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悬疑/推理/社会派/志怪/现实向/玄学/
几十年前,一个隐匿于云南数百年的封建氏族被捣毁。
几十年后,参与的人和他们后人,接连遇到怪事。
考古学家、高校教授、海外留学生、富家公子哥、古董店小老板,纷纷卷入其中。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金刚经》
标签:他人帮扶 权谋 惊悚 现实世界
楔子
十万大山中,一座普通村落,高音喇叭慷慨激昂:“最高指示!最高指示!工农兵群众们、红卫兵同志们,我们要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打倒一切……”
村中祠堂青砖砌成风雨斑驳的墙壁上,四处张贴着“打倒封建神权、打倒封建族权”、“受压迫的劳动人民团结起来”的标语。
祠堂门口两名女子身穿单衣、青布缠头,此刻正四处张望,神情十分紧张。
祠堂内门窗紧闭,燃烧着的松脂火把,散发着刺鼻气味,供桌后祖先灵位木牌密密麻麻,几乎码到了屋顶。
祠堂上方分不清是蝙蝠还是夜莺的小东西,成群结队地盘旋着。
碰撞声、坛罐破碎声开始不绝于耳,不知柴堆又被谁引燃,霎时间,祠堂内火光冲天。
第一章 暗道
“爷爷,别看了,这不太可能是王阳明的真迹。”
店内古色古香,黄昏的阳光透过门店玻璃,照在老爷子那布满汗珠的脸上,老爷子双手带着白布手套,左手拿着放大镜,右手拿着一张严重泛黄的宣纸,视线透过眼镜片,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宣纸上的字迹。
这张宣纸,不知他从哪淘弄到的,我已经研究多日。
我拿过毛巾帮老爷子擦了擦他脸上汗珠,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报告单,“我担心自己眼力出错,去了趟市博物馆,找王叔用了下年代测量仪,纸是四百多年前的,是江西西山置官局造的练七纸,确实是王阳明惯用纸。”
我又拿出了一个变色的测墨试纸,“刮下的墨粉我也测了下,松烟含量不低,符合明代常用的松烟墨特征。”
放下试纸,我也带上了手套,指着宣纸上的六个印鉴,“一个是明代祝续的,他是祝允明的儿子。另外五个都是清代的,有三个找不到,其中两个,一个是袁枚的,一个是钱森的,钱森是袁枚的学生。印鉴总体上也没有问题。”
我手指顺着印鉴下移,落在一行小字上,上面写着:此文至诚也——任坤。
“这个提词,非常像是洪秀全的字,任坤也确实是洪秀全早年的名字。”
我又把手指移动到正文处,“是行楷,笔法秀逸、气象雄浑,落笔与收笔习惯,笔划行进次第,都跟王阳明书法无异。”
我直了直腰,叹了口气,“所有的东西都是对的,可是,”
“可是什么?”
老爷子缓缓放下了放大镜和宣纸,从柜台拉出个四脚凳,走到店面前坐下,又从怀中拿出烟斗,吧嗒吧嗒嘬着。
看着老爷子有些不太高兴,我心中一丝窃喜,这些年一直都是我在看走眼,想不到老爷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走了过去,说道:“爷爷你有没有注意到文章的落款时间,壬寅年庚戌月,这个时间是1528年11月。”
我有些得意,“王阳明是1529年1月9号去世的,那时候的他,身旁学生众多。而这文章并不是私人书信,所以,如果是真的,就可以算作是王阳明的遗作,王阳明的遗作是无论如何都会在历史上留下记录的,可我查遍了《见习录》《大学问》《答顾东桥书》等王阳明的全部著作,甚至还翻遍了《明史》的资料,都没有找到这纸上文章的出处。”
我又补充道:“而且,这文章描述的内容荒诞怪异,也与王阳明其他文章严重不符。”
老爷子没说话,还在嘬着烟斗,夕阳给烟雾镀上了颜色,随着烟雾的飘动,夕阳也像是跟着在移动,我忽然发现老爷子有点心事重重。
“爷爷,”
我有点忐忑,毕竟我这些本事都是老爷子手把手教的,如今老爷子看走了眼,我这番卖弄不会是真伤害到他了吧?
“爷爷你别担心,这文章本身就是古代赝品,还仿力超凡,我到时候物色个土老板,准能把它以真迹价格出货。”
“臭小子,”
老爷子有些吃力站起了身,岁月让他的腰背有些佝偻,却仍是高我一头,他拿着烟斗敲了敲我的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见老爷子的话停了下来,我连忙问:“什么问题?”
“这个模仿者,所有东西都可以模仿成真的,却为何偏偏要在文章内容上,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让你发现?”
