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白帝剑》全本 作者:慕虹散人-免费小说下载

《寒天白帝剑》全本 作者:慕虹散人-免费小说下载

简介:武侠/古典/墨家/江湖恩怨/复仇/奇遇/专一爱情/
想当年,金庸小说红遍大江南北,那时候,书商们看到了商机,推出了大量冒牌金庸的小说,赚得盆满钵满。
其中,有本书假冒金庸的《玉晶匣》,是1997年出版。其实在1997年的话,金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已经为人所知,所以这本《玉晶匣》想要蒙混过关,就只好弄了个“金庸新著”的把戏。另外说一句,此书也就是卧龙生的《古墨玄笈》,故事一模一样,只不过书中角色的名字稍微有所修改。比如《玉晶匣》的主角是“花无心”,而在《古墨玄笈》中变成了“赵奎”。当然,这书既不是金庸的,也不是卧龙生的,而是冷门作者“慕虹散人”的《寒天白帝剑》。
小说写兼爱非攻的墨家传承数千年,到了元朝末年,天下即将大乱。于是墨家首领“墨怪”让徒弟花无心担任墨家之主,同时要求花无心下山寻找丢失的墨家秘籍《古墨玄笈》,顺便让花无心报仇雪恨。下山之前,男主角花无心还从师父手中拿到墨家神剑“白帝乌”,这是一把黑漆漆的神兵利器,让男主角行走江湖如虎添翼。男主角初入江湖,打败了驳相馆主,认识了可爱少女韩菲儿。男主角打败了元廷鹰爪白青,却被大头和尚等人围攻。韩菲儿出手相救,请求老爹给男主角治病。男主角在武林大会上取得胜利,获得珍稀三宝,奇遇连连,令人羡慕。报仇雪恨、平定江湖后,男主角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只选择了韩菲儿一个老婆,算是个专一的好男人了。
此书的文笔相当不错,从作者“慕虹散人”的笔名就可以感受到,这是一本类似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风格的小说。所以这本书不管是景物描写还是武打描写,都颇为出彩,文笔古香古色,带有古典风格。

第1章 奉命下山

九宫山依鄂面赣,位于九岭山北,烟霞朝夕缭绕,山势秀峻挺拔,摩戛云天,怪石嵯峨,奇峰森列。其气涌势冲,真是不仅竦桀崇岩连延的幕阜山脉,更且领袖重峰叠暲的九岭山群,特立突巍,雄顾四方,东藐匡庐,南窥武功。
山中气素云浮,茫茫蒙蒙,悖郁涧谷,再加上莽林丛木,封天闭日,雾潮贯白,清冽袭人,虽逢炎曦焦炙,也绝不致使人烦渴。
低麓山腰青树翠蔓,蒙络摇缀,草木幽深,郁郁苍苍,高松乔木,穿云摩空,异世奇花,遍艇蔓倚。更有白鹤栖息溪涧,黑猿喧噪林梢。山深高地又是另一番情景:但见崩石绝壁,断崖切岩,崇竦交峙,参错耸立,形成一片肃杀深峻。渊谷深峡更是崩泻万仞,乃致狒猿鲜至,兀鹰不飞。又有飞泉瀑空,倒碎银珠,急湍怒奔,激荡旋腾,雷喷电泄,震天动地。每逢山气卷涌,雾郁云翁,更能铺成一片苍茫云海,身陷其中,窥深魄悸,真不知何止何从。
说到华夏的圣地名山,往往夸说北恒、南衡、东泰、西华、中嵩。其实五岳的景色构式,未必真如所传的那样瑰奇殊绝,多数只不江位居得地,或者借山中的古刹神宇,博得浮名虚声而已。
九宫山却大不相同,不只它的景色诡特奇伟绝非五岳所可企及,最神奇的是九宫山构式的怪特,令人不可思议。它的山石峡谷天然交错环攻,纡深勾斗,龙潜虎隐,崔嵬峥嵘。走势竟然暗合八卦,岩脉横置排列天然依乾、坤、震、艮、离、兑、巽、相生相成、相克相驳、错杂迷离、鬼斧神工,真是形势天生的奇境绝地。山内更有云雾伴峡谷而升,迷人方位,乱人耳目,遥望杀气冲天,弥漫峦周,象是一层重幕,使九宫山莫测的意象更加虚幻神秘。凡夫俗子盲行乱闯,不是路迥径旋,绝壁矗封,不得其门而入;就会迷离失所,误陷绝境,难逃失足渊谷,粉身碎骨,或者被野兽噬食,为饥寒逼死的厄运。因为如此,九宫山传说为罗仙栖地,鬼怪居所,说云雾弥漫是万年毒莽的虫瘴,松涛猿啸凄妖吼鬼嚎。于是九宫山绝无人迹,不仅不见樵夫猎客,就是山郭近也没育半座茅舍、半缕炊烟、半户人家。
就在这云笼雾罩的山岳绝壁上,有九座古洞深穴藏镌崩云乱石中,号称九宫,九穴深处汇为一室。各洞都据占危石一隅,或相背,或连环、或相对,各依形势,俨然九宫图罗列,四周则怪石横立,老藤轸辊,更有百年坚松斜撑拱卫,山雾飘渺,传送阵阵清香。由岩色的黯青苍黄,可知洞穴的年代已经相当渺浩古远。
最大的洞门刻有“无极洞——盘古宫”六大字。字体是数千年前的钟鼎石鼓文,钩勒犹劲,气魄雄浑,苍深有神。座洞前陡然为切堪断崖,崖壁直划万寻,壁上镌刻“猿飞壁”三字,下为无底渊谷,杳杳冥冥,深不可测,眩人心目。猿飞壁对面是“舍公岩”,两者相间二十余丈,插翅难过,透过沉沉雾影,隐约可见崖岩横挂一石梁相通,梁柱狭窄仅只能容足,其上又满布厚厚滑苔,低望眩黑峡壑,回视四围嵯峨插峰,其险涉惊危,令人咋舌,使人叹为观止。
话说在这人迹不到的荒地绝境中,忽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攀山越岭穿越这复错的莽丛崖岩,竟象识得道路一般,穿过淹湿翁郁的云雾,不为迷离错杂的山石,叠嶂层屏的岩壁所阻,直奔九宫山巅。他们一律穿着黑衣,装束简朴,有的甚至破烂褴褛,一身补钉。形式却吝式各样,有的着儒生服,有作客商买卖人的打扮,也有武士模样的,还有一个乞丐似的人物。个个面貌生得稀奇古怪,年龄都超过四、五十岁。虽然如此,这些黑衣人在岩石间行极为疾速敏捷,飘忽如风,疾飞似箭。使人疑为神仙鬼魅。白发苍苍,皤然龙钟的老翁,竟然涉山如履平地,如猿纵狒跃,如鹤展鹰游,穿梭松林峻岩间,轻忽飘渺无声无息。若不是前行道路的两个娇小身形,行动较缓较迟滞的话。他们更会腾行如飞。一行人出入转折云雾严岩中,忽现忽没,一直跨过舍公岩,行到猿飞壁,才不见踪影。
一天,曙色初露,微明方吐,云雾蒸笼山谷峡谷,气息寒肃沁人。天地一体混沌,峰峦被山气笼遮,乍隐乍现,好象是飘浮于苍茫银海的孤岛一般,间或有鹤泪猿啸由涧谷传来,清厉荡人。寒泉冷冷,银练鸣珠,清铮悦人。更有一缕琴笛自九宫山飘出,清逸仙雅,新清出尘,此时观景听音,有赶凡洗俗,飘飘然入于太虚仙境之感。
这时无极洞灯火辉煌,香烟缭绕。可以看见洞顶仿周天三百六十度形成一大圆弩,上面刻绘有一圈圈奇异形的怪图,圆纹间夹杂着难以识辨的细小怪字,约略可见“元虚无极图”等字样。环顾洞室,四边有九门,呈圆形罗列,洞内布置清雅苍古,正壁悬一黑红帘幕,前置一檩香神案,幕两有一幅对联:上款:“悠啸修真存寒剑。”下款:“笑傲侠行吐丹心。”
帘上石刻四大字:“兼爱非攻。”
洞壁四周高悬斗大的七孔琉璃明灯,映得洞府通明,左右对壁悬挂古书古画,清澹苍劲,藏隐吐跃,各尽神态,皆非凡品,旁置短松、红梅数盆,暗飘清香。案前长几列置书册数卷,古琴一张,几旁丹鼎香炉一座,散发扑鼻异香,氤氲满室,洞内一片清逸古朴,既似太上的修行丹鼎室,又似夫子的传道讲经堂。
室内有几位负剑的黑衣人列立两侧,长几后盘坐着一位黑袍怪物,猛然一望,令入悸寒。其丑怪可怖,若非洞内清奇苍雅的气氛加以掩饰,必定以为他是个魔鬼妖怪。但见黑发蓬散,长披双肩,发须几乎掩遮面目,脸色半边青黑焦紫,疤痕无数,衬得另半边的面色特别苍白怕人,一只眼已经全不成形。眼珠眦眶凝混成一块黑疤。另一只眼却明如火炬,蕴含无限光芒,芒锋特强,威厉寒人。
怪人左手抚动古琴,右肩只见垂袖飘摇,可见断了一条胳臂,左腿也萎然无物,虽然是这样的一个全残丑怪的人物,可是琴音却清越亮厉,毫无逼人杀气,也无低吟的阴声,琴声与洞外的鸣笛相和,此起彼伏,乐声虽优雅和畅,可是观黑衣怪人的神色,似乎毫无消闲寄趣之意,琴笛一问一答,仿佛是讲课传道。旁立的黑衣客也都屏息凝神,面色严肃的聆声。不一会儿,怪人铿然推琴而止,点头自言自语道:“铁笛心经,算是修悟得差不多了。不过还得假以时日,才能达通。”外方笛声接着也就停息。
这时久在几前侍立的九位黑衣人,赶快都躬身齐声道:“墨道南北各会九位主持长老参见道主法驾。”
怪人厉目一抬,寒电直扫,说道:“免礼,各位长老请列坐。”说着举手一挥,带有无限威严。于是九位黑衣人都趺坐旁侧的圆蒲垫上,待客童子也就走过去奉上清泉浸泡的茗茶。九位黑衣人年纪都已不小,泰半皤然白发,由他们面色的红润、气息的均和,和太阳穴的突起,便知他们都是身负绝艺的武林高手。尤其是位列两侧首座的一老儒、一乞丐,眸瞳精光灼灼,阳穴伸胀,分明内功外功都已臻至四六合的化境,可是他们对怪人都显现敬畏之色,似乎对黑衣丑怪极为钦服。
待大家定后,怪人向身后侍立的童子一挥手,黑衣童子就赶紧把神案后的厚帘重幕拉开。但见帘后现出一金装的神龛,神座由墨玉雕成,乌光闪烁,精致异常。在烟香回绕中,可见上面供有三座神像,正中的塑像是一个着古装的老学者装束,像座刻有“开元传道祖师墨翟”。右边持剑侠士装的塑像刻有:“传道第一代宗祖禽滑离。”左下方有一鬓发苍苍的小塑像,旁刻:“九宫山开山祖古遗山老神位。”幕帐一启,怪人和洞内黑衣人都正襟危坐,洞内空气一时极其严肃。
黑衣丑怪仰首喃喃默念了几句祷词,然后沉声道:“我开元祖师墨子,眼见战国时君主暴虐,战火连天,再加上天灾人祸,弄得人民流离失所,家败人亡。还有人与人之间互相倾轧争斗,邪恶毒害到处横行,于是立志拯救世人,破除天下的不平。主倡兼爱非攻之说,希望能化格世人,以博爱互助来自救救人。自己更是服褐衣,食藜藿,胼胝手足,黝黑面目,到处奔波苦行,行侠仗义,牺牲自己,摩顶放踵地为世人服务。但是凡夫俗子终究是愚昧,总视‘兼爱’为狂妄偏颇的空谈,迂儒更是诋斥其为背经离道。能够排众t:悟其中真谛者,天下有几人?墨道延续二千年而不中断也真是不容易!这都是我道先辈均为慷慨悲歌的豪侠,为了行‘兼爱’、‘助人’、‘破不平’的大道,一诺千金,虽逢刀斧加首,火汤置前也毫不在意,从不退缩。侠风义举,震地感天,卒能度过无数危机,延传至今。”
说到这里,怪人颜色一凛,目光更是寒芒四射,冷火喷人,语调也变为刻厉严峻。
接着道:“现在华夏受异族的蹂躏,已有六、七十年,暴元铁蹄纵横,压迫百姓,肆意杀掠,背绝人性,可以说至于极顶,我辈任侠人士,岂能不管?最近中原三会长老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知道元廷征集全国武道能人,聘请塞北边外的异人,加入大内锦衣卫。并且派遣大内高手,再度南下。其目的在倾力扫荡国内隐仗的复宋侠士,剪除滋事的南方会党团社。墨道素与元廷没什么正面冲突,谅他们也未必敢轻易的捋虎须。但这次元廷加害隐居的侠客志士,墨道也绝不能袖手旁观,我道中人必须倾力援救,以尽我侠义之道。而且元廷派下的大内高手,颇多塞外能人,武功诡秘与华夏正统大大不同,一般帮会流派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元廷又采用阴剿暗杀,就是高手,势单力孤也未必能敌,所以我传檄天下,召集各位长老,速调本门剑客,沿途布置,以暗制暗,以毒攻毒。对元廷的来人加以伏击,让元人知道华夏还有能手,大汉族还有慷慨悲歌的侠士。”
说着伸出一个指头:“这次情势非同小可,我限令墨道中人,凡位在三级以上者,务必在一旬之内,集于荆州武昌梁子湖,听候派遣,那里的刑纪堂主持长老李凤来正在安排一切”。
两旁黑衣人都躬身道:“谨领道主法令。”
坐在右侧首座的那位黑衣老丐,这时躬身问道:“道主隐名潜修,封剑居山已有三十余年,久已未执法行世,这次召宣咱们,是否法驾开山亲临破虏擒敌?”
怪人哈哈大笑,笑声震荡洞府,哼道:“他们还不配!我想九位长老大概足可应付了吧!北方四会还请太行会白长老统领,南支五会还得借终南会姜长老的大力。”
左首的老儿和右首的那个老乞丐都齐声应道:“领命。”
黑衣残怪忽地猛然收住狂色,长叹一声,肃容的说:“各位长老谅也深知,这只是开锣而已,大戏方在后头。等到西北、西南那些魔头异客一出山,再加上武林久悬积堆的恩怨裂痕一爆发,就会形成武林空前的大浩劫,那时谁能幸免?”
说罢又哈哈大笑,笑声凄厉含愤,目光凶愤骇人,喃喃的道:“害我走火入魔,杀我同道,窃走我道‘古墨玄笈’的那位高人,我倒要见识见识他功力到底有多高?琢磨了‘古墨玄笈’三十多年到底有了什么心得?
