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不堪的往事
很多人说,命运不是玄学,它只是一种自然规律。就像我们都身处在宇宙中的一个大系统中,系统将所有人的每一次思考都算了进去,最后给出一个结果。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自己的归宿,也是自己在做过无数次选择后,形成的一种必然。
这个我相信,只是人生有时候的的很奇妙。佛说因果,道讲缘分。
缘分让我和苏文婧投胎到了一个家庭,成了姐弟。因果却让我们这对亲姐弟,走进了看不见底的禁忌深渊。
我叫苏文钧,生在庐州市的一个农村家庭。我爸妈生我的时候,三十多岁了,上面还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姐姐。
那时很多农村人都有重男轻女的习惯,我的父亲也是如此。我妈二十多岁生了我姐后,后面却再没了动静。
我父亲的封建思想很重,对延续香火这事看的极重。为此,那些年也没和我吵架。本来都以为没希望了,却没想到两人中年得子。我父亲对此极为高兴,在村里大摆宴席。
在我父母的想法中,我就是送子观音赐给他们的,所以从小就对我很是溺爱。虽然家庭条件并不怎么好,但我从小要什么,我父母都尽量会满足我。
我出生那年,我姐姐苏文婧已经十岁了。本来父母对她也挺好,可自从我出生后,母亲倒还好,父亲将所有的疼爱都倾斜到了我身上。
同样都是他们的子女,却因为性别的关系,两人待遇完全不同。这种不公平,也在姐姐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埋怨的种子。
虽然父母对我很是溺爱,但我从小性格还行,除了学习成绩差一点,也不算是混球,至少在高中之前是那样的。
小时候,自我懵懂有记忆开始,每次我找姐姐玩,她都对我很不耐烦,也没有好脸。就好像我不是她弟弟,而是仇人。那时候,我不懂这是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很委屈,老是哭着跑到父母面前告状。
结果就是父亲对姐姐的一顿训斥,只是每次训斥时,姐姐都红着眼,倔强着歪着头,也不说话,看向我的眼神也更加厌恶。
后来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我也习惯了她的冷漠,不愿意再去招惹她。每次回家时,我和她都仿佛陌生人一般,我们俩也很默契地保持着这种状态。
后来姐姐上了大学后,就很少回家了。她在大学谈了男朋友,家里是做工程的,相比较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姐姐男朋友家里算是有钱的。
那时候的我,已经对女性的长相美丑有了概念。姐姐上大学后,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自信了很多,经过简单的打扮,也算是个顶尖美女了。
有一说一,虽然我不太喜欢她,但姐姐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典型的鹅蛋脸。眼睛大大的,像是琥珀一样,两扇睫毛又长又翘。两道浅浅的眉毛,就像那初春柳叶一般,横卧在她眉骨。
姐姐的脸蛋带着几分母亲的神韵,身高却随了我父亲。身材高挑标致,双腿修长笔直。发育成熟的乳房,看起来规模也不小。
姐姐大四临近毕业时,她怀孕了。两人毕业后,双方家长就见了面。经过一番商量,姐姐和她男朋友,也就是我姐夫闪电结婚了。
那一年,我上初一,十二岁。我清楚地记得姐夫他父母来我们家里时,那嫌弃的眼神,和高高在上的姿态。我父亲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不过想到自己的女儿的肚子已经开始隆起了,所以也忍了下来。
或许姐姐那时候也感觉对父母有点惭愧,她结婚后倒是和我父母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也经常回家看望我父母。
至于对我的态度,怎么说呢?没以前那么冷漠了,就是每次一见到我就免不了一顿说教,说我不好好学习,说我就是个街溜子,说我胡混没出息。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那时正在青春叛逆期,哪里受的了她这气,每次我和她都闹的不欢而散,那时的我,宁愿和她继续保持之前那种不说话的冷漠态度。
上初二那年,我忘了被谁带去了网吧。从此便迷恋上了游戏,从CS,红警,Dota,澄海3C等一系列单机游戏,到最后的劲舞团,卡丁车,魔域,穿越火线等等。
那会经常逃学去网吧,家里给的生活费几乎全用来上网了,最后甚至用各种借口骗家里钱。
我父母也不知道被学校找了多少次,而我却依然屡教不改。父母也拿我没办法,打又舍不得,骂又不顶用。
姐姐自从结婚后,虽然和父母关系缓和了许多,但在我父母面前也强势了很多,对我的行径更是一顿顿劈头盖脸的批评,甚至可以说是谩骂。
我那时就隐隐觉得,姐姐似乎是在借着骂我的机会,向父亲暗示:看,这就是你一直疼爱的孩子,还不是一个废物。
本来以我的成绩,估计都考不上高中了。谁知上天似乎在眷恋我,中考时,坐在我面前的,恰好是和我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哥们,他学习成绩很好。在他的配合之下,我也算是给父母有了交代,考到了我们县高中。
而我的父亲,也在那一年,给别人干活时,从高处摔下来,拉到医院时,已经没有呼吸了。
母亲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一直哭着。我坐在她旁边,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没经历过这种事,我从没意识到,那张亲切的脸,突然有一天,也会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直到父亲那冰冷的尸体从抢救室里拉出来时,医生神情落寞地对我们摇了摇头。母亲瞬间趴在父亲身上,失声大哭了起来。而我也在那个时候,也终于意识到,父亲的身影,父亲的笑脸,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红着眼光,压抑着哽咽起来。
