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市井生活 正剧 天降
周韵文年幼时曾见过一个小郎君。
小郎君剑眉星目,笑容潋滟,让她记了多年。
初次见面,是她泛着愁,又厌烦那客套嘈杂的宴席,躲在后院的流水旁边图个清净,却不小心惊了他的鱼儿。
可他没有责备她,反而是折了条河岸旁的柳枝,轻轻放在她手中,同她说了句在当时听来有些不明不白的话。
“世人大多看的浅些,其实世家子弟也会为这所谓的天赐良缘而烦忧。”
后来,周韵文醒悟了。
旁人眼里的福分,她其实根本不想要。
于是她难得大胆了一回:
既然婚事自己上门来迎她,那她先躲就好了。
于是少女毅然决然地收拾好了包裹,瞒着阿耶阿娘,瞒着阿兄,逃离了周府,离开了汝南,鼓起勇气径直奔向了繁花三千的洛阳。
洛阳虽好,只可惜地方太小,治安又太好。
她在城门口拦住一辆牛车,满脸尘土,眼含泪水。
“车上的郎君行行好,可否让小女搭乘一路,小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车帘被掀开一个角,少女一眼便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好像她年幼时见到的那个小郎君啊。
小郎君黑着脸静静地看着她上了牛车,忽然出言。
“卞叔,我们改道去汝南。”
周韵文:?!
世人只知书圣琅琊王氏王羲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却无人在意作为他胞兄的王籍之。
就连那与汝南周氏的姻亲,世人都认为应该给王羲之才对。
于是王籍之从小便明白,有这样的弟弟,自己做什么都会被比较。
他原本想着,自己有这门早早定下的姻亲,总归是能较他胞弟高一等的吧。
直到那个小女郎出现在他面前,说自己被逼着要履行婚约,求他捎自己进洛阳。
被逃婚对象本人:?这怎么行!
“你想逃婚?那我偏不让你如愿。”
年少时的几句言语可以让一个人记得很久很久。
她是他的甜枣,是他在那段从不被人重视的昏暗岁月里的一道暖阳。
他放不了手,也不愿去放手。
追妻不易,文伯尚需努力。
第1章 闲听落花(一)
“阿娘曾对我说,女儿家这一辈子最要紧的事儿便是寻个好夫家,只求真心相待,不求高官显赫。我便先问她,是否我这生来就与那琅琊王氏捆绑了的命运,在旁人眼里就真有那么好。”
“我等了许久,可阿娘没有回答我。于是我便又问,阿娘从那泰山羊氏嫁与阿耶来了汝南,虽说皇命难违,可这么多年,是否也曾有过后悔的时候。”
汝南四月,暖阳懒倦,整个周府宁静祥和,只能听见些微风过丛叶的梭梭莎声,将这一出尘府邸重新拽回俗世。
轩窗半掩,由屋里向外头望去,又恰好能瞧着院里几棵正值花期的海棠红了瓣叶露了芳蕊,在风里轻摇着它们由初生至盛放那艳丽一生。
或许是因了阳光的缘故,又或许是因着不同观赏之人的眼,于少女眼中,那盛放的花儿瞧来却总有几分懒怠。
闲听阁朝南坐,一年中大多都是暖洋洋的。屋内摆着的香炉内,走着簇花云样雾白的袅烟轻晃,晃着阁中人儿那几分纠结又坚定的影子。
少女收回了目光,跪坐在蒲团上,桌案上纸笔散乱,和她此刻有些乱杂的心思一样。
侍女手中举着除灰的掸子在她身边忙活,扬起的薄灰似雾幕,轻飘飘地在空中腾散。她掩着口鼻轻轻咳了两声,“那后来呢?”
“后来啊……”
少女叹了声气。“她还是不曾正面回答我,只说是她注定的命,最后只能叹着气抚我的头。”
“可我不信命啊。所以那时我便明白了,我想要的,原从来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好姻缘。”
噙着笑的眼往那问话的人儿处望了眼,少女看见她依然是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只好悻悻闭了口。
人人都说她命好。可她的命真的有这般好吗?
