我去送书稿,店内的掌柜伙计都认识我,我趁现在去将书稿取来,不会耽搁表哥多少时间。”
“表妹言重了。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若是你执意要去取……”韩修文微微蹙起的眉舒展开,凝视着她温声道,“我随你一道去。”
“未免惹人眼目。”谢胧轻声说。
韩修文一愣,像是没料到她此刻还能如此冷静。他朝车外看了一眼,略作思索,点了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马车停下,谢胧心跳一下子急促起来。
她拎起湿重的裙摆,抬起发胀的双腿跳下马车,飞快看了一眼身后。
韩修文挽起车帘,正默默注视着她。车夫并两个随从蓄势待发,毫不遮掩地紧盯着她,仿佛她稍有动作,便要立刻如鹰隼般扑过来。
谢胧淋着雨,快速朝着桥头走去。
陈记书坊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她一鼓作气走到桥边,迅速捞起裙子,朝着桥那头跑去。身后马车上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不对,迅速跳下马车,朝着她追了过来。
风雨泼面而来,谢胧几乎睁不开眼。
只能竭力往前跑去。
模糊的视线里,不远处亮起几盏灯光,照亮马车前垂挂的燕子铜铃。谢胧迟缓的思维在一瞬间变得迅捷,她下意识地拐了个方向,朝着那辆马车跑去。
车前侍从抽出腰间佩刀,拦住她的去路。
谢胧踉跄一下,整个人往前摔去,栽入冰冷的泥水里。
侍从冷声道:“何人造次!”
他们蓄势待发,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谢胧的脖颈被冰冷沉重的刀刃抵着,几乎抬不起头。被泥水模糊的视线尽头,华贵靛蓝绡金车帘低垂,隐隐约约漏出点点温暖的灯光。
纵然近在咫尺,却显得格外遥远。
她陡然间有些后悔。
车内的人应当不会帮她,他没有理由会插手。
饶是如此,谢胧却并不愿意坐以待毙。
她从泥水中爬起来,跪在车前,扬起声调说道:“谢家阿胧,求大人救命。”
雨声急促,谢胧固执地扬起脸看向车帘,眼都不眨。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帘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挽起,车内暖黄的灯火倾斜而出,淋了她一身。
谢胧猝不及防,闯入一双静若寒潭的眸子。
对方浓长眼睫低垂,悄无声息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转而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静静打量她片刻,他松开车帘,伸手递在她面前。
他只说了两个字:“上来。”
层层叠叠的广袖自他肘间堆叠而下,擦过她的侧脸。
夜风吹拂而来,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谢胧恍若新生。
她鼻尖发酸,眼眶发胀。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喉间哽塞良久,好半天才轻声唤道:“齐师兄……”

第2章 传闻

看着对方递来的手,谢胧下意识想伸手。
但才动了动手指,她就后知后觉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还在泥水里摔了一跤。
而眼前的齐郁,身着天青如意纹广袖襕袍,领口雪白的中单衬出如玉肤色。他干干净净,从容矜贵,就连伸过来的那只手,都染着淡淡的沉水香。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寒微的穷书生。
和阿爹决裂后,齐郁便在朝中平步青云,受天子倚重,前途无量。
此时此刻。
他们之间,判若云泥。
想到之前谢家和齐郁的龃龉,谢胧有些不安,轻声开口:“我……”
然而不等她开口,身后便传来韩修文的声音:“表妹!”