姐姐和姐夫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姐姐趴在父亲的棺椁前,望着躺在里面的父亲,红着眼啜泣着。姐夫那会竟然还在外面悠闲地打着电话,似乎里面的事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人的痛苦都是在所难免的,可我们还得继续生活。
父亲过世后,我们的生活还是继续往前走着。我因为这个打击,上高中后,也曾一度发誓要好好学习。
可似乎我根本不是那块料,尽管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听讲了。可老师讲的那些,对我来说,就像在听天书一样。
坚持了三个月后,我放弃了。随着心情渐渐平淡,我的网瘾也再次充斥在心头。
我的自控力并不强,纠结了几天后,我还是跑去了网吧。
之前上初中时,晚上还要回家,再加上我们学校附近那个黑网吧机器太少,我上网还算有所收敛。可是上高中后,县城里的网吧机器很多,再加上在学校住宿,没了父母的管教,我上网更是疯狂,几乎天天晚上翻墙出去上通宵。
一二年的时候,我上高二。那时候短短一段时间内《英雄联盟》这款游戏几乎席卷了所有的网吧。我也从穿越火线转战到了英雄联盟。
上帝为你关上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虽然我是个学渣,但在游戏上,我却天赋异禀。
本来就有MOBA类游戏的基础,很快便适应了英雄联盟的游戏方式。那会大多数玩家还处于摸索状态,游戏模式也大多都是人机或匹配。而我熟悉了一段时间后,就直接开始了排位模式。
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些段位,打的排位分,也就是后来的隐藏分。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打到了国服前十。从那时候开始,就频频有人加我好友,问我有没有打职业的打算,我直接拒绝了。
那时我纯粹是为了享受在游戏里那种存在感,也没有想那么多。更何况那个年代,这种东西在别人看来就是电子毒药,在老师和家长的眼里更是深恶痛绝。
就这样,人生最美好的高中三年,被我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高考只考了一百多分,倒也在我和母亲的预料之中。
高考完后,母亲一心想让我上个技校什么的,但我拒绝了。那时候,我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很糟糕了。父亲去世后,家里的顶梁柱也倒塌了。母亲一个月不到两千块钱的收入,虽然日子过得很拮据,但母亲是一个要强的人,从来没向姐姐开过口,姐姐也从来没接济过我们。
这件事,我也没埋怨过她。一方面,我内心也不想接受她的施舍,另一方面,现在是两个家庭,还是清楚一点好。大家互不亏欠,活的也舒心。
年轻人总是心比天高,我向往外面的世界。觉得我也能创出一番名堂,让那刻薄的姐姐和高傲的姐夫看看,我苏文钧不比他们差。
从学校出来后,我怀揣着母亲给我的两千块钱,踏上了去魔都的火车。没文凭,没技术,还好年龄满十八了,多么标准的一个社畜。也顺理成章地进了电子厂。
那是我人生最煎熬,也是最恶心的一段时间。待在流水线上,一个相同的动作每天重复上万次,还得被那些称为小组长的牛鬼蛇神责难,来来回回就是一句话:能干干,干不了滚蛋。食堂的饭菜跟猪食一样,盘子上面还残留着黑黑的污垢。
一天就只能看见一次太阳,要么白班上班的时候,要么夜班下班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坐牢都比这个要强。
一个刚满十八岁,又刚出社会的男孩子,又会有几分坚毅和忍耐。只干了两个月,我就提桶跑路了。
与我的狼狈想比,姐姐一家的生活却过的越来越好。姐夫有他父亲给他铺路,也干起了装修,铺设水暖,还有一些别的工程。混的风生水起,住着大平层,屁股底下压着几百万的车,整个人也似乎飘了起来,比以前更傲了。
姐姐也在他们县城开了一家美容院,一年收入也不少。
从电子厂出来之后,身上还有几千块钱闲钱,在附近租了一间民房,当天晚上花了一百多好好犒劳了自己一顿,然后就去了网吧。本来想着休息几天再继续找工作的。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今天想明天,明天想后天。就这样,不知不觉我在网吧待了两个月,打的累了就回房子睡觉,睡醒了接着去网吧。心中的志气也逐渐湮灭在了这种堕落的生活中。
两个月的时间,也将我身上的钱消耗干净了。躺在出租房里,看着手机。六位数的密码,保护着我银行卡里个位数的余额,着实有些可笑。
那时候的我,已经不想上班了,状态已经陷入了过一天算一天的摆烂泥潭。
拿着手机胡乱地翻动着,犹豫着是不是要给母亲打个电话,让她给我打点钱。最后那个电话还是没打,烦闷之下,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进了手机浏览器中,无意之间,看到了一个广告。
就是那一眼,让我陷入了人生最灰暗的时光之中。
那是一个贷款软件,现在已经忘了名字。那时候我根本一点社会经验也没有,于是便抱着尝试的心态,点了进去。跟着上面的要求,填交了一系列资料。
可让我没想到是,过了几个小时,手机收到信息,那个贷款审批竟然过了,钱已经到了银行卡。只是原本的两千,到银行卡里的只有一千八。
当时的我就宛如即将渴死的人看见了水,哪里还顾的那么多。出去大餐了一顿,便接着去了网吧。
人总是对自己期望过高,我当时就想着,先借来用这,到时候上班了再还,反正借的也不多。
可谁知,就是因为这件事,差点让我抑郁。