至少于韵文自己而言,她是没法肯定的。
于一朵花而言,一生只是一个四季的功夫,是望得到尽头也断得了篇章。可于那屋子里的人儿来说,却实在是一件太过于虚无缥缈的事。
朦胧到她甚至连自己这在他人口中所谓“良缘”是否为真,在这已经过去的十几年中,都不曾找寻到答案。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她才不是那能被人一眼望到尽头的院落春生海棠花。
门廊上檐挡了些许午后灼热,剩余那些许便像没了主意,只好凌乱四散于青砖冷地上。又因了屋里花窗阻隔,故而只剩下些碎碎描着镂空花状的光亮才是真正落到屋里边。
像是描了眼还点了睛,恰好也刻意地落入了桌案上摆着的小瓶中。
那是只青玉花瓶,上头jsg依稀能瞧出原本是雕着些松竹的样,好端端地插着根干枯皱缩的柳枝,在那星点光晕中透着虚无的生机。
好似它不曾枯亡。
少女卷了衣袖微撑着头,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抹光晕,瞧之骤然于指尖消逝。
跟着眼底的光也似乎黯了黯,遂无奈地叹了口气。
寻芳掸着尘,听着声音便抬头回望过去,只一眼便叹:“女郎这是心里又在烦着那婚约了。”
韵文并不理会她,兀自岔了话柄子。“你也莫掸了,不过一时会儿地在空中飘一阵子,过两个时辰便重新落回去了,同样是白费功夫的劲,倒不如多歇着些。”
“女郎!”寻芳手心一颤,跟着手里那物件也抖了些灰下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便如做错了事一样有些心虚地迅速把掸子小心地往身后一藏,却也不知手中那沾了灰的掸子是该放到哪里才好。拧着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没个准念头,最后哎了一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扔在了地上。
这反倒是让韵文轻笑了出声。
“不过就是个掸尘物什,同它怄气又是何必。”
寻芳听罢,跟着她叹着气:“寻芳是替女郎着急。女郎都及笄一年了,这换做是旁人家的女郎,那大多也都有了归宿了。女郎同琅琊王氏的姻缘的确听着是好,但这么许久都没个音信儿……”
“没音信儿也好,叫旁人取笑去了也罢,总归我是不会嫁的。”
她重新将目光落回到那根柳枝上,便也闭口不再说话,只留寻芳在心中暗叹摇头。
这么多年,女郎房里的摆设换了无数次,唯独这青玉的花瓶,这么多年来都始终摆在这个位置。
因为这个位置于屋中,是一年四季都能见着碎阳。
女郎她心里边一直有个人儿,这事她知道,但寻芳能肯定,这绝对不是那琅琊王氏的大公子。
就算是他,那哪儿有撂了人家女郎都过了及笄年纪整整一年了都还没有正儿八经上门说亲的。
寻芳记着,郎主总是劝女郎且多忍耐些时日,可这一忍耐便将将是一年光景过去了,就连她自己自诩是个脾气还算温和的都实再气不过,回回在韵文的闲听阁里鸣不平。
可偏自家女郎总是碍着汝南闺秀的名声,面子虽薄但对下人都较为纵溺,也就由着寻芳说去了,只叫她在自己跟前说说便是,出了这院嘴就需闭严实了,莫要在旁人处落下什么口舌。
因而韵文常道:“咱们是个什么家底的,说出去能同哪家碰上一下?还是噤了声,这样也好过日子。”
汝南安成周氏算得上是汝南一地最大的大家,祖上也出过不少相辅,韵文的阿翁周浚更是先前因伐吴有功,先是封了少府,又是代理使持节与都督扬州诸军事,前朝赐爵射阳侯,如今又受封了成武侯,食邑六千户,赐绢六千匹。
然功勋爵位虽高,阿翁却有三个儿子。
阿翁的嫡长子,也是她的长叔伯周顗承袭了侯爵爵位,年少有成受众人敬仰;小叔伯周谟同她阿耶一样,都是庶出,如今尚未入仕,耍得一手好剑法。长叔伯有出息,小叔伯又一贯嘴甜,偏是她阿耶平日里不爱吭声,生在武将家里却是个身上有几分文采的学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难免厚此薄彼了些,怪是阿耶也不怨,身上被赐了婚,只想着同她阿娘羊氏,一家人就这样回祖家汝南好好过日子便好。