嘿!嘿!到那时倒是印证武功的大好机会!一些隐士奇人,都得带着绝传没世的绝艺,歹毒的武功露脸,武林可真成了尸林血海。”
九老也深知大祸不远,都为之肃然,怪人却又一变语调,沉冷的说道:“今日之会,聚集本道九大长老,劳各位千里鹤驾,一方面固是定迎接这场武林浩劫的大计,另一件事则是请各位长老面观我道第五十七代道主传人的出师大礼。”此语一出,更使九老为之震惊,因为墨道乃是历古久传的学派,与一般江湖帮会绝不相同,入会者不仅要精通古典墨学,更得身负绝艺,因此墨道中人个个为古道热肠之侠客能人。武学一派掌门,慕道入会,屈列第三级者也大有人在,可见墨道有多少能人异材。所以担任墨道道主的人不只要是武功绝学雄顾武林的奇人,也要为学究天人、才华盖世的大学者。预立墨道道主,当然是件大事。
而怪人封剑三十多年,久已不理道中事务,这次忽然召集九长老,亲授机宜,又当面预立传人,分明是对这场武林大劫,先作完全的准备。
怪人回头对侍立的童子说:“唤奎儿进来。”童子应声而出。
一会儿,由盘古宫转进来一位黑衣人青年,箭袖束衣,成武士打扮。生得剑眉朗目,骨清格异,熊腰虎背,英气勃勃,不仅神姿豪放,华美俊秀,而且意气轩昂,耀人眼目,眸光四射,炬细靡遗。一望便知是个绝顶精明,无比聪敏的青年。行路轻飘平稳,落地无声,可见功夫造诣已有相当。
青年进得洞来,一望室内肃穆的气氛,神色也就一凛,赶紧把铁笛插在背后,走上前去,向怪人磕头行礼道:“弟子赵奎叩见恩师。”
怪人道:“快起来拜见我道南北九会主持长老。”
赵奎常听师尊谈到墨道十长老,说他们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能人,今日一瞻风采,果然都是鹤发童颜,神采外放,确实内外功都有极深的造诣。在座的长老们,除了终南老丐姜白溪,可都没见过赵奎,今日一见,气宇超俗,着实不凡,目眸蕴采,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间威仪自含,真是神资天生。都暗道公孙老怪确实眼力高神,能够选得如此英才,也深庆墨道能后继有人。
怪人忽然鬼眼一瞪,厉声喝道:“赵奎,你知道我传唤你为了何事?”
赵奎微微一怔,疑惑的摇摇头说:“弟子愚昧委实不知。”心中不由很感不安,暗想师父性情虽古怪奇特,但到底对自己仍爱护备至,今日却突然厉色变脸,不知为了什么。这时就听怪人冷冷的说:“我决定今天逐你下山”。
赵奎闻言大吃一惊,脸上陡然变色,但随即朗目一转,镇静的伏地答道:“弟子愚蠢;不知触犯了什么禁例,致使师尊如此动气。”
怪人哈哈一笑,毫不理会,随即回身对侍立童子喝道:“快请出开元祖师圣灵法器。”四围童子一声呼应,洞角的琉璃明灯全部熄灭,洞室变得一团漆黑。这时两对童子名捧法器圣火,由“离霞”、“伏通”两宫进入无极洞,边走边高诵经文,洞内一片寂静,回音空折,显得极其古怪神秘。
蓝色飞腾的圣火安置在墨子像前,映照在怪人的面上特别狰狞可怖。长老们都脱下白灿灿的权戒,高举三次,然后伏地叩拜三次,静坐低诵祷文。怪人也理了理乱发,转身恭恭敬敬地对墨子像拜了一拜。回身喝道:“赵奎,还不参朝开元祖师的圣灵法火。”
赵奎见请了圣火,不知为了何事,心中正在惶悚不安,听了一喝,才赶紧伏地行三拜九叩大礼,唱名道:“墨道第五十代道主座前弟子后辈上赵下奎,悚恐叩见祖师圣灵。”
偶一抬头,就见怪人寒厉的目光直盯着自己。赵奎跟随怪人十二年,深知怪人脾气的狂怪,最是捉摸不定,不由心中更加惶悚,但听怪人沉声道:“我推衍卦象,观察情势,得M武林将有一次空前的浩劫,也就是说元廷将大乱,这次劫数墨道该首当其冲。”
说着,停顿了一下,然后气势威严,一字字严肃的说:“我今日传祖师圣灵法谕,预立你为墨道第五十七代的传人,差你出山苦修三年,三载之内,要服褐衣,饭疏食,行‘兼爱’、‘助人’、‘破不平’的大道。清门户,除凶恶。铁守本道十大条规,严禁十大戒条,若敢违犯师训,我必下山除你,凌迟万段。”
赵奎伏地应道:“祖师法谕,弟子敢不遵从。但弟子智愚识浅,学艺不精,功力尚薄,恐难负如此重责大任,还望师尊三思。”
怪人大声喝道:“胡说!这次武林大劫,东西南北四方伏隐的奇人高士将陆续出山,这正是印证武功,归宗天下奇艺绝学,千年不遇的机缘。你内功已经稍有根基,所宗也为经古直传的墨家绝艺,三年之期,正是琢磨参研,融会贯通的好机会,至于与你不共戴天的仇恨,我料他不月之内必会南下,复仇之事,准你斟酌而行。”
赵奎听说准他斟酌复仇,大喜过望,欣喜道:“弟子不材,战兢谨受师尊法令。”
怪人又猛喝一声:“还不叩谢祖师的恩典!”
赵奎赶紧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怪人回身挥挥手,旁立的童子就捧了一个斗大的酒杯,递给赵奎,里面盛满着浸了血的烈酒。赵奎接过手来,仰首一口喝光,脸色毫不改变,抬起头来,意气横厉的说:“谢师尊赐酒,愿赵奎能承继题道古侠士风,凌云万里,复仇行道,不负恩师重托。”
怪人大笑,随即一声长啸,啸音震得圣火乱颤,连九老都感到音力压胸,连忙运气阻挡。长啸毕,怪人连连点头道,“好,好!算我公孙陀有了传人。”
说完,又对童子一挥说:“取‘白帝乌’来。”列坐两侧的九老闻言目光都一亮,目光全射向圣坛,想瞻仰瞻仰这传闻已久的镇山古剑到底是怎样的宝物。原来公孙老怪封山潜修已达三十余年之久,就是公孙陀横行中原时,也从没倚仗这口传说能断莫邪、碎干将、削湛庐的古传宝物。这口剑虽是墨道的镇山宝物,可是都是由道主私相授受,九老根本没机会见识到。
这名“白帝乌”的古剑相传来历是这样的:古代中国善铸宝剑的世家,称为辟龙氏,他们为了炼铸断玉碎金的宝剑,每代传人都行遍天下各地,搜遍大山深渊,去采集铁精剑魄,往往经过累世的经营,才能铸成一口利如“巨阙”、“鱼肠”之类的宝剑。后来每当他们熔融一方铁精剑魄,发觉总是有一二小滴极硬、极重、极韧的液母沉于炉底,不为炉火强热所化。辟龙氏知道这是剑魄的菁英,就极小心的珍藏起来。这样不知经过了多少代的累集,到了周朝辟龙坤时,液母精魄才足够铸一口剑。于是辟龙坤隐居深山中,积炭如山,尽燃三阳烈焰,呕尽一生心血来精炼陶冶,到大功告成时,已历六十个春秋。辟龙坤心力交瘁也已奄奄一息,望着这世代心血结晶叹道:“千世的经营,只为了这根毁家灭族的凶器。”后来辟龙氏果然因剑得祸,“白帝乌”被劫夺,弄得家散族亡。这口古剑辗转流传,不知何时流入墨家掌中,于是宝剑就成为墨家道主的镇法宝器,藏诸名山,从不肯轻易示人。
隔了一会儿,三个童子捧出一只黑匣置于几上,九宫山童子都曾公孙老怪的亲手指点,功力自然不凡,但是一只剑匣却须三人合拾,其剑重如何,可想而知。
公孙老怪开匣取剑,但见剑鞘剑柄皆呈黑色,素直一线,远望几乎会使人误认是只黑漆棒,式样平凡,看不出蕴藏着什么希世珍宝。怪人只有单臂,可是轻轻提起剑身,微微一摇,“克嚓”一声,剑身就仿佛受了一股力,自鞘中脱然拔出半身。
九位长老都睁目而视,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珍宝,一望之下,不由令他们大为失望,但见剑身亳无璀璨的光华,更没有宝剑特有的虹气,在圣火映照下,色呈暗灰,黯然无光,分明是口生锈了的老剑。可是怪入忽地朝剑喷吹了口气,“白帝乌”竟然吟然鸣啸,其音如金锡相击,音色纯真醇亮,并有一股透骨寒风吹至。怪人赞道:“不愧为天下第一剑!韫匮千年,得逢风云际会,真该净洗灰尘,出山行道,扬眉吐气一番了。”九老都暗道这回可看走眼了。
怪人收剑入鞘,递给赵奎,道:“这口古剑年纪已经不止二千岁了,其中不知道经过多少豪侠英雄之手?不知道斩除了多少妖邪恶毒?更曾削断了不少驰名的宝剑,可以称为罕世奇珍了,你得好好的照顾它。”
赵奎骤闻师尊见赠名剑,真是又惊又喜,更觉得师父对自己殷望之切,竟然以镇山古宝相托,就毅然接过宝剑,伏地感激的道:“谢师尊恩赐,弟子永铭五内。弟子虽不肖,也必定铁守古训:‘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公孙陀微微点了点头,陡然怪人脸色又转为严峻冷酷,撑拐杖转身对开山祖古遗山老的神位恭敬的拜了拜,回头对九位长老说:“武林皆以为墨怪公孙陀因为走火入魔而死,九老此行回去,务必仍须缄口莫论,继续养敬李凤来为道主,绝对不可泄漏机密。”
九老齐声道:“领命。”
丑怪仰天长叹一声,目光凶狠冰冷,红血充沸,象是忆起已往的血仇深恨,哼声道:“我与各位一别二十余年,谅各位对我走火入魔、被人算计的事,所知不详,奎儿更是全然不晓。九宫山开山祖其人,各位恐怕也晓得有限,今趁奎儿下山大礼的机会,万事皆得交代,我还是向你们述明我走火入魔的大恨深仇,除去各位的疑惑,留心搜寻那个窃走‘古墨玄笈’的恶魔。”
于是在熊熊的圣火下,怪人阴冷的述说往事,讲至激动处,目光炯烈喷火,怒焰横射,直使肩后的焰火黯然失色。
话说三十余年前的一天晚上,明月悬空,银辉垂泻,在幕阜山藏云阁旁,崎岖山石,黑影重重,万松风动,簌簌吹鸣,参杂着夜枭悲泣,哀猿惨啼,凄凄慑人,iLi风更是挟寒袭扫,森森砭骨。
就在这荒凄岩地,有一位黑袍的中年人,盘坐于面壁切岩的石庐中,面如朗月,凤目重瞳。两颊留有浓密黑须,豪气敷面,风骨卓绝,这就是武林四大神奇“魔怪精奇”之一,墨家道主墨怪公孙陀。此时他眸视北斗,面对苍穹,定坐如石像一般,但腹间急起急伏,额面大汗直流。这是墨怪公孙陀在运功聚气,修练一种墨道古传的上乘玄功“矶转回旋”。
“矶转回旋”是一种极高深的玄功,修练者内功必须先已经修到“返精归元”、“四六合一”的化境,并且功夫更要深厚纯净得能自封奇经八脉,可以“通气回宫”,才有能力按诀修练。
行功时,需要参寂入定,丝毫不能受外物惑扰,开始修练者先得用内力把奇经八脉自行截封住,再运气强迫血液缓流,按步下压,使血气流沉丹田。同时用“通气回宫”的功夫,吸取“地分”寒气,顺着血道环绕周天三百六十穴,直到冷透“泥宫”冰寒“中宫”,全身僵冻为止。然后蓦地急速强压血气,使血液翻腾丹田中,产生一股强热,急速沸旋。修练者再运热流闯通奇经八脉,于是在冷热交旋下,体内自然含蓄有一股奇强的力道,体穴更是开通明净,如此往复行运三百六十五天,体内元精经过迭次的交替,凝成刚坚无比的罡气,能够自由渗进漏出汗孔,形成一层气罩,使修练者内力增至随心所欲、任意运用的地步。
修练这种功夫,费时不长,可是苦痛无比,危险之大,更是超出想象,非内力奇高,定力极深,禀赋极厚的奇才绝不能胜任;否则稍一疏忽,控制不住,就会变成郁气上冲,脉道逆转,血液沸腾,能够毁灵台,焚腑脏,走火入魔。大凡一般内功,偶然因为修练失法,导致走火入魔,虽也危险重重,但是如果调理得当,尚能保全性命,唯有“矶转旋回”,要是沦入魔道,只有一条死路,根本没法补救。因为“矶转旋回”是运气反逆血道而行的高深玄功,若是心思稍一分神,气血逆乱,就能使血脉迸裂,穴道错反,以致走入火魔者,全身穴脉消失无迹,血毒漏渗,绝对没有任何方法可治。
这武林绝学是墨道道主自古祖传的秘法,要是能修练成功的话,功力可以直增十倍以上,确实是修真练内的大法,但是因为陡险异常,墨家前五十五代祖师真正修练成功者也不过几个人,更有多人持险硬练,结果都是走火入魔而死。
这一天正是公孙陀苦撑历练的第三百六十五天,这晚要能顺利通过,墨怪的功力就能成为武林的颠峰,万一不幸就会受内火煎熬、血液沸腾的死难,这真是生死交关的一晚。但见公孙陀膛目直前,封耳闭目,内转“矶转”,血液反覆沸僵,手掌缓运,随内流“回旋”,行速虽然极慢,可是掌风凌厉惊人,震得石庐岩压颤摇。
在藏云阁下,有两个黑衣人也紧张异常,目光警视四方,不敢丝毫松懈,两个都是大袖长袍,席地盘坐,一个手执拂尘子,长发飘飘,仙逸超尘,这是墨道泰山会长老尹清泰。另外一个袒胸披衣,黑脸膛,紫髭四张,正在执酒壶斟饮自赏,这是墨道衡山会主持长老钱隐飞。
两人受道主之请托,结庐山阁下,持剑护卫,肃清尘扰。墨道义行天下,极人危难,救人水火,赴汤蹈火,从未推,”然恩布四方,自然也结有无数仇敌,但墨家个个身负绝技,尤其道主墨怪公孙陀内功的深厚,位居四大神奇之首。所谓四大神奇,就是墨怪公孙陀、音魔师瞽、儒奇西门子、灵精水来孙。四人都是总揽万流的四大宗师,武功怪奇,踪迹飘忽,神出鬼没。墨怪更是行为怪诞,处处与世俗相反,脾气阴晴莫测,瞬息万变,使人不能捉摸。平日嫉恶如仇,作奸行恶之人要是落在公孙陀的眼内,绝难逃过“惩治”。墨怪虽服行“兼爱”之道,可是对于邪恶鄙劣的小人,手段却极毒辣,往往断腿削臂,绝不宽恕。一时武林江湖上邪恶凶毒的贼寇,畏之如蛇蝎,一听墨怪将要出山行道,都赶快销声匿迹。
这次墨怪封剑修练“矶转旋回”,稍一受惊,就得被内火焚死,这正是寻仇报恨的大好时机,为了避免仇敌侵扰,于是公孙陀藏迹绝无人迹的深山中,并且谕令两位功力深厚的长老持剑守护,以防那些邪恶凶徒趁人之危。
此时风息云凝,万籁寂静,四周一片沉宁,落叶声铿然可辨,尹清泰闭目静坐,调息元气,但听觉仍然观神四方。蓦地惊觉有入隐伏林中,来人身手轻矫无比,穿行入林,自已竟毫未察知,可见功力不同凡响。旁边酌酒赏月的钱隐飞这时也已觉到,于是紫髭一张,环眼圆瞪,哈哈一笑,把手中的酒壶一摇,只见一线白色酒柱飞射松林,喝道:“那位朋友这等雅兴,这么晚还蹲在树梢上赏月?”
酒线疾飞,但却并未射至林内,在半空中就被一道阻力把它击散,酒珠激射飞空,如喷泉一般,在月色映照下,煞是好看。
接着古松暗处传出一阵刺耳的阴笑声,如夜枭惨泣,如鬼哭狼嚎,听了使人毛骨悚立。冷风吹过,惨月悲光下,现出两个似妖非妖、似鬼非鬼的身形。长发委垂,蛇眼血红,喷出阴冷噬人的寒光,死眉倒吊,面无血色,一袭青袍裹住与枯骨一般无二的身躯,冷气飕飕,青光磷磷。
尹清泰迎上前去哈哈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血墓二阴’,两位半夜驾临,难道在幕阜山寻到了好墓地不成?”