如果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总归会花的收敛一点。可这些钱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经过自己的手,只是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花起来完全没有心疼的感觉。
就这样,不到两千块钱很快便挥霍完了。有了这个开头,便会想着再去从别的软件借。到了还款日期,要么拆东墙补西墙,要么找新的软件借。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时间慢慢推移,我手机里密密麻麻的借款软件,欠的越来越多,借款也越来越难借,一些借款开始还不上了。
我也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第一次算总账的时候,已经欠了七八万了。当时心里都凉了,开始惊慌,开始恐惧。
逐渐地,随着逾期越来越多,催债电话也越来越多。那些催债人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我想找人借钱 ,可放眼望去,和我关系好的,都还在上学,都是学生,谁会有多余的钱。我也不敢告诉我妈,那时候七八万,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那段时间,我每天唯一要做的,就是不停寻找贷款软件,期待能贷出来,先把逾期的还上,网瘾也因为这事淡了很多。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选择再次进厂。本来是打算,咬牙干几年。争取把这些贷款都还了,自己做的混蛋事,自己就算跪着也得补救回来。
可那些催债的,根本不给你这个机会。一天几十个电话轰炸着,消息根本发的不停,起先还只是一些带有威胁性的话语,到最后已经开始人生攻击,各种恶毒的语言层出不穷。
你不会想象得到,那些人为了收债,能说出多么恶毒的话。
我进的第二个厂,是个无尘车间。每次进车间,都要把手机放在衣柜里。好长一段时间,我的手机基本都是静音状态。每次打开手机,都是密密麻麻红色的未接电话。
电子厂的工资有多少,很多人都清楚,我每个月挣的都不够还利息。还了几个月后,贷款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已经滚到了十五万。
那段时间,我的精神几度崩溃,看到手机就像看到瘟神一样,睁眼闭眼,脑海里面浮现的全是那些催债电话和短信。
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我的通讯录被爆了。我手机通讯录的好多人都受到了催债电话和短信,包括我心中那个一直没敢表白的初恋。
那一刻,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大脑一片空白。也在那一刻,我彻底成了一个烂人。甚至想站在宿舍楼上,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
母亲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语气木讷地说那是诈骗电话,让她别理那些。她不懂这些,我说的话,她也信了。
那时我没什么经验,对那些催债人的威胁,竟然信了几分,心里也有些担心。冷静下来之后,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找人借钱,先把这个窟窿填上,以后再慢慢还。这种非正规的贷款软件,利息太可怕了。
浮现在我脑海中的第一个人,就是姐姐。不是因为感情,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有钱。
尽管我们的姐弟关系和陌生人还生疏,甚至还不如陌生人。但我还是对她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她能看见这份血缘关系上,能帮我一把。哪怕她打我,骂我,我都能忍。后面也会以最快的速度给她还清。
我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当即就请了两天假,买了一张车票。去往了姐姐所在的城市。
我不知道姐姐的新家在哪里,但我知道她的美容院在哪里,母亲曾无意中给我说起过。
我到那里时,已经傍晚了。我一身狼狈地找到那家美容院时,正好准备关门。姐姐在柜台不知忙着什么东西,姐夫和孩子也在,似乎是在等姐姐下班,一家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和谐幸福。
很久没见,姐姐身上也多了几人女强人的气质,似乎比以前更漂亮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的。
看到我的身影时,姐姐和姐夫脸上明显愣了一下。
片刻后,姐姐终于错愕地开口说道:“苏文钧,你干嘛来了?”
没错,连名带姓,叫的苏文钧,问我干嘛来了。我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口,走了进去。
“姐,我惹祸了,借我十五万。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我身子站的很直,头埋的很低。没有寒暄,没有客套,没有恭维奉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说出这句话后,我没再去看姐姐,只是低着头。仿佛在等待审判的罪犯。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我不知那沉默持续了多久,或许是几秒,或许是几分钟。也不知姐姐现在脸上什么表情,心里在想什么。
片刻后,姐姐终于是开口质问道:“闯什么祸了?”
