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溪月和城里的丈夫离了婚,回了娘家,半年后,她嫁给了村头的那个哑巴。
哑巴长得人高马大,相貌堂堂,会盖房子,会种花,只是不会说话。
正好,溪月也不想和谁说话。
但是,一个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逼得她不得不开口骂他。
糙汉X娇女
九十年代种田文,小夫妻的日常生活,村里的鸡飞狗跳,男主后期能开口说话
第1章
入了伏的天气,一大清早都是闷热的,白色的蚊帐里窸窸窣窣地伸出一节细白的腕子,摸到桌子上的水杯,谭溪月连眼睛都没睁开,翻仰起身,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完,才觉得多少好受些。
昨晚前半夜蚊帐里不知道从哪儿钻进来只蚊子,灯一打开,就不知道飞哪儿窝着去了,灯一关上,又开始在她耳边转着圈地嗡嗡,折腾了大半宿,总算把它给拍死了,刚躺下要睡,隔壁又起了刻意压着的声响,谭溪月拿被子捂着头,颠三倒四地背着还能想起的文言文,在迷迷糊糊中睡了几个小时。
现在才五点,外面的天已经大亮,院子里有摩托车启动的声音,应该是她哥出门了,过了一会儿又响起咣当咣当的剁草声,单从刀起刀落的声响就能听出握刀的人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谭溪月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拿手指胡乱抹去眼角的泪,穿衣服起床。
她起来后先去院子的灶台处,生起火,坐上锅,等锅开的间隙,她洗漱好,又去菜园里摘了些菜,准备炒一个豆角,再拌一个开胃的凉菜。
顾慧英正在菜园旁的鸡圈喂鸡,谭溪月走过去,叫了声“娘”,顾慧英连哼都不哼一声,自顾自地向鸡圈里大把地洒着鸡食。
自从谭溪月离婚回了娘家,顾慧英就把她当空气,并且放出了狠话,以后她这个当娘的再管她的事情,她就是狗,谭溪川和媳妇儿沈雅萍打起了赌,不出半个月,自己准得成了狗儿子,他老娘就是个操心的命,说不管怎么可能真的不管。
结果小半年过去了,顾慧英愣是一句话都不肯和谭溪月说,谭溪川和沈雅萍在中间试着调和了很多次都不管用,谭溪月也一天比一天沉默,每天早晨起来做好一家人的饭就去厂子里,晚饭在厂子里解决掉再回来,争取尽可能地不碍顾慧英的眼,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婚是她执意要离的,所有后果她自然也要承担。
谭溪月做好饭,将刚出锅的豆角装盘摆上桌,她摘下围裙,又去洗了把脸,顾慧英端着一盆脏衣服,冷着脸从她身边经过,谭溪月想说什么,嘴张了张,最终没能说出来。
沈雅萍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看到谭溪月拎起包推着自行车要出门,她忙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煮鸡蛋和两个包子装到袋子里,追过来,给谭溪月塞到包里,她往水井的方向看了眼闷头洗衣服的婆婆,声音故意说得有些大,“溪月,你今天还要去厂子里吗?”
