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一个离奇故事之惊悚夜》作者:王雨辰-免费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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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悬疑 恐怖 惊悚
《每晚一个离奇故事之惊悚夜》是悬疑天才王雨辰最新精华短篇集,希区柯克式的悬念,营造最深入人心的惊悚。
《每晚一个离奇故事》系列是国内第一部点击率过亿的悬疑经典作品,雄踞全国新华书店、亚马逊网畅销榜,被誉为现代版《聊斋》、中国版《一千零一夜》。
内容介绍:
风雪交加的夜晚,可以救命的深山雪屋却化身噬人的洞口;午夜停电的电梯里,四人游戏竞莫名地多了一个玩家!是先有死亡,还是先有死神?是死亡吸引了死神,还是死神带来了死亡?
凭借《每晚一个离奇故事》系列(共四册)一举成名的王雨辰,擅长的不止是悬念,更擅长对人性的刻画。 “惊悚夜”中,在一个个看似怪诞的故事背后,我们看到了这个世界荒谬与冷酷的一面,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真挚与温情的另一面。现在就请一起来聆听这二十个或诡异、或悲伤、或感人肺腑、或启迪人心的离奇故事吧!

惊悚夜 第一夜 戒指

雪如松土一样,踩上去嘎吱作响,几乎淹到大腿了,每走一步都要用手将脚十分费力地拔出来,陆建一摘下箍在额头的墨镜,喘着粗气转头看了看,四周都是一片惨白,几乎逼着眼睛漫天地压过来,陆建一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懊悔没有听从刚才那位猎人的话。

“建一,到底走哪边啊?”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让陆建一觉得舒坦许多,被冻得冰冷的耳朵也觉得软绵绵的了。

说话的是一名戴着黄色编制绒帽的少女,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铁棍做支撑,也娇喘连连,两人身边还有三个年轻人,他们都穿着厚重的棉袄,背着大号旅行袋,在这种天气里,一行五人走在这几乎荒无人烟的雪山上。

“我早说不要这时候来,我爸说这段时间是山上最冷的时候,即使是动物也不会出来。”身材最高的男孩对着陆建一略带指责道。

“龚平,如果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话,那就不是探险而是野外郊游了,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和挑战?”陆建一反问道。

“就是,龚平你除了开口就是你爸爸你妈妈,还有没有自己的主见啊,都几十岁的人,别老像以前小时候啦。”一个语速极快如吐豆一般的女声响起,说话的是一位短发少女,她叫杨蔻,同样是陆建一的大学同学。

“是啊,蔻蔻说得对,你说对吧艾云?”先前那个带着黄色绒帽的少女转头问身材最为矮小、穿着厚实笨重的羽绒服的少年,他叫艾云,比其他四人低了一个年级,艾云由于风声没有听到少女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前面的雪地发呆。

“喂,文秀问你呢!”身材高大的龚平站在艾云面前简直悬殊极了,犹如巨人与侏儒一般,原来黄色绒帽少女叫文秀。

“这里进山只有一条路。”艾云指了指前面,但说话却又像是自语一般。

“差点忘记了,艾云是这里出生的,让他带路就好了。”杨蔻走过去摸了摸艾云的脑袋,那动作犹如抚摸自家的宠物一般。艾云没有躲闪,只是有些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那大家快点吧,现在离天黑只有两个小时了,我记得这里应该会有猎人修筑的供人居住的木屋,那里会有干柴和食物,大家加油。”陆建一很有风度地挥了挥手,接着戴上墨镜朝前走去。

身后只剩下杨蔻一人叽叽喳喳,倒是艾云依旧落在队伍的最后面,时不时地停下脚步望了望身后,眼睛里充满着难以捉摸的味道。

两个小时后,一切照旧,唯一改变的就是他们的体力和逐渐暗淡的光线了,四周白色的雪仿佛要将他们淹没掉似的,逐渐昏暗的视野里,反倒是白色的雪地反光更加强烈,那种带着让人刺眼腻味的光芒,很像公路上洒下的汽油被折射的样子。

这个时侯即便是杨蔻也无心说笑了,虽然大家不愿意承认,但是一丝丝难以察觉的不安夹杂在冷风中,袭进众人的骨髓里。

“到底还要多久啊,艾云。”杨蔻用手勒着艾云的脖子,她身上的行李已经全部扔到艾云身上了,包括文秀的,一向如此,只要杨蔻要出去游玩,就一定带上艾云,什么跑腿拎包全是他做,而艾云似乎也很乐意做这些事情,有时候文秀也觉得过分。

“你根本不知道,狗有权利拒绝主人么?”杨蔻冷冷地回答文秀,既然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文秀也就懒得管了。

“艾云,我走不动了,你背着我走吧。”杨蔻将另外一只手勾住艾云的脖子,朝着艾云的脸吐出一口暖气,艾云觉得鼻尖一热,眼睛都有些花了。

“够了,你想杀了他么?”陆建一转过脸,走过去将杨蔻的手从艾云脖子上拉扯下来。

“别碰我!”杨蔻忽然用极其刺耳尖锐的声音吼道。

“对,你凭什么责怪蔻蔻,要不是你所谓的英明领导,我们会落到这份田地么?你总以为自己是对的、聪明的,从来不把别人的意见当回事,不如进山前的那个猎人说的话。”龚平也突然发难道。

五个人围成一个圈,开始了争吵,但突如其来的激动终究也只是让神经兴奋了一下子而已,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疲惫和麻木。

文秀有些懦弱地看着众人,只是拉扯着杨蔻说些无用的规劝的话,这也难怪,有陆建一这样强势的恋人,的确即便是有性格,也会慢慢磨平了。

陆建一的确有过反省,龚平说的没错,这次的确实自己失算了,但错不在自己,在老天爷。

他如何想到今年会发生几十年不遇的冰雪天气?

而且大家坐的火车会在这种穷山僻壤的地方居然熄了火?

自己又头脑发热地决定带着众人步行去城镇坐汽车回学校?

这些都是连锁反应啊。

还有刚才进山的那个猎人。

对,他也是这一环中的一部分。

三小时前。

“进山?”

“是的。”两个字的问,两个字的回答,这就是陆建一的风格,从不拖欠别人,但别人也别想占便宜,他很看不起这种在城乡结合地带逛游的灰色人群,靠着从城市学来或者说自己上过当的低劣手腕,忽悠比他更天真的人群,可此时没有办法,无疑眼前这个裹着廉价、尚未洗净带着些许霉味的军大衣的瘦削男人,对这一带如了解自家后院一般了如指掌。

地图和对其他人的询问都很清楚,翻过这座小山就是城镇,那里有直接绕过雪灾重情区的公路直通学校,到了学校就好了,但是眼前的前提是必须先绕过这座小山。

但即便是小的山,那也是相对而言,就好像最强壮的蚂蚁,也打不过最瘦弱的大象。

虽然五人都是校内登山队的骨干,但毕竟没有准备和工具,贸贸然进山非常危险也耽误时间,陆建一希望找个导游,之前他想过艾云,但是这小子推说自己离家太久,而且这里也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雪,他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普通的山和雪山的确实是两个概念,陆建一宁愿将指挥权给外人,也不想给这样一个小子。

这个人背着一杆看上去比他的年岁还大的木托双管猎枪,腰间插着一杆一尺长的猎刀,眯着眼睛叼着廉价的烟嘴,上下打量着陆建一和他身后的女孩,眼睛里露出轻蔑的眼神。

“不可能,即便是我上去也要在白天,这年头猎物也不好打啊,都不肯出来觅食,装的铁夹两个礼拜连根兽毛也没有,我还正打算上去收拾屋子呢,自己都在犹豫到底去不去。”猎户虽然邋遢,却一脸的诚恳。陆建一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山地确实难过了。

“我劝你们在这里待一会儿,这雪说不定过几天就化了。”

“那您看要多久?”

“不知道,说不定今天夜里,说不定一个礼拜。”猎户不像是开玩笑,陆建一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旁边的四人,把猎户的话告诉他们。

“那怎么办,现在回火车上去,还是再找个小村子待上几天?”龚平问道。

“火车上很冷,也没吃的。”陆建一否定了这个提议,“干脆我们和那个猎户一起上山,他说山上有个供迷路旅客过夜的木屋,有干柴可以生火。”

“可是他不是说上山很困难么?”杨蔻问道。

“没事,我们好歹也是半职业登山的,天黑之前爬到木屋不成问题。”陆建一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他向猎户打听到了木屋的详细地理位置和路线,虽然从来没来过这里,但他相信爬这样一个小山没问题。
“我觉得还是回火车上吧,要是夜里还在雪山……我听阿爸说夜里还在雪山上会很危险,这里很少下雪,尤其这么大的。”艾云忽然低着头小声说。
陆建一鄙夷地望着艾云,冷笑了一下。

“这么说你来带队好了,我忘记了,你从小就住这里,是专家啊。”
其余几人笑了起来,艾云把头弯得更低了。文秀有些不忍。
陆建一本来就有些不快,这会儿找到了发泄的借口,他走过去用力拍打着艾云的后脑勺。
“说话啊,你不是什么都懂么?”
文秀很奇怪,陆建一很少对人这么粗野,她马上冲过去拉开了艾云。
“别欺负他了。”文秀将身体挡在艾云前,艾云缩着脑袋站在文秀身体后面,将双手搭在文秀肩膀上,那情形犹如三人在玩老鹰抓小鸡。
陆建一有些生气,“你就护着他吧!”说完气冲冲地背起旅行袋。
“我们上山!”他快步走在前面,振臂大喊了一声。
“没事吧?”文秀拍了拍艾云,艾云点了点头。龚平和杨蔻也像做游戏一样高兴地向山上走去。
猎户在旁边格格地笑了起来。
“虽然是冬天,还是要小心啊。”他在众人身后喊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文秀觉得那猎人总是怪异得很。
陆建一没想到看似低矮的雪山居然会爬得迷路了,而且本来停了一夜的雪居然又下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大风。
“还是我来带路吧,你把木屋的位置告诉我吧。”艾云忽然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对陆建一喊道。
陆建一停了下来,踩着厚雪走到艾云面前摘下眼镜,死盯着他看,艾云立即低下了头。
“我说建一还是让他带路吧,要不然……”龚平也走过来将手搭在陆建一肩膀上,陆建一回过头将龚平的手拍去。