我顿时惊住了,缓了好一会,才问道:“您认为这文章真是出自王阳明之手?”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既白,也不是非真既假,很多东西,说不清楚啊。”
一声微微叹息传到我耳朵。
此时老爷子已经走到柜台,将那宣纸装进了牛皮纸袋,走出店门,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太阳已经落山,远处街道的大排档出摊了,老爷子蹒跚的背影渐渐消失,我的心情忽然有点沉闷。
从我记事起,老爷子就经营着这家古董店。
应该是受到老爷子的熏陶,我的父亲学的是考古专业,母亲是父亲的同学。
不确定我是受到父母还是老爷子的影响,我也学的考古专业,可我在大三那年却生了场病休学了,休学期间跟老爷子经营着古董生意,渐渐产生了兴趣,也就放弃了学业没再回去。
我的童年,父母陪伴的很少,甚至大多数春节都不能见上一面,当然,他们偶尔从全国各地给我寄来的明信片,一直是我向玩伴们炫耀的本钱。我的人生,基本上都是爷爷和奶奶在照看着,只不过这几年,老两口衰老好像加速了一般,腰越来越弯,步履也大不如前。
“周沧,教授去世了,追悼会在6月12号,教授生前给你留了封信,你有时间也过来吧。——陈默。”
一条短信,打断了我思绪,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6月7号。
读完短信,我楞楞出神。
这是自打我生病休学后,八年间第一次接到大学时代同学的信息,却不曾想是教授的死讯。
教授也才七十出头吧?不算小,也绝对算不上大。
想到这,我又想到了也已经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
看着门店远处街道的大排档已经喧嚣,心中却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
南方的风雨总是毫无征兆,晚上我回到家的时候成了落汤鸡。
后房床上,奶奶已经睡去,老爷子不在她身旁。我看了眼老爷子书房方向,书房灯还亮着。
这老爷子,该不会还在研究那页宣纸吧?
厨房里,我喝完奶奶给我留的汤,就推开门顶着雨跑到书房屋檐下,透过窗户玻璃却没有看到老爷子。
我推开书房门,一卷卷古老的书籍泛出的霉味扑面而来。
老爷子的书房像是个图书馆,占据了后厅左边的两间后房,里面一排排书架排列错综复杂好似迷宫,我在书房中转了几圈,始终没见到老爷子,不由得纳闷起来。
出了书房站在后厅中,想叫醒奶奶问问老爷子去哪了,却又不忍,只好回到了我的卧室。
外面雨越下越大,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视线透过玻璃刚好可以看到书房中橘黄色灯光,心里总是有着不踏实的滋味。
左右睡不着,我索性起身,再次走进了老爷子的书房。
外面大雨磅礴,不时还有几道闪电划过,檀木书架上卷卷古书密密麻麻寂静陈列,恍惚中我竟是产生一丝恐惧。
我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始终没有看到那件装着宣纸的牛皮袋。
“老爷子不会是拿着那页宣纸去哪里做鉴定了吧?”我心里犯着嘀咕。
突然,我的余光注意到老爷子书桌下方的青砖地板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
我走到近前,发现两块地板有活动过迹象。地板缝隙下,隐约有个深不见底的空间。
我尝试的挪动了一下地板,果然,地板是可以活动的。
拆开两块地板,一个幽暗洞口出现在我眼前。
我心口一紧,这个家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知道,老爷子的书房里还有暗道。
我用手机向洞里照了照,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坡道,大概就一个人能爬进去的宽度,深不见底。
这老爷子,难不成在这暗道里?
我按耐不住好奇心,爬了进去。
小洞开始很窄,就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里面渐渐就宽敞起来了,是一个呈喇叭形的空间。
暗道四壁,有工兵铲开凿过的痕迹。
爬了许久,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平时缺少锻炼的我,这一段路程已经让我的膝盖苦不堪言。
可当我站立起来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居然是一副冰棺。
我毛骨悚然,一阵热汗涌了出来。
老爷子在自己书房的密室里,藏了一副棺材,不会是他啥时候犯下的案子吧?
我深呼吸一下,给自己壮了壮胆,高一脚、低一脚,慢慢地接近了冰棺。
当我朝冰棺里一看,瞬间,五雷轰顶。
冰棺里躺着的,是我的父亲。
第二章 时间
我浑身上下,一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跳动的仿佛要炸开。
我的父亲,竟然死了……
可是!
我明明我春节还收到他从敦煌寄来的壁画明信片,明信片的背后,是他的亲笔题词: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手机形成的光源十分有限,空旷漆黑的空间中,那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总让我觉得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隐藏,父亲的冰棺静静的停放在那里,我浑身上下止不住哆嗦。
血脉相连让我渐渐克服了些许恐惧,我慢慢地走近冰棺,发现里面装的不是冰,而是水晶,一块巨大的水晶,这块巨大的水晶将父亲完完全全包裹其中。
父亲很安详,像是在睡觉,嘴角还依稀上扬。
他的手中,握着一块黑色的什么东西,在幽蓝色的水晶棺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父亲没有什么陪葬品,只有一盏大概七八尺高的青玉九枝灯立在水晶棺前。
灯座是盘龙,以口衔灯,九盏长明灯灿烂若列星。
老爷子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要在周家老宅下修建父亲墓穴?为什么父亲去世了也不告诉我?奶奶知道这一切吗?