钱隐飞闻言吃了一惊,原来“血墓二阴”是横行北方的二个大魔头,钱隐飞素居南方,所以并不相识。昕说二阴是二位前辈邪魔“百毒魔丈”、“千年巫太”的嫡传弟子,专门干一些邪魔蛊毒的勾当,据说常吸人精血作为补养,恶毒已极,为武林二大恶魔,但因为他们功力极深,没人敢伸手拦阻。
“血墓二阴”冷阴阎污这时露出血口獠牙,阴恻恻的狠声道:“快说出墨怪躲在那儿?我们是来勾他的魂,吸他的血,吃他的肉的。”
“死阴”罗刹更在旁边号道:“墨怪杀了我兄弟,我要吃公孙陀的肉,喝公孙陀的血……。”
钱隐飞沉声怒喝道:“好无耻的魔孽,还不快滚回去!再大言饶舌,就让你们尝尝墨道惩治邪魔外道的手段,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冷阴”凄啸一声,啸音根本就不似发自人喉,其凄冷寒悚,直使哀猿瑟缩,悲枭惊怀。墨道二老都知血战难免,就慢慢向后退却,运功以待。
蓦地“冷阴”鬼吼一声,举起手持阴风骷髅杖,挟冷风直向钱隐飞扫去,杖头骷偻穴眼也立即喷出一道青烟,劈头盖到。
钱隐飞一见青光陡现,立即察觉为毒烟毒雾之类,连忙运气封闭九窍,叱道:“孽畜,尔敢!”身影一闪,纵身急避,横臂“绝户拦江”直拍而出,掌出劲发,拦腰强击冷阴。这一招是钱隐飞看家本领“大刀金刚掌”,要是被击中,冷阴不腰断命终,也得折骨重伤。好阎污不愧是横霸武林一方的大魔头,晃腰“移枝折木”避开掌风,高挥阴风骷髅杖,急卷对手上盘,不待钱隐飞接招拆势,飞杖一扫化为点,直欺肩、胸、乳、中宫四穴,又施展“阴风骷髅功”,随杖飞击,骷髅头阴啸枭枭,一片风力把钱隐飞罩住。
死阴罗刹也在与尹清泰作殊死缠斗,死阴罗刹与冷阴阎污又不相同,罗刹是上龙庭山千年巫太的得意弟子,因此深得“七阴玄风拍”的秘传,功力之深,不在乃夫阎污之下,阴狠毒辣更远过其夫。但见罗刹全身蜷缩,手指暴伸,血红股股,口中作鬼吟悲啼,直瞪那吞人的鬼眼,身形左右飘浮,伺机下杀手。尹清泰为久经大敌的高手,一见便知是绝顶阴毒凶狠的邪门功夫,不敢怠慢,单掌护胸,微摆拂尘子,脚下暗踏墨家“离析迷踪步”以逸待劳。突然死阴手变黑紫,三角眼突眶欲出,一曲钩爪,疾抓尹清泰双肩,尹清泰一缩肩,急转离析迷踪步,手中拂尘子旋拂死阴双曲肘穴。罗刹一声阴笑,挥爪变掌,越过拂尘子猛拍尹清泰胸脯,这正是“七阴玄风拍”的第一拍“过户绝阴拍”,疾快无比,奔转如电。
尹清泰早已听说“七阴玄风拍”的玄妙,所以极小心的戒备,否则这一掌必被死阴击中。尹清泰骤见阴风袭到,赶快滑离析迷踪步,身影一转,变胸为肩,“摇渡飞桥”缩骨穿走。死阴青面不由一变,低啸一声,收拍为爪,反扫敌人乳穴,等到尹清泰再向旁退闪,两爪收掌,忽地变为两拍,左右夹到,这是“七阴玄风拍”第二拍“推风衔阴拍”。眼看尹长老又遇险招,蓦地再度旋转滑脱,两人这时都为对手招数武功的怪特所震惊,均施全力周旋,瞬息之间,就互换二十招。
那边冷阴阎污魔杖将要卷至,钱隐飞紫髭一张,喝声:“来得好!”吸胸沉肩滑步,魔杖点衣划空,但阴风气势咄人,狂飙横吹,钱长老深知“百毒魔杖”所传阴风骷髅功的厉害,先用“猿纵术”腾挪闪避,趁机偷空用小指横挑杖风,一碰之下,觉得奇寒,知道阎污确是得了邪魔百毒魔杖的不少真传,但是力道还不够纯厚。心道:“你也威风够了,该让你尝尝正宗的厉害了。”于是招术一变,力鼓通身,旋慢脚步,展开墨道内功镇山名拳“排云游身掌”。一手“推波逐浪”用内力强吸骷髅杖,一掌窃空直袭。阎污猛觉杖力凝滞,阴风被阻,知道对手的功夫强坚,于是急封门户,长发散乱,厉啸荡空,阴风骷髅杖化成一道寒障罩住钱隐飞,表面似乎冷阴取尽优势,魔杖不离对手左右,实际上是钱隐飞用内力强逼他如此,他若稍一怠慢,就有魔杖脱手、门户洞开的危险,虽然他尽力守户封门,钱隐飞长袖罡风还往往乘空直入,击得冷阴鬼吟阴吼。
另一方面尹清泰仍然倏忽上下地与死阴回腾周旋。因为尹清泰为北四省长老位列第二的高手,功力且在钱隐飞之上,为人精谨敦厚,非到生死关头,绝不愿下杀手与人硬拼。况且久闻“七阴玄风拍”是武林一代绝学,今日能见识切磋,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用“离析迷踪步”一味游斗。但死阴招术极为迷离飘忽,好几次尹清泰都落入玄风拍的罡风下,但都急速抽身脱走,气得罗刹哇哇鬼吼,头蓬发散,招术愈走愈急,阴风疾扫,一招“白骨黑爪”,忽地当头跃至,尹清泰抖拂尘子击打死阴盘首宫,身形则按“离析迷踪步”十三罡位,左掌顺势侧腰“拍斗弹星”拍袭死阴右侧,死阴忽然一声得意的阴笑。尹清泰力道出空,猛觉背后一道冷飙透骨袭来,再闪避已经来不及,不得已,力坠千斤,一运精研三、四十年的“一力混元功”,力聚左掌,一招“聚沌归元”,回身硬接死阴的玄风拍,只听砰然一声,三掌凝在一起,两人都低身俯腰,聚精会神,运功压敌。
就在这僵斗之时,寒山幽谷里忽然传来一声长啸,音荡峡谷,气震穹天,山摇壁颤,嗡嗡之声,万久不绝,松木细梢都被震折,宿鸟寝羽都被惊飞。不知何时,草场中立着一位戴人皮鬼面的青衣怪客,手持二捻烛香白烟袅袅,真是来无声,行无影。在惨月凄光下,其鬼面的可怖,叫人惨不忍睹,较之血墓二阴,更为使人惊悸,看他扬头冷笑的态度,似乎对四位高手的激烈争斗,毫不在意。
尹清泰正在与死阴对掌相持,一声啸音,大为震惊,暗忖来人功力,当与墨怪相为伯仲,现今武林中不过数人而已,自己绝非敌手,一时心中大急,不顾死阴罗刹所谓的剧毒,硬聚数十年的功力,奋力一按,陡觉阴寒之气直入肘穴,冷袭上身,知道中毒,赶紧闭住四梢穴,暂时压抑毒气。
这时只听得死阴一声惨呼,伸着无力的僵爪,踉跄的倒退几步,狠毒的面孔已经全然失色,吼啸一声,还想再运力攻敌,但气血上冲,“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堆鲜血,砰然倒地,冷僵的身体,瑟缩成一团,再勉强挣扎一番,向空中乱摇乱抓了几次,就卧地不动了。原来死阴罗刹已经被“一力混元功”震碎了五脏六腑。
尹清泰强忍着阴毒攻穴的痛苦,回身看钱隐飞,只见冷阴跌在一旁,阴风骷髅杖也脱飞旁边,站立观战的鬼面怪客却喷出了一道白气,罩住钱隐飞。尹清泰大吃一惊,方待飞身抢救,已经来不及了。但听钱隐飞惨呼一声,萎然倒地,原来钱隐飞一闻啸音,知道有高人强敌出现,也就和尹清泰作同样的想法,于是紫脸一绷,长袖直振,左手急攻魔杖,右手暗聚全力,大袖猛拂,一招“修罗流云袖”,力道如狂风激浪,怒卷冷魔。阎污本来已经被钱隐飞用内力黏住,滴溜溜地直转,真是有苦说不出。正在进退维谷时,听到长啸,知道相约前来的能手到了,不由精神大振,急舞魔杖扫敌,阴风骷髅功连珠喷出,阴风飕飕,恶臭逼人,阴啸鬼吟更是凄惨无比,恐怖异常。他这招势一紧,敌人攻势非但没迂缓,反而变得更快,但见对手长袖直挥,喝道:“着!”冷阴顿觉双手被震得发麻,眼睛直冒金星,身体被对手用内力卷吸在地上,弹转不得,一道狂风当头扑来,力道压胸,要紧避,根本就不能,眼看阎污非得当场毙命不可。
忽然有一股软绵绵的罡气,将冷阴侧推,托出钱隐飞的力圈外,但力道还是把冷阴震跌,把魔杖击飞,跟着只听鬼面怪客桀笑一声,手持袅袅烛香,把嘴一努,喷出一缕劲气把烛香的白烟化成一道白虹,直射向钱隐飞。
钱隐飞眼看冷阴就要毁在自己的掌风力道下,陡然力势落空,知道冷阴被怪客救走,心中勃然大怒,于是趁势托力腾空,在半空中扭身转腰,由上而下“龙门三击浪”将自己潜修了三十年的墨家外功正宗“排云金刚掌”击出,拍向鬼面怪客,掌风呼呼惊人,偏风所过,都把岩石崩碎。可是怪客似乎毫不在意,摇摇那惨不忍睹的鬼面,微微一抬手,金刚力道竟然给硬逼了回来。
钱隐飞大为惊骇,方要撤身滑步,预备运气拒敌,那条白虹已经穿空飞至,钱隐飞拼全力连拂二次“修罗袖”还击,但是白虹力道极大,仍然被罡风垂直切入,钱隐飞猛觉一阵剧痛,白虹透身穿过,于是领袖衡山的一代英侠,就此魂飞魄灭。
尹清泰见状浑身先是一冷,喑想这种“化气喷香”的飞剑功夫,当今只有一派相传,能运用到这等“穿云透力”的地步,恐怕天下只有一人而已,莫非是他来了吗?(作者按:“化气喷香”是一种极高深的气功,行功者运气成丝,自口内急速喷出,只要面前有烟气弥漫,就能带动烟雾粒子疾飞,利用烟气粒子的细小纯净,撞击目标,破坏力大的性质,急射目标,能够碎石断铁,割人首级。后世人以它锋利如剑,光泽如长虹白练,称之为“飞剑”。这确是武林中至高的一门绝学。)
尹清泰素居泰山,故此曾与那人会过几次,今日一揣摩语调,打量身材,料想推测不差,不由悲愤填胸地哈哈狂笑道:“我当是什么趁人之危,暗算人的鼠辈,原来还是个号称武林正宗一代名派的掌门,大驾是名震一时的大宗师,竟然做出这种鬼祟无耻的勾当,不怕天下耻笑,不怕屈辱身份,犯祖师爷传下来的大戒吗?”
鬼面怪客的来历被人一揭穿,不由一怔,随即恼羞成怒,人皮鬼面更加阴恻冷人,拇指一挑,呵呵干笑道:“好眼力!好眼力!不愧为泰山杰出的入物。既然咱们正邪不相容,您又识得咱的来头,那今晚就得请您给公孙陀陪葬吧!”