谭溪月点点头,回沈雅萍,“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我得过去,下午就回来了。”
沈雅萍嘱咐, “那你早点回来,那个裙子我待会儿修下尺寸,你得再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改。”
谭溪月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嫂子。”
沈雅萍佯装恼怒,“哎呀,一家人谢什么谢,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谭溪月眼里这半年来第一次浮出些笑,沈雅萍也跟着笑起来,她就喜欢看她小姑子笑。
沈雅萍没嫁进谭家之前,就知道她有个顶顶好看的小姑子。
谭溪月的好看不是张扬的明艳,她身上自有一种内敛的柔和,越看越有味道,皮肤比那三月的梨花还白,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眼眸清亮如水,一笑起来,牵动着眼尾那颗如泪的红痣,尤其惹人眼。
不是沈雅萍自夸,就是海报上那些电影明星也没她家小姑子好看,可惜这么漂亮的人儿,偏在婚事上不顺。
谭溪月是村里乃至镇上的名人,她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中专毕业后分配到县里的国营食品厂当会计,拿的是国家的铁饭碗,后来经厂里老人介绍,和厂长的儿子相了亲,厂长儿子在县医院当医生,戴个眼镜,长得白白净净,能说会道,嘴特别甜,第一次登谭家的门,就把顾慧英哄得合不拢嘴,直接认下了这个未来女婿。
十里八乡任谁提起谭家,都得道一声羡慕,生了个有本事的女儿,又攀上了一个有权有钱的婆家,落户到城里,住进了楼房,他们就是干上一辈子,也不一定买得起人家那房子的一个卫生间。
谁知道这才结婚一年多点,谭溪月就离了婚,就连那铁饭碗的工作也给丢了,现在在镇上一个半死不活的私营玩具厂上班,虽然干的也是会计的活儿,但这待遇差的何止是天上地下。
这半年来,街头巷尾的大娘小婶子们只要一聚起来,讨论最多的就是谭溪月,有人说她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婆家扫地出门了,有人说是她那个白净的医生前夫出轨了医院里的小护士,被谭溪月捉奸在床,总之说什么闲话的都有,但就是没个定论,谭溪月到底为什么离了婚,至今都是个谜。
不过现在让大娘小婶子们议论纷纷的已经不是她为什么要离婚,而是她明天要二嫁,二嫁的人竟然是河东头那哑巴。
清水村依山傍水,一条从村里横穿而过的河将清水村分为东西两侧,大多数人家生活在河西,紧挨着镇上,出行交通都方便,谭溪月家也住在河西,相比之下,河东就显得有些荒凉,满打满算也不过五户人家,哑巴住在最东头的山底下,家门前有颗百年大柳树。
要说这镇上的另一个名人,就是这哑巴。
哑巴名叫陆峥,身份成谜。
他原不是清水村的人,大概是十年多前吧,他母亲带着他,来投奔村里德高望重的三叔公,三叔公只说是他的远房亲戚,有三叔公在中间做担保,母子两个在河东头租了三间小瓦房,就此在清水村住下了。
村里的人对这母子俩好奇得不行,主要是那妇人太漂亮,一看就是大城市生活过的人,而那小男孩好像又不会说话,但母子两人鲜少和村里的人打交道,他们就是想打听也不知道该从哪儿打听。
让陆峥一战成名的是一个下雨的晚上,外村一恶霸半夜摸进了他家,那个时候陆峥才不过十几岁,愣是把那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恶霸给打了个半死,三叔公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恶霸有气进没气出地趴在地上,他一脚死死踩在恶霸的脸上。
有那晚的围观者,事后心有余悸地说,那小哑巴就是个狼崽子,光是看人的眼神就透着一股狠劲儿,要是三叔公再去晚一点,那恶霸还有没有命活都不知道。
那晚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小哑巴惹不起,他们是孤儿寡母,又是外来户,想欺负他们的人不少,但从那儿以后,大人小孩儿的就算路过他家门口,都不由地想要离得远一些。
没过几年,陆峥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他成了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初中一毕业就混了社会,先是去外面闯了几年,回来后,领着一帮无所事事的小流氓,在镇里开了个汽修厂,这些年应该也挣了不少钱,不然也不会将那汽修厂的铺面直接买下来,又在村里买了地,盖了十间敞亮的青砖瓦房。
陆峥虽然不能说话,这些年通过三叔公给他提亲的人也不少,脾气是硬点,但踏实肯干,能挣钱,长得也好,高大魁梧,朗目星眉,冷寒的眉眼间又带着些旁人轻易招惹不得的痞气,光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定的震慑,这样一个男人绝对能把家给当起来。