“要不然什么?都会死在这里?你怕了?”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我怕了?你看看杨蔻和文秀,她们还能支撑下去么?”龚平愤怒地指着相互搀扶的文秀和杨蔻,因为在文秀的劝阻下,杨蔻没有让艾云背着自己。

陆建一沉默了。他掏出自己在猎人那里得知的木屋位置画成的建议地图交给艾云,艾云愣了一下马上接过来,然后测算了一下方向,接着他高兴地朝着文秀喊道:“文秀姐,还好,偏离得不远,再走上四十多分钟一定能到木屋。”

文秀也很高兴,大家都松了口气,艾云也从队伍的最后挪到最前面,和陆建一走在一起。

两人并排走着,默然无语,陆建一忽然将身体靠近艾云低声呵斥:

“不许你叫文秀那么亲热,你干的事情我都知道,不要以为你真成了这里的头,登山社不是你说了算的,记住,你只配帮我们提东西!”陆建一说完,拍了拍艾云的脑袋,艾云低着头,一声不吭。

四十分钟后,果然在满天弥漫的风雪中,一栋两层的木屋在不远处若隐若现,一行人高兴异常,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五个人排成一条直线,在苍白的雪地里犹如一只黑色的虫子,慢慢地朝着木屋蠕动过去,仿佛那木屋是自己的巢一般。

木屋的门只是稍稍带着,一推就开了,最先进屋的是杨蔻,她刚才还让文秀搀扶着,这会儿突然一下蹿到最前面,跑进屋子。

“啊!太舒服了!”杨蔻发出一声娇叹,闭着眼睛举起双手坐在木屋中间垫着厚厚毛皮的木椅上,的确,少了风雪让人舒服很多。

等大家都走进屋子放下行李,陆建一马上将木门关上,整个一层木屋很宽阔,大概有三十平米,里面有一个火炉,几张木椅,以及一堆木柴,柴火很整齐地码放在墙角。奇怪的是似乎有人来过,在火炉里还有尚未烧尽的木柴,可惜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先前将近几个小时的辛苦跋涉,他们已经将仅存的粮食吃光了,现在歇了下来,反而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先生火吧。”文秀说。

很快,一堆红色的火焰在火炉里跳起舞来,外面已经全黑了,五个人围坐在火炉边非常高兴。

“好险啊,要是没有艾云,真的要迷失在雪里了。”文秀冲着艾云笑道。艾云憨厚地摸了摸头。

“我说还是建一哥的决策英明,要不然我们得在火车上熬夜了,现在那帮傻子还蹲在火车里跺脚取暖呢,而我们只要睡上一觉,等明天雪停了,翻过山,就能在明天下午到学校宿舍了。”杨蔻笑嘻嘻地看着陆建一,但是陆建一却一声不吭板着脸孔环视着木屋。

“可惜没吃的,我真的好饿。”龚平摸着肚子叹道,还未说完,肚子发出一阵长鸣。

“这房子没锁门,房屋里面的椅子很干净,火炉看上去也是经常清洗的样子,而且还有烛台和新的蜡烛,看来经常有人来照顾。”陆建一说着,走到烛台前拿起蜡烛看了看。

“这蜡烛怎么缺了一块?”陆建一转动着蜡烛低声自言自语着,发现中端少了一部分,如果只是单纯地因为气温冻掉的,倒不足为奇,关键是他发现蜡烛有些不同寻常。

那上面有着很明显的牙印。他没有声张,而是将被咬掉的部分转了过去,没有说什么。

“对了,还有二楼,我上去找找有没有食物储藏在里面。”艾云站了起来,陆建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轮到你分配食物了?我上去。”说完他朝着二楼走去,艾云缩着身体又坐了下来,文秀只好好心安慰他几句。

“我上去找找有没有吃的。顺便看看有没有毛毯之类的。”陆建一走上楼梯对下面的人说。

艾云见陆建一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上去了以后又说,“我们也在这里找找吧。以前我和阿爸上山,有些猎户习惯把鹿肉獐子肉风干后吊起来,以防冬天没粮食的时候应急,一般吊肉的地方很隐蔽,怕被野兽发现叼走了。”艾云一边说一边在房子里走了起来。

“啊?还有肉?能有一碗方便面我就很知足了!”龚平嚷嚷道。

大家听了艾云的话忍不住起了兴趣,在不大的木屋里找了起来,果然,文秀无意间抬头一看,房梁上挂着一个灰白色的布袋子,看上去挺沉的。

他们兴奋地搬来凳子将袋子取了下来。

果然,里面装着的是数块黑乎乎泛着油腻的腊肉,闻起来香气扑鼻,金黄色的是脂肪部分,如一块奶酪一般夹在肉皮和富有弹性的黑色瘦肉之间,让人看了就有食欲,肉上还有一层白色的微粒,应该是用来腌制的细盐,猎户喜欢将细盐涂抹在肉上风干,好吃且保持原味,又防腐。

在这种日子里有食物和火,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他们将腊肉拿出来,用带来的本来准备登山用的铁丝工具串起来拿在火上烤,本来冻得硬如石头的腊肉经过加温,发出了类似干柴燃烧的劈里啪啦的声音,接着是脂肪融化成动物油在表面生出了无数个小气泡,整间屋子都笼罩在一阵诱人的香味里,与平日吃过的肉类不同,这些都是天然的野味,有着特殊的味道。

艾云从肉上撕下一块最嫩的想递给文秀,不过看到杨蔻正盯着他手里的肉,只好献给了她。

“哇,艾云你还真是烤肉的天才,太好吃了!”杨蔻将肉丝全部塞进嘴巴里大口咀嚼起来,还将指头也用舌头舔了一遍,文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她想起了陆建一,为什么还不下来。

她走到楼梯口朝二楼喊了一句,但没有回音,于是文秀打算走上楼梯,但正巧在楼梯上遇见了急匆匆下来的陆建一,他的神情很奇怪,似乎非常紧张,但脸上却又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建一,怎么这么久不下啊,你手上提着的是什么?”文秀关切地问道,却注意到陆建一的左手提着一个厚实的白色编织袋。

“哦?建一哥你拿了什么啊?”杨蔻也凑了过来。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陆建一的袋子吸引了。

“是小米,看来是先前住这里的人遗留在这里的吧,我背包里有折叠锅,我们去外面弄点干净的雪化掉熬粥喝。文秀,你帮我整理一下,我怕这米放太长时间可能会有些变质。”陆建一拿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然后递给文秀。

“LUCKY!”杨蔻兴奋地跳起来,冲过去挽着陆建一的手臂,眯着眼神看着他,文秀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陆建一从杨蔻手里挣脱出来。

“杨蔻,你不怕文秀吃醋啊?”在一边烤着腊肉的龚平怪怪地说道。

“切,小家子气的男人,我和文秀是高中好友啊,建一哥还是我爸爸战友的儿子,他还是我介绍给文秀认识的呢,我们三个就是亲密的吉祥三宝啊。”杨蔻的样子很可爱,文秀也觉得方才自己有些失态,过去从陆建一手里接过米袋子。

“我去整理一下,怕里面时间太长生虫子了。”文秀温柔地说。

“那我和建一哥出去弄点雪吧。”杨蔻笑道。陆建一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文秀,文秀也笑着说好。

外面的大雪似乎小了很多,看情形过了今晚就能完全停住了,明天,明天他们就能坐在开往学校的公共汽车上了。

是的,前提是要熬过今晚,短短的一个夜晚而已,文秀认为这个夜晚和自己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普通罢了。

天已经接近全黑,文秀叮嘱了陆建一几句。陆建一告诉文秀,自己不但要拿些干净的雪来化水,还要去看看周围的地形和天气情况,是否明天可以启程翻过雪山,而杨蔻则一个劲地说要去外面打打雪仗,毕竟这么大的雪十年也难遇见一次,杨寇又是富家千金,自然对这野外的大雪非常感兴趣,看样子两人是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龚平嘴巴里使劲嚼着腊肉,皱着眉头看着杨蔻和陆建一朝着雪地走去,刚走出门,杨蔻就趁着陆建一不备,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揉成团砸向陆建一,然后自己像只兔子一样跑开了,陆建一也笑着从地上捧起雪砸向杨蔻,两人自小便是这样玩雪仗,直到越跑越远。

龚平实在看不下去,将嘴巴里的肉吐了出来,他转头一看,正在烤肉的艾云正享受着肉香,便一巴掌朝他脸上扇过去。

“你得意个屁啊,烤的是什么肉?这么难吃!”艾云被打蒙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蔻姐说很好吃啊。”他分辩道。龚平更加生气,又是一巴掌。