尹清泰此时毒气已经按制不住,将要透穴入血,尹长老自料死期不远,决定拼死一战,于是抛去拂尘子,一圈双掌,凝神运气待敌,心中默念:“愿祖师保佑,能够幸胜这恶魔,更望道主鸿福,快快修完‘矶转回旋’,免此大难。” 这时冷阴看见爱妻死阴惨死于地,哀号一声,口中喊道,“臭死阴,你怎么先跑了?看我宰了那个臭小子来喂你。”说罢一阵干号,转身抡起魔杖,直奔尹清泰冲去。
但是鬼面怪客青袍一挥,一道力墙阻住冷阴,喝道:“这姓尹的家伙由我来打发,你还不赶快去藏云阁搅那怪物,再延迟半个时辰恐怕就来不及了。”冷阴鬼吼一声,跃过钱隐飞的尸体,窜身攀松直奔藏云阁而去。
尹清泰真是又急又恨,刚要回身横截,就见鬼面怪客阴恻恻的一声狞笑,身形一伏,喝声,“别走!”双掌向前猛推,哗啦啦如排山怒浪,一阵狂风卷地扑向尹清泰,疾如闪电,声似惊雷,滚涌吹至。
尹清泰这时悲愤已极,纵笑道:“好无耻的恶魔,我跟你拼了。”于是双掌交错划圈,猛力推出“一元混元功”气透泥丸,力涌丹田,气势也咄咄非凡,掌风交处,草木摧折,沙土飞扬,碎石崩飞,两人势力相当,竟然胶住不动。
怪客见自己的掌力,竟被对手封住,大为吃惊,不敢怠慢,沉声喝道:“好掌力!不愧为泰山会的主持。”说罢猛抖双肩,掌风突然如惊涛骇浪,接连涌至,一波衔一波,一道强过一道。尹清泰身如摆柳,摇摇欲坠,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死缠死盯,竭尽全力挣扎还击,决不退缩,这样一来,两人又僵持不下。鬼面怪客见屡次击尹清泰不倒,深为对手的功力所震惊,鬼面也变为紧张,鬼眼直瞪,忽地趁尹清泰力道稍弱时,运全力猛撞出一掌,把尹清泰逼退一步,自己也倒纵一丈,一手由背后急速抽出一支烛香,手探囊取火点燃,欲使用本门绝学,下杀手速战速决。
就在这一刹那间,尹清泰立即趁机拼所有残余的气力,扭身直奔藏云阁,企图倾力截阻冷阴的险恶毒计。登上藏云阁,看见冷阴似乎深畏墨怪,踯躅附近,只用鬼啸阴吼扰乱,不敢下手遽攻。尹清泰这时也是力尽心瘁到了极点,刚才那一阵聚气抗敌,本身真气一泄,阴风血毒早已入血攻心,心腑如万箭钻心,绞痛异常,皮肤灭是如虫蚀盅蛀,麻痛辣痒。尹长老白知大限不远,于是怒吼一声,直向冷阴抢攻,一掌“金刚劈”把冷阴震退几步,再想上前举掌横击,手臂一麻,力已不能从心,就在这时,忽听背后有嘶嘶锐啸声挟风袭来。尹清泰暴喝一声:“恶魔!”转身回掌,急运“一方混元功”,拼全力作孤掷一击,刚出掌,背后冷阴也把阴风骷髅功拍来,阴风惨惨,飘然袭到,但听“砰”的一声巨响,白虹交错,在鬼面怪客的长笑下,尹清泰象石柱般地横摔在地上。
鬼面怪客收住哼然冷笑,仰起阴森森的青色鬼面,一弹烛香,喷出一道白虹直泻向墨怪修道的石庐。冷阴看强敌已去,又有异人来助,也就一声鬼啸,急挥骷髅杖,劈出一道阴冷的狂飙罩住石庐。
且说面壁练功的墨怪,经过九转回运,三百六十四天的苦熬,体气开通,内火上冲,如果这一夜要能倾全力封化真火,清扫璇矶,通净巨关,再引内火浇烧十二周天,“矶转回旋”便可大功告成。时间距离功成的时候愈近,内火运转得也就越急速。墨怪公孙陀聚精会神,日内视,耳收封,不敢稍有一丝分心,因此山阁下喝叱鸣啸,交兵混战的声音,墨怪一点儿都没听见,但是鬼面怪客的一声厉啸,是用“传音震气”的上乘内功,陡然震荡了公孙陀的气流,使墨怪一惊,知道今夜已经有强敌能人来寻仇挑斗,功力的深厚,远超过自己原先所估计的。看来今夜魔障重重,要闯过,真是不易,就这样稍一分心,引起热血倒腾,力撞九府雷宫,险些走火入魔,多亏墨怪定力持深,急速调气均息,硬把冲血给逼了回去。
这时冷魔阎污闯上藏云阁,猛见墨怪盘坐在石谷中,身体僵定如石像,两手缓运,但气势掌风却虎虎咄人,先是吃了一惊,以为公孙陀要运气攻来,赶快后退几步,用阴风护身,静息待敌。可是等了好久,还不见墨怪下手,再一望,看见墨怪仍然紧闭着双目,僵坐着缓运双手,才知道公孙陀“矶转回旋”还没练成。但是冷阴阎污到底惧畏墨怪的武功,不敢单独下手,只发出阴啸来惊扰墨怪。
墨怪其实早已再度参寂入定,根本毫无所闻,及至尹清泰一声惨叫,心灵感应,真正的惊醒了公孙陀,墨怪睁眼一瞄,只见尹清泰披发流血横卧于地,庐前停立着两个魔鬼似的人物,知道大事不好,心念一动,气涌火冲,四肢百骸如火烧一般,就觉有些按抑不住了。又骤觉阴风恶臭扑面,更有一道极强的锐气,营营的奔飞袭来,此时公孙陀可以说是陷于死地,无法挽救。端坐静止,就是能够抑息来火,制止入魔,也必定会毙于来敌手中,但要是稍一行动,必定会走火入魔,数十年的苦练将毁于一旦,死前还要受内火焦炙,血毒纹刺的痛苦。
好个墨怪公孙陀,两掌猛挥,大吼一声,音力立即震碎石庐顶,轰然破碎倒塌,双掌一旋,轰轰掌风,如疾电推出,立把阴风击散,剑气弹飞,这一掌打出了“矶转旋回”的八成功力,掌力过处,砂石横飞,尘土播扬,圈内的几株百年古松立被截断,圈外五丈左右枝叶崩飞乱舞。
冷阴措手躲避不及,被狂飙飞卷,掷弹三丈多高。鬼面怪客运掌吹气直拦,可是一接手,顿觉来势奇大,劲力无匹,暗道:“莫非来迟了一步!这怪家伙的玄功修成了不成?”赶紧借敌手的强风,用“泰山天门跃”的纵身功夫,托地飞退六丈,但双手还是被扫得麻痛,不由大惊失色,鬼面的凶咄之光顿敛。
一圈掌风过后,不见力道再来,但听得墨怪狂吼连声,于是鬼面怪客冒险欺身探望,只见墨怪披头散发,双手向空中乱抓乱舞,口角淌着鲜血,象是痛苦异常。忽然又象癫魔疯虎一样,乱击乱打,力道所至,岩石粉碎,大树摧折,摩云老松被弹震得拔根齐飞。鬼面怪客伏在暗中看见公孙陀真的走火入魔了,心中大喜。可是望到四周被墨怪疾扫碎乱的情形,心中却也是无比震惊,暗道:“好墨怪,要是给他练成了‘矶转旋回’那还了得?”墨怪在阁台狂舞颠行了好久,蓦地苦吼一声,直向山涧摇摇摆摆地纵跳而去,转眼间,东倒西歪的身影杳没于丛莽深处。
这时鬼面怪客才由林间隐伏处纵身跃出,直奔到破碎颓倒的石庐中,用内力拍开碎石断碴,经过一阵搜寻后,在墙角间捡出了一卷羊皮。鬼面怪客展开一看,欣喜异常,呵呵狂笑道:“四大神奇已除了一人,再得到这个宝贝,这回我真可以独尊武林了。”正得意间,远方忽传来长啸挑战的讯号,怪人侧耳一听,知道这是墨道“传音千里”“援救同道”的啸音,非有极高深内功的人不能办到,声浪越来越大,此起彼伏,看来人数不只一个,不由神色一变,转身想退走。
这时伤重倒地的冷阴阎污,迸出一声凄痛沙哑的阴吼,瞪着一双死色的三角眼,伸出枯干的烫手,祈求鬼面怪客的救助。
怪客低头一望,阴恻恻的桀笑道:“好,我带你走。”说罢伸出手来,冷阴露出感激的眼光,用力撑身起来,忽然鬼面怪客一声冷哼,翻手化掌直劈下去,冷阴惨吼声“你好狠……”语声未完,脑袋被击得粉碎,浆水四迸,一点灵光去追那死阴的鬼魂去了。
鬼面怪客呵呵干笑道:“你也知道什么叫狠?这只怪你自不量力。”啸音这时声声逼近,于是怪客一摇身躯,穿进松林,化成一道青线,杳然隐没。
刹时间,三个黑衣人疾飞而来,为首的一个书生模样,是墨道刑纪堂主持李凤来,剑眉朗目,手持白森森的长剑,杀气腾腾,两旁一儒一丐,跟着左右扑到。儒生是北四省墨道的领神太行会长老白文亭,乞丐是墨道南五会首座溪。三人一见这凄冷的场面,心都一凉,暗道不好。
此时淡月将没,寒光微凄,松林呜呜悲鸣,只见死阴血流满面狰狩业卧在山阁下,钱隐飞斜依岩石,口滴凝血,显然是被高手书裂内脏致死。
阁上但见乱木横飞,岩石裂碎,石庐整个塌毁,冷阴死相最惨,头被劈碎,血浆横滩数尺,尹清泰浴血倒卧地上,等到他们一摸尹清泰,竟然尚吐微气。三人大喜过望,赶快围过来施救,李凤来由囊中取出一粒墨怪所亲炼的“参会九转丸”塞入尹清泰口中。尹长老受药的刺激,微微张开了那双无血的周脂,一看是同道相救,眼光徒然射出异彩,用全力扭动面部肌肉,勉强颤抖的迸出:“道主无恙吗?”
李凤来噙着泪,装着若无其事的说:“你放心!道主还在石庐修练‘矶转回旋’呢!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尹清泰点点头,脸上显出安慰的笑容,忽然目光急转为愤怒,恨火直喷,咬牙用力挣扎迸出几字:“那恶魔是泰……”跟着一声猛呛,吐出一口血,随着闭上眼,萎然死去。
三人都落下眼泪,墨怪的师弟李凤来更是痛哭失声,站起来大叫:“这是我之罪也。”说罢,举起宝剑猛向自己颈问砍去。
旁立二长老大惊失色,姜白溪立即打出“一指禅功”,硬把宝剑弹开,一抄手用大擒拿鹰爪力,强将宝剑夺了过来,沉着脸,扯开沙哑的怪嗓子道:“李主持,你这可别怪我叫化子说闲话了,道主这次遭难,固然是咱们的大罪过,可是也是不得已啊!当前最大的事可不是抹脖子见阎王,咱们可得赶快追凶索仇,把他碎尸万段,来替道主和钱、尹两位长老复仇雪恨。是汉子的,得赶快把那些娘儿们的玩意儿赶回娘家去。”
白文亭也上前苦劝,李凤来自知刚才的举动过于失态,险些铸成大错,忙向二长老致歉,于是三人把钱隐飞、尹清泰的尸体,面向祖师开山传道的方向排列,聚集柴草,依照墨家古代葬英雄侠士礼,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点燃烈焰,火化尸骨。在烘烘烈火下,横剑立誓:“只要曦日东出,当传令墨家全体,访遍天涯海角,搜寻真凶,务必将仇敌碎尸万段,以慰死者之灵。”李凤来更决定破格收尹清泰的幼子尹柏玄为徒,传给他本门绝学,来报答尹长老生前的功绩,三人满怀悲痛,望着熊熊烈火,把钱、尹二长的遗骸化为烟尘飞灰,飘向空中。
李凤来、白文亭、姜白溪三人又重新再踏勘全山,还是找不到公孙陀的踪迹,察看四周的纷乱破碎,和阁前的血迹,分明墨怪已经走火入魔,抖定生还希望太渺茫了。再试观来人的痕迹,功力之深,当在三人任何一人之上,行事真可说来无影去无踪,手段更狠毒已极。尹、钱二长老所受的致命伤,似乎是用一种类似“一指弹功”的指功所造成,其他则毫无端倪,更糟的是,他们搜遍了藏云阁,找回了许多墨怪的随身携佩物,唯独不见了墨家传世的瑰宝;记墨家内功绝学的秘典:“古墨玄笈”。这卷秘典是用古代文字记载墨道修真练内的一切秘法,“矶转旋回”只不过是其中一页而已。“古墨玄笈”要是落到来人手中,那后果真不堪设想,以后墨家旷世的绝学将尽泄于外,那人要能参悟其中玄深的古文,悟解古传玄功大法,再加上“参本归元”的苦练,武功势必将达到天下顶峰,披靡无敌的地步。三人又苦搜了一番,仍然毫无所得,全无结果,推测“古墨玄笈”、八成落于来人手中。这时东方曙光微吐,曦日已快出升,三人只得悲啸而去。
至于血墓二阴的尸体,他们认为恶人恶报,任其暴露毫不理会,作为对邪毒凶恶的薄惩。就因为如此,造成千年巫太对于墨道的仇恨,李凤来和赵奎后来都险些死在这老妖区:的手中,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公孙陀奋力拍出一掌,击走强敌,·一时火气直走丹田,回冲十二重楼。血液突地沸腾,五脏六腑都被内火急烧,气流倒逆。墨怪自知不免,但求生之欲人人皆有,所以公孙陀强力挣扎,用力阻塞穴道,逼使血液回流,但冲过三机回转的血气依然自口内喷出。墨怪不顾血毒凝泛,硬按血道,推聚下盘,但终归失败,一时浑身有如刀挑火炙,逼得公孙陀狂叫狂跳,不顾一切向前飞奔,想借着奔驰散发毒热,减轻痛苦。
.墨怪盲目乱闯闯了一个时辰,沸腾的血液再也按制不住了,血气破龙庭走中宫,火毒更渗入肌里,全身由万针钻刺直变成寒麻,下身烧炙成焦黑,神智疯癫狂乱,全失控制,于是墨怪奔得更快,窜越山涧峡谷,飞腾直前,沿途把拦路的参木酥岩,劈得碎乱横飞。
如此不知飞奔了多少里,猛觉前面有一座大山横拦,岩石迂回异常,松涛泉啸,云雾弥漫,怪石参差,似乎隐藏了无限杀机。公孙陀狂乱的恨声道:“真是英雄末路!没想到临死前,连山石草木都与我公孙陀为敌了!”
墨怪然神迷智昏,但到底功深力厚,仍存一点灵性,隐约之中觉得自己似乎陷在八卦阵内。公孙陀是当世饱学之士,武林顶尖人物,焉能不精识八卦图?于是不知不觉的竟然盘拆起八卦来了,行行重重,重重行行;不知盘过多少层的回宫转障。这时血毒已开始渗入脊髓,背后阵阵冰寒,浑身不白得颤抖不已,热冰交激,天眩地昏,痛苦倍增。墨怪也深通医理,知道毒血透入骨髓,穴道错乱,死期就在-目前,不由得大声喊道:“公孙陀叼!公孙陀呀!你英雄一世,难道就这样葬身荒野吗?”说着转身靠向草从,预备闭日待死。
就在他身体刚一微斜,蓦地间,草丛中建然有一股力道直拍向公孙陀的由肘穴,墨怪虽频临死境,但锐气尚存,本能的挥掌却敌,砰然一声,震得草木横飞,墨怪也猛然一阵天眩地昏,一个踉跄跌向草木丛内。在混乱中,公孙陀觉得。似乎有无数只手点向自己的穴道,随后浑身一麻,就全然尖去知觉。
墨怪醒来时,发觉身处在一个半暗的石室内,四周布置尚称清雅古朴,香炉飘出缕缕的异香刺鼻,自己浑身的奇痛已缓和多了,澎湃的热血也已凝滞,但眼目仍然模糊不清。一个白发裹肩的老人,双掌按在自己的鼠蹊、井田二穴上,股极强的热气直绕丹田,热气上冲,开通自己的凝气结穴,舒畅无比。
老人眉毛长得出奇,目光炯炯有神,由那颊面深陷,额肉苍黄垂垂,当知他的年龄已经很老很老。看到公孙陀醒转过来,严肃的点点头道:“不可开口,你的哑穴已经被封住。幸好你的周天血结穴道,全被点穴草戳住,否则我再晚来一步,穴道全部倒逆错乱,毒进脊宫,就是神铺也束手无策了。”
说罢目光注定墨怪,慢慢的用苍老的声客说:“我看你的功力质禀还算不错,能够遇到老朽也是机缘,穴道我已经重新给你料理清楚,但是血毒已经凝结,要救你自己恐怕只有一法—就是老朽助你运气推宫,把血毒压至体躯一边,然后扎眼、断腿、割臂,你可愿意?”
墨怪听说自己尚有救,真是喜出望外,自然点点头。
于是老人把公孙陀扶起,使他盘腿坐在软草垫上,自己照样坐在墨怪的对面,然后伸出钳有长指甲的手掌来,按在公孙陀的雷宫府上,陡然有一道纯阳真气泻入墨怪腹内,公孙也尽并气力运功相辅,两力交会,墨怪就觉得长眉老人的气道纯真浑厚,浩浩轰轰,温和敦柔有如煦日大海。以自己这号称武林四大神奇、一代宗师的功力与之相较,相形之下,实在太浅陋了。到此方知,天外更有天,山外更有山。
如此二人舍力的回行运转了十二个时辰,竟然把血毒驱走一方,这时老人因连续耗损真力,引得热汗蓬头直流,公孙陀更是疲软无为。
蓦地老人一扬手,打出一蓬银光,等到墨怪惊悸方定,半身的穴道已经全都插上了几寸银针,不深不浅,刚刚戳住要道,手法疾隐已极,跟着白光一闪,墨怪就觉左眼、右臂、左腿一阵剧痛,喷出大堆黑血,溅染满地,四肢轻荡荡,像失去依据,眼光黯然失明。紧接着阵阵痛彻心腑的奇痛,逼使公孙陀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公孙陀发觉自己已经成了个全残的怪物,但能从走火入魔中得救,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天大的奇遇,谁还会计较这些?赶紧向静坐养神的老人谢道:“谢老前辈搭救的恩德,老前辈将晚辈从万劫不复之死境,用大法力救出,真不知何以报恩……敢问前辈法讳?”
长眉老人哈哈一笑,忽地面色严肃的说:“真是缘法!真是缘法!老朽入山已历一百多甲子,只与猿鹤为友,山林为朋,早就把凡俗本名忘记,你就称我古遗山老吧!
自老朽进山开洞,直到今天才有第二个人拆开‘浮尘九宫八卦阵’,这正是天意,九宫山到底有了传人,我看你能够强镇住这等走火入魔,功力质材也真是不错,可以继承老朽拆解这‘元虚无极图’的秘密了。”
墨怪听了,才知道遇到老前辈,心中无比惊喜。
老人顿了半晌,摸着长胡子接着道:“我看你英气勃勃,大概也是豪侠之辈,总不会在乎这断臂缺腿的小残吧!只要你心坚神固,面壁苦练,我可传你心法、一年之内,可复你原有的功力。”
公孙陀大喜,屈身道:“前辈的恩德真如海深,愿奉拜为师,不知后辈有没有这个福分?”
老人呵呵张着已经没齿的口笑道:“老朽活了一百七十多岁也真是不容易了!小老弟且莫折煞老朽吧!我所以自封于九宫山还不是为了逃避俗尘。咱们都是豪侠中人,且莫染上俗道,从今以后,再不要说什么老前辈长,老前辈短的了,就称我山老吧!”