不过给他介绍的那些,他一个都没相看过,就在半个月前,有人突然说陆峥和谭溪月要结婚,开始人们还只当是玩笑,这两个人别说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再抡十八杆子都不一定能打着,又怎么会凑到一起。
后来三叔公那儿给出了准信儿,村里的人简直比当初知道谭溪月离婚还要震惊。
谭溪月只要骑着自行车经过街头巷尾,她身后必会引起一片窃窃私语的骚动,相反她这个当事人就淡定许多,淡定得好像明天要结婚的人不是她。
玩具厂在镇东边,离她家不算远,她骑车半个小时就能到,厂子很大,但人很少,她独占一个办公室,因为整个财务部就她一个人,不到一个小时,所有人都领完了工资,今天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又只剩谭溪月一个,她懒懒地靠向椅背,托腮看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二点过半,谭溪月才从厂子出来,她骑车停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商场门前,犹豫了半天,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走进了商场。
谭溪月买东西很快,她先去一层的内衣店,买了一套玫瑰红的内衣,接着去二楼的男装店,衬衫领带西装,置办了全套,从商场出来,她又去了旁边的药店,所有东西都买完,满打满算也没超过二十分钟,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工资也花得一分不剩。
天上下起零星小雨,谭溪月加快骑车的速度,又抄了近路,想在雨下大之前赶回家,但还是被浇在了半路上,雨大,风也大,她只能推着车,想躲到路边一家照相馆的屋檐下,结果跑得太急,一头撞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很高,身上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一样,谭溪月撞得鼻子一酸,从眼里冲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和雨水混一起,模糊了视线,她仰头看男人一眼,说了声对不起,男人没说话,伸手要接她推着的自行车,谭溪月没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她又说了声对不起,绕过男人,匆匆跑到了屋檐下。
小跑过来的冯远踮着脚将伞撑过陆峥的头顶,他看着谭溪月的背影,有些迟疑,“陆哥,那不是新嫂子吗?”
照相馆隔壁就是汽修厂,冯远刚吃完午饭,出来扔垃圾,一眼就看到在雨中奔过来的谭溪月,冯远对他这新嫂子可印象深刻。
他还以为谭溪月是来找他陆哥的,赶紧转去屋里叫人,谁知道嫂子把陆哥当成了陌生人,都撞到了怀里,愣是没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她明天要结婚的新郎官。
冯远幸灾乐祸,“陆哥,嫂子不认得你。”
陆峥不咸不淡地睨向他,冯远闭上了嘴,陆峥拿过他手里的伞,抬脚也往照相馆的屋檐下走过去。
谭溪月将自行车靠在墙上,从包里拿出纸巾,先是擦了擦眼,等视线清晰了,又翻过纸巾,简单地擦了下脸和胳膊。
旁边有几个男人也在屋檐下躲雨,有意无意地朝她看过来。
谭溪月今天穿了件白色雪纺衫,一沾水,布料全都贴到了皮肤上,她侧过身,手撑上车把,想着要不干脆走。
车还没动,一只有力的大手覆到她手背上,阻住了她的脚步。
她抬起眼,怔住。
陆峥没看她,他单手脱掉身上的T恤,扔给她,眼锋裹挟着冷刃扫向那几个男人,那几个男人被看得脊背一凉,忙收回目光,假装看向远处。
谭溪月没接住T恤,衣服直接蒙住了她的脸,一股淡淡的香皂味进到她鼻子里,谭溪月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这才意识到刚才她撞到的那个人是他。
她将衣服从脸上扯下来,他已经转身背对过她,谭溪月看了眼手里的衣服,明白了他的意思。
宽大的T恤套在她身上,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而他赤裸着上身,像一座巍巍的高山,站在她面前,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也隔绝了溅落进来的雨滴。
谭溪月不自在地抻了下衣角,不知道要怎么叫他,她和他……不熟,也就比陌生人稍微好一些,算上领证那次,她也就见过他算是……四面吧。
没人知道,他们已经领完证了,所以,他们现在是合法意义的夫妻。