“别他妈地叫这么亲热!”龚平气急败坏,再次抬起了手,艾云也不躲闪,只是将头往下缩了缩,那情形犹如一只乌龟,可惜艾云没有可供他躲避的龟壳。

不过这次手被一旁的文秀抓住了,龚平转过脸看了看文秀,气呼呼地挣开了。

“你们为什么总是欺负他?艾云烤的肉是不错,你不是没事找事么?”文秀质问道。

龚平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让文秀发毛。

“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是个傻瓜,全世界都知道杨蔻和建一不清不楚,亏你还能装做一无所知地在夹两个人中间,一个是好友一个是恋人,我说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傻充愣啊?”龚平的话像锥子一样扎在文秀心里,风言风语她不是没听过,但是她坚信互相信任是两人相爱的地基,否则即便上面的大楼再多么华丽高耸,也是一推就倒,经不起风吹雨打。
“你胡说!杨蔻只是把建一当大哥一样,何况你有什么证据?我知道你喜欢杨蔻,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她眼界又高,你们追不到人家就造谣!”文秀厉声说道。这话倒是捅到了龚平的软肋上,他一时说不出什么,闷着头烤火,几分钟前房间里的欢快气氛就这样消失殆尽,整个屋子如无人般死寂下来,只能听得到燃烧着的干燥木柴发出的劈啪声。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陆建一和杨蔻还没回来,手里的小米已经被文秀挑挑拣拣好几遍了,暖和的炉火让众人昏昏欲睡起来。
忽然,二楼传来了一声响动,声音沉闷,三人都惊醒过来,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摔下来一样。外面的雪忽然大了许多,一片连着一片,就好像方才停下来蓄积了一般,这下子被老天爷直接端盆倒下来,雪花连成一片,漫天蔽日,文秀有些担心陆建一和杨寇二人。
文秀看了看龚平,龚平也朝上看了看,声音过后继续是一片寂静。
“话说回来,好像除了建一,我们还都没上去看过。”文秀说。
“我记得那猎人谈起这木屋的表情很怪异,难不成这房子闹鬼么?”龚平将脸靠近文秀,唬着脸压低声音道。
“你别吓唬我!”文秀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心中怯怯的,倒是艾云有些无所谓的神情。
“山里面的确有些鬼怪啊,任何住在山里的人都多少听说过,像山神,雪妖,魍魉或者伥什么的,说不定运气好还会遇见雪狐之类的,不过都没人亲眼看见过。”艾云笑嘻嘻地说。
“你懂个屁!”龚平骂道。艾云立即收起笑容低下头不说话了。
“别瞎猜了,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龚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待久了也要活动一下,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文秀使劲摇着头,龚平哼了一声,唱着歌朝二楼走去。
没过多久,二楼传来了龚平的呼喊声,文秀和艾云对视了一眼,马上冲了上去。
文秀终于看到了二楼的全貌,比一楼似乎略小一些,但格局一样,龚平一脸无法抑制的惊恐,手指向地上。
文秀也吓了一跳,因为地上躺着一个几乎已经僵硬的人,或者说尸体更为恰当吧。他仰着脸躺在龚平和文秀脚边上,穿着一身草绿色军大衣和黑色皮毛,而且那人好生熟悉,一只手拿着一张字条,另外的手里紧紧攥成一个拳头。

是先前他们见过的那个猎人,文秀和龚平总算想了起来。
他也打算上山打猎收拾屋子,为什么现在却躺在这里了?而且看样子似乎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文秀想过去仔细看看那人,看是否还来得及救活他,忽然艾云走上前一步。
“别碰他,山里的毒物多,即便是冬天,它们也不会死亡,说不定这猎人是在外面碰到了有毒的植被或者被咬伤了,坚持走到这里才死去的,文秀姐和平哥过去些,还是我来看看吧。”艾云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龚平也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连忙缩到一边去,顺便将文秀拉开。
“艾云你也要小心啊。”文秀说到。艾云笑了笑。
他蹲下来小心地拨弄了一下那猎人,试探了下他的鼻息和心跳,然后摇了摇头。
“他已经死了最少几个小时了。”艾云抬起头,看到尸体倒下的位置正好是一个大衣橱,里面空空如也,足够一个成丶人钻进去,似乎开始他是被藏在衣橱里,然后因为衣橱的门被尸体的重量压丶迫,最终搭扣松开才掉在了地上,发出刚才听到的沉闷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居然会有死人?刚才建一不是上来过么,为什么没看到?”龚平像发疯似的着急喊道。
“不,我觉得可能建一哥上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艾云将死者的手拿了起来,掰开食指和拇指给两人看。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文秀好奇地问。
“你们看,天气很冷,在他的食指和拇指上有两道很深的细窄的血痕,就像是类似刀背一样的钝器挤压过一样,你们再看那衣橱,门的内侧有竖起的枝干,外面又没有上锁,他极有可能是蹲在里面用食指和拇指扣住枝干让外面无法打开,而当他死去后手指保持这个姿势,淤血无法散开,时间长了他朝着外面滑动,所以撞开了衣橱的门吧。”艾云慢慢分析着,又打开衣橱的门,果然内侧有两根细长的木质枝干,上面的宽度正好和死者食指上的血痕一致。
“好厉害。艾云看不出你分析得很到位呢。”文秀惊讶地看着平日里很少说话的艾云,连龚平也有些始料未及。
“可是他是怎么死的?”龚平问道。
“恐怕,是食物中毒,他身上的尸斑都是鲜红色的,脸色发青,而且还呕吐过,有股子苦杏仁味。”艾云继续看着。
龚平嗅了嗅,“的确有些苦杏仁的味道。”
“是氰化物中毒,这山里不应该会有这种毒药啊。”艾云非常奇怪,他又看了看死者死死攥着的那只手,艾云使劲掰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纸团。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进来的人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解药就在……”艾云费力地念道。
“解药在哪里?”龚平抢过纸条。
“被撕掉了,只有这么多。”艾云说。
“在外面是不可能碰到氰化物的,如果他是在这屋子里中毒的话,应该是吃了什么。”艾云说,“开始的时候会觉得胸闷,喉咙有灼烧感,头痛头晕、身体无力这些症状。”
文秀听完,的确觉得一阵眩晕,加上刚才在火堆旁自己也有些嗜睡和无力感,现在喉咙在吞咽的时候也有些刺痛和灼热,她望了望龚平,显然他的表现也是一样的。
“必须赶快找到解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纸条没有了。”艾云四处找了找,的确到处都没有被撕掉的纸条。
“那些肉好像我们都吃了,不,建一没有吃,说不定就是他下的毒,他要杀了我们!”龚平有些抓狂了,他双手发抖高喊道。
“别胡说!建一不会做这种事的,再说不是意外才在这里被困住的么?”文秀怎么也不相信建一会这样做。窗外已经完全黑了,外面的雪下得正紧,夹杂大风拍打木房发出啪啪的声音,文秀非常担心陆建一和杨蔻的安全,忽然楼下发出响动,看来是他们回来了。

“这里怎么办?”艾云蹲在地上看着龚平,龚平低着头想了会儿。
“叫他上来。”龚平说。
三人走到楼下,看到陆建一拉着杨寇走了进来,两人看上去似乎很兴奋。
“怎么了?”陆建一见其余的人都一脸的凝重。

“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么?”龚平冷着脸问。
“没啊,外面雪下得很大,不过不太冷。粥熬好了吧,大家喝了粥,有兴致可以去外面玩玩。”陆建一笑着说道。
“是啊,只是有些冷而已。”杨寇拉着陆建一的胳膊,沾着雪花的头靠在他肩膀上,文秀看着有些心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舒服,如果换做另外一个女人,她似乎还好受些。
“你丶他丶妈别装了,就是你下的毒是吧!要不然为什么我们都有中毒的症状,你却没有?”龚平终于忍不住了,一步跨到陆建一面前,伸出手指指着陆建一的鼻子骂道。
“你们知道了?”陆建一脸上的笑容被抹掉了,犹如滴水成冰。
“你看,文秀,这就是你心中的白马王子,根本就是条毒蛇,你根本不了解他!”龚平气急败坏地对文秀喊道。
“够了,龚平,我本来不想吓着你们,你知道我出去干什么吗?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连夜出去赶快下山去找解毒的药剂,我们中的是慢性氰化物,虽然不至于马上致死,但是不知道中毒方式,如果这样下去肯定熬不到明天早上下山!”陆建一的话让文秀震惊不已。
“你胡说,根本就是想独自逃跑,结果雪太大又回来了。”龚平吼道。杨蔻不解地看了看两个人。
“你爱信不信。现在最好找出中毒的方式,避免毒性过多积累在身体里,而且少吵些,保留体力。”陆建一说着拿出干净的雪交给文秀,让她化些干净的水。
“我想了一下,我没有吃那肉,应该不是食物的原因,或许是那些木头。”陆建一指着那些劈开的柴火。
“那些木头或许有氰化物在里面,或许根本就是一些存有毒性的植物吧。”陆建一的话不无道理。
“可是那人的手里有纸条。”艾云说。陆建一有些惊讶,看来他没有注意到纸条,他从龚平手里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下,脸色一阵惨白。
“看来是有人故意的了,这是为什么?那个猎人居然也这样死了。”死亡笼罩过来,五个人站在火堆前一言不发。
“如果柴火里有毒,那就不能再烧,但是不烧的话我们一定会冻死的。”艾云第一个说道。
陆建一已经感觉到眼睛和呼吸道有些针丶刺感和灼热感,他不停地眨着眼睛,泪水溢了出来,其他人也是如此,文秀不停地用手按丶摩着喉咙,杨蔻开始还吵闹几句,现在也安静下来。
“只要找到那纸条的下半部分,我们就可以得救。”龚平艰难地说着,声音都变嘶哑了。
“先少放一些木柴,保持最低可以维持体温的温度就够了。”陆建一让艾云放慢添柴的速度,众人决定远离火堆,此时他们与火堆犹如两只刺猬,离得太远或者太近都会危及生命。
留下来的时间并不多,外面的雪依然很大,即便没有雪,这种夜晚也不可能下山找医生,而八个小时过后,不知道还能否承受得住慢慢在身体里累计的氰化物毒性。
特别是文秀,她身体最为虚弱,所以反应最强烈,开始呕吐和昏迷。
“还是将火熄灭吧。”艾云说。
“为什么!那样我们都会冻死的!”龚平马上反对,陆建一默不作声,杨蔻则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文秀,也没有说话。
“不会的,我的包里还有热水袋,我们将水烧开灌进去,这样可以取暖,也不会继续吸入毒气了。”
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认同,大家手忙脚乱地烧开了雪水,并且将热水袋放到身体里,然后熄灭炉火,点燃了烛台的蜡烛,虽然热水袋不及火炉保暖,但可以撑上一阵子,而这段时间大家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文秀也醒了过来。
外面的天气仍然不太乐观,现在才只有十点,离天亮还很长的时间。