“我去年借了网贷,到现在利滚利,已经滚到十五万了。姐,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但我这次真到绝路上了,还希望你看在我们姐弟一场的份上,扶我一把。以后我会连本带利地还你的。”
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我也是直接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没想到姐姐听完我的话后,却嗤笑了几声:“呵呵!如果爸还活着,真应该让他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他那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都给他干了些什么好事。”
姐姐的话里,似乎发泄着自己那些年受到的委屈。对此,我也没说话。
这时姐夫也插嘴说道:“就是,你看看你,今年也满十八岁了吧!以前在上学时,就胡混。现在是个成年人了,还在做这些蠢事,你对得起谁。”
我依然没说话,默默地低着头。他们这些话说的都对。我无从反驳,就算说的不对,也不能反驳。
姐夫说完,还指着我对着她女儿说道:“嘉瑜啊!你你看看,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后果,没本事,没学历,只会闯祸,一闯祸就知道找家里人。”
“爸爸,你以前都和我说过了,说不要做这样的废物。”
一道带着童稚的声音深深地刺入我的耳朵,那不是别人说的,正是我那个七岁的外甥女。她这个年纪可能还没辨别能力,如果不是家长的言传身教,这些话,怎么能从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
废物?我确实像个废物,确实是个废物。出来不到两年,啥事没干成,却欠了这么账。
“你走吧!这事我们帮不了你,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凭你,十五万,你要用多长时间还,十年?还是二十年?人都得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挨打要站直。这么多年,你就是被父母宠坏了。不经历社会的毒打,你永远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事就自己解决,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地扮可怜,我可不吃你这套。”
姐姐冷漠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我甚至还感觉到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落井下石的畅快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行了,你也别在哪站着了,这事我们帮不了你。我们也要关门走了。晚上还要带嘉瑜去看电影,就不留你了。你还是尽快回去打工还钱才是正道,别老想着这些空手套白狼的事。”
姐姐和姐夫两人一唱一和地不断践踏着我那没剩下多少的自尊,我咬着嘴唇,心被那软刀子一刀一刀割着。
“嘭!”
眼看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关灯,准备关门打烊,情急之下,我直接跪了下去,固执地说道:“姐姐,姐夫,求你们了,帮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会还你们的。”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我的膝盖在此刻,却显得如此廉价。事已至此,我真没别的办法了,这钱要是还不上,我不知道以后每天要面对什么,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那种绝望折磨死。
看到我跪下来了,姐姐眼中的不屑更甚,讥讽地说道:“以前虽然觉得你不学无术,但至少还有点血性,没想到也是个软骨头。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帮你的,你走吧!”
见我仍不为所动,姐夫直接无视我,带着他女儿走了出去。姐姐关掉店里所有的灯,站在我面前,冷声说道:“你走不走。”
我没说话。
“行,喜欢跪就跪在这里吧!我关门了。”
说罢,姐姐便拎着她的小包径直走了出去。
随着卷帘门落下的声音,店里面也陷入了黑暗,只有那绿油油的安全灯,发出一丝昏暗的光芒。
我就像个小丑,躲在空荡漆黑的舞台。
那一夜,我没睡。保持着一个姿势,跪坐在黑暗的大厅之中,不知时间。外面街道上喧闹的声音,也随着时间越来越少,直到完全寂静,偶尔有几声车子的轰鸣。
我不知道自己放下所有自尊跪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或许只是博得一个让她同情的机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街上响起了清洁工打扫卫生的声音。接着又过了好久,街上的车声也越来越频繁。
卷帘门打开的时候,刺眼的光线照的我睁不开眼睛。我用这遮着眼睛,双腿已经麻木。
透过指缝,我看见姐姐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便视若无睹地忙起了自己的事。
渐渐地,她们店里的其他员工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她们经过的身边,小声交谈着,应该也是在嘲笑我吧!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拖着麻木的双腿缓缓站了起来。我旁边各种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美容店。
那天早上的阳光似乎格外的刺眼,刺的我有些看不清方向!
怨吗?
似乎有一点,十五万对姐姐姐夫他们来说,就是小钱。
恨吗?
谈不上,人家的钱也是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没义务要帮我。
那一刻,我也想通了。人在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就算是父母,能帮你的,也很有限。
我用卡里仅剩的几块钱吃了一顿早餐,然后坐在附近广场的椅子上。掏出电话,呆呆地注视着母亲的号码,许久之后,我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事无巨细地将自己这一年多时间干的混账事,都尽数说给了母亲听。母亲听完后,哭着大声骂了我好久。我一直听着没说话,眼泪也不争气地跟着留了下来。
只是那一刻,我却前所未有地感到轻松。之前总是那座债务大山压在心上,又提心吊胆地怕家里人知道。再说开后,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不用在提心吊胆了。大不了换个手机号,删了所有联系人,知道有一天我还清了这些账。
后来母亲对我说,让我别再担心了,也不要有什么消极的想法,她会想办法帮我解决的。