谭溪月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他应该是新剪了头发,寸短的发梢上挂着雨滴,风一吹过,雨滴坠落,沿着他宽阔的肩膀一点点向下。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手,在无人看见的角落,葱白如玉的手指落到暗如古铜的背上。
她用指腹轻轻拂去了那滴雨。
陆峥一顿,慢慢回过头。
两人对上视线。
谭溪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脏蓦地错跳一拍,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他盯着她,黑眸沉沉。
冷静而克制。
第2章
汽修厂的一楼,几个十八九的半大小伙子聚在楼梯口,都在屏息凝神地听着楼上的动静。
就在刚才,他们老大领着一个女人上了楼,据冯远说,那就是他们老大明天的新娘子,也就是他们以后的嫂子,几个人瞬间炸了锅。
一右耳戴着耳钉的黄毛小声道,要不就说咱老大眼光好,先不说相貌,你看嫂子娇娇小小,陆哥人高马大,两人站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字,般配。
其实谭溪月不算矮,一米六三的个头,长腿细腰,身材匀称,在人群里很显眼,但站在陆峥旁看起来就有些小鸟依人的纤柔,再加上陆峥那宽大的黑色T恤穿在她身上,更显娇小。
冯远一巴掌盖向黄毛,是不是傻,般配明明是两个字。
黄毛不服气地踹冯远,不管几个字,般配就对了。
楼下是压着声音的热闹,楼上却很安静。
谭溪月站在屋子中央,边拿毛巾擦着头发,边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沙发和一张茶几,收拾得还算干净,就是沙发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些衣服,他平时应该会住在这儿。
陆峥走到沙发旁,扯起一件T恤,手微顿,将T恤扔到叠放着的内裤上,盖住,又重新拿起一件T恤套过头,把沙发上的所有衣服团了团,扔到床上。
他回身看她,拿下巴点下沙发,让她坐。
谭溪月想说就不坐了,但窗外的雨一时半会儿好像没有停下的迹象,她将毛巾搭到一旁,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袋子递给他,“给你买了身明天穿的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
明天是他们两个的婚礼,谭溪月本来不想办婚礼,她不想再给别人的茶余饭后添讨论的谈资。
她和林清和结婚就没有办婚礼,领完证后两家在一起吃了顿饭,转天他就去了首都,他要去那边的医院进修一年,他说等他从首都回来再办婚礼,后来他从首都回来了,他奶奶的病情加重,婚礼的事情一直往后拖,再后来,他们就离婚了,婚礼自然也没办成。
当初没办婚礼就一直是顾慧英心头的一块儿病,相比林清和,谭溪月知道她娘对陆峥是一百个不满意,乡下也不比城里,她要是提着个包直接住进陆峥的家,她老人家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和她说一句话。
他俩这婚结得仓促,婚礼的日子也定得仓促,日子是她定的,领证时她看到没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就把婚礼定在了那天,他出生的日子总归是个好日子。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来得及准备衣服,明天说是婚礼,其实也简单,就是早晨的时候去迎个亲,把她从她家接到他家,他在这边也没有亲戚,应该也就在院里摆两桌,请请三叔公和他的那些兄弟们,但再简单也要有身正式的衣服。
陆峥接过袋子,打开,眉毛微微挑起。
谭溪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耳朵瞬间起了烧灼。
装西装的纸袋很大,她就把她买的内衣也塞到了这个袋子里,她给忘记了。
谭溪月面上倒还算镇定,她若无其事地从袋子里拿出上面的塑料袋,背到身后,“下面的是你的。”
陆峥点点头,随手关上半开的门,然后将刚刚穿好的T恤又脱下来。
……她让他去试,也没让他在这儿试。
她要是出去又有些刻意,谭溪月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雨,让自己不去在意身后细微的动静。
街对面正对着的房间里好像有人,正在抻着脖子往这边看,谭溪月唰一下将窗帘拉上,房间暗下来,她一转身,撞进他看过来的黑眸里。
他的眼睛在昏暗里好像更亮。
谭溪月指一下窗户,解释道,“对面有人。”
陆峥已经穿好衬衫,他拎着领带走过来,停在她面前,胳膊抬起,谭溪月呼吸停住,想后退,又没有动,他的手擦着她的耳廓,伸到后面,把还留有些缝隙的窗帘又给拉了拉。
谭溪月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房间变得更暗,也更安静了,这种安静又无端地挑起些心慌。