“你们说那半截纸条究竟去哪里了?”艾云忽然打破了沉静。
“不知道,这地方就这么大,一楼二楼都没有什么角落和抽屉之类的,空空荡荡一览无遗,真是太奇怪了。”龚平抱怨着,顺便裹紧了自己的身体。
“我觉得应该再去看看那尸体。”陆建一从角落里发出了声音,并且站了起来,他叫上大家一起去,免得容易睡着,长时间待着不动,会让血液不容易流动而导致冻伤。
五个人再次走上二楼,在昏黄的烛灯中那人的面容更加骇人。
陆建一将烛台放到地上,继续查找尸体的全身,但连裤腿都搜过了,却一无所获。
“看来说不定这家伙拿到的也是一张被撕掉一半的纸。”陆建一叹了口气。
“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看。”艾云忽然说道。
“哦?”
艾云蹲下来,用手掰开死者的嘴巴,并且拿着烛台照了过来。
嘴巴里居然有很多东西,生小米,木屑,蜡烛。
艾云将他嘴巴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来,又四处张望着,然后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打开衣橱门。
“你们看这里。”艾云指着某处说道。大家拿着烛台围上去,却看到木门上有一块被咬掉的痕迹,那很明显是人咬合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难道说这里所有的东西他都咬过了?该不会这种毒是一种传染病吧,会和狂犬症一样见什么咬什么吧?”杨蔻惊叫起来。
“不,说吃更合适。”陆建一说道,“如果没猜错,那半截纸条应该被他吃掉了。”
“为什么?”龚平不解地问。
陆建一站了起来,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果然,他在房间某处的墙上发现了要找的东西。
“这人当时发现自己中毒后,便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药品,结果来到二楼,看到房间的墙上贴着一张纸条。”陆建一指着墙壁说。
墙上有一些胶水干涸的痕迹,一丝丝的像棉絮一样。
“于是他撕了下来,按照纸条的提示想解毒,结果所有都试验过后,还是死了。”陆建一说。
“那到底纸条写了什么?”文秀着急地问。
“可能是说,如果想要解毒,就在整个屋子里可以吃的东西中寻找吧。”艾云忽然朗声念道。
“是的。”陆建一说,接着转身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艾云。
“在山里传说,有一种叫蜃妖怪会将身体变成屋子,牙齿变做家具,柔软的舌头化为毛毯,死人的骨头成为木柴,来吸引迷路的游客和猎人进来,等他们酒足饭饱睡着之后,就一口吞下。”艾云在黑暗之中人吊着声音,就好像讲故事一样,话刚说完,蜡烛就熄灭了。
大家立即炸开了锅,杨蔻发疯似的尖叫起来,文秀也吓坏了,陆建一一边高喊着镇静,一边重新点燃了蜡烛。
看到烛光恢复,大家才回过神来,陆建一揪着艾云的衣领朝他吼了起来:
“不要以为你在这一带长大就可以得意了,你只不过是登山社里的一只猴子而已!如果你再敢发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鬼话,我就撕了你的嘴巴,把那些带着毒气的木头全部塞进去!”
艾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杨蔻也冲过来对着艾云狠狠地踢了一脚,艾云皱了皱眉头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走在后面。
他们走到楼下,陆建一拿起那块先前的腊肉看了看,果然,上面也留有被咬过的痕迹,杨蔻见了连忙做恶心状,打死也不再吃腊肉了,结果剩下的全部被艾云吃掉了。
“如果纸条上真的是那样写的,显然那死去的猎人没有找对,看来这不是普通的氰化物毒药,这个该死的房子主人就是布这样一个局来戏弄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把解毒药也藏在这房子里了。”陆建一皱着眉头攥紧拳头,眼睛在屋子里不停地张望着,忽然他神色一变,目光落在四人的身上。
“那纸条好像说过进来的人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解药又说就在屋子里可以吃的东西里。”陆建一的声音变得无法像以前那样平稳了。
“建一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杨蔻不解地说。
“他的意思就是说,从我们踏入这个屋子起,大家就都是屋子的一部分了,所以我们也在那纸条上说的可以吃的东西之列。”艾云抬起头,带着微笑望着陆建一说。
陆建一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这一切只是推测而已,可是从艾云的嘴巴里说出来,仿佛就成了真的一般,这次大家反倒沉默下去没有说话。
“说不定,活着的那个人必须将大家都当做解药吃掉才能解毒,不是说有句话叫以毒攻毒么?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自己的生命杀掉同伴为食物,好像也是可以谅解的吧。”艾云继续带着轻松的口气说着。
“你个龟孙子,就是你带着我们来到这该死的房子!”龚平终于按耐不住,冲过去掀翻了艾云,艾云也握着他的手与他纠缠打斗,无奈身形相比过于悬殊,很快龚平就到了艾云的胸前,并且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揍过去,艾云的嘴巴和鼻子立即流出了鲜血,但是他一动也不动。
文秀立即冲过去拉开了龚平,不过他仍然骂骂咧咧的。

陆建一摸了摸热水袋,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了,自己的手脚也开始麻木了,带来的雪水已经化完,必须再重新点火烧水,否则大家都要被冻死。
但是继续点火,就会加重毒性了。
“点火。”陆建一权衡利弊,还是决定点燃火炉烧水。
众人在尽可能保持温度的情况下远离火炉,但还是出现了更为严重的喉咙痛、头痛和灼热感,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意识模糊。
“龚平,为什么不尝尝你手上我的血?说不定有效果呢。”艾云的表现一反常态,连文秀也无法理解,她走过去用手绢蘸了些热水想为他擦去嘴角已经冻得僵硬的血痂,可是艾云却忽然抓住了文秀的手,文秀有些慌乱,但没想到平日里看似瘦弱的艾云却力气奇大。
陆建一二话不说,冲上去拉开艾云,然后又揍了他一拳,艾云应声倒下。
陆建一抱着文秀,文秀看着艾云有些不忍。
“别打他了。”文秀带着哭音说。陆建一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你居然心疼这样一个垃圾?”陆建一指着艾云说。
“你知道么,建一你什么都好,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总是高高在上、对任何人都不重视、颐指气使的性格,好像没有人是你心中最珍视的,你总是以自己为中心!”文秀终于忍不住,压抑长久的怨气一口气说了出来。
陆建一没想到文秀说出这番话,与她平日里乖乖女和逆来顺受的性格大相径庭,一时间没有应对,呆在原地。
“文秀!不许你这样说建一哥!”杨蔻忽然冲过来推了文秀一把,自己牢牢抓着陆建一的身体。
“你没资格这样说他!当初我是看你可怜,带你到我家里玩,但是你居然勾引建一哥,我没有责怪你也没有看不起你,我知道建一哥不再喜欢我了,但是没关系,只要他幸福就好,所以我还极力撮合你们,因为既然建一哥不喜欢我,与其让他喜欢别的女人,不如喜欢我最亲密的朋友,这样我还是可以天天看到他,但是你居然不知道感恩,还反过来指责建一哥,我看不下去了,从今天起建一哥还是我的!你没资格爱他!”杨寇说话很快,如机关枪一样,每个字像子弹一样打在文秀心里,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是真的。
“其实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吧?我一直装做不知道,建一爸爸的公司一直周转不灵,最近却忽然好转了,反倒是这以后他和伯母经常对我非常冷淡,还暗示我自动离开,我明白了,都明白了,龚平你说的是对的,我的确太傻了。”文秀的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龚平,但是却惊呆了。
龚平此刻的样子就如吸血鬼一般,他根本没有去听那三人的感情纠葛,而是真的在舔食手上残留着的艾云的血。
“真的,真的啊,我以前怎么没发觉,吃下去后喉咙立即不痛了,而且很甜,很甜。可惜,没了,没了。”龚平如造梦说着呓语一样,眼神呆滞,烛光再次妖异得如跳舞的歌姬,晃动得厉害。
“不,还有,建一,我们都很讨厌这个家伙,干脆把他吃掉吧,就说是他冻死了,或者掉下山崖,这样大家都不会死了,这种事情很平常,何况我们四个作证,没有人会知道的,没有人会知道的。”龚平一边说,一边朝着艾云缓步走去,他从工具包里掏出了一只登山用的短锹,握在手里。
“龚平你疯了?”陆建一回过神来,推开缠在身上的杨蔻大吼道,冲过去阻止龚平,但龚平的力气很大,居然一下子将陆建一摔倒在地上,杨蔻心疼地跑过去扶起陆建一。
“你发什么神经,伤了建一哥怎么办?”杨蔻冲着龚平大吼。龚平似乎清醒了一些,但面对杨蔻的质问,他更加恼火。

“这话应该我问你,凭什么我比不上他?更何况建一还是有女朋友的,你死缠着他干什么?”龚平毫不留情地反击着。
三个人开始激烈地争吵,但是很快便被侵蚀而来的痛楚折磨得无力说话。火焰还在燃烧,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如果想要活着离开雪山,必须有人牺牲,否则就好像刚才躺在二楼地上的那个人。”艾云冷冷地说。

“不,我们一定会熬过去的。”文秀坚决反对艾云的话。
可是所有人都开始出现低热和流鼻血了,按照陆建一的说法,这并不是氰化物,而是一种呼吸感染的神经类毒气,应该是某人将木柴浸泡在毒液之中制成的,一经加热燃烧就会挥发出来,他算好来到这屋子的人一定会点起炉火,而现在去外面找木头的话,已经不可能了。
时间悄然流逝,即便是通过加热水取暖,也会导致吸入大量毒气,而燃烧其他编织物无异杀鸡取卵,即便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拿来烧,也扛不到第二天早晨雪停,杨蔻感觉到头顶一阵燥热,喉咙似乎卡着什么粗糙尖刺物体一样疼痛,她抬起头,望着艾云。
艾云似乎也很难受,不停地旋转着脖子,当两人的眼神触碰到一起,艾云立即低下了头。
“我说,你一直都很听我的话吧?”杨寇忽然问道。艾云点了点头。
“龚平,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吧,他的血真的可以止痛?”杨蔻转过头问半仰在地板上的龚平。
“杀了他!喝光他的血,我们就可以熬到救援或者雪化下山了!”龚平明白了杨蔻的意思,兴奋地喊道。
文秀吓了一跳,杨蔻和龚平的样子和野兽无异,她看了看陆建一,他仿佛没听到对话似的斜靠在木门上。
艾云没有任何表情。
“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们也是房子的一部分,如果喝了我的血,大家真的能脱险,我不介意。”
陆建一终于抬起头来,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走到艾云面前,双手扶着艾云的肩膀,低垂着头不说话。
“建一学长,如果要表示感谢就不必了。”艾云微笑着,“像我这样卑微的人,能够成为如此优秀的你们的食物,成为你们的热量,成为你们的一部分,我很满足了。”
“艾云啊,我还真是很感谢你啊!”陆建一格格笑了几下,将艾云猛地提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墙上。
“你以为自己是在装伟大么?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们都欠你的,即便我们可以逃生,以后的日子里都会想起这段记忆,那会让我们一辈子都无法安宁,你那张脸我闭起眼睛就会跳出来!要我喝你的血活下去,我宁愿死!”陆建一指着艾云骂道。
“哦?看来对你来说,自尊心比活着更重要。”艾云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放心,我不会死,一个人的血量是自身体重的8%,我们可以互相饮用对方的血活下去,至于你,自己想办法吧。”陆建一轻蔑地望着艾云。
“哦?”艾云奇怪地问,“似乎要想完全解毒,还要经受得住炉火继续散发的毒气,光是一点点血作为解毒剂是不够的。”