谢胧下意识打了个冷噤,扭头朝身后看去。
韩修文面上带着急切,快步上前,将谢胧从地上拉了起来,像是有些不解,“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谢胧挣扎一下,没有挣脱。
韩修文却像是没有察觉她的不情愿,视线径直落向车内,拱手道:“齐大人,阿胧妹妹只是受惊了,请勿怪罪。”
“松开。”
齐郁视线落在韩修文握住谢胧的那只手上,面色略显阴郁。
韩修文一愣,连忙解释道:“表妹她……受了些刺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才急着带她回去。何况,我们是未婚夫妻,素日里关系是极好的……”
齐郁神色淡淡,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冷声道:“枕书。”
一旁抱剑而立的侍卫立即上前,手中利剑出鞘,抵在韩修文脖颈间。韩修文陡然噤声,惊疑不定地看向齐郁,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齐郁虽然与谢家有旧,却只有怨没有恩。
当年,齐郁孤身入京求学。
他虽然出身寒微,却实在惊才绝艳,一手文章写得堪令京都纸贵。
向齐郁抛来橄榄枝的世家豪族不胜枚举,最终是谢胧的父亲谢翰林,将齐郁收在门下做弟子。这本该是件佳话,然而谢翰林却压着齐郁不让其下场科考,使得少有才名的齐郁渐渐无人知晓。
令有人提起齐郁,都要叹息一句江郎才尽。
直到一年前,齐郁忍无可忍地与谢翰林决裂。
转而投身入科场,一举夺魁。
如今谢翰林触怒君王,落得抄家灭口的下场,齐郁应当是拍手称快才是。
何况,谢胧作为谢翰林的小女儿,自幼养得实在娇宠,素日里习惯了在谢翰林的学生头上作威作福,想必也没少得罪过齐郁。
若说别人倒也罢了,齐郁却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
他入仕不过一年,便能不走寻常地几度升迁,官至刑部侍郎。不仅是靠近乎苛残暴虐的查案方法,还有不择手段铲除异己的政斗手腕。
这样的人,说一句睚眦必报也不为过。
怎么会出手维护谢胧
“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韩修文忍不住道。
他虽然不得不做小伏低,却也断然没到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还能扯出笑脸的地步。
齐郁坐在半明半昧间,不带温度的视线扫过来,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狭长凤眼深沉矜贵,目光透着上位者天然的威压,淡淡开口:“再说一遍,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与阿胧妹妹自幼定亲……”
刀锋往前一寸,鲜血如注,韩修文的脸色彻底惨白。
夜色浓稠,风雨淅沥。
车内的齐郁眸子黑沉,静静看着他。
这目光令韩修文感到胆颤,思维变得僵硬起来,不得不颤声问:“齐大人,你究竟要做什么!”
齐郁并未回答。
那刀锋又往下一寸,热血喷涌而出。韩修文什么都不敢问了,哐当一下跪下,心中却有一个荒谬的想法涌现。
然而这想法太过于荒谬,韩修文一时之间不敢置信。
但身体的本能让他以头抵地,脱口而出道:“我和阿胧妹妹没有关系!”
饶是如此,齐郁面容依旧冷淡。
不止韩修文捉摸不透齐郁的态度,谢胧也有些不安。
她虽然名义上是齐郁的师妹,实则和齐郁交情泛泛。若是非要说,齐郁似乎还十分厌恶于她,每每见了她便会瞥开目光,原本便冷淡的面容越发清冷。
所以,齐郁是因为讨厌她……
才让人将刀架在韩修文脖子上吗
韩修文状似隐忍地看了谢胧一眼,咬牙说:“听闻齐大人与谢家素有些龃龉,即便如此,也请不要迁怒到谢胧一个小娘子身上……”
齐郁搁下手里的茶盏,喀嚓一声轻响。
枕书的刀再往前半寸。
“大人既要带走谢胧,我自然也拦不住!”韩修文终于慌了,下意识挣扎躲开刀锋,高声喊起来,“我和阿……谢胧没有关系!”
谢胧并不意外韩修文这么说。
他就像是那个梦里一样,不过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
然而齐郁却当真微微掀起眼帘,看了枕书一眼。
枕书立刻会意,收回了手中的刀,抬脚将韩修文踹翻出去,冷冷斥道:“还不快滚!”