从此,墨怪就在石室中苦修,更与山老谈论古今,讲评武学。墨怪尝自诩博学,其实与山老一比,简直小巫对大巫,山老也喜逢小老弟,尽将腹中所藏倾囊相授,在一年之间,墨怪眼见学识大开,功力还本归元,也修复本来面目。
等到公孙陀能够倚杖纵跃自如后,山老就传授墨怪一些奇玄古怪的绝学,这全是山老参悟九宫山石壁上古文所得,往往数字斟酌就能道破武林许多绝学的诀要。
原来古遗山老在一百多年前,也是个任侠之士,对凡世的俗庸甚为嫉恨,眼看世上所呈种种全与自己的性情格格不入,就决定退隐名山修行没世,于是行遍天下,找一座合意的奇山匿迹。访遍了所有名山,都令古遗山老大失所望,那些所谓名山,在山老眼中,不是染上了人工粉饰的俗气,就。是平凡异常,毫不奇特。一直访到了九宫山,才为它的雄伟怪特所震惊,但是九宫山总是杀气重重,令人近身不得。
经过古遗山老的苦思精研,发觉九宫山竟然埋伏着一八。卦阵形,这八卦阵却与寻常八卦阵不同,反反覆覆,重重叠叠,迷离错杂已极。古遗山老耗费了不少时日,到底把阵势拆开,直入九宫山内,但见山中深峡渊谷生有许多奇花异果,都是延年益寿、祛病除毒的珍宝。山老惊喜异常,再俯视山石阵势,料想此山必由古代奇士高人加以修置过,其苦心匠意,夺天地的造化,使人感佩惊叹不已。
再攀援山巅,发现九个已被蔓草掩遮了的大洞,里面更藏着一座石宫,石宫顶刻绘着一圆穹图,除绘有极复杂的图阵外,还有石鼓文字一百三十六句,不知为何人所留,句句道尽武林秘诀,备载闻所未闻的绝学,四壁也都镌有深不可测、高不可及,别成一路的拳经剑谱。
这古遗山老焉能不欣喜欲狂,于是开山重整无极洞,潜修洞内所载奇学,不食烟火,只采山果草花为食,这些花果正为延年益寿、助长功力的仙物,卒能使古遗山老在山中面壁了一百二十多年,无极洞元虚无极图也参悟了一百条,唯有后三十六条百思莫解。
山老推算自己大限不远,正苦后继无人,绝学将再封入荒陬,这时墨怪却因走火入魔,误走九宫山,硬撞了进来,山老自然欢喜,于是把领悟所得尽传给公孙陀。
公孙陀的惊喜更是不在话下,如此忽忽过了两年,二人共参研之虚无极功,竟然又悟解出了六句偈语,会通了不少疑难,山老本应大为高兴,可是相反,神色反一天比一天忧郁,终日盘坐内府,入定参禅。
一日,两人正对坐调息时,山老忽面色沉沉的对墨怪说:“我修功百年,天地玄机也略窥一二,别无他能,对自己的大限却尚能预知,本来我的寿命还能延五年,可是上次运功搭救老弟,耗损了不少真力,今日内火虚泄,元气丧失,我的大限已不能再延了。”
公孙陀大惊道:“山老,这岂不是做小老弟的折害了您吗?”
山老忙摇手道:“不干,不干,不干老弟的事,这是天命!我活了这把年纪已是强逆天道了,但死前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把无极图参悟透彻,有朝一日,老弟克竟全功,但愿祭告灵前,就算完了我这个心愿了。”
说罢长眉垂下,闭目不动,墨怪急抢上前去施救,却被山老一掌震开,摇手道:“不用了!天数已到,不能挽回了。”于是山老端坐静止,流然寂化。
墨怪痛失良师益友,感念古遗山老的救命传学大恩,就立古遗山老为九宫山开山祖,永受墨家香烟祭礼,自己更刻苦坚修,继续参研古代绝学。(笔者按:至于墨怪开山,长老入拜,赵奎受艺,当见于后文述之。)
书归正传:话说墨怪向九长老及赵奎述说了这次走火入魔的始末后,怒目喷焰,冷冷的说:“这击毙尹、钱二位长老,害我走火入魔,窃走‘古墨玄笈’的那位恶魔,也隐潜了三十年未露面,大概是潜修‘古墨玄笈’所载的玄宗秘法去了。这次武林大劫,他也必定卷入,我墨道中人绝非他的对手。你们密切注意,只要察觉有外人熟识墨学脉络,立即飞讯传报,追查踪迹。”
九位长老都躬身齐应道:“遵命。”
公孙陀对童子摆摆手道:“现在日已东升,出师礼也算完毕,赶快带领九位长老由原路下山去吧!”回头又对各长老道:“事情形势紧急,还请各位长老倾力以赴……我是不送了,你们也不必拘礼。”
各长老素知墨怪行为的怪诞,也不以为怪,就都起身行揖拜别,随带路童子飘然下山而去。
这时圣火吹熄,童子宫门四开,清光射进,可听见洞外传来鸟兽喧噪声,嗅闻到花草飘香,洞府更显得素雅清幽。
赵奎伏在地上说:“弟子此次下山,师尊可有什么诫告?”
公孙陀点点头道:“你师父号称四大神奇之一,行为豪放无拘光明磊落,你是我亲传弟子,切莫坏了我的名头……嗯,还有,没得到我允许之前,且莫吐出‘墨怪’二字,你就姑且自称是终南苦丐姜白溪的徒弟吧!”
赵奎点头答应,公孙陀语气也转为平和,忽然哑然失^笑,静默了一会儿,像是追思往事,随即对赵奎道:“你跟我十二个年头,大概也知道我的暴戾怪僻,做事往往不合情理,这个你大可不必学习,此去天下奇人辈出,你得善自处_之,注意多与高手交手,找机会磨练。我那三位好友音魔师瞽、儒奇西门子,和刁钻的灵精水来孙,都身负旷古奇学,据说全已隐居修练,想来功夫必定各有进展,你要是与他们相遇,大可讨几个绝招学学。”·说着脱下单掌的红钻戒轻轻的扔给赵奎道:“这是给你作为墨怪徒弟的信物……时候不早了,你也下山去吧!”
赵奎接过钻戒套在手指,拜谢起来,转身退去,但倚依跟随师父十二年,一旦相离,终是依依,走到盘古宫前,已经含泪满眼,不由站在门前,深深的回望了一番。
墨怪虽是个天下第一大怪物,作事往往过于偏激狂傲,但到底也有感情,赵奎八岁进山自己亲手传导栽培,情逾父子,今朝陡然分离,心中终是黯然。但公孙陀老怪仍然一本怪性,强沉脸色、硬按衷情,皱眉说道:“奎儿,为师的还得给你个诫告,然性灵见明,但情感过富,难免为其所陷,切记!江湖中险恶异常,酒色藏刀,务必小心,否则一旦陷入,就无回身余地,切记!切记!”
赵奎低头应道:“奎儿谨受师尊法训。”
然后向洞内的童子们摇摇手,转身穿过无极宫出洞。宫门外站着一个垂髻的童子,托着一个包袱,手持一个丝绣的锦囊,笑着道:“赵大哥,你随身带的东西,道主都给你预备准好了,你拿去吧!”
赵奎道谢一声,接过锦囊,背上包袱,向居处十二年的仙境回顾一番,然后理紧衣束,转身飞纵,穿向云雾,破空而去。
此去有分教:武林神奇天下会,四荒魔邪江海腾。

第2章 初试锋艺

话说赵奎别师离山后,暗想以自己的脚程直奔荆州武昌梁子湖,怕不要两天就可到达,照恩师的意思似乎不要自己抛头露面得太早,不共戴天的仇敌又不知确否南下,还不如先到南来要道刺探一下,顺便一瞻大别山的瑰色奇景,眺望黄河大平原开展无垠的气势,观看元廷马队到底有多强多壮,主意打定,就不走什么官塘大道,施展轻功专门挑那密莽丛林、深壑绝涧等人迹难到的险地穿行,好在赵奎在九宫山修练十二年,根本习以为常,攀丘越峦如履平地。
不消几日,赵奎已经到了武胜关附近,攀登至巍巍山顶上,依岩小息,透过薄雾轻绕,下俯苍茫茫一望无垠的广大平原,清风飘来,顿觉胸襟开旷,大有气吞山河的气势,精神也陡然爽振。回望南山,紫峰翠嶂,层层叠列,云烟幻腾,若隐若现,别有情致,不由击掌叹道:“巍巍乎华夏,浩浩乎中华,真是锦绣神州,灿烂江山,只可惜被胡儿霸据,天地失色,大汉男儿宁不省悟!”
赵奎览景自怀,弥习弥佳,不由沉醉忘返,及至夕阳斜落,烟暮苍霭四笼,才由巅缓步徐徐迈下,心中舒畅无比。行至山麓,素魄已升,暮光轻叩丛莽,暗影微摇,银泉喷雪,飞流倒练,壑壑流声,如钟铃相激,铿然悦耳。林间闪闪碧火,点点银光,忽明忽灭,与苍穹繁星相映,继续传来的猿啼,属引空回,划断静寂。
赵奎枕石斜卧,仿佛身还在九宫山,手不由探手锦囊,取出一枚九宫山宝果“素玉雪参”,嗅其馨香,陶然自忘。
蓦地,一阵急促的喝叱追逐声,惊断赵奎的幻想,连忙来个“飞猿攫鹰”,平空一弹三丈,直钻入一株插空长松的叶丛中,轻伏于枝梢上,屏神凝气,静观下方的争斗。
在月光下,看见一个轻巧的少年,被几个身材高大,着奇装异服的人飞追,到了这树壁千仞,只有滴泉飞落的绝地,似乎无路可逃,少年不得已,只得转身站住,叉着腰,喝声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老家伙,死追你们的小老太爷干什么?”
声音像煞女声,但全身却是个夜行武士的打扮,英气勃勃,气势咄人。大大的眼睛在素魄下闪闪烁光,脸蛋儿顽憨逗人,但却满身污泥,分明是个童声未脱的大孩儿。
五个追来的人一看少年转身持剑相向,也就四散开;堵住出路。当中的一个行脚僧模样的人,头圈月牙僧锥,身穿褐色僧袍,脚踏草缠履,满面横肉,浓眉环眼,一道红疤交斜半边脸,手持降魔禅杖迎上前去,怪声怪气的喝道:“但大的娃娃,看你还往那儿跑?我看你也还有些来历,因此不愿伤你,赶快说出叛逆夜游神被你藏在那儿了?否则,我可就把你-杖了帐。”
少年晃晃手里的剑道:“还!凭你这丑鬼也配说这大话,今天小老太爷倒要会会你们这几个以大欺小的走狗,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行脚僧横眉直竖,怒喝→声:“好不识抬举的小鬼!让我‘“飞云罗汉’度你回西天吧!”说着声到杖到,降魔杖拦腰“狂风扫落叶”轰然扫去,看得树上的赵奎心惊,右手按“白帝乌”,左手暗扣墨怪的独门暗器“合金透指环”,预备必要时紧急隔空抢救,因为赵奎与少年相间过远,恐怕内功掌力气道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贴杖躲过,“刷”的一剑疾刺飞云罗汉面门,飞云罗汉是大内能手,先是太轻视这少年了,以为只不过手脚灵巧,略通纵挪闪腾而已,可是一交手,少年就出手不凡。于是不敢怠慢,喝声:“好小鬼!”翻腕提杖内抢,急封门户,跟着抡杖点盘少年双肩,真是疾卷如飞,杖头虎虎生风。他快少年更快,没等到他杖风袭来,身影一晃,剪影裂三,顺平让杖,还递三剑,逼得飞云罗汉吸腹沉胸,撤身走险,赶快收势回招,不敢再持险轻进,急旋“神力罗汉杖法”,用大力杖风推阻敌势。
但听少年叱喝道:“丑鬼,大笨家伙,看小老太爷的剑法!”
在月光下,着灰衣的少年忽然化成一团白影,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急纵疾旋,瞬息万变,轻巧快速已极,几乎是飘腾于空,令人辨不出身形何在。手中长剑更是疾如骤雨,盘如银练,一招出手,立即化成无数银点,急插敌手上下门户,指东打西,飘忽迷离,招中藏招,势中带势,使在场之人都大为喝采。旁观的四位追踪者,知道遇到强敌,都屏息凝神,一反方才以为手到擒来的骄色。隐伏松梢的赵奎也面现愧色,暗想才一出山,就走了眼,那大孩儿的转身功夫实远在己上,穿梭翻腾,令人钦羡,不由得看得发呆。
最着急的该是飞云罗汉,身为大内名侍卫,一交手,竟然被个小鬼抢尽上风。蓦地对手剑法一变,几乎门户尽漏。自己刚一举手,上下四周就已全被攻到,前后左右全是对手形影,真是措手不及,应付不暇,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飞云罗汉被灰衣少年剑雨罩住,几次都有致命的危险,但是少年似乎没有取他的性命的意思,只是逼得飞云罗汉滴溜滴溜的乱转,一面又叱骂道:“走狗!丑鬼!笨瓜!”像是有无限兴趣。飞云罗汉焉能受这种侮辱,气得面色铁青,哇哇怪叫,几次想振杖转攻,但招未递全,少年的剑风已经吹到,为了救命,只得任人戏弄。
赵奎在暗中看少年耍弄那大汉,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暗道这大孩儿真太顽皮了。
这时三个旁观的元廷侍卫,一个矮脚虎,也是个沙陀的装束,满脸麻坑,邪里邪气,手持一双比他腰胸还大的铜钹,唤做金钹陀悟元。另二位倒是武士的装扮,长得差不多一般高,都是倒吊三角眼,各持一对判官笔,叫做龙门双判官,原是哥儿俩,白脸皮的叫白判官齐振飞,黑头的那个叫黑判官齐伸飞。三个人一看飞云罗汉遭人逗耍,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于是互相丢个眼色,怪啸一声,分三路直对灰衣少年袭去。
灰衣少年正玩得有趣,突然背后吹来三道冷风,知道有人暗算,于是不慌不忙,剑尖一按飞云罗汉的降魔杖,用上乘的轻身功夫“倒挂凌云”,纵空二丈多高,半空中“飞燕卷帘”倒翻一个触斗,飘然轻坠于飞云罗汉身后,身段美妙已极。这时左右三个侍卫猛觉力道走空,互撞而来,要是真撞上的话,三人非得受重伤不可。但是三人不愧为官廷亲卫,一觉力道失落,都斜收效力,就势的互推一下,借力急速的交叉换位,手法运用得非常高妙。
金钹陀悟元回身探马,单脚疾旋,“童子拜观音”迎面举双钹劈头盖向灰衣少年,黑白二判官也各执判官笔,凌空跃下,由左右两方抄点少年首、颈、肩三处要穴,飞云罗汉抱拚命的气势,横腰直截少年退路,眼看灰衣少年危险已极,但见清叱一声,白光点点透隙直刺,刹时少年乘悟元低身钹挡剑时,就地一滚,剑化作银蛇卷扫四人足踝,变招疾胜闪着拔地跃起,避过这险招。
这时灰衣少年真是气愤已极,粉面紧绷,剑眉直挑,咬牙喝道:“以大欺小,以多凌少的无耻走狗,小老太爷不让你们尝尝苦头,量你们也不知道我的手段!”
说罢杀气腾腾,挥剑抢击四位侍卫,四人也拼力围攻,少年虽身形捷速飘忽,剑法疾飞急旋,但四侍卫也是内中能手,铜钹用内家千斤力,降魔杖用外家神力功,判官笔专打穴道,一时少年闪挪腾跃顿受阻滞。
落地少年翻腕扫剑,迎铜钹一粘,借力拔纵三丈,在空一转,回手扬掌对四人喝声:“打!”四人以为暗器击来,都跃出圈外避开,少年得意的憨笑一声,平空的窜出二文。
飞云罗汉大喝道:“快拦住这小鬼,这小鬼诡计多端,他要跑!”四个侍卫赶紧四面飞身抢追。
灰衣少年憨笑连声,忽地脚步一停,回身又扬手喝声:“打!”四人不再受骗,纵身掠空抄到,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少年把持剑的手一挥,登时一蓬银雨脱手飞出,忽的一片光闪满天,罩向四个侍卫。同时林边传来一声惊呼,飞起条黑影,疾如流星,半空中双掌一错,人未到,一股强力学风先到,砰然把银雨击散。但是来人已经迟了一步,只听得连声的惨叫,龙门二判官和飞云罗汉皆卧地不起,矮子金铍陀悟元靠铜钹护身,侥幸躲过,脸都吓白了。
来人正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第五位追踪人,元廷征聘的高手之一,“驳相馆主”万松亭,秃顶鹳腮,鹰眼勾鼻,身穿不伦不类的道袍,像一个烧火执炊的火道士。万松亭一双鹰眼盯住灰衣少年,怒声道:“好狠毒的小娃娃,你这一手真绝,我看你这小鬼可还有点儿来头,你的师父是谁?师承何派?快快道来!”