“你放心!既然喝血都可以缓解毒性,直接输血当然也可以,我带的医疗包里有用于注射的针头和输血设施,我们可以互换对方的血液。陆建一说。
“可是,血型问题呢?”杨寇问。
“没关系,我和文秀是O型,龚平是AB型,杨蔻是A型,大量输血需要同血型,但是少量没有关系。毒性过于强烈的时候我们可以互相输血,我输给龚平,龚平可以输给杨寇,而杨寇可以输给文秀,文秀返回给我。”陆建一说着拿出了针头。
“那艾云呢?”文秀问。
“我不知道他的血型,贸然输血他一样会死,你是O型血,喜欢的话自己输给他吧,我不用你输给我!”陆建一冷冰冰地说。
的确,文秀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关心艾云,这个刚进登山社的一年级新生,她总觉得艾云很可怜,或许在陆建一凡事都安排好的控制下,文秀的母性反倒越发强烈。
但她不知道如何输血,只能默默不语,艾云看了看文秀,闭上了眼睛,接着剧烈咳嗽了几下。
陆建一的建议得到了其余人的大力赞同,尤其是龚平,他亲身体会到了刚才的的确确是好转了,喉咙的疼痛和头部的不适感都得到了减轻。
几分钟后,陆建一准备妥当,打算先尝试向龚平输一部分,果然,毒性出现了很大的好转,陆建一很高兴,继续刚才的输血环节。
当杨蔻要向身体消弱的文秀输血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
“我不想输给她,她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了,我要重新把建一哥抢过来!”杨蔻愤愤地说。
“你不愿意就我输给文秀好了,反正我少点血也没关系。”陆建一没有理会杨蔻,为文秀输入了自己的血液。杨蔻在一旁噘着嘴不说话,文秀颇为感动。
“真是聪明啊,建一学长。”艾云在旁边拍掌。陆建一忽然也微笑起来,当文秀挽起袖子准备为他输血时,陆建一却拒绝了。龚平他们疑惑地望着陆建一。
这个时侯,从二楼发出了一阵脚步声,虽然缓慢却沉重,像铁块一样,文秀转过头,烛光下可以看到,先前在二楼停尸的那个猎人,现在却慢步走在楼梯上,他脸色铁青,手里提着猎枪,漫不经心地望着这些人。
杨蔻吓坏了,连喊了几句鬼啊,文秀也缩紧身体爬到一边,倒是陆建一有些疲惫地站起来,朝猎人走过去。
“已经输完血了。”
“我说各位学生仔,在楼上装尸体是很辛苦的事情,不过我习惯了,年轻的时候,我们就是靠着人装尸体来捉大型的野兽,更何况我只需要在你们上来的时候挺着而已。”他从嘴巴里吐出刚才那些杂物,说话不是很清楚。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龚平奇怪地问道,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龚平挽起裤腿,看到小腿下淤青一片,杨蔻也是,同样还有文秀。
“我说了,这鬼天气,要捕捉猎物是很难的,所以我们需要,怎么说呢,挖一些陷阱,当然,猎物越多,陷阱需要挖得越深越大。”老猎人点起烟,走到炉火前暖了暖手。
“而且,我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给你们开开玩笑,比如假装鬼吹灯。”
原来二楼蜡烛莫名熄灭,竟然是这家伙趁着大家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吹灭的。
杨蔻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陆建一。
“建一哥你刚才在外面不是说回去就正式甩了文秀和我在一起么?我不想再装了,我想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你才是我男朋友啊,你说了只要我爸爸把贷丶款给陆叔叔的公司,你会和我订婚的!”杨蔻哭喊道。陆建一收起笑容,神情漠然地走到坐在地板上的杨蔻面前。

他伸出手摸了摸杨蔻的脸,杨蔻将头歪向一边,也用力伸出手摸着陆建一的手,可是陆建一忽然打开杨蔻的手,并且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杨蔻被打得嘴角流血,头发凌乱。
龚平想冲过去,但根本全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么?十几年,从我被父亲带到你家的豪宅里,被你当玩具一样折腾开始,我都是违心地在爸爸的驱赶下和你交朋友,陪你玩,忍受你的娇蛮、霸道、不讲道理,做事一塌糊涂,全部要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而且还要装着一副宠爱你的恶心样子,而且你还敢拿我爸爸的公司来威胁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可以忍受,但忍受不了别人的威胁。”陆建一拍了拍手掌,站了起来。
“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动手,其实这次登山行动是我设计好久的,本来想带着你们一起去爬山,然后使用随身带的药剂,那是血凝剂,低温下更容易产生作用,本来少量的可输血血型间的输血不会造成血凝,像O型给其他血型,AB型给A型,但是如果是通过结合了不同血型的血液,而且添加了血凝剂输血的话,你们身体里血液的凝集素无法稀释这些外来血型的血液的时候,就会产生凝集,不过放心,量不太大,只是让你们暂时身体麻痹。这原本是打算让你们在登山时候四肢麻木出现事故时用的。”陆建一由于输血两次,说话有些气喘。
“建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文秀苦苦喊道,陆建一的眼神划过一次温柔,但很快不见了。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我不过是想躲开那个娇小姐的纠缠而已,文秀,你太善良了,你知道我和杨蔻上了几次床么?每次她都是叫她那富豪爸爸抽取我父亲公司的资金来要挟我,我不配喜欢你,真的,文秀。”陆建一的话比身体的痛楚更让文秀伤心,她转过身扶起杨蔻。
“你何必这样,你喜欢建一就明说,为什么又要去介绍我,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文秀哭着质问杨蔻,但杨蔻就是不说话。
“因为你比我漂亮,比我温柔,善良,招人喜欢,我留不住建一,不管是用钱还是用身体,但我就是喜欢这样,我要你知道,就算你是他光明正大的女朋友,他也有最少一半是属于我的!我绝对不会输给你!”杨蔻忽然抬起头,她满脸血污,哪里还有半点大小姐的样子。
龚平几乎傻掉了,他无法应对眼前的事情,只能看着,无丶能为力地捶着地板。
“文秀,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求你了。”杨蔻忽然又低下声音,文秀不知所以,点了点头。
杨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从地上抄起刚才龚平拿出的铁锹,朝文秀的头猛砸过去。
“那求你去死吧!”
文秀身体虚弱,根本来不及躲避这致命的一击。
陆建一没料到杨蔻居然会这样做,这种距离又来不及解救,倒是老猎人像看戏一样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些人,陆建一想抢过枪,但被猎人一掌推丶翻。
“继续看下去,别急。”老猎人嘿嘿笑道,露出一嘴黄牙。
果然,在铁锹挥向文秀脑袋的一瞬间,一直在旁边没有做声的艾云像一只蓄势待发、等待狩猎的豹子一样弹出去,抓住了铁锹,并且从杨蔻手里抢夺下来,杨蔻经过这一下子,身体瘫软下来,靠着木板大口地喘气。
“艾云,艾云,我知道你喜欢我的,你什么都听我的是吧,快,快杀了文秀这个贱女人,还有陆建一这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蔻姐姐就是你的了!”杨蔻半张着嘴巴,像一头发疯的母狗似的求着艾云,艾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文秀。
陆建一慌了,他想冲过去,结果却被老猎人一下子放倒在地。
“我不说第二次,好好看戏。”

艾云似乎在思索,最终他举起了铁锹,朝着文秀的脑袋狠狠削过去。
血花四溅,一些飞到火盆里,迅速被蒸发,发出一阵劈啪声。
龚平几乎昏死过去,他看到了,看到艾云面带着微笑,用铁锹插丶进杨蔻的脸上,那张漂亮的脸蛋被铁锹从鼻梁处横着插丶进去,杨蔻的身体像筛子一样不停地颤抖着,头骨被铁锹卡得嘎嘎作响,如同工地上水泥搅拌机发出的声音,铁锹插得并不深,不知道是幸运还是艾云故意的,她还没有完全断气,但剧烈的疼痛也让杨蔻无法呼喊,只能上下牙床不停地闭合着。
脸上沾满了杨蔻的血,文秀昏死了过去。
艾云一只手拿着铁锹,一只手捧起杨蔻的脸。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你像狗一样呼来喝去么?为什么你吩咐我做事我从来不拒绝?甚至是在上课的时候到超市当着众人的面为你买卫生巾?你真的以为你是女王啊?告诉你,因为跟着你,才可以看到文秀姐,只要看着文秀,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讨厌爬山,但我还是加入了登山社,甚至躲在社里更丶衣室一整夜就是为了偷看秀姐,我爱她,这世界上没有人是值得我爱的,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只要剩下秀姐就可以了,可是你却想杀死文秀,你说我能忍受得了么?”艾云就像与人谈心般柔声说着,但这些话不会比刚才那一铁锹让杨蔻轻松多少,她想骂人,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文秀这才想起,每次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他,陆建一所说的难道也是这件事?
艾云将杨蔻推到一边,走到龚平面前。龚平吓坏了,不住地想把身体挪开些,但是身上的血尚在往下滴落的艾云像做游戏一样,跟着龚平慢慢移动,龚平终于忍耐不住,大喊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之类的。
艾云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经常打我,但我不介意,因为比起那两个人,你要老实很多,其实你心里是在奇怪为什么喝下我的血会让你舒服吧,那不过是错觉,这样建一提出输血的计划你们才能乖乖接受,在你挥拳打我的时候,我早就把解药在血液里涂抹了一些,吃下那些血的你自然也吃下了一部分解药,本来这种用来驱赶猛兽的草药就不是什么烈性毒药,只不过恰好症状与氰化物相似,看来知识越多也越容易被欺骗啊,这不过是猎人加在木柴里的一种植物,燃烧的时候会对呼吸器官有刺丶激,根本不会有毒性,甚至也不影响体力,只不过是你们的心理因素加上天气寒冷造成的,其实只要事先服下药丸就没事,猎人们需要在野外宿营,又怕被老虎和熊袭击,就用这种木柴点火,很好用哦。”艾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墨绿色小瓶子。