韩修文不甘心地看了谢胧一眼,却不敢久留,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跑去。他满身泥水,狼狈不堪,全无方才温文尔雅的气度,如一只丧家之犬。
谢胧看着韩修文的背影远去,心里有些不安。
刚才是慌不择路,才下意识想要抓住唯一的求生稻草,此时冷静下来,却有些后悔。
撇除她从前便有些害怕这位阴郁的师兄这件事不谈。
谢胧对朝野上的事情也有所听闻。齐郁并不是个多良善的角色,传闻他睚眦必报、冷血寡恩,整起政敌来堪称刻薄毒辣。
阿爹这样得罪过他。
如今谢家落难,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想起那个梦中,在谢家败落后,从前对她那么温和宽厚的姨母和修文表哥都变得那么可怕,谢胧被雨淋湿的肩头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她很害怕齐郁,比对韩修文还害怕。
韩修文可以和她撇清关系,她却无法和谢家撇清关系……
齐郁会像刚刚对韩修文那样对她……不,或许还要更过分一些,毕竟韩修文不是谢家的人……
齐郁并不知道谢胧在想些什么,只是察觉到少女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一些。
她浑身都湿透了,乌黑的头发柔软地垂在肩头,衬得脸颊越发雪白小巧,一双漂亮的鹿儿眼怯怯看着他,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
是他来得晚了些。
“上来。”齐郁说。
少女慌忙后退一步。
齐郁:“……”
在微妙的缄默中,谢胧隐约觉得齐郁目光微顿,倒像是也有了一瞬的无可奈何。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像齐郁这样手握权柄的人,只怕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绝不会任事态失去控制。
果然,少年屈起手指扣了扣车上的小几。
他语调温和:“进来喝口姜茶。”
谢胧谨慎地看了一眼那碗姜茶,收回目光,默不作声打量齐郁。他其实生得很好看,可不笑时总显得有些阴沉,叫人不敢随意靠近。
他是真的好心请她喝茶吗
他真的不会报复她吗
……或者,她要不要像刚才一样,转身就跑
然而下一刻,少年挽起车帘,倾身走下马车。身侧默然不语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柄青竹素面油纸伞遮蔽在他头顶,他却踩着横流的雨水,走到她跟前。
“为什么哭过!”
清淡的、带着压迫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紧迫褪去,谢胧骤然想起赵妈妈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眼眶又红了。然而因为齐郁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她竭力忍住了泪水,不想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然而眼泪并不好忍。
她想到赵妈妈为了救她而死,就浑身发抖。
咬紧了唇瓣,才勉强不哽咽出声。
在忍不住的前一刻,谢胧下意识转过身,想要像刚刚那样逃走。然而肩膀被人握住,不容抗拒地拉了一把,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往前踉跄一下。
齐郁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眸子沉沉。
竟给她一种他在关心她的错觉。
“谢家诸人只是暂被羁押,并不会累及性命……”齐郁眉头微微蹙起,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出事的,是你身边亲近的下人!”
少女身形一晃,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她哭得很伤心。
齐郁看着她,目光深深。
少顷,唇边溢出一声极轻极冷的笑,“北镇抚司果然放肆,难怪不将刑部放在眼里。”
“正愁找不到北镇抚司的错处,这不是将机会递到大人手边来了么”一直站在角落的圆脸侍卫上前几步,脸上扯出笑容,跃跃欲试,“大人,现在过去收集证据!”
齐郁没理会他,而是看向谢胧。
直接道:“上车。”
谢胧听明白了他们的话,大概是刑部正愁找不到对方的小辫子,眼下她便将机会送给了齐郁。如此一想,只怕齐郁今夜并非为谢家而来,而是为了寻北镇抚司的错处。
他果然如传闻所说,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捞起裙子往马车上爬。就算是落入齐郁手中,被他报复,她也忍了,她无论如何不能任由赵妈妈无法瞑目。
她恨那些草菅人命的官兵恨得牙痒痒。
然而,她还是害怕齐郁。
谢胧缩在角落,不想对上齐郁的目光。
然而面前却被递过来一碗姜汤,握着邢窑白瓷的手白皙修长,在灯光下可以隐约看到淡青的脉络。顺着这只手看过去,谢胧对上齐郁深沉内敛的眸子。
少年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轻轻笑了一下。
随即便道:“没下毒。”
谢胧微微抿了一下咬破皮的唇瓣,小心翼翼接过来。她也觉得齐郁不会下毒,他那么小心眼的人,恐怕只想留着她慢慢折磨。
姜汤热辣,喝完好受了很多。
马车也很快到了谢家门前,外面守着官兵,内里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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