那天晚上我像个流浪汉似的,躺在公园的长椅上。蚊子咬的我满身是包,周围喧闹的声音吵的我久久睡不着。肚子更是饿的厉害。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时,母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钱已经通过柜台打到我卡里了,让我赶紧把那些欠账还清。
母亲那看似责怪的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挂掉电话后,我一个大男人,躲在角落里,哭的像一条狗。
似乎在母亲的眼中,我从来不是一个废物,我闯下多大的祸,她都愿意站在我身后。
那一天,我的人生好像得到了重生。
还清手机上的网贷后,我将那些软件全都删了。然后用烟头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烫了一个疤,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第二章 风水轮流转
那之后,我也似乎是开窍了一样,辞掉了电子厂的工作。之前玩游戏纯粹是为了在游戏里找到那种大杀四方,虚无的存在感。并没有意识到,游戏这个行业早早地就产生了一连串的行业。
第一次了解到能通过游戏挣钱时,还是听电子厂的一个哥们说的,只是他水平不够,没能吃上这碗饭。那时整天想的都是怎么处理逾期的事,也没心思考虑这些。
处理了债务后,我也回想起了他的话。似乎可以做代练,打单子,甚至去打职业。只是那时候,这个游戏的职业圈子还不完善。中间有好多人都问过我都没有这方面打算,我也问了下工资待遇。才知道,那时候打职业的,没出成绩之前,工资少的可怜。
想明白后,我便行动了起来。只是刚开始,我也没什么门路,只能找游戏好友列表里面的几个人问了下。里面还真有个人了解这方面业务,于是便将我介绍给了专门做代练的店。
他们店负责给我拉单子,他们从中抽取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这已经算是比较良心的了。
游戏这东西,其实是看天赋的。有些人可能玩一个月就能成为顶尖高手,有些人玩十年,还只是在低分段上上下下。
我自认为我也算是个高手,因为我已经用段位证明过我自己。那段时间,我已经冲上过一次国服第一,就算不是最强的那个人,也肯定最强的那一拨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开始了我的代练生涯。在常去的那个网吧,有五杀送网费的活动。像我这样的打一些低分段,几乎每把游戏都有五杀。网费我几乎都不怎么花钱。
那段时间没日没夜的,一天只睡几个小时。收入也确实可观,比在厂里,至少多了好几倍。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一开始是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只是被姐姐严词拒绝了,还警告她别管我的事。没办了,只能从村里人还有亲戚跟前借。
母亲虽然看起来柔弱,但一生要强。可想而知,她为了我的事,拉下面子说了多少求人的话。
收入上来之后,我每个月留够自己的生活费,其它的全都给母亲打了回去,也希望能尽快将那些账还清。
渐渐地,经常在那个网吧上网的人,都知道网吧里有个很厉害的大神。老板也以此为噱头,吸引了不少顾客。
后来没过多久,我便被另一家网咖的老板撬走了。因为他开出的条件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管吃住,还住的单间,独立卫浴。上网免费,参加一些比赛还有奖金。
去了之后,我才知道,他们网吧组了一个网吧战队,队伍里的虽然水平良莠不齐,但别的队伍也大多都这样。我和他们参加过的比赛不少,都是些小型的网吧联赛,每次也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拿过的奖金也不少。
那时,我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新兴的行业,赚钱速度是真的挺快的,前提是你有这方面天赋和能力。
那段时间,每个月最低也能挣个小一万,多的时候有一两万。一年多的时间,我就将母亲借的那些钱全都还完了。
还完钱的那一刻,心里除了轻松外。却有点懊悔,为什么没能早点想到通过这个行业来赚钱。那样的话,也不至于被姐姐他们一家子将自己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
可就在我的前途越来越明朗的时候,命运却再次给了我致命一击。
母亲因为急性心梗,被拉进抢救室了。
接到邻居的电话,我如遭雷击。
心急如焚之下,买了时间最近的高铁票。可是,我还是去晚了。
等我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因为错过最佳抢救时间,抢救无效……去世了。
明明前几天还在电话里夸我有本事,还和我说着那些长长短短的事。
可是…………
有些痛苦,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我就像个行尸走肉,眼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那一瞬间,我感觉好像这个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好孤单。
又是这样,还是这个医院。短短三年时间内,最爱我的两个人却以这样突然的方式离开了我。
我用身上所有的钱,给母亲办了个葬礼,让她风风光光的离开了这个尘世。
姐姐和姐夫也带着孩子回来了,整个葬礼期间,我甚至没说一句话。直到母亲下葬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决了堤,嚎啕大哭,歇斯底里。
葬礼过后,我一直守在母亲的灵堂前,仿佛世界都变成了灰色。以后不会再有这么疼我的人了。
收过了头七,姐姐开车回来烧了纸。完事后她正好要去魔都办事,罕见地问了我一句要不要坐她车一块去。我那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了,竟然上了她的车。
车上我一言不发,姐姐却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着父亲母亲以前是如何如何溺爱我,说母亲为了我操了多少心。
最后越说越过分,就差明着说母亲猝死是我造成的。
我也是忍不住了,张开干裂的嘴唇,木讷地说了一句:“姐,别说了行吗?”
“怎么,我还说错了,母妈要不是操心你那些破事,她会得这病吗?”
姐姐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我,嘴巴显得很是刻薄。
“我欠的帐,我已经还完了。最近给妈打电话的时候,她心情很好。”我忍着怒气,不想和她再做争执。母亲去世后,我不想再和眼前这个女人再有任何瓜葛了。
“挣了点钱,这就得意上了?”通过后视镜,我能看到她眼里的嘲讽。
那时我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不想和别人说话,更不想和别人吵架。但是苏文婧的一再刻薄,我终于是忍不住了,握着拳头,面目狰狞地大声喊道:“苏文婧,你够了!”