“你骗了我们?还有陆建一,他早就知道?”龚平这才恍然大悟。
“也不算骗,在野外的猎人都有着制造毒药的本事,只需要一点点,进了血管很快会发作,所以我也没有欺骗你,只是你们自己误解了而已,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让你试试最烈性的毒药,只要一点点,就算是熊瞎子和老虎也会马上倒下,你要不要来一下?”艾云把手伸进胸里的口袋,龚平立即猛地摇头。
“艾云你知道我的计划?”躺在地板上的陆建一惊讶地看着艾云。
“阿爸,你是在那时候和建一谈好的?”艾云问那猎人。
“阿爸?!”陆建一和龚平齐声惊道。
原来那是艾云的父亲。
老猎人再次弯着身体笑起来,重重地咳嗽几声。
“这小子比我们还狠,他在楼上就看出我是装死,不过我们达成了协议,他说要借我们的手杀掉其他人,然后带着那个叫文秀的假装是落难者自救的时候输错了血弄得发生事故,我本来打算等他们吃了小米睡着后再去动手,不过那小子人高马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得过,既然有人代劳,我只要继续挺尸就可以,当然乐得清闲了。”猎人伸了个懒腰,望着龚平,那神情像看着即将被屠宰的羔羊。
文秀醒了过来,她痛苦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杨蔻,艾云朝她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文秀姐没事了,你就和我留在这大山里吧,你不是说喜欢雪么?喜欢山里的宁静和动物么?都可以的,这里只属于我们两个。”
文秀不知所措,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回答。
“云子,你昏头了?以前你没干过这勾当,你十二岁爹就教你杀人了,没想到你小子真争气,居然还考上了大学,不过你就是上了天,你也是山里的人,山里打不到猎物你就要负责带回来,你什么时候为了个女人就这样酸起来了?没用的废物!”艾云的父亲骂骂咧咧地喊着,说着端平了猎枪对着龚平。龚平吓了一跳,想躲开,却没办法。
陆建一终于从猎人脚下爬了出来,想跑到文秀身边。
艾云放开文秀,走到他父亲对面。
“爹,你和建一怎么谈的?”
“不就是让这些家伙一起冻死在外面么?然后他们所有的钱和东西归我,建一回去的时候还要拿笔钱给我们。”猎人收起枪,无所谓地说。
“放过文秀。”艾云低声说着。
“不可能,那小妞肯定会把这事情说出去,建一也不会放过她。”老猎人看了看陆建一,陆建一则看了看文秀。
“建一,不要,不要。”文秀苦苦哀求着。
“要是说出去,我还可以躲起来,建一你可什么都玩完了。”老猎人笑道。

陆建一马上逃似的跑开了,然后对着老猎人使了个眼色。
“好了,说定了,现在就把他们三个拖出去,过个把小时就可以收尸了。”老猎人将龚平像拖货物似的拖到门口,任凭龚平如何挣扎也没有用。
他打开门,把龚平踢了出去,外面的风雪像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股脑涌了进来。
“快啊,把那两个女的也扔出去。”艾云的父亲对艾云说,但是艾云动也不动。
“你找死啊,敢不听话?”老猎人朝着艾云一巴掌打过去,艾云的嘴巴立即流出了血,但还是无动于衷,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铁锹,老猎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早知道你是我捡来的狼崽子靠不住,你反了啊你!谁他妈养你,供你吃穿啊?!谁是你爹啊?!”
“所以我忍到现在,你根本把我当一条狗在养和使唤,要不是我自己从那些过客中知道还有读书这回事,要不是十二岁杀人后自己逃下山跑到福利会让他们把我交给孤儿院,我能读得到大学?你居然还找得到我,还威胁我继续帮你做事?你觉得我会让你毁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艾云抬起头,眼睛里散发着寒意,比外面的雪更冷。
老猎人背靠着风雪,端起了猎枪。
“我他妈先毙了你,再去杀那个女的!”他愤怒地喊道,扣动了扳机,沉闷的枪响回荡开来,不过瞬间便淹没在门外的暴风雪中。
文秀吃惊地看着背对着他的艾云,她以为艾云受了伤,她忙站起身绕到前面,却看到老猎人胸前破了一个大洞,正汩汩地喷着血沫子,鲜血滴在地板上瞬间就凝固了。
“你老了,上楼的时候我知道你在假死,所以在你枪里做了手脚。”

猎人无法相信地看着艾云,又看着被炸开了管的猎枪,翻着白眼,居然格格地笑了两声,然后趴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秀姐,没事了。”艾云冲着文秀笑了笑,但文秀却朝后退了两步,艾云眼睛里满是哀伤。
“你怕我,你始终只是喜欢建一么?”艾云闭起眼睛痛苦地说。可是文秀还没有说话,却被身后的陆建一用手勒住了脖子。
“没想到啊,你居然身世这么复杂,难怪每次大家起哄要你带我们来你生活过的老山玩,你从来都不愿意,十二岁杀过人?好厉害啊,我很怕你呢,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杀我?来啊。”陆建一的手里拿着一根针管,对着文秀的脖子。
艾云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建一。
“如果你敢乱来,这针里面是一整管的血凝剂,我会全部打进去。”陆建一将针头压紧了些,一丝血从文秀的脖子上流了下来。
门外,龚平还在杀猪般地大叫着。
“我先把他拉进来,不介意吧?”艾云指了指龚平,接着将老猎人的尸体扔了出去,把几乎快冻僵的龚平拉了进来靠在火炉边,龚平打着哆嗦,都不会说话了。
“到了这个地步,你想怎么样?”艾云冲着陆建一说。
“我要我的一切,包括文秀,她也是我的,你不是很喜欢文秀么,愿不愿意为她死啊?”说完陆建一从身上掏出了折叠的水果刀扔给艾云。
“过来,来,来我这里。”陆建一对着艾云招手。
艾云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刚靠近陆建一够得着的范围,陆建一就把刀插在了艾云胸口上,艾云晃动了一下,跪倒在地上。
“不,不要啊。”文秀哭着喊道,挣脱了陆建一的束缚,针头在她脖子上划了好长一道口子。
文秀扶着喘着粗气的艾云,“你干吗这么傻啊?”
艾云说不出话来,刀身完全扎进了他的肺里,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文秀的头发,接着看着陆建一。
“结束了,都结束了,你放心去吧,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向警丶察交代清楚的,你和那老家伙利用这房子谋财害命,我只是正当防卫。”陆建一狞笑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笑,胜利者的笑。
“哦,还有你龚平,我会让你舒服些,凝血剂很快会发生效力的。”陆建一拿起针管朝躺在一边的龚平走去。
“够了,建一,不要再杀人了。”文秀抱着艾云的头冲着陆建一高声喊着,雪花从没关紧的门缝中飞舞进来,围绕着文秀和艾云身边,陆建一回头望着,这一幕如梦境一样虚幻。
“我都是为了你啊,刚才要不是为了对付那小子,我宁愿自己死也不可能对你用凝血剂啊。刚才你也看到了,如果我要杀你,早就对你用了是不是?我只想和你好好生活,毕业一起工作,然后结婚,为什么这么多人要阻拦我?文秀,我答应你,这件事情过后,我和你会忘记,忘记这一切,没有人会妨碍我们了。文秀,相信我!”陆建一走过去,摇晃着文秀的肩头,文秀犹豫了,她真的很爱陆建一,她也明白陆建一在家族产业和自己与杨蔻之间痛苦地挣扎徘徊着。
文秀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陆建一高兴地将她拥入怀里。
忽然一旁本来不动的艾云猛地把自己胸口的刀抽了出来朝着陆建一捅过去,但失血过多力气不够,陆建一轻易地躲闪过去了,但是刀口还是划过了陆建一的手腕,留下一道不浅的伤痕,鲜血立即涌了出来。
艾云挥动的手在空中定格了一下,接着无力地瘫软下去,他的脑袋歪向一边,眼睛也逐渐笼上一层死灰色,文秀摸了摸他的鼻息,伏在他身上痛哭,她从未觉得如此难过,因为有人是为她而死。

陆建一有些不悦,但转过身就将凝血剂插在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的龚平腿上,然后将文秀抱了起来。
外面的雪停了。天色也开始渐渐亮起来,久违的太阳要出来了,这山上的雪很快就要融化了。
陆建一疲惫地拉起文秀,吻了吻她的嘴唇。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麻木不堪的文秀看了看杨蔻,可惜,她早就断气多时了。
“走吧,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文秀,忘记这一切吧,我们重新开始。”陆建一冲着文秀伸出手,他早就背好了背包,文秀别无选择,将手伸出去给他。
陆建一的笑容很灿烂,他握着文秀的手朝山下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文秀忽然问陆建一,“建一,那你父亲的公司怎么办?不是说没有资金很快就会被宣布破产么?”
“没事,只要你和我一起就好,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我都会在你身边。”陆建一柔声说着,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的牙床不住地颤抖起来,无法控制。他的手腕变得麻木起来,陆建一抬起手,那伤口已经发黑溃烂,边缘部位像熟透的葡萄一样柔软,带着半透明色,从血管进去的毒素可能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吧,陆建一想到,难怪艾云死前居然还带着笑意,原来自己插在艾云胸前的刀穿过了那瓶毒药,被割伤的自己很快也会死。
报应么?陆建一从来不相信,只是讨厌这命运,为什么总让自己以为什么都得到后,却又一把拿走。
文秀没有留意到陆建一的神情,她还是艰难地拉陆建一往前走,陆建一看着文秀的后脑勺,从衣兜里掏出最后一支凝血剂。