灰衣少年也收不住憨笑,粉面紧绷,冷冷的答道:“老爷子真太过奖罗,这可没有刚才四夹一绝活,那类以大欺小的走狗,简直该碎尸万段,吃几支钉针,真太便宜他们了!至于要问我的师父,恐怕您老爷子还不够资格吧!”
驳相馆主大怒道:“真是不知死活的小鬼,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说罢双袖一振,鹰眼怒瞪,忽的一声,直对少年拍去,灰衣少年识得厉害,“玉鹤摩空”跃起避开来势,身形方落,霍地“驳相馆主”肥袖回圈,力道倏然疾转,呼呼反卷。少年陡然一惊,万没想到敌手挥击的掌力竟然转头,而且劲力奇疾,急快丹田猛吸,“石猿窜波”平身推起,风力吹带衣裆,惊得少年一身冷汗,骂声:“好个秃头鬼!”扬手就弹出一串青光,呈梅花圈,五路当头下罩万松亭。自己乘机击地三点,形影交错,持剑扑敌。
出乎少年意料,“驳相馆主”身形一矮,两指当头一圈,登时就好像有一道力墙裹住天门,五点梅花立被崩散,万松亭步运“五行步”,肥袖贴地翻滚,波波气道四环跳扫点影,少年剑雨身手陡被化封。
原来驳相馆主在一旁观战甚久,知道少年的轻功造诣高妙得前所未见,唯内功掌力不劲,故此一交手就用其独门内功“先天驳相功”下杀手攻敌;“先天驳相功”是按十二生辰、六相八卦互相生克的部位脉理练成,不明其理的人,往往被陷入力涡中,为其所算。
少年剑道身法,全被“驳相馆主”用五行驳相缠住,好几次都几乎卷入力涡风眼内,幸好少年轻功绝世,疾转急腾,施出师父所传上乘绝学“猿泉纵濂功”取功偷空,一时风驰电闪,轻挪飘摇,形形影影,影影形形,但内功力道相去过为悬殊,少年虽窥破万松亭的脉路,终究不能溜出驳相圈。
初时少年还一旋十转,撤点成雨,如闪电、如疾风地与对手强逾千钧、重过泰山的掌风相盘旋,甚至还用疾洒流雨的“岳家混天形意剑”点打万松亭的间隙门户,后来时间一久,情势大变,“猿泉纵濂功”最耗真力,渐渐灰衣少年已遍体流汗,飘忽无法自如,几次都濒于力涡边缘,急得灰衣少年大骂秃头老鬼大混球儿,并且翻腕扭腰,挥掌摇手,打出各式各样的暗器。在月色下,只见红、青、银、黑的光点,上下左右呈各种列形浇射洒罩向“驳相馆主”,但却毫无用处,反勾起万秃头的怒火,“先天驳相功”招招逼近。
当万松亭拍出“离宫蛇行相”时,少年急抢先机,“舞流风”挥手射出最后一串“青尖摄魂钉,打在“蛇龙换相”转位处的,逼得“驳相馆主”一收力道,少年以为有机可乘,“幽猿望日”绕避罡风,撤身想溜,殊不知这正是“驳相功”的妙处,蓦地“驳相馆主”逆方向回拍“巽宫马驰相”,一圈力涡急对灰色少年罩下。
万松亭呵呵一笑,喝声:“看掌!”猛拍一掌,欲将少年置之死地。陡然右侧一道罡风划到,把自已的掌风化解,更有一声轻啸,奔射右耳,“驳相馆主”哼了一声,振双袖抖臂横推,拍双脚,侧让暗器,可是暗器却丝毫没被自己的罡气所崩,仍然照直泻到,刚好擦眉间而过,扫得眉毛火辣。这时就在树尖下,看到背后右方丛林中如鹰隼般飘下一个黑衣青年来。
原来赵奎在暗中观战,深为灰衣少年的轻功所折服,但渐渐看出少年的内功造诣似不够深坚,果然秃顶老人一用生克相驳的内力拍袭时,少年就不能随意的纵跳自如,及至少年被罡风所卷,招招落险,赵奎就扣紧了“合金透指环”暗聚气力,等到秃顶老头要下杀手,立即用墨家隔空弹力,打出二枚“合金透指环”,一枚飞射“先天驳相掌”的力眼处,卸去击杀少年的力道,一枚泻打秃头“耳门穴”,自己也大喝一声,飞身跃下。
“合金透指环”的构造与别种暗器大不相同,它四弯面环藏穴,打出后在空中急转疾兜,旋出一道劲风,善能破掌穿风,为墨怪精心研创的独门暗器,要用墨怪面壁修创的“摩陀功”弹击,才能发挥威力,赵奎的“摩陀功”自幼苦练,差不多巴能打出六七成火候,故此一弹威力着实惊人,“驳相馆主”见自己的“先天驳相功”竟然连来人的暗器都没卸去,不由大为惊骇,后退一步,鹰眼打量来者,喝道:“什么人在背后偷打暗算?”
赵奎精光直逼,哼哼笑道:“以强压弱,以大欺小,最为可羞可耻!我看你年纪不小,可算是老前辈,却在四境无人处对一个小孩儿下毒手。不知道这种行径比偷打暗算高明多少?”
“驳相馆主”是元廷礼聘而来的高手,武功当然有独特的造诣,尝自以为“先天驳相功”是神奇无比独门秘传的绝学,这次南下,颇有用“先天驳相功”一会天下高人的雄心,没想到刚经大别,就遇到个轻功绝殊的少年,施展出全力才把他制住,更没想到又出现个内功功力奇佳的青年。方才他弹到的罡力,分明已经窥得“驳相”的诀要,可是出口狂傲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真是激得“驳相馆主”怒火三丈,暗想我要是不把你们这些小辈制服,还算得是什么称雄武林的高人。于是怒哼一声:“少说废话,看掌!”两袖急速一振,“噗”的一声,拍出一道阴沉沉的软气一直对赵奎卷去,这一手,表面虽毫不着力,实际上却是“先天驳相功”最高妙的一着,唤作“干宫卧龙相”,阴中蓄阳,柔中含刚,长袍再摇力挥抖,急旋气,转中宫,刹时把赵奎卷在回力中。
要知天下武学最擅精五行生克之道,莫过于墨家。赵奎身受墨怪亲传,自然甚得心法,但“驳相”也确是武林绝学,生生克克,交交复复,颇得五行神妙诀要,别有境造,绝非一些五行末技可比。赵奎刚才在树梢上观战虽已略识大要,但也为它的变幻莫测所迷惑,这时只见赵奎从背后抽出一支黑色的铁管笛,不慌不忙,闭上眼,手按笛孔,发出极弱的微音,脚踏一种离奇的步伐,忽快忽慢,忽右忽左,没有举手拒敌,竟然使“先天驳相功”力道走空。
“驳相馆主”惊骇万分,不知黑衣青年用的是什么武林绝学,竟然能化解神奇莫测的“驳相神功”,于是不敢怠慢,身形不再象与灰衣少年对敌时守主待劳,疾闪身影,举袖直切赵奎,力道交错,环构成圈圈涡流,成六合,成五梅,成四象又疾化七星,再落两极,盘罩疾击赵奎。赵奎仍手握笛管,吹出微音,随气道的变动,按墨怪参悟的五行九宫变化玄机大法“铁笛心经”,察音变势,依气转位,脚踏离析迷踪步,驳拆万综千合、离奇繁复的“驳相”变化。两人往复疾走,互抢五行上位,六相先机,起如鹰隼冲霄,落如击地沉雷,风驰电闪,忽风忽影。
蓦地,“驳相馆主”力道在“子亥”、“巳庚”两位行转,走势一偏,罡气泄弱,立即为赵奎铁笛察知,喝声、“上四下五七子亥,好!”一掌收笛插背,一掌“共工倾柱”,用墨家大力金刚拳排云掌硬分强击万松亭六相换结处,趁敌势未收,身形往前抢落,盘腿矮身,忽地一转,把“摩陀功”罡气连续轮指弹出,登时封住了“驳相馆主”的五行驳转。万松亭见打出的力道竟被反弹射回,大惊失色,要想转行相走生胥,又被人封阻,不得已,力提丹田硬接弹来的激风,砰然一响,“驳相馆主”力偏势促,被直弹飞起;在空中连翻两次,摔跌地上,幸好功力深厚,未受大伤。
万松亭这时羞愧已极,初临南土,就败于后生手内,自认神玄的绝艺竟被小辈举手拆破,大叫道:“气煞我也!”转身飞跑而逝。从此隐居深山,重练武功,修改驳相,卧薪尝胆,后来二十年后万松亭再度涉世时,“铁笛心经”,也不能、奈何“先天驳相”了。
立在旁边观战的灰衣少年几乎看呆了,及至“驳相馆主”逝去才拍手大叫,道:“打得好!打得好!真该再向那秃顶揍一拳。””态“赵奎初试“铁笛心经”的妙处,心中着实满意,但对秃顶老者的特招奇式却也钦赞异常,暗道师尊幸好传我玄妙奇学,否则论功为。自已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正思村间,听到少年叫声,连忙走向前去,躬身抱拳问道:“小哥,您贵姓?刚才小哥的那手轻身功夫,真令在下佩服。”
少年可真是小孩儿脾气,憨笑摇头道:“我才不告诉你呢!你看刚才那五个老家伙问我,我都不理他们。”说罢忽地转身就跑,跑了不远回头喊道:“喂,穿黑衣服的家伙,谢谢你刚才的一掌啊!我还有事,咱们回头见。”说着提高了嗓音,笑咪咪的说道:“我告诉你,我姓岳,你叫我岳小哥好了。”说罢,一溜烟儿的窜进丛林,杳然不见,留下银铃似的笑声。
赵奎真被这位憨得可爱的大孩儿迷住了,望着灰衣少年穿进的地方呆了半天,才摇摇头自言自语的笑道:“真是逗人喜爱的“小鬼’!”
回头一望,林场已空无一人,金铍陀早就扶着三位卧伤的侍卫逃之夭夭了。赵奎低头审视“小鬼”打出的各种暗器,真是琳琅满目,各式各样:没羽箭、铁心莲、丧门钉、薄柳刀……还有几样不熟悉的,一共十来种,简直不知“小鬼”把这些东西藏在什么地方,真是一肚子鬼玩意儿。赵奎最注意的那阵银星散雨,原来都是些细薄透明的针“圈打散成”,灰衣少年能一挥手打出如满天花雨,又能击得老远,手法神妙令人惊叹。灰衣少年如此年纪就有这等神乎其技的造诣,可以想见他的师父必定是能手奇人。赵奎漫步出林,心中甚是怅惆不已。
第二天,赵奎一早就到武胜关镇上,探听元廷侍卫的行踪,想来元廷侍卫都已变形改装,走了一个上午,毫无所得。
武胜关位扼南北交通要道,元廷设有大驿站,作为南北交流的转点,并且驻扎有蒙古马队,但见马群往来奔驰于阳官大道,扬起阵阵尘烟,马嘶骡鸣,喷气骤声,再加上伙夫御者吆喝,也颇有气势。赵奎看得兴奋,真想弄匹快马奔驰原野一番。
令赵奎最惊奇的是蒙古马队,还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雄强剽悍,蒙古兵歪倚马鞍,带马游游荡荡,神色都萎靡无力,军容不整,连马匹都嶙嶙瘦骨,垂头丧气,大抵蒙古兵南下都禁不住为繁华所诱,陷溺酒色,往日大元可汗雄睨欧亚,横扫大漠平原的雄风豪气已荡然无存。
武胜关也算是个大镇,街面甚是繁荣热闹,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车马嚣尘,多少令久涤山灵清气的赵奎觉得繁俗可厌。
就在赵奎信步溜哒时,看见了几桩形迹可疑的事,先是发现几个短衣劲装的大汉,一直在人群中往复穿梭,像是在寻找什么人。陡然一声怪啸由街角传来,几个人瞬息都奔向发音的街口,有一人猛然一冲,竟把个卖水果的小贩撞个马跌人翻,在小贩高骂声中,头也不回,向前直奔,身形的轻快,分明武功不弱。又瞧见一个模样怕人的老乞丐,拖着那双细小枯瘦的干腿,也一歪一拐地朝发声处挨去,看他根根乱绞的长发,象银丝般的雪白,少说点儿也总有六十几岁了,面皮皱纹累累,毫无血色,两个眼眶深陷象黑洞,面色青青寒人,叫人猛一瞧,还以为是个骷髅鬼由坟墓爬出来要饭。
别看他歪歪斜斜的慢挨,可是速度可不慢,身形看是拙笨,却连过数人毫无阻挡,这老乞丐分明是个身负绝艺的高手。赵奎惊奇不已,正想跟上前去,一阵马蹄声从旁掠过,急奔至对街的客店前,骤然勒马疾止,只听几声娇喝,马蹄前掀,直举长嘶,刹时马背上轻飘下几个矫健的身影,姿势美妙已极,赢得路人齐声喝采。更令大家惊奇的是,这几个人都是娇俏的女子,身着青色紧衣,背倚双剑,装束不俗,个个都如花似玉,美貌妖娆,笑盈盈的说笑,引人注目。为首的更是妖冶动人,身披一袭青色斗篷,媚目一顾,看得四周入骨酥心荡,回头对背后的同伴说道:“姊妹们,大概就是这一家了,我们进去吧!”说着一群莺燕盈盈地进入客店。
赵奎一望她们下马的身势,也为她们的功夫造诣而吃惊,再看那披青斗篷的女子虽是美貌,可是眉目问总是有股邪气,暗道师父常告诫江湖险诈酒色陷人,这种女子就恐非善类。
正看得出神时,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声:“喂!赵奎哥哥,那几个漂亮吧!”
赵奎脸一红,跟着太吃一惊,暗想:“我刚下山,还未与人接触过,就有人知道我的名字,真是见鬼!”回头一望,原来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少年,连忙笑道:“岳小哥,原来是你,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灰衣少年还是昨天那样的装束,不过在白天看得更加清楚,但见少年一身泥垢,满面油污,简直可以说是故意用泥抹上去的,浑身还放出一股酸泥气。可是这些都遮不住那刁钻惹人喜欢的脸蛋儿,两颗黑黑的大眸子,明亮清澈,调皮真稚。赵奎对这淘气的大孩儿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
少年对赵奎一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罗!连刚才那个妖妇的名字我都知道,要不要我告诉你?”
这句话说得赵奎满脸通红,少年看到了憨笑得更厉害,然后一拉赵奎的手道:“来,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嗯!这儿我最熟,来!我们到对面的‘三合兴’去,那个地方招牌老,口味地道,地方也宽敞凉快。”
赵奎也笑着道:“不行!那儿妖气太盛了,咱们换个饭馆吧!免得被妖怪摄去,那就糟了!”
少年哼哼憨笑,硬拉着赵奎道:“你怕妖怪,我可不怕,而且我最爱看妖怪……来!你要不去,我以后就不跟你玩了。”
赵奎原是说笑话,而且肚子也真饿了,于是两人就手拉着手,走进那所酒楼客店。小二哥赶紧笑着脸迎过来,少年好象是识途老马,拉着赵奎上楼,在靠窗边楼角,选了个清静的座位,正好斜对着那些青衣女子围坐的圆桌。
这确是个规模不小的饭庄,跑堂往来吆喝,盘盘热腾腾的美味穿送,各式各色的香味扑鼻,引人垂涎,看今天饭庄的生意还不坏,酒客呼拳喝采,一片哄闹喧杂。
小二跟过来伺侯,少年没等赵奎开口,就迳自点了几样自己嗜好的菜,也不管赵奎喜欢不喜欢,然后笑咪咪的与赵奎胡扯。
酒菜端过来,少年稍尝了尝,就皱眉挑剔一番,不是说火候太老,就是说下料太重,要不然就嫌色味太杂,好象没一样儿看在眼上。赵奎则在深山苦修十二年,这次还是初尝人世美味,觉得都还可口,对少年的数说,根本不知可否,只得笑笑。
两人对酌了一会儿,少年忽然笑咪咪的问赵奎道:“唉!赵哥哥,你是墨家道中那一会的主持长老?”