只是长叔伯也是热心,向安东将军司马睿荐了阿耶。安东将军瞧了他作的文章,直道是个敢于直谏的有才学之人,派人来汝南请了许多回,连带着长叔伯也劝了许多回。她瞧阿耶心里边似有些不喜,但又碍于面子,这混沌太极式怕是已经打了不知多少回了。
汝南周氏虽也是个名门望族,可闯了一番天地的都不是她们二房的人。她们二房不过同琅琊王氏于多年前在惠帝的席面上碰过几盏,忽得便得了她这个来的有些太突然的娃娃亲。
听阿耶身边的文篱说,大约是瞧着两家当时都怀着身子,觉着有缘,又似有安东将军拉拢她们二房,想着兄弟二人都能为朝堂贡献一份力,一文一武,岂非妙哉。
只是如今怀帝当政,也不知这先前定下的婚约,在那作为司马帝王家的左膀右臂的琅琊王氏心里边,还究竟还做不做数。
时间不等人,她们二房一脉也说不上什么话,王家又多得是理由可以将这摊子烂事丢出去,到头来出丑的依然是她们周氏。这道理没人比韵文更清楚。也因此在她降临人世间为数不多的十几年的日子里,她逐渐明白一个道理:
既然寻不到答案,那不如就不寻了,与其将一辈子拴在一个自己压根就不知未来会如何的陌生人身上,倒不如为自己创造一个将来靠谱。
她眼里有光。“寻芳,你说这汝南外边是个什么模样?这洛阳城又会是怎样的繁华景象?”
一旁的寻芳听了自家女郎这话,眼皮陡然一跳。
她怎么觉着自家女郎说的话,这般像她挨竹板子的声音呢……
可无奈自家女郎似是一早便想好了这计划,话还未在脑子里转上一周呢,便见她已在翻箱倒柜寻着衣物首饰准备外出的包袱了。
寻芳欲上前阻拦,却反被韵文询问月银存放在哪里,她好身上揣一些做盘缠,于是自己两眼翻了翻差点没气昏过去。未了,寻芳总算是平复心情深吸了两口气,终于还是苦着脸着手助她。
女郎自小便从未为自己而活过,既然她有此心,她也莫要再拦她了,免得让女郎连这唯一一次的机会都失了。
寻芳手上动作虽不慢,心里却有一事始终不明。“可是女郎,您真的想好了吗?到时候郎主和主母若是知道了……”
“阿耶和阿娘就是知道了也无妨,便只当是出去散心,只是免不了我自个儿挨上一顿板子,你只管将罪责全揽到我身上便是。”
看她既想明白了,寻芳心中虽还有担忧,却也只好作罢,为那些包袱打上牢固结后便碎着小步去了小厨房嘱咐下人去多做些女郎平日里常用的菜式。
她虽是同自家女郎一道长大,可自己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谁是主子谁是仆,就是再相熟也不好越了规矩。
主子想干什么事儿,她无权阻拦。
于是就连韵文究竟是何时从屋子里跑出去,又是如何在用晚饭时寻不到人的,寻芳也不清楚。
她端着碗碟回过身,眼尖地瞧见了桌案上的那枯枝玉瓶也随着女郎一道不见了,叹了口气顿了片刻,思索间轻放下羹汤却又仔细着重新捧了起来,扭头重新回了小厨房。
“待过会儿女郎回来了,重新热一热再端过去吧。”
韵文手中端攥着那青瓷瓶,倚着墙走得磨蹭又无目的。
夕阳光辉不比午后日头,是昏黄而越发懒散,映得手里的青玉瓶也瞧着没有那么冷了。
府邸中,潺潺流水倒映,落在她眼里,显得眸子也有些湿润。
想她过活了十六年,从未自己单独出过远门,如今只是这么一想都有些心慌意乱。
她瞧着自己手中的玉瓶和枯枝陷入沉思。寻芳先前之言语其实并非毫无道理。年少心动只是一瞬间,可如今却要像大海捞针一样满城去寻,平心而论,她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
自己想得正专注,没察觉头上忽得掉了朵紫荆花下来,软软的花瓣落在她的肩上,将韵文吓了一抖。
可她仰头,身后高墙并没有紫荆树。
她这才意识到来者是何人。
韵文心下一惊,觉得有些意外,然不过片刻便迅速做了决定,手中轻轻攥着那朵花,提着层叠的裙摆小步地跑向了后院的门,又是费劲挪开门上那厚重木板,不太出乎意料地推开了后院小门。
门后,是那少年郎抱着臂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朝她笑。
“还喘着,定然是跑了来。就这么着急来见我?”