杀了她么?让她和自己一起陪葬?这样为她买的保险金也就有了,父亲的公司也能得到那笔钱,自己也死了,不会有人怀疑到这起登山意外是人为计划好的,陆建一把针管朝文秀雪白的泛着太阳柔暖的光的脖子扎去。
“建一,我真的好累,回去后我们不要再登山了,我会为你保住这秘密,我也会去求杨伯伯,看他能不能为你爸爸的公司想想办法。建一,如果我们谁死了,都要好好活下去,真的,特别是你,你比我们都
优秀得多,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你是要去继承你爸爸事业的人啊。”文秀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说着。
陆建一得手停了下来,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将针管用最后一点力气抛了出去。
“文秀,我有点累了,陪我坐会儿好么?我们晒会儿太阳,等脚暖了再走。”陆建一虚弱地说。文秀以为他真的很劳累,于是两人停下来,靠着一块石头坐下,相视无语。
陆建一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回头看了看还未完全走远的木屋,在阳光照射下,上面的雪块全部掉了下来,木屋露出原有的样子。
黑色的,不知道为什么,那木屋看上去一片漆黑。
还是说自己已经看不见了?
陆建一觉得冷,他对着文秀说了最后一句话,“文秀,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下吧。”
文秀说好,于是陆建一将头靠在文秀瘦弱的肩膀上,安静地走了。
直到过了很长时间,文秀才知道陆建一死了,她没有哭,因为哭够了,只是觉得有些茫然,她一直那样坐在原地很长时间,才把陆建一背了起来继续走,但是她实在无法背得动,只能将陆建一放了下来,她又怕有狼拖走尸体,只能用仅有的力气把陆建一拖回到木屋放着,然后才打出信号弹求援。
非常的幸运,她被搜林队发现了,带回了医院,几个月后,文秀才走出了阴影,慢慢恢复到正常的生活。
她经常会去看那些死去的人,尤其是艾云。
她曾经有一个弟弟,一岁多就被人口贩子抱走了,就是在他们一家人来这一带度假的时候,从那以后文秀家里就再也没去过雪山,那是永远的痛,而第一次看到艾云,文秀就有种亲切感,一种想要保护他呵护他的感觉。
听说,拥有类似基因的人会相互吸引,即便是从未见面的血亲,第一次相识也会对对方有莫名的好感。
艾云是自己的弟弟么?不用知道了。文秀只知道,自己要好好活着,还有,忘记那雪山,忘记那个黑色的木屋。

惊悚夜 第二夜 戒指

当我提着手里的袋子穿过街道的时候,徐阳看见了我,他用那招牌式的微笑对我打着招呼,并且努力地穿过穿梭不停的车流想靠到我身边来,我慌张地望着从左边急速驶来的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心中忍不住揪了起来,我很担心。
其他的车子都开得比较慢,不知道为什么,那辆黑色别克开得很快,似乎很着急,着急着想去做什么,想去接什么人似的。
向前凸起的圆扁车头如一只鸭嘴一样笔直地朝着徐阳撞去,那流线型的车身在青灰色的公路上疾驰而来,我觉得那像极了一口棺材。
只是不知道是徐阳的,还是我的。
车子离徐阳越来越近了,我从徐阳急切的眼神中觉得他似乎没有发现那辆车,这样穿过马路,即便出事也罪不在肇事车主,起码大部分责任不在人家。
我越来越紧张了,紧张到底那车能不能撞死徐阳。半秒钟之后,我看到穿着灰色西服的他敏捷得如一只在高原上躲避狼捕捉的灰兔子一般跳到我面前。
我失望极了。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多久没见了?”他很得意地用手掌将刚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往后抹去。
“是啊,很久了,最少有两三个月吧。”我下意识地将塑料袋朝身后挪去,并且尽量显得自然些。
“这里灰尘太大了,我们干脆去你家聊聊吧,我记得你应该就住在附近吧。”徐阳真得很得寸进尺啊,还未等我推脱,他已经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像以前一样友好热情。
我紧紧地握住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轻松些,可是一想到那只肮脏的大手曾经在我妻子漂亮的脸蛋肩头胸脯上抚摸过,我就激动得想要把它剁下来。
“我说好朋友你这是怎么了?感冒了么?为什么身体抖动得这么厉害?对了,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见鬼,他还装着一副关心的口吻,而最让我担心的是他终于注意到那个袋子了。
车道更加拥挤了,在下班的高峰期,车速也越来越快,即便灵巧如徐阳,也不敢贸然过去了,我们只好站在街口等绿灯。
红灯,40秒。
“很久没看到嫂子了,最近还好么?”徐阳轻轻地拍打着我瘦削的肩膀。
“她能如何?还不是无聊看看肥皂剧或者逛逛超市。”我用另外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尽量挤出点笑容给他。
“她可是个好女人呢,啧啧,话说你小子也真有福气,那么漂亮温柔的老婆,让我们这些光棍流了好一阵口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了,我们当初猜过很多人,就是没猜到你第一个结婚啊。”
我忽然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中,的确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快结婚,在这个圈子里,我是那种不善交际的人,完全是靠着自己父亲在收藏界的一些薄名才被人引见进来,即便是同性,如果陌生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更别说漂亮女孩子,一看到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和徐阳不同,他很会玩,很会哄女孩,这种英俊又有着丰厚薪水的男人身边有着成打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去勾引我的老婆?
一想到这里我便恨不得他马上死去,我甚至祈祷神现在就来一辆汽车,即便把我和他一起撞死也愿意。
但是这显然不切实际。
我和凌雪的相识充满戏剧性,在一个普通的聚会上,她似乎很不开心,喝得烂醉,朋友们,其中就有徐阳起哄说让我送她回家,我背着充满酒气和汗臭味的灵雪回到她家,并为她洗脸盖好被子,自己睡在沙发上,半夜她醒了几次,呕的厉害,我忙活了一宿,又是端茶又是清理呕吐物。后来自然就顺理成章的相处起来,我向来不认为她是那种可以相夫教子的女人,但是也没想到她居然和我最好的朋友勾搭在一起了。
“你知道么,我好久没见到灵雪了,在这个城市他只有我们两个熟人呢,即便她突然被人杀掉了,恐怕也没人会去注意吧。”徐阳的话像锥子一样一下下刺在我心里。
“哪里的话,我很关心她,一旦入夜就不准她出去,如果非出去不可我都回陪着一起的,你不必担心了,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找个女孩结婚呢?”我为自己镇静地回答感到有些得意,并且把问题抛给了对手。
“啊,对了,红灯快过了,我们去你家再谈。”他最惧怕讨论自己的终生大事,于是避开了。
我望了望,红灯还有15秒。

手心里的汗顺着塑料袋流到地面上,我似乎可以在喧闹的街头听到汗珠地落在滚烫的水泥地面而蒸发掉的声音,几天前,我用这只手在厕所里把凌雪切成了无数的小块,并且用塑料袋将尸块埋在离这里半径几公里的偏僻地方,我尽量在人多的时候出去,这样反而不会引人注目,一天不能太多次,否则同样会被人关注,我这么做已经好长日子了,今天是最后一块,凌雪的右手。
她的右手很漂亮,手指头细长如葱白,凌雪很注意保养手指甲,但是右手的三个手指头已经被我折断了,我很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当我质问她和徐阳的奸丶情是脸上那得意而鄙夷的表情。那时候她正站在阳台上非常风丶骚地打着电话,我忍不住打断了她,凌雪不耐烦的将手机放下,厌烦地看着我,回答我的问话。
“你充其量只是一个收二手货的,要不是我徐阳玩腻了我,怎么会轮到你?我不过是想要一张长期饭票而已,是你自己的愚蠢罢了,我愿意和哪个男人上床你管的着么?难道你以为那张薄薄的纸可以约束的了我?不要忘了,即便离婚,我也有权分割你的财产,因为你根本没有任何我和徐阳通奸的证据!”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略微上翘,并且用右手的三个指头抚摸着下巴,她说自己最喜欢自己的脸,而脸上她最喜欢自己的下巴,我也很喜欢,圆圆的,肉肉的,又光滑,像极了一块润玉,透着粉红色。她说完以后又背过身拿起电话继续聊着。
我的脑子仿佛缺氧似的,从认识她起即便再生气我也没动手打过她,或许这给了凌雪我是一个懦弱者的错觉,实际上几乎想都没有想,抄起墙角的棒球棍朝她的下巴猛烈地击去,那原本是徐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听见一声沉闷的啪,似乎是骨头折断的声音,她的下巴被我打碎了,还有三只手指头都朝外翻了过去,像几片正在盛开的花瓣,破碎的下巴歪向一边,非常的怪异和丑陋,就如同动画片里老巫婆的形象似的。手机也被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凌雪的眼泪鼻涕口水都流了出来,她啊了啊嘴巴,却说不出几个字,她的眼睛睁着大大的,充满了恐惧,我抡起棒球棒,摆好打高尔夫的姿势——实际上我并没有打过高尔夫,而且我一直想打一次。
又是一个漂亮的弧线,棒球棒带着暗黄色的电灯光辉重重地砸在凌雪的太阳穴上,我发誓我只击打了一下,因为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她被击打的脑袋剧烈地变形,凹陷下去,就如同一个坏掉的玩具一般。似乎由于力气过大,旁边的一直眼球夸张的凸了出去,几乎快要掉出来了,凌雪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恶心,我只好赶快扔掉棒球棒,坐在墙角抽了一根烟,尼古丁进入了我的气管和肺部才让我稍微好过点,整整一根烟的功夫她都在剧烈抽搐,而我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在观看电影一样看着她的表演,昏黄的灯光下的确很有舞台的感觉,她的身体抖动的有时候快有时候慢,无法闭合的嘴巴将污秽物呕的到处都是,我忽然记起第一次和她单独相处她也在呕吐,甚至那种酸臭味道两次都十分接近。