我急于想找老爷子问清楚这一切,退回到那个狭长的洞道里,一膝盖一膝盖地往上爬。
我的膝盖渐渐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可是,前面却依旧是一片漆黑,丝毫都没有到了尽头的感觉。
笃、笃、笃、笃……
一种类似于钟表秒针在行走的声音,忽然回荡在我身后洞道中,特别清晰。
我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此时,我很想回头去看看,可是,恐惧却让我的脖子不听使唤。
手中照亮的手机让我灵机一动。我打开了照相机,切换为自拍模式。然后,朝身后一照,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手机却暗了下来,自动关机。
洞道里一下子全黑。
我惊慌至极,也不管前面是天堂还是地狱,就一直往前爬,不断地爬。
忽然,我的头被前面一个不知什么的硬物重重地击了一下。
……
“沧儿,沧儿。”
昏沉中,我仿佛听到了奶奶呼唤,我费力的睁开眼睛,先是看见了奶奶头上的缠头布,可阳光实在刺眼,我又闭上了眼睛。
“臭小子,再不醒我就打120喽。”是老爷子声音。
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东窗外太阳高挂,应该是靠近晌午时分。
老爷子坐在床边握着我的胳膊,奶奶蹲在床边攥着我的手。
“今早没见你起床开店,还以为你这孩子又赖床呢,结果进门一看,你这孩子居然怎么叫都不醒。”
奶奶说着,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还好你爷爷有经验,掐了一下你的人中,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了,你如果有个什么好歹,我们可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啊。”
我从床上猛然惊坐,看着老爷子,问道:“我爸去世了吗?”
“小祖宗呦,你怎么什么话都说,”
奶奶扇了我手背一下,“快起来,奶奶带你去医院看看。”
老爷子也诧异看着我,上前摸了摸我额头,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我爸去世了,你知道吗?现在就在爷爷书房的暗道里。”我转过头,带着哭腔。
“你这是烧糊涂了吗小祖宗呦。”奶奶痛心疾首的看着我,眼泪又流了下来。
见奶奶不知道真相,我下床后,拉着奶奶,去了老爷子的书房,快步来到了老爷子的书桌前,刚想告诉奶奶真相,却看到书桌下那两块青砖地板严丝合缝的待在那里,砖缝之中填充的水泥和其它地方无异。
我顿时一愣,却也没闲着,用脚猛跺那两块青砖,可跺了好几下,青砖纹丝未动。
咦……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沧儿,你是不是做到什么不好的梦了?”
奶奶担心的看着我:“我昨天还和你爸打过电话,你爸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我心脏一颤,大三生病那年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
我跑回卧室,找到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在手机一声声“嘟嘟嘟”中,我的心快要跳到喉咙里来。
“沧儿吗?”
电话里,传出了父亲的声音。
“爸,”我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怎么了沧儿?”父亲关心问道。
“没事,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
我挂了电话,重重地坐在了床边。
我又重新拿起手机,找出里面相册,并没有出现我想看到的内容。
我将手机摔在了床上。
我恍了下神,又一次拿起手机,看到了手机屏保上的日期,6月13号。
我用网页查了下日历,也是显示的6月13号。
我又查了一下6月7号那天的天气情况,我市因台风登陆产生了强降雨。
手机从我手中滑落,我的呼吸开始急促,巨大的恐惧之感,开始慢慢吞噬我全身。
我不仅又出现了幻觉。
我的时间,也又一次丢失了。
这次,丢了五天。
太阳越过东窗上方的屋檐,屋内已没有阳光进入,我觉得全身上下越来越冷。
奶奶走了进来,看我脸色惨白,担心不已。
“奶,我昨天去开店了吗?”我问奶奶。
“开了啊。”奶奶不知所措。
“那7号下大雨那天,爷爷是不是拿个牛皮袋回来的,里面是王阳明的手迹。”我追问道。
奶奶反应好一会,“好像是有个牛皮袋,但里面是什么我不知道。”
奶奶心疼的拉着我的手,“沧儿,跟奶奶去医院看看吧。”
“我没事了奶奶,做了个梦,我需要缓一缓。”
我故作镇静,还帮奶奶整理了下她头上的缠头布,挤出了笑容。
奶奶走后,我抓着自己的头发,将头埋进了腿里。
床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不想去接,却没完没了的震个不投,我拿起手机想挂断,却见手机上显示的是陈默。
“周沧,我是陈默。昨天你没来参加教授的葬礼,教授去世之前,留了封信给你。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我打算明天给你送过去。”
“喂?周沧?”
“周沧,你有在听吗?”
我深吸了口气,不想寒了大学时代最好朋友的心,说道:“来吧陈默。”
“继生和湘玉也说挺想你的,想跟我一块过去,可以吗?”
我再次深吸了口气,像是回复陈默,也更像是对自己说:“来吧,都来吧。”
放下电话,我重重地躺倒在床上。
大三那年的记忆,在脑海中汹涌地放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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