声音痞气又吊儿郎当,韵文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给这小子太多好颜色看,免得他又开始说些玩笑话捉弄她,叫她下不来台面。
“这里是周府,不是袁府。你走错门了。”
袁宇愣了愣,却眼看着那府门是真真切切要在他的面前合上了,这才终于有些发急,伸手拦着她。“我不过是瞧着你心情不太好,想着逗你开心。那么许久未见面还是这么凶神恶煞,你至于嘛……”
韵文便细细瞧了眼面前的少年郎。倒是比上回她见着他要愈发高了些,也愈发黑了些,这气力么……她自然更是拼不过他了。
她透过他的那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心里不由得跟着泛起了另外一些事。
汝南袁氏原是陈郡袁氏往南边发展的一脉分支,说到底在汝南也算是个大家族。袁家郎主袁庆宏同致远将军宁堰是故交,二年前边jsg关打了场胜仗,袁家郎主才回了汝南不久,便写了函书,将袁宇丢去了宁大将军手下,美其名曰让他好好修身养性,脱去那一身毛躁的皮,近日才得以回来。
听阿兄说,此番他回得急,吴郡同汝南郡有近半月的路程,他却是骑马十日便到了,说他急得好像是赶着去投胎似的。
袁宇同她一道长大,落在旁人眼里也是个青梅竹马,面上瞧着关系自是比旁人要好上许多。
殊不知二人其实私底下掐架时候可远比表面和谐之时多了去了。
毕竟都地处汝南郡,两个世家相熟甚久,她虽并不是十分待见袁宇,却同他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两年之期已到,他也从吴郡回来了,按规矩自己原本也理应去袁家拜访。
不过他亲自来了,倒也省得她再跑一趟。
只是她怎么瞧着这袁宇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怪,总觉着和记忆里二年前的他有些不一样了。
袁宇瞧着面前的少女只是瞧着他不说话,心里的欢喜也溢了出来些,嘴角跟着咧了咧,“这就看呆了?”
“啧,那倒没有,变丑了倒确为真。”
虽说没眼瞧他自恋臭屁模样,然而今日韵文倒是破天荒地损了他好些句,“我们周府又不是没有正门,看来吴郡风水好,在宁远将军那儿待了两年,飞檐走壁的本事学了不少啊。”
紫荆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丢回给袁宇,“不过你倒是来得正好,我还的确是找你有事。”
袁宇的力气有些大,因长时间握兵器而磨出了些许茧子的手稳当接住,又似是什么绝世珍宝一般小心捧着瞧,是花瓣微微蜷缩。“既是绵绵的话,我可得仔细听着。”
第2章 闲听落花(二)
少年长她二岁,后年便能行冠礼了,又怎可能什么都不懂。
他唇边噙着笑,眼中闪着光,目光炽热又有些闪躲。
也亏他赶得及时。他那小心翼翼捧在心尖上的绵绵还未被那所谓的婚约束缚。
天知道他这二年在吴郡度过了多少个日思夜想的夜,那躺卧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吴郡是个富庶的江南地儿,可兵营并不是。
每到夜深人静时分,那思念愈浓,他便藏掖着自床底拿出那攒了许久的蜡烛根,背对着门窗,提笔写下一封又一封那根本就寄不出去的书信,再从蜡烛烧出的蜡油浅坑中挖一点封住信笺的口,仔细放在身下那薄薄的褥子下,贴着他心口的位置,才得以能够安心入睡。