真是莫大的讽刺啊,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么?
接下来的工作非常繁琐,我向单位请假数天,然后专心躲在家里洗刷分割尸体,多余的放在冰箱冷藏起来,今天是最后一天,要扔掉的就是那个被打折手指头的右手。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最后扔这只右手,或许那无名指上的戒指让我忽然有了些怀念和感伤,这个戒指是父亲亲手交给我的,可我是在看不出它有什么可取的地方,凌雪也在婚后对这个戒指多加抱怨,但我哄她说这是我家的家传戒指——天晓得是父亲从哪里淘来的呢?那戒指带的非常紧,我曾经想要取下来,可是那戒指被卡在断裂的指骨里,我也想用刀砍断,可是想想如果这枚戒指被发现就更说不通了,有那个少丶妇出门会摘掉结婚戒指么?更何况警丶察们就喜欢从尸体的不一般处着想,比如没有脸皮得就判断是不是杀人犯不想让人把死者认出来,如果我特意剁掉她的无名指,估计那些想象力丰富的侦探很快推理到我头上了。
可是我没想到,居然在路上遇见了这个混丶蛋。
红灯,5秒。
徐阳的手抓着我的肩膀让我很不舒服,天气很热,我很担心从冰箱里拿出的断手能坚持多长时间而不发出令人质疑的腐臭味。
“你袋子里是什么啊?”他将脑袋靠近我的耳朵,小声说道,嘴巴喷出的热气吹在我耳垂上,很痒。
但是我的心却揪了起来。
“没什么,买了些生肉,再不快点回去,恐怕要臭掉了。”我小心的应付他。
“可是我看见你是背对着家啊,如果回家,干嘛要重新过马路呢?”
“那是我一时想起还想去买点苹果,你知道凌雪喜欢吃点水果,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们干脆先回去吧。”
绿灯亮了。
“我帮你提吧,你似乎很辛苦呢。”他的脸带着狡黠地笑,伸出手来抢我的袋子。

我开始慌乱了,正在这时侯,拐角冲出来一辆轿车,冒失的司机开的很快,徐阳背对着车子,只顾着抢我手中的塑料袋并没有看到。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如果我在脚底下使个绊子,让徐阳摔倒在地上,说不定他就死了。
这种家伙,最好和凌雪一起死去吧!我心底里默喊道。
我的脚在徐阳的步伐中停了下来,他果然倾斜着身体往下摔去,可是我忽然发现原来这家伙的手已经揪住了塑料袋,如果他倒下去,袋子也会被撕开,那只冻的苍白的手就会毫无保留地展示在来来往往的几百号人的眼皮底下。
我马上搀起徐阳,并且飞快通过了拐角马路。
“好危险,我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可能是小石头吧。”
“也许。对了,怎么最近在跆拳道训练场没看到你啊。”徐阳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一切都看透了似的,我开始非常恐惧,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我和他一直都在这附近的跆拳道训练馆练习跆拳道,但是从上个月开始我就没去了,因为我怕自己看到徐阳会忍不住打死他
“你知道,我这人开销很大,要去应付那些美女,还要请哥们吃饭K歌,哎,钱袋都捉襟见肘了哦。”徐阳夸张地扬起眉毛感叹道,顺便又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我。
这家伙,难道是想敲诈么?我心里暗暗一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拿捏住了我的把柄了?
“是啊,我早就说你该早点成各家,叫老婆管住你的钱袋子呢。”我小心地应付着,尽量不让自己在脸上流露过多的表情。
“还是你好,嫂子管的很严吧,居然要你自己来买肉,对了,我看看新鲜不新鲜,要知道我有一个哥们是肉联厂的,教过我如何判断肉质,这会派上用场了。”徐阳突然去夺我手里的袋子,我慌乱的往身后藏去,黑色的袋子由于用力过大撞在我的大腿上,冰冷生疼的。
“哦?莫不是这里面不是肉啊?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花了好不少钱吧?”徐阳把钱字拉的老长,带着怪音。
这混丶蛋!我在心底咒骂道。
“那个,你缺多少?我也有些私房钱,暂时挪用些没关系。”我只能暂时用钱把这条恶犬打发掉,以后再想办法。
徐阳惊讶地望着我,接着又眯起眼睛,我看见他如绿豆大小的瞳孔在收缩放大收缩放大。
“五十万吧,也不太多。我最近被人逼的快走投无路了,你知道大头没那么好说话。”徐阳低声说道。
“五十万?你疯了?哪里需要这么多?大头是买药丸的,难道你吸毒了?”我忍不住喊了起来,但很快认识到自己的失态,路边的行人古怪地望着我们两个。
“闭嘴,别这么大声,会招来警丶察的!。”徐阳压低着声音威胁着我,的确杀人可比吸毒罪要大的多,我说怎么觉得他瘦的厉害。
我屈服了,他的贪婪超出我的想象,我意识到自己即便卖了所有身家也填不满他欲丶望的深壑。
“我必须把房子卖了才行,给我点时间。“我带着谄媚讨饶到,这语气让我自己都作呕。徐阳冷冷地看着我。
“别耍花招,我知道你父亲以前是收购古玩的,家里值钱的东西一定不少,我警告你,如果你以为可以像弄死凌雪一样弄死我就大错特错了,我可不怕什么流氓黑丶社丶会之类的,你袋子里一定装着凌雪的衣服日用品之类的吧,想去烧掉毁灭证据?太天真了,凌雪那天正在我和通话,你和他的争吵我全听到了,只要我报警,你一定跑不掉的!”这家伙终于开始赤丶裸裸地威胁了。

那该死的贱丶人,临死也给我制造这么大的麻烦!
等等,他似乎并不知道我将凌雪给分尸了,他甚至以为我是买了杀手将凌雪毁尸灭迹,所有的威胁把柄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人在逼往绝路的时候,处于动物的本能,会想出自救的办法。
“你现在就和我去吧,我先拿些现金给你。”我对徐阳说,徐阳得意地点着头,或许在他以为我已经在示弱了,完全屈服于他。
非洲最凶猛的犀牛,在准备进攻前也会低下硕大的头颅。
我将徐阳带到自己家门口,拿了一部分钱,以及凌雪的首饰还有存折给他。
“我不要存折和首饰,太麻烦了。”徐阳拿过现金,有些不满地看着那一袋子首饰。
“不不,我实在凑不出来了,就算我暂时抵押吧,求你了。”我苦苦央求道,都快哭出来了,其实我也很佩服自己的演技。
徐阳最终接受了。
我又带着他离开家,坐上公车去了准备埋尸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徐阳有些恐惧地望着我,同时拿出手机准备报警,我则按住了他的手。
“你知道我父亲的喜好,他交代我家中最值钱的古玩都埋在一个地方,那是我们家救命的钱,我没办法了,只好全部给你了。如果你不要,就给我点时间去买房子筹钱。”我说的很慢,但很坚决。
徐阳动摇了,他很了解我,了解我的家事,了解我的性格,但他错就错在太了解我了。

我父亲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保家的一笔财产。
后面的事情太好办了,我让徐阳拿着袋子站在已经埋好了凌雪其他石块的地方,让他挖下去,而那袋子没有我的任何指纹,小心谨慎地我一直都是带着那种肯德基使用的用来拿鸡块的薄塑料手套。
“还没挖到啊,啊,这是什么?”徐阳惊叫一声,土里隐约出来一张布满头发的人脸——那是凌雪的。
我则在后面用手背重重地击打了下他的脖子,多年的跆拳道训练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处,徐阳立即晕了过去。
以我的劲道他会晕上一段时间,接着我用公用电话报了警,立即回到另外一个城市我父亲的家中,杀了凌雪之后我就对外说要去旅行,没人知道我在深夜折回去运出尸体,要不是今天这最后一只手让我大意了想尽快解决,或不定也不会遇到徐阳。
我把自己家的门钥匙也放进了徐阳的口袋里,这样会造成他入室偷盗结果为了灭口杀死凌雪分尸的假象,还有那些钱和首饰,我也不知道警丶察在这些证据前是会相信一个瘾君子的话还是一个外表憨厚一贯懦弱的小职员。
听天由命吧。
没过几天,我听到了徐阳被拘捕的消息,让我高兴的是当天他的确在身上还带着几颗药丸,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有利我的方向发展,徐阳一贯的品行决定他说的话没人相信,但是警丶察依旧找到了我,当然,我早有准备。
他们例行打听了我的行踪后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其中一个大个子的警官在听完我的回答后忽然奇怪地说道。

“如果我是徐阳,为了钱杀人的话,为什么那颗名贵的戒指却不要呢?这戒指可比那些其他首饰和现金加起来还要多啊。”说完,他板着脸孔看了看我。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是这样的,那枚戒指是一件古董啊,出自十六世界的法国王室的收丶藏品,虽然貌不惊人,可是却设计师最初的作品,现在可最少值一百多万啊。”警官继续说着。
“可,可能吧。”我的额头开始流汗了,“或许徐阳压根不知道戒指的贵重。”
“那可不对,当我审讯他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这枚戒指了,对了,您能不能在详细说说,上个星期的行踪,我觉得有必要在问清楚些。”那警官意味深长地冲着我笑了笑。
我这才想起,徐阳非常喜爱追求时尚和古玩首饰,像他这样在交际场上游刃有余的家伙,不可能会是不识货的新手。
我的父亲曾经告诉过我,让我好好跟着他学习古玩知识,但我拒绝了。
现在,我想我会付出代价的。
看着面前的两位警丶察,我额头的汗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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