,赵奎正举箸送菜入口,听了这一问,惊得睁大了眼睛,凡乎筷箸脱手,暗道这“小鬼”真是个鬼灵精,竟然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行藏点破。忙笑道:“岳小哥,你真是胡猜,你怎么知道我跟什么墨家道有关系?”
灰衣少年浅笑道:“你别硬撒赖,待会儿好戏上场,大概少不了你的份儿!”
赵奎摸不出少年说话的意思,只得故作不在乎的笑道:“这儿可有什么好戏可看?”
这时忽传来青衣女子们的哗笑声,笑声截断酒楼所有的喝采猜拳,交谈喃语。酒客都回头注视,青衣女子更加搔首弄姿,媚顾荡笑,旁若无人,那为首的美妇却没在笑,只见她冷眼盘扫四周,寒芒凛人,几次都把眼光盯扫向赵奎这边来。赵奎回头一望,正和她打个照面,美妇妖娆的朝赵奎一笑,赵奎就觉得一阵透骨冰寒,不由打了个寒噤,暗道少年叫她妖妇真是不假,不仅她的行径不正,连她的目光有如蛇蝎,笑里藏刀。
他这刚一思忖,灰衣少年就用手拍他的肩,轻笑着道:“好戏快开锣了,别看妖妇看着了迷,等会儿下手打妖怪就使不得力了。”
赵奎简直被少年几句暗语,弄得糊里糊涂,正要仔细问个明白时,一个着黑衣的中年人,客商买卖人的打扮,趁几个轻薄的少年正与青衣女子调笑,大家都瞧热闹看卖俏时,轻轻地挨了过来,冲着赵奎一拱手道:“尊长可是上黑下暗,赤心一转?”
赵奎知道来人是墨道中人,连忙起立答道:“赴火投汤,天地明心。请问法号?”
那客商低声道:“小可是武胜四级堂堂主魏萍波,请问尊长法名?”
赵奎抖袖露出那枚红钻玉头戒指,魏萍波见了着实吃惊,竟要屈身行大礼,赵奎急急托住道:“小弟只不过代道主巡行而已,不敢受此大礼,而且嘈杂之中殊多不便。”
客商脸色现出极焦急,低声说道:“禀尊长,元廷高手已经兼程南下,多为出奇的能人,还请尊长急赴梁子湖作火速安排调动。”说着微指向青衣美妇,道:“那就是名震武林的淫毒妖妇‘玉面蛇蝎”白青,那七个青衣女子就是她的妖婢‘七小青’。这妖妇练有奇毒的绝功,为武林一大淫妖,功力深厚,非一般元廷高手可比,还请尊长妥为处置。”
赵奎忙谢道:“承堂主传信,小弟当立即行动。”
魏萍波向旁溜了一眼,紧张的道:“请尊长速行为妙,稍晚恐脱身不易,小可已被盯住,请尊长顾全大计,勿以小可为念。”说罢躬身潜退。
这时在旁静听的灰衣少年,忽然拿出一小盒油脂似的膏药,仍然笑盈盈的递给赵奎,道:“角色已全,戏马上开锣。你赶快把这药膏涂在鼻口,免得被白青用‘飘魂工气’迷住了。”
赵奎半信半疑的接过来,用小指抹了抹,陡觉一股异香冲鼻直上,但却清凉醒神。
忽然一声惨叫,接着无数惊呼痛叫、楼上登时大乱,赵奎急转旋身,看见魏萍波萎然倒地。
原来魏萍波悄然旁退,刚擦过“七小青”的圆桌,想转狗楼口,忽然被白青顾盼的蛇眼蝎自看到;娇喝声:“好个魏堂主,你往那儿跑?”扬玉腕,打出一条香喷喷的手帕。
魏萍波闻到一阵香气,暗说:“不好!”急回掌,拍墨家“金刚排云掌”想把敌人来势化退,没想到一阵销魂的香气直冲鼻脑,立即手掌一酥,浑身全不着力,刚气尽泄,不由两膝一软,跪址翻身栽倒。
白青盈盈的邪笑道:“自不量力的小辈,竟敢在我的掌中翻弄!”说着把手划空微拨,飘空的那条软绵绵的香帕忽然化成绷硬,直空劈泻,击得魏萍波喷口鲜血,滩洒圈地。两人这一换手,打得桌翻椅断,盘碗翻飞,四围酒客也被掌风激荡,摔得头破血流。
赵奎一看魏萍波被击倒,就不由大怒,喝声:“好妖妇!”连续弹出“十指摩陀功”,十道罡力当头切向白青全身大穴。好个白青,早已注意到了赵奎的形迹,看他雄赳气昂,目炯穴凸,就知道赵奎的武功有些根盐。及至魏萍波趋前与赵奎密谈,料想他他必为墨道中人,故此一直留意戒备,等赵奎罡风射到,赶快以掌力拍起桌椅,借势阻敌,只听“哗啦啦”,桌椅被击碎拍裂,十道罡力更把厚桌穿成十个洞。
白青没想到这黑衣青年竟有这等功力,不由一怔,这时“七小青”哄叱一声,亮剑化成七条青影,扑向赵奎,十四道银光卷扫赵奎,赵奎还未出手拒敌,背后的灰衣少年扫地贴空,翻跃攻至,身形疾速已极,清叱道:“回去!”“刷刷刷”翻手一招七式,疾点“七小青”,点带招,招藏式,化成一圈剑影,直把“七小青”卸退。还没等“七小青”推招再进,少年伏地直窜,反手一勾,七道青光分路疾射“七小青”,但听“七小青”齐喊声:“哎呀!”横行武林的“七小青”尽皆翻身跌倒,手刃脱手,目直身僵,显然被人钉封住穴道。
少年憨笑一声,平空“海燕掠波”把魏萍波直提了起来,借势腾身跃起,在半空打个旋花,形如轻燕直落至酒楼窗沿,这几个动作真是疾闪如飞,简直使人目眩眼花。白青更是粉面失色,冷哼一声,击出一方香帖,追袭少年,力道刚出,就觉被阻,在半空中硬给人按住,知道是黑衣青年弹出的罡力,立即一甩青披风,扭摆蛇腰,抖出两条红香帕,扫出一圈香风,罩向黑衣少年。香气过处,瑟缩于屋角的酒客,都浑身酥软,跌卧楼板上。白青以为这道“蛇蝎迷魂香”必定得手,可是黑衣青年却无动于衷,若无其事,真是惊骇已极,暗想我这“蛇蝎迷魂香”是独门的绝招,就是大罗神仙嗅到他也得力酥神飞,武林能手不知有多少都毁在自已的手内,不经过自己亲手的调救,非得昏迷一周天不能苏醒。这青年难道有封穴闭气了功夫,还是有拒毒化香下r能?
这时立在窗沿的灰衣少年笑着对赵奎喊道:“赵奎哥,这‘温柔香’香不香?我还是让你独享吧!”跟着憨笑一声,手提着负伤昏迷的魏萍波,晃身杳然而逝。
白青被灰衣少年这一揶揄,气得粉面发青,樱唇变紫,妖媚的面容,陡然变得凶狠毒恶,怒喝一声,三方香帕如蝴蝶般急速向赵奎飘击,红丝巾隔空回舞,忽软柔飘浮,忽急卷冲点,忽硬拍重击,“呼呼呼”化成骤雨狂风罩向赵奎。
赵奎运掌还击,力道一出手就觉得不对,对方的罡气忽强忽弱反覆弹击,拼全力击到丝绢帕上,就象打在棉絮堆里,力道萎然自泄,要是轻轻弹拍丝绢帕又如利少锐锋破空切入,真是攻打无门,防不胜防,赵奎不得已往后直退,身形仍然被弹震得打了个踉跄。
猛然赵奎记得墨怪公孙陀向赵奎讲武林各门各派武学时,曾提到在当年墨怪横行武林时,有位唤作“玉面蛇蝎”的女子,颇能悟经参元,练成一种奇妙的邪功,能够用高绝的内功,隔空运击几方迷魂香帕,气道飘碧虚实不定,那阵迷魂香更是泄人之气,荡酥人心魂。
因为她的狠毒凶淫,惹起墨道侠士的围歼,结果墨道中人往往一交手就毁在她的手里,墨道高手灵台会长老点苍派掌门徐容、终南会长老苦丐姜白溪都嗅香中毒伤在她的掌下,公孙陀闻报不远千里亲自来除她,一对手,几乎被“玉面蛇蝎”的迷香所迷倒。但公孙陀内功纯深,立即拒气封穴用“摩陀功”把她穴道击封,本来要把她凌迟处死,但“千年巫太”突然驾临,苦苦劝求墨怪手下留情,答应予以管训。公孙陀碍于前辈的情面,才把她放过,责令“玉面蛇蝎”不准再做那些邪恶淫毒的勾当,否则必把她碎骨毁尸,以后直到墨怪封山修行为止,“玉面蛇蝎”一直尚遵从约束,没敢再蛊毒武林。
墨怪所以提到“玉面蛇蝎”,乃是因为她修创武功的怪特,也算能会通各派精华,独创一格的绝学,要是真再能推而化之,他可练至“隔空弹气”、“化气成香”的绝峰。
赵奎暗想当时的“玉面蛇蝎”莫非就是她?可是算算年代,事隔卅年,“玉面蛇蝎”少说他得过五十大关了,难道还会象这样貌若桃李,妖媚迷人吗?又转念一想,师父公孙陀年已达七十,可是却满头黑发,根本就象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毫无微点龙钟老颜,这完全是师尊悟彻补元回真的大法所致,说不定“玉面蛇蝎”也略有所得,能够达到驻颜延年的地步,那她武功的高深可想而知了。此次出山对墨道可能极为不利,自己这点武功那里是她的对手!
正思间,三条香帕又急骤一震,赵奎的金刚排云掌立被拆散,身体斜落数步,撞翻好几张酒桌,“砰蓬、砰蓬”跌碎无数器皿,酒菜狼藉流洒,几乎把赵奎摔个大筋斗。白青又狠哼了一声,遥挥掌回转三张香帕再向赵奎拍去,喝道:“墨家小鬼,姑奶奶今天要你的小命!”
赵奎那敢怠慢,立即用墨家金刚气鼎,运气布四末会五梢,护住全身百骸,扬手弹出二枚“合金透指环”射向白青。白青看到二闪白光飞来,暗想:好不知时务的小鬼,竟敢卖这破铜烂铁卖到你姑奶奶家来了!猛挥手腕,想把它磕飞,可是二道白光照直穿入,白青大吃一惊,纵身倒飞二丈,背向楼顶跃起,才躲过来势。暗道:这小子打暗器的手法怎么和墨道的道主公孙陀一样?自己潜修卅年预备挑墨道的总堂,结果和一个墨道小辈换了卅多招还不分胜负,岂不使人羞煞?怒叱一声:“敢用暗器伤你姑奶奶?”凌空直对赵奎攻去。
赵奎虽用金刚气鼎布身,但还是被香帕劲风震得心鸣腑响,目昏耳嗡,于是强忍苦痛,暗聚气布手掌,并全力轮弹十指,指掌相变相参,相杂相错,反覆运转,应用师尊所亲传‘摩陀功’中最耗真力的‘摩陀参旋指’、摩爵参旋掌’攻敌,指掌杂化成条条真罡,突出罩射,情势刹那大变。翻飞的香帕急速退去,但仍然有掌风扑来,显然白青也变掌全力硬拼,只见轰然一声风起,酒店楼顶支柱被击断二根,弄得尘灰落扬,赵奎被劲风卷起,推撞到酒店楼间的壁板上,把墙壁撞一个大洞,大板垩墙四崩五裂。幸好赵奎有金刚气鼎护身,没被震伤内腑,但腰胸仍然被撞得疼痛异常,脚下楼板硬给金刚力踏陷两个窟窿。
白青则“砰”的一)言向后倒退儿步,然后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三方丝绢帕也洒落一边,闭目养神,调息养气了一会儿,蓦地膛目喝道:“公孙陀老怪是你的什么人?……老怪还活在世上吗?”声音凄厉颤抖,简直象由魔鬼口中发出,根本不象是由妖媚的美妇口中吐出。
原来白青那种隔空的气功,最弱的一环就是气不能固穴,力不能封关。要想把她击败非得能封击她的穴脉,泄散她的气道才行。但是要想隔空拍她血道涡穴谈何容易,即使“一指弹功”力道咄人,他只能破她一穴,无法封其周天全穴,“摩陀功”的摩陀参旋指”却有此大用。但是“摩陀功”天下只有墨怪公孙陀独参独会,而这今青年翻掌抡指的手法明明是摩陀功,并且刚才一交手他打出的两枚暗器也明明是摩陀功的指法,于是白青料定面前的黑衣青年必定与公孙陀有极密切的关系。
这时赵奎也觉内部有些不适,正在盘坐调息,白青已经跃起,一步一步慢慢移向赵奎,桃红的脸化成严白,怒声逼问道:“说!公孙陀是你什么人?你是什么人的徒弟?”
赵奎赶快起来,运气护身,“金刚鼎气”已经恢复元神,四末五梢都充气布力,但赵奎仍然怕白青再出杀手,故此运气静待,不敢递攻。听到白青的喝问,知道这正是卅年前的“玉面蛇蝎”,因为不愿为师父惹事,故此哈哈笑道:“贱妖妇,凭你也配问我师父的法号,我师父就是终南会长老姜白溪。”
白青听赵奎这样一答,不由一证,暗想姜白溪是我的手下败将,他的拳路武道跟这青年颇不相同,难道自己潜修卅年,连那老丐的徒弟都打不过?再看少年精光电目,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语调简直和当时的墨怪相像,又打量青年,却是个武士装扮,根本没着丐服,足见他隐瞒事实,于是怒号道:“好小鬼,竟敢骗你姑奶奶!”扬手抓击而去。
这时楼下嘈杂哄嚷声中传来一阵马蹄声,显然元廷助手已来到。赵奎一看情形不妙,白青又运掌抓击,不得已,拼全力大吼一声,推出一道“摩陀山钧掌”,借势向右一跃,飞奔觅路脱身,白青实在已是强弩之末,因为摩陀指早把她元气泄去大半,力道自不能如意,“轰”的一声,白青如断线风筝,直被弹飞,撞贴在墙板上。
赵奎脚点窗沿,腾身越屋翻脊纵上屋瓦,刚出头落步,酒楼底立即有几点寒星奔射飞来,并有几声叱喝:“大胆的贼人别走!”跟着几个身影由四方窜纵上房追来。
赵奎不敢怠慢,回掌反击用罡风把金星崩落,点踢脚尖,丹田提气,“呼”的一声“浮萍纵影”飞窜五六丈,如只飞鸟般的跨街横屋,腾身飞走,转了几道街,就把追人甩向后方,然后觅个人迹稀少的街角,翻身跃下,静悄悄若无其事地混在人群中转回客舍。
回到客舍,赵奎就封闭房门,嘱告小二无论如何事都不能打扰,然后赶紧用浓茶化开了一粒公孙陀炼制的“回神调力丸”咽下,盘腿静坐床上,运气调神。因为赵奎刚才施用极耗神力的“摩陀功参旋摩陀指”已经化泄不少元气真力,须经过三周天的调息才能复元,而“回神调力丸”则是采九宫山崖中奇草仙果提炼而成,功能助息回元,如果运调适当,可以在一周天还神复元,现在强敌当前,赵奎不得不动用锦囊中的防身异宝。
“回神调力丸”吞入口中,立即合涎液化成一股清香,直冲丹田,汇蕴成一团清气凉香,赵奎赶快开穴抽吸,清气就突过腹中,转天突,从迥神底,循灵羊,带风府,分布四梢五末,迥荡五次,再顺脊椎而下,归回丹田。如此反覆七转,赵奎就觉得穴道过通,较之自己运气除塞真是畅顺多了,于是续续闭目行功,求辅回耗损的元气,慢慢的直到夜晚,体气和畅,功力已经归本还元,赵奎仍然静坐床上练功。
忽地窗外有落叶声与风吹气飘不同,颇类似人手触折。赵奎虽功力不够火候,可是乃师墨怪却是当世第一怪客,自然尽得绝艺奇学,又于深山苦练十二年,听音辨形的能力,不劣于一流高手,于是立即察觉有人窜房前来窥探,不敢疏忽,赶紧手扣“合金透指环”闭目静思,耳里却静注来人,内观四面八方。
窗外形影悄悄地“倒挂金帘”,用舌尖舔破纸窗,两颗黑黝黝的眼睛略望了望,陡然一扬手,两道青光划破纸窗直射过来。赵奎大喝一声,用长袖翻抄射来的两支袖箭,纵身一掌拍碎纸窗,呼地冲出了窗栏,不敢浪费“合金透指环”,随手摘了一片残瓦,飕的直向来人打去。来人功夫也不弱,晃身躲过,叉腰抖出一蓬袖箭,转成一圈直穿打赵奎,赵奎手按树枝,借力高弹避过低射的半圈,在半空中又拍出“金刚排云掌”击散高射的半圈。
来人哈哈笑道:“不愧为墨家的高手!”说着转身就跑。
赵奎大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暗算你家大爷。”跟着追了过去。
来人回头嘻嘻一笑,道:“您大爷有本事就追过来吧!”