于是当他紧张地一口气狂奔回汝南,发现她甚至连那所谓的未婚夫的面都不曾见到过时,他真是觉着这些日夜自己在心里不断地对着三清真人的祷告,终于是被真人神仙听见了。
况且他记得清楚,汝南向来有道不成文的规定:女子即使身上背有婚约,但若是过了及笄之年两年后还未能履行,则可另择佳婿,不算违约。
这样想来,他还是有机会的。
心事难掩,耳根爬上一抹绯红。他看着她的懵懂样儿,可恨都过去二年了,他的绵绵除了变得更漂亮了之外,似乎在另一方面还是没怎么开窍。
虽然不断安慰自己应慢慢来莫着急,可越是这般想,心里越觉得像有猫爪挠着得痒。低头瞧着那挽了简秀发髻的人儿,越是觉得好笑又无奈,心里边也是觉着这事儿也不好同她直接挑明了说,越想越别扭,不觉叹出了声。
这一声倒是让韵文终于回过神来了,原本脑子里还在仔细斟酌着同他解释的措辞,此刻是秀眉一拧,哼着声沉不住气地揪住了少年的耳:“都说了,不准再唤我绵绵,我都及笄一年了!你不嫌臊,我还要面子呢!”
袁宇吃痛,忍不住想伸手去捂自己的耳,却又担心自己这样不觉地摸了她的手,她若是生自己的气了,怕是还要不知多少日才能再见着她一面。小心思在心里边绕了好大一圈,这才终于有了决断,求饶着女公子饶命,那声音要多凄切有多悲凉。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偷瞄了去瞧她此刻的模样。
在他眼里,好像周韵文不论做什么都是这般软绵,叫人提不起气来,不愧是他阿娘当年给起的乳名,实在贴切。
袁宇揉着自己本其实并没有怎么被揪红的耳,笑盈着弓下身子,柔声问着面前的人儿,“什么都不同我说,我又当如何帮你?”
韵文扁了嘴沉着气,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终于才正了脸色。“我想逃。”
少年轻微挑了下眉,甚是不在意。“好啊,我带你走便是。想去哪儿?”
“离开周府,离开汝南,去洛阳。”
“这还不简单,去洛……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原本还有些吊儿郎当的少年忽然整个人认真起来了。“怎么忽然想到要逃去洛阳了?是不是你阿耶又逼你去读那什么女训女戒了,还是他又要让你等那个根本就没有将你放在眼里的王家小儿!”
“那是琅琊王氏的正宗长子,我见过他的生辰八字,是春寒时节的人儿。你生于深秋,人家应当是比你年纪要大上些许的。”
韵文小心纠正着他的话,可少年脸色越发阴沉,隐忍着正欲发作,她瞧着心里发慌,只好着急忙慌地解释,好不容易将潜在危险重新堵了回去。
“诚然我是不愿嫁的,可阿耶若是知道我的想法,定然又是要将我关在屋里罚我思过,倒不如抓紧跑了的好,跑到他们根本寻不到我的地方,到时候谁爱嫁他谁嫁了便是,说不定先帝那会儿子的指腹为婚,到了今日便也不作数了呢,想来阿耶也应当是不愿看着我去那王家深宅大院拘束着一辈子的……吧。”
那身请了人家精细地绣了燕绕海棠连枝纹样的,就连锦缎料子也都是汝南少有的丝缎锦料水色罗裙,此刻在她手中被揉地皲皱。韵文就这般生扯硬拽地解释着,竟还将自己说得有些委屈了,满脸苦涩地望着他。“可你也知道,阿耶不曾教过我骑术,我一个人肯定是逃不出去的……”
“好,都依你。”
韵文晃了神,预备却未能言出口的保证言语便也生生地堵在了嘴边。
她看着少年依旧是随意地倚靠在门框上,好似自己方才说得只是向他提出想要只猫儿狗儿一般轻松容易。
可这并不是件容易事儿啊,这人是不知道拒绝的吗!