“呵!不想听,就别坐我的车,跟条狗一样,摇着尾巴坐上来干嘛?”苏文婧转头冷眼暼了我一下,讥讽地说道。
“谁稀罕你的破车,苏文婧,老子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对我这么刻薄,我们到底是姐弟,还是仇人?”
我大声吼着。
“不稀罕,就滚下车去,在这乱叫什么。”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高速路上已经飘起了大雪。苏文婧直接打着双闪,将车子停到了应急车道上。
我冷笑了一声,打开车门,直接下了车。
站在高速路上,眼看着那红彤彤的尾灯离我越来远。雪花落在我脸上,很冰凉。那一刻,我对苏文婧最后一点姐弟之情,也彻底随着雪花消散了。
我沿着高速公路的应急车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寒冷的风不断刮着我的脸庞,很快两只耳朵就被冻僵了。
一辆辆车子,在我身边呼啸而过。要是有那辆车没注意,直接撞到了我身上,那也倒一了百了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牵挂了。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身后却传来一阵鸣笛声。我转过身。却看到了一辆交警车。
那车停在应急车道上,下来两个交警,对着我就大声呵斥道:“这是高速,大晚上的走在这里,不要命啦!你怎么回事”
我自嘲着笑了一声:“我被人丢在这里了。”
后来交警又简单问了几句,我便上了他们的车,被他们送到了最近的一个镇子上。走的时候,还不忘安慰了我几句。
我在镇子上找了一家旅店开了房,随后便找了一家饭店,在家这段时间,我已经将身上的钱话干净了,开完房间后,手机余额只剩下不到二十块钱了。
点了一碗牛肉面,刚吃到一半,手机上却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提醒。卡里仅剩的钱,已经被某奇艺自动扣费了。
那一刻,我真的想大哭一场。
后来打电话找网咖老板预支了几百块钱,才颠沛流离地返回魔都。
那天回去后不久,我又接到到了几次职业邀请,一番考虑过后,最终我还是选择去打了职业。
进了职业队后,我才发现,职业比赛和普通的排位差别很大。那需要五个人的默契,还有环环相扣的紧密配合。每天的训练量很大,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压力并不是很大。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配合训练后,我们队也开始在国内的职业比赛中崭露头角,基本都是赢多输少,一路势如破竹,国内很多赛事的冠军我们几乎都拿了一个遍,更是在第二年就闯入S赛。
而我们队伍里的几个人,也都开始有了名气,而且越来越大。
几年时间内冲击了两次S赛总冠军,可惜都遗憾败北。那时的队伍里面也开始出现了一些问题。队员因为身价一路水涨船高,心态也都有了一些改变。管理层也矛盾不断。
最后的结局也是略显凄凉,当初五个野心勃勃的少年,黯然散场。退役的退役,转会的转会。
那时正直直播行业的兴起,我也选择了退役,开始专心搞起直播。
作为游戏主播,光有技术,是做不好的。我这人吧,虽然学习不行,但从小嘴皮子挺溜,思维也活泛。可能天生就是吃着碗饭的,搞起直播来,如鱼得水,直播间各种梗不断。还是顶尖的退役职业选手,技术过硬。妥妥的先天主播圣体。
很快,直播间便聚起了大量的人气,我的身价也一路水涨船高,每天收的礼物越来越多,接的广告费也越来越多。
刚开始做代练的时候,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赚钱的容易。后来开始参加职业比赛,打出名声后,工资和奖金还有各种品牌代言更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再到后来开始直播,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日进斗金。做主播的第一年,赚到的钱,估计比我打职业那几年加起来都多。因为那几年不像现在,一些顶尖的职业选手,每年的工资能达到上千万。那时工资并没有现在这么离谱,拿到的奖金,队伍里的几个人分一下,落到每个人手里,也剩不下多少。
有人说,站在风口上,是个猪也能飞。我算是运气比较好的,身上有这方面天赋,又正好遇到了这个封口,我属于是吃了时代的红利。
经过几年的发展,我也算是成了直播行业里最顶尖的那一批,光平台每年的签约费就有好几千万,加上一些别的收入,这些年下来,身价也有十几个小目标。
那时候,我心里也很感慨。父母那一辈人,辛辛苦苦在田里劳作了一辈子挣的钱,可能都没我现在一个礼拜挣得多。所以说,人这一辈子,机遇很重要,选择也很重要。这世上能挣钱的方法太多了,就看你能不能窥得其路。
我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行的。在男人的而立之年,我也算是立住了。只是可惜,我仿佛天煞孤星一般,这辈子似乎注定孤寡,
父母再也看不到着一切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
还有值得一提的一件事,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一听声音,竟然是苏文婧的电话。
刚听到她的名字,我就直接挂掉了电话。我不知道她这时候联系我要干嘛,但当初我就决定了,无论以后怎么样,都不会再和这个女人有一点瓜葛。
距离上次去找她那次,已经整整过去十年了。这期间,我们之间并没有一点联系。
那年,她把我扔在那个雪夜中的高速公路上,事后不管不顾,她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我这个弟弟会不会冻死在那个夜晚,或者被路上的车撞死。从那之后,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血缘情意也就断了。我也顺手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好像生命中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后来不知她要干嘛,就一直给我打电话。在我拉黑她的号码后,她又换了一个号码。