扭身一纵,突地领前三四丈。
赵奎颇为来人的轻功而惊奇,看来人身材不高,黑衣蒙面,身手真是矫健灵活,自己极力提气飞追,竟然仍有距离,一时性起,不顾面前有无危险,矮身缩气,飘身拼全力衔追,翻跃转腾,一下子,慢慢的与来人接近。黑衣人自也不敢怠慢,伏地急奔,赵奎有几次都差点把来人圈在力道内,可是来人奋力纵窜仍是逃过,赵奎不由暗恨师父的赠剑“白帝乌”,“白帝乌”剑重较普通剑重何止二十倍,要是凡人根本就抬不动,赵奎背着它飞纵跃打,受累之大可想而知。
黑衣人奔出城镇,窜进丛林,依照武林规矩经验,追人追至林边,切莫再冒险轻进,否则往往会遭人暗算,陷入埋伏。赵奎年轻气盛,又看黑衣人势竭力衰,持力将尽,要轻易放弃,岂不可惜?而且捉住来者,必能探问出些元廷侍卫南下的秘密。故此衔追不舍,黑衣人到了林边,展手摘梢桃枝,借力轻飞,如飞鸟疾箭,化线窜没,赵奎道声:“好!”暗想这明明是“飞鸟薄林”的上乘轻功,黑衣人能运用得如此纯熟,其功力可想而知。心道:“你会难道我不会。”于是也腾身直飞,摘梢桃叶,借力飞跃。黑衣人现在似乎力已不济,气喘呼呼,好几次都差点坠落林地,眼看赵奎就要把他攫到。
蓦地林丛将尽,外边现出一方草地,赵奎看到大喜,心想你就是有再高的功力恐怕也难逃我的手掌,黑衣人忽地拼全力向外一跳,直窜了五丈。赵奎也由树梢飞坠而下,一掌扫去,几乎罩到黑衣人,黑衣人又堪堪避过,但还是被推了个踉跄。
赵奎凌空飞弹,再要切手倒敌,忽然侧面推来一道罡风,力道强劲凌厉,赵奎手一微探,觉得不妙,赶快借劲侧蹦三丈,落地时身体还是震得摇了摇,抬头一看,暗道不好,原来自己冒险轻追,果然落入敌人的圈套,四周都围站着些怪模怪样疾服劲装的人,手持各式各样的怪兵刃,正前左方的那个矮行脚僧,明明是金钹陀悟元,得意洋洋地撑着两片铜钹。旁边有两个绷带裹缠,手持拐杖的高个瘦子,当然是受伤的龙门二判官。正前中立着几个怪里怪气的人,但见日间偶然瞧见的老怪丐也僵如死尸,阴冷冷的站在那里。旁边站着一个更怪的矮头陀,头大得出奇,两只小眼珠挤在一起,低眉毛又粗又黑,简直看不见眸球,光是脑门儿就占脑袋的大半,身材更是矮小得可怜,全身还没脑袋长,可是却偏偏穿身又大又宽的直缀僧袍。后面则立着一位高大的蒙古大汉,身披红袍大袄,黑须飘飘,浓眉大眼,气宇着实不凡,四周还站着不少怪人,一看便知都是些武林能人。
黑衣人急步呼喘的抢回人群中道:“这小子确真棘手,连我‘轻波飘燕’都差点儿被他追到。”
赵奎定了定神,向四周扫视一圈,直盯着前方停立的那些强敌,哈哈笑道:“捉我‘小子’还用得着这样费事吗?还用得着摆天罗网地吗?”
猛然一声破锣沙哑的声音传出:“小辈,别饶嘴,你的来历咱们大概也摸了个准儿,你竟能把白香主打伤,想来可是公孙陀的好徒弟,快说出公孙陀藏在那儿?我们正有几笔帐找他算!”
赵奎吃惊异常,暗想必定是自己那手儿摩陀功走了眼。师父下山前曾屡次嘱咐过自己,没得到师父的允许,绝对不能泄漏师父的生死踪迹。
于是赵奎哈哈大笑道:“故道主公孙陀神归早已过了卅年,不过你们去找他也很简单,只要乖乖的给小爷砍一刀,也许你们可以在西天找到他。”
发出沙哑声音的老怪丐并没有发怒,冷冷的用那破锣嗓子喝道:“快报出你师父的名儿来,‘摩陀功’是谁给你的?”
赵奎知道对手都是些奇人能手,今天要把阖出去恐怕难上难,可以说毫无机会,心想干跪硬拼到底,于是乎怒道:“呸!凭你也配问我师父的字号!我告诉你也叫你开开眼界,我师父就是墨道终南会主持长老终南苦丐姜白溪,我可不知道什么叫‘摩陀功’。这只怪你们见短识浅,连我们苦丐门的门路都看不懂,难道天下绝学就只有故道主传得?”说着又哼哼的冷笑道:“这也难怪,我们墨道武学高妙无比,焉能为你们这些鄙陋的野人所识!”
老怪丐瞪着那两个黑窟窿,盯着赵奎打量了一番,扯开那破锣似的嗓门,点头道:“原来咱们还是同门!”说罢回头对同来的人道:“海王爷,各位高明,这小子还是让我除了他吧!”
接着对赵奎大喝道:“我倒要看看姜苦丐的徒弟有多么大的道行!”人影不动,凭空跃飞五丈,直对赵奎杀来,两,袖猛抖,罡风急圈。
赵奎微接掌风,觉得不似刚才的那样凌厉,也喝道:“小爷也试试你有几手偷鸡摸狗的本事。”双掌猛划,一掌“金刚排云掌”硬拍,一掌夹弹“摩陀功”硬接来掌,刹那间两双掌一按,赵奎就“呼”的弹飞四五丈,如车轮般在空中掉个圈,可是老怪丐雷恨星也被震退三四步,两臂发麻,不由得老怪丐颜色一变,暗道姜苦丐的徒弟就已经跟我差不多了,那姜苦丐的功力还了得?于是拼全力轰然再急速扑到,赵奎知道老怪丐确实功力远高于自己,也脚踏“离析迷踪步”,用“摩陀功”、“金刚排云掌”拼力护罩全身,窜隙杀攻。
拆手十几招,老怪丐见取胜不易,怒喝一声,一扭腰,身躯象一片白纸般,顺“排云掌”的罡风一让,形影猛然滴溜一转,快如闪电火石,直点赵奎的“玉枕穴”,赵奎陡觉对手身形查然,背后一道强风切来,就赶紧霍地一转腰,身移地换,硬劈老丐小腰。老怪丐怪叫一声,点地扫转,两手一指“天璇”一指“地矶”,指头立即喷出两缕罡气,切点赵奎的大穴。
原来怪丐练就一身奇技绝学,尤其这手“喷罡点穴”乃面壁二十余年苦练而成,非到紧要关头,自不轻易使用,这次对赵奎运用这预备与天下高手争雄武林的绝技,实在不得已,因为赵奎功力之高,招术诡特,远过他所估计,为了顾全脸面,不得不下杀手。
赵奎但觉到时体穴受封,急忙力压“全刚气鼎”护阻穴围,摇转“离析迷踪步”疾旋急翻,可是穴眼仍然被风尖微刺,痛辣无比。赵奎大惊,穿身待走,“霍霍”“丝丝”的罡风又射到,这次却不单打独挑,怪丐十指摇圈,化成十道罡丝喷插射来,直刺全身各穴。怪丐更是怪吼连声,身影飘忽,赵奎四周都是他的身形踪影,全身三百多穴都有罡风吹点,赵奎虽急兜“离析迷踪步”,仍然处处走险,“霍霍”满天罡风绕罩而下,眼看赵奎就有封穴止血、当场丧命的危机。蓦地赵奎福至心灵,反手抄下“白帝乌”,运气弹剑,一道寒冷的剑焰直把罡风卸去,“白帝乌”在白天虽黯然无色,可是在明月寒素下,却乌白中透出紫色光华,或者蓝色的光芒,交互闪现,焰炎寒人。
怪丐一看赵奎持剑护身,“咦”了一声,斗大的两个黑窟窿迸出寒光,脸色更加怕人,一圈双掌,十指猛伸,作全力一击,罡气夹丝,急旋罩下,赵奎用剑猛斩,化解丝丝罡锐,陡然一道极强的罡丝,插击赵奎的天门穴,赵奎躲闪不及,急挑“白帝乌”崩去,自己猛吸“金刚气鼎”,以求死。
但听“哇”的一声惨叫,老怪丐乱蹦乱跳,象是痛苦异常,原来怪丐自以为得手,于是不顾剑焰,拼力直点,万没想到“白帝乌”非比通常的宝剑,其剑焰飞射之远,盖远过宝剑数倍不止。怪丐一探指,剑焰猛然挥射,老怪丐措手不及,一阵剧痛,右手小指登时截断,五指连心,痛得怪丐乱窜。赵奎也是惊魂方定,没想到“白帝乌”有如此的威力,精神为之一振,指着怪丐哈哈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这等脓包,连个小辈都收拾不了吗?”
这时老怪丐被元廷侍卫扶住,抹上了金创止痛药,退至林边,场内一片宁静,其实越沉静表示敌手越阴沉厉害,赵奎不敢怠慢,手持宝剑凝神观注四方。实际上在场的元廷高手全为赵奎功力之深厚所震惊,老怪丐雷恨星在北方名头甚大,大有继四大神奇归隐后,横扫武林之势,没想到一出手竟然败在墨家的一个后生手里,墨怪实力的强劲可想而知,也都屏气凝神,不敢轻动。
蓦地一声怪笑划破寂静,声音阴阳怪气,粗犷中还夹着童声,音力坚厚醇亮,震荡原野,功力着实深厚,笑声一毕,那个大头和尚,旋转笨重的脑袋,向穿红袍的蒙古大汉合掌念声佛号道:“海王爷,贫僧献丑了。”转身尖声尖气的对赵奎道:“好厉害,好厉害,看样子我大头也得献丑,这还要请您小施主高抬贵手啊!”边说边晃着大脑袋一步一步地逼向赵奎,透风的僧袍飘曳空中,两粒小眼珠死盯着对手。赵奎由笑声已经知道大头和尚的功力当远在老怪丐雷恨星之上,自知今夜难免一死,也就按剑凝神预备殊死斗。
大头和尚忽然又怪笑一声,伸爪猛向赵奎抓来,赵奎不敢硬搭,转身滑迷踪步躲开。别看大头和尚又大又笨,身形却速捷无比,一爪反截赵奎退路,赵奎轻啸一声,倒剑射焰,削大头和尚双爪,和尚知道厉害,身形呼地回转,腾空翻起,摇爪下钳下点,直点赵奎的“大仓穴”。赵奎有宝剑在手,气势如虹,翻腕一吐一送,运剑反弹,剑焰倒射,大头和尚吃剑焰弹撞,手指疼痛,急缩形退影,口中尖声尖气的说:“好剑!好剑!”心中也着实羡赞这口宝剑,暗想王爷的鱼肠宝剑剑焰也不过三寸,这青年持的剑却收射自如,飞射跃腾竟能达三尺有余,剑气逼人,真是目前闻所未闻的宝物。
两人交手互换了二十余式,大头和尚知道游斗未必取胜,就运转全身血毒,用本门“阴元毒砂掌”拍来,气势与方才大大不同,掌力雄浑,“横扫千军”猛击赵奎,赵奎用剑侧击来力,剑焰拦截罡气,立即化解了泰半风力。赵奎借剑锋连弹“摩陀功参旋指”急速飞击,隔空几道罡力穿风圈罩大头和尚,大头和尚冷笑几声,没举手硬接,仍然摇身脱走,飞退三丈外,不向赵奎进袭,竟然盘起腿来打坐了。
赵奎刚才接了大头和尚的一掌,知道和尚并未用出全劲,掌风有腥臭冷气,料想和尚练的武功必为邪毒一门,再看他未伤而闭目盘坐,想暴风雨必将马上来临,和尚可能施展内蓄绝学以求一击而成,速战速决。于是自己也平吐剑气,暗聚内力封门定户,心道就是会死也得使敌手来个重创,绝不能玷辱师尊一世的英风。
这时场内又陷于平静,四周人都屏气凝神地注视这生死的争斗,果然,大头和尚一声锐肃,双手环错,震天价地,轰隆的一声,满天一片尘沙黑气喷罩向赵奎,赵奎当户劈剑直推,陡觉力道完全用不出去,四周喷裹来无限阴风,腥臭的灰沙如骤雨扫下,“白帝乌”过处虽稍卸来力,但四面八方震力荡人,赵奎只觉胸腹剧痛不已,昏暗中硬弹出一道“摩陀功”,但一耗功力,赵奎就觉元神脱泄,罡气把持不。稳。大头和尚尖笑怪吼中似乎卷圈来无限力道,一圈强过一圈,赵奎身体整个被钉吸在地上,腾弹不得,呼吸不能。赵奎按气入丹田,振臂作垂死挣扎,“蓬”的一声,猛力翻出一掌,但身体也有如纺车轮,抛飞二丈摔在林边,口中直淌鲜血,腥风毒气直贯赵奎五窍。
大头和尚盘出这道“元阴毒砂掌”后,再盘脚略调息一下,“忽”的又平空腾起,直跃向赵奎卧倒处,狞笑着晃着大脑袋,预备下杀手,送赵奎归西。
身形刚沉落,林边草丛忽传出一声娇喝:“你敢动!赶快给我滚回去!”“蓬”的一声,无数点银星直奔和尚罩下,大头和尚在半空急偏转,落地赶向前猛窜三丈多远才避过银星,但还是差一点被射中。
这时由林中如轻燕般的飞下一个少女,一身素白在素魄下银光闪闪,洁皓亮白,少女长得明丽秀俏,两只大大的眸子黑亮清澈,白晰的脸蛋儿吹弹得破,嫩红如桃花,模样却非常调皮,若有其事的叉着腰,喝叱道:“好一些不要脸的泥塑王爷、酒肉和尚、臭要饭的,竟然在荒郊野外以大欺小,聚众围殴,真不怕人笑话!”
在场的人都为这少女的出现大为惊奇,暗道在场的全为元廷卫侍的一流高手,更有号称塞北宗师的高人在场,竟然没有察觉到这少女的踪迹,岂不怪哉!
正是:剑客得参形意,倩影倚情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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