愣神不过片刻,少年笑着用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既说都依你了,怎么还不高兴?那我们何时走,此刻可好?”
他手上虽不怎么用了力,却因是习武之人,原本自己的力道就要大于旁人一些,又落在平日里大多是娇生惯养的韵文身上,痛感还是有的。
这若是从前,她定然要将此事作为少年的一个新把柄仔细记着,好在将来见着了袁家主母时狠狠数落一番出了今日的这口气。不过如今他爽快答应了带自己逃出去,韵文仔细斟酌,还是决定大发慈悲,将此两相抵消了。
她抬头,对上一双潋滟明亮的桃花眼,“倒也不急,你不是方才从军营里边回来吗,这才刚回你们袁府不过几个时辰,你……”
“他们管不了我,不必担心。”
少女绞着帕子,似乎准备要说些什么实在是大逆不道的话来,然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不太确定的意思开了口,“那便,明日辰时三刻?”
袁宇轻笑,终于还是没忍住,鬼使神差地伸了手,带着几分故意的意思揉乱了她梳理整齐的发髻。“那我带马来,可切莫贪睡误了时辰。”
来不及等她回应,他像是担心她反悔一样,一转眼便已伸长了臂挥手同她道别,狂奔离去。
那梳理齐整的高马尾于身后轻摇,少年的笑声爽朗,欢喜又明媚。夕阳镀于身,揉碎硬朗的边界,韵文立在府门这边朝着他那远处瞧着,是他宛若初阳,同那垂暮的落日柔暖相融。
她想他方才来时,应当也是这般模样吧。
不觉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先前二人那显得有些草率的约定。
辰时三刻,这个时间她不过只是随口一说,他却直接应下了,那副神情,恐怕是她说个什么时辰他都会应下的。
等韵文再次回过神来时,夕阳金芒已不再耀目,少年身影也是无处可寻,转身回望,周府里也已陆续挂上了夜间的笼灯。
后院里,门扇轻合,青铜落锁,终是在关门前最后留下一句只属于她们二人的少年心事。
“那我暂且信你一回。”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袁宇同她说得那句“他备马”,会是这般夸张。
她一开门,瞧见的便是少年着了竹青色的短袍,坐在马背上牵着绳低头,双颊泛着微红,睁了一双清澈的眼望着门外边的槐花树。
听见门上的动静,便迅速翻身下了马,自然熟稔地从她的手中接jsg过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又笑着向她伸手。“我带你走,仔细抓紧了手。”
少女此刻瞧着还有些瞌睡,整个人发着懵,只觉着自己腰上一紧,整个人已经离了地,等再度缓过神来时,才觉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他自然是跟着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动作是一气呵成,只不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面颊又红了几分。
然而只是附在她耳旁轻声说了句“坐稳了”,便轻轻踢了下马的肚子,马蹄踏起一阵灰尘。
韵文没怎么坐过马车,自己更是从未骑过马,此刻虽行得慢,却还是觉着颠得有些头晕眼花,手里攥着勒马缰绳的动作也不觉收紧。
“怕了?”