最后烦不胜烦,我接通了她的电话。那时才知道,她丈夫欠了一屁股债。
对于房地产行业,我也稍微有点了解。前几年还好,从前年开始,房地产行业就开始萎靡起来,很多开发商也都相继爆雷。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下面的各个施工单位也跟着遭重,钱投进去了,工程款拿不到。
姐夫从开始做工程后,一路顺风顺水,也没经受什么挫折,最后摊子也越铺越大,手里有没有足够的资金去面对可能出现的风险。没遇到事还好,一旦遇到事,他便会立马陷入绝境。
听苏文婧说,前两年姐夫就给他父亲背了几千万的债。去年有被别人拖欠了大量的工程款,资金链早已经断裂。没办法就去贷款,他们那边的亲戚朋友全都借遍了。
起初大家都看他挣大钱,也都比较豪爽地借给他了。可那个窟窿根本填不住,外面的钱回不来,别人的帐也还不上。银行贷款也到期了,再还不上,就要被强制执行了。要债的人也是天天电话短信不停,甚至后来都上门堵来了。
没办法,他们将房子车子全卖了,甚至连苏文婧的美容院都转让了,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听到苏文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电话里说着,我平静的外表下,竟然隐隐有些舒畅。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么多熟悉的一幕啊!那一年,自己因为同样的问题,那么求他们,他们还是拒绝了。
现在这一幕倒是反过来了,命运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我将那年他们对我说的话,一字不动地还给了苏文婧。确实,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买单,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解决。
你当初你帮我,我不恨你。现在我不帮你,你也别恨我。这很公平,不是吗?
那之后,我直接把那张手机卡卸了。去年过年回去的给村里几个长辈拜年的时候,却听他们谈起姐夫的事。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逼的走投无路,直接跳楼自杀了。
我心里有些唏嘘,也是啊,我那一年欠了十五万,都动过轻生的念头,何况他欠了两个多亿。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在我记忆中,每年的清明节,好像都在下着小雨,今年也不例外。只是等我到了父母的坟头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两道身影。
是苏文婧,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脸上憔悴了许多。站在一旁的应该是她女儿。一眨眼,都过去十一年了。当初那个七岁的小女孩,也出落的亭亭玉立,长的和她妈一样漂亮。按照年龄算,今年应该刚满十八岁。
我看了两人一眼,也没理,视若无睹地拿出香烛,然后跪在父母的墓碑前点燃,行过礼后,点上香烛,开始烧那些纸钱。
我心里知道苏文婧进来来干嘛,前几年怎么都没见她来,偏偏今年来了。我心里有心气愤,觉得她抱着别的心思来给父母扫墓,是在亵渎父母的墓碑。
我手里拿着酒杯,倒了几杯酒洒在父母的坟前。本来有好多话,想给父母诉说一番。可旁边站着那母女俩,我只能在心里对他们诉说,但愿他们能听到。
这期间,苏文婧母女俩也一直没说话。直到我要离开的时候,苏文婧急忙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眼含哀求你说道:“文钧,我们谈谈吧!”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淡淡地说道:“不用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在父母坟前,我不想和你吵架。”
说罢,我便径直离开了。
刚走到车前,苏文婧却突然拦在我面前,手里还拉着她女儿,看了看我的脸,有看向她女儿,催促着说道:“嘉瑜,还不快叫舅舅。”
“舅舅。”林嘉瑜这时也软软地叫了一声。
尽管我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大人之间的事,和孩子没关系。可一想到,那年从她那稚嫩的嘴里说出的伤人的话,我还是释怀不了。
小孩子不懂事,受大人影响,童言无忌?我不想这样安慰自己,不想恶心自己。有些事发生就是发生了。你小时候给别人一刀,别人会因为你是个小孩子,就会原谅你?
我承认我不是圣人,我的道德也不高尚,我的心眼有时候也小。如果是别的孩子,无意间骂我一句,我可能就是训两句就过去了。
可我这个亲外甥女那句话,就像把刀子一样,正好插在我最虚弱的时候。
我平静地看着一眼林嘉瑜,淡淡说道:“别,不用。我和你家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随后我又对着苏文婧说道:“该说的话,我上次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就不要在费口舌了,我不想在这里打扰爸妈的安静。”
“文钧,你真的想逼死我们娘俩吗?”这时候面前的苏文婧突然眼睛一红,语气已经有些哽咽。
听到这话,我心里顿时又生气又想笑。
“呵呵!苏文婧,我逼你们娘俩?”我用手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地问着她。
“你脸呢?是我欠你的?那年我求你的时候,你们一家人是怎么做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万一想不开轻生了呢?那年你把我扔在高速上,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被冻死在那个夜晚,或者被车撞死了呢?
是,我那几年确实做了不少混账事,但我是谁?我是你仇人吗?我是你亲弟弟啊!你举手之劳就能扶我一把,可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凉薄?好吧!最后我也想通了,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我也没什么说的。那你就守好我们之间的默契,你遇到事时,也别来找我。”
人在父母面前,总是会将委屈的话说出来。我也一样,站在父母坟前,我克制着声音,将那些委屈一一低吼了出来。
我一番话,将苏文婧说的满脸羞愧,她女儿似乎对那些事还有些记忆,此时也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文钧,是姐姐错了,这些年我也很后悔。现在你姐夫已经没了,你让我我们娘俩怎么办?房没了,车也没了,就连美容院也没了。后面还有一大堆债,每天东躲西藏的。我倒是无所谓,嘉瑜才刚上大二,那些亲戚找不到我,就去学校找嘉瑜,你让她以后怎么办?”
苏文婧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眼泪珠子不停地流下来。
“呵呵!你会后悔?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了解?再说,你老公欠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行就报警啊!”
我记得欠债人如果身亡的话,如果子女或配偶不继承他的遗产,就不会承担他的债务。
过了半天,苏文婧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有一部分是我们的夫妻共同债务,还有一笔银行贷款我是主贷方,我在朋友那里也借了不少钱。现在我已经被强制执行了,所有的银行卡,还有手机支付软件全被冻结了,超过几百块钱就直接被划走了。再说他那些亲戚朋友可不管这些,他死了就来找我,找不到我就去找嘉瑜,警察能那他们怎么办。”
“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说实话,在这时,我已经有些心软了。但我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最后还是狠心说道:“上车吧!送你们回去。算是我最后的情分了。”
我注意到旁边没有停车,估计她们俩也是打车过来的。
说完,我便直接上了车,苏文婧母女俩对视了一眼,也跟着上了车。
从老家会魔都的路上,我几乎一句话没说,苏文婧却是一路都说着她现在的艰难和无助。
和她老公的共同债务有一千多万,加上一些别的借款什么的,下来七七八八也几千万了。现在的她已经被拉入失信名单了,飞机高铁这些都坐不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为了躲债,苏文婧躲到了一个小镇子上。可那些人最后直接找到了她女儿林嘉瑜,虽然也不能拿林嘉瑜怎么样,但这种事要是在她学校传开来,她以后还怎么上学。
到了现在,她甚至连女儿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了。我应该是她最后一个寻求帮助的人,也成了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苏文婧不是傻子,她精明的很,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无情,她只是再赌我没有她那么无情。所以她从开始见我时,就不断试图唤起我心中那份亲情,一再反省着她之前的错误。她女儿林嘉瑜坐在后面,也一直附和着她妈妈的话,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样子。
苏文婧坐在我旁边的副驾上,安全带勒在她的一对乳房之间,两团丰硕的软肉,显得更加雄伟壮观。年轻时,那里就不小,现在似乎更大了。
路上的时候,我问过她们要去哪,苏文婧一脸惨笑地说道她们已经无家可归了,之后再没说话。我也没理会,自顾自地将车子开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让她们下车,爱去哪去哪。
苏文婧见我仍不为所动,可能是彻底慌了,干脆耍起了无赖,直接坐在车子上就不下去了,任凭我怎么骂,她就是不说话。
“呵呵!苏文婧,开始耍无赖了是吧?要赖上我了是吧!”我气极反笑。
这时,苏文婧也干脆摊牌了,落寞中带着几分无耻。
“无赖也总比丧家之犬要好吧!我不管,反正你是我弟弟,你得管我。”
我不想和这个没皮没脸的女人再瞎扯了,直接下车从外面打开副驾的车门,然后弯腰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近距离这下,苏文婧身上的香味不断钻入我的鼻腔中,而她那领口里面的风光,也被我无意间看了个光,只是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
“你给我下车!”
我拽着苏文婧的胳膊,用力将她拉了下来。
谁知苏文婧却在这时大声哭了起来,门口人来人往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她怎么样了呢?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很多女人的三板斧,更何况是已经穷途末路的苏文婧。
只是她的这些小伎俩在我面前并没起什么作用,我打开后座门,平静地看着坐在里面的林嘉瑜。
“下车,带着你妈走吧!”
林嘉瑜的眼眶也开始泛红,点着点哭腔说道:“舅舅,你真的不能帮帮我们吗?爸爸已经被逼死了,我不想妈妈也出事。当初那些事,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可一定要到着地步吗?”
说着说着,林嘉瑜已经小声抽泣起来。
“你们没有对不起我,站在你们的角度上,你们做了认为对的事,这无可厚非。现在我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也在做着我认为对的事。”
说罢,我就上车准备进去。车子刚启动,苏文婧像是发了疯一样,直接站在了车前面,眼中透着一丝决绝。
我连忙踩死了刹车,可还是撞到了她,上半身直接趴到了前盖上。我心里大惊,打开窗户,大声骂道:“苏文婧,你疯了是吧,想死找别的地方去,没人懒着你。”
林嘉瑜也被妈妈这一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搀扶着他,一脸紧张。
“妈,你没事吧!”
苏文婧没理会女儿的关心,站在车前,泪眼朦胧地大声说道:“你就撞死我吧,反正我也快被逼死了,还不如现在一了百了。”
语气中带着绝望,还有道不尽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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