听着脖颈后面这样一句低沉含笑的问话,她下意识地摇头否认。少年的嗓音自她头顶传来,“又不会笑话你,我护着你呢。”
韵文这才察觉到自己身后,他坚硬的胸膛正贴着她的背,整个人也就被半环在怀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少年的呼吸起伏,以及那快得有些吓人的心跳速度。
袁宇的胸膛极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有些滚烫。这份温度也不觉中传递到她的面庞,又悄悄爬上耳尖。
虽说是自小便认识熟悉的人,但挨得这般近的时候似乎也不多,何况她又是个从小在府里规矩惯了的,总不免还是觉着有些羞涩与不自在。
今日这擅自离府出逃是她过去平淡的十六年中做过最大胆的事儿了。
“马儿行得慢时反而会更颠些,跑起来就好了。”袁宇一低头便瞧见了少女耳尖上的那抹红,面上的笑意更盛,却也并不戳穿她,“等出了城上了官道,那外边的风景才叫绝,这会儿天刚亮没多久,晨露当是还没散去,那树林子就和被老天爷洗刷干净了一样,你定然会喜欢的。”
韵文心里忽然猛地一跳。他说的是你定然会喜欢,而不是你应该会喜欢,虽然言语朴实,她却觉着很是安心。
她坐在他的身前,摸了摸正在城中缓慢前行的马首,听着身后少年那有力的心跳声,直觉告诉她,袁宇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可这其中的究竟问题出在哪儿,她却也说不太清楚。
早间的城门口守卫并不算多,袁宇从怀中掏出了份早早地便写好了的文书,只说是宁远将军麾下的人要回去复命,向着那些守卫们抖了抖手中的文书。
汝南不是洛阳这等有夜市又繁忙的皇城,平日里除了真正有公务在身之人,也就只有那些沉溺于酒色享乐中人才会在辰时想到在城中出行,更何况若这二人身上是半分酒气都没有。
守卫们大早上的上个早岗本就不怎么清醒,如今又是正值汝南的春困时节,瞧见那文书上清晰地盖了章子,便打着哈欠挥了挥手,放他们出城去了。
这还是周韵文头一回不是坐在牛车轿辇中出城去。
眼前的景象从汝南城中那些间间紧闭的商铺木门与它们各自门前纷呈的装饰逐渐转变成有些光秃的土地。马蹄轻踏,尘土飞扬,不过半柱□□夫眼前便有了绿意。
“这回可真要抓紧咯。”
少年终于不再克制着马儿的速度,脚下猛地一蹬,两侧景致便瞬间化作色彩的线,疾驰着划过身侧并朝着后方飞去。
“袁宇!你疯了!”韵文一开始只觉着马儿的速度突然快得吓人。她是真的很怕,怕到自己原先一贯保持着的大家闺秀模样和规矩瞬间被抛到了脑后,紧攥着手中的缰绳,情急之下也管不了那所谓的男女有别,闭着眼就往身后窝。
身后的少年笑得爽朗,见她越发紧张,更是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嘴上虽然说着“你若是害怕,那我便降慢些速度”,却又在马尾处用力一拍,速度是更快上了几分,惊地少女回过身来紧紧环住了少年的腰。
少年明显浑身一紧,原本还想着再继续捉弄她一会儿时,忽然觉着自己腰间的衣衫有些濡湿。
她好像在哭。
“绵绵,你睁开眼瞧瞧。”
他这会儿有些后悔了。他虽也贪恋她的怀抱,然而绝不是在让她害怕恐惧之下的本能反应,他可以对老天爷发誓,自己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吓到她。
毕竟他连好好守着她哄着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应声多次,韵文也终于在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后,重新回过头来,依旧是死死攥着缰绳,却还是克服了恐惧努力睁开了眼。
没有汝南城中的那些亭台楼宇,只有干净如同被浣洗干净的天际,身旁是城中完全无法看到的自己连名字都喊不出的绿木。
汝南城中的绿木大多都由匠人们仔细修剪过,成了各式人们所喜爱的模样,精致、秀美,是以用来点缀府邸,就连她们周府也不例外。
原先她并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可现下她才觉得真切,这些绿木才应该是真正的城外的主宰者,是有着生命的。
袁宇说得对。她果然更喜欢这不被束缚的自由感。这城外边的风景,她的确是喜欢。
少女想得投入,就连少年悄悄迎身向前,再次从后背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都未曾察觉。
“韵文。”袁宇难得地收起了自己平日里一贯嬉笑的模样,望向韵文的眼里有太多他一时间无法说清道明的情绪。
不是唤她绵绵,唤的是她的名。
少女一愣,仰着脸看向身后的人儿。“这样正经地叫我,我还怪不习惯呢,怎么了?”
“我……”
袁宇耳尖泛着红,眼神向下沉去,支支吾吾地过了许久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前边有家客栈,若你觉得累了便歇歇脚。我带了些糕饼,郝记铺子的,是、是甜的,你要不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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