陆峥将领带递给她,谭溪月没有接,只道,“我不会。”
她话刚出口,又马上止住,下意识地看他一眼,他目光微沉,意味不明。
他知道她说了谎。
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在给林清和打领带。
以前的谭溪月确实不会系领带,在那一年多的婚姻里,她学会了很多事情,给林清和打领带,做他喜欢吃的菜,熬她那个前婆婆喜欢喝的汤,还有怎么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人。
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永远都在围绕着别人而活,那个时候,她还觉得,夫妻两人在一起奔日子,谁付出的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当初就是个傻子。
决定离婚的那刻,她打定主意不再过那样的日子,所以刚刚才脱口而出了自己不会系。
谭溪月想和他解释,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说起,又觉得或许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反正他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地搭火过一段日子,也许用不了一年,他们就会各自奔各自的前程。
她偏开他的视线,扔下一句“也不是非要系领带”,转头走到茶几旁,将一直攥在手里的袋子塞到自己包里,她该想到他不会系领带,早知道就不买这领带了,还能省下点儿钱来,她现在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
堆在肩头的头发一直往下滑,头发被雨淋过,干了后有些燥,她从包里翻出根头绳,想把头发扎起来,头绳用的时间久了,已没多少弹力,她稍一用力,直接断成了两截。
谭溪月看着断掉的头绳,有些许气闷,要不干脆把领带退掉,反正他也不会系,换回来的钱除了买几根新头绳,待会儿回家路过甘家烤鸡店,可以再买只烤鸡回去,给晚饭添个菜,她娘和她嫂子都喜欢吃甘家的烤鸡。
虽说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不太好,但领带是她花钱买的,她有处置的权利。
谭溪月随意地扒拉了两下头发,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身后有靠过来的脚步声,她还没有回头,她的手腕就被人虚握住,谭溪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想看他,他手指叩一下她的手背,让她不要动。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无言沉默的样子总给人一种压迫感,可她并不怕他,他让她不要动,她就不再动,他总不能因为她不给他系领带,就对她怎么样。
他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以手指作梳,慢慢地给她顺着蓬松的头发,他拿那条她打算去退掉的领带当发绳,试着想把她的头发给系上,谭溪月倒没想到领带还有这个用途。
她能感觉到他动作的生疏,他有些不得章法地拢着她的头发,试了两次,几缕头发一直从他指间滑落。
他略低下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后颈,陌生的酥麻沿着她的脊柱往下走,谭溪月摁上他的手,“我自己来就行。”
陆峥再叩一下她的手背,还是要她别动。
谭溪月扭头看他,他也在瞧她,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在她意料之外,她都能从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空气凝滞一秒,谭溪月僵着肩膀,视线转向前方,他想扎就扎好了。
雨噼里啪啦地砸到窗户上,屋内愈发安静。
她的头发最终被歪歪扭扭地扎了起来,他这里也没有镜子,也不知道他给她扎成了什么样子,很奇怪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扎头发,哪怕在她小时候,顾慧英都没管过她这些事情。
谭溪月侧身对他说了句“谢谢”。
陆峥眉头蹙起,又展开,他伸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她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暗红色的领带和浓黑的头发绕在一起,他给她扎得不算难看。
窗外先是划过一道闪电,又响起一声巨雷,将谭溪月飘远的思绪拉回来,她错身一步,断开两人眼神的交错,去拿茶几上的包,雨停不了她也得走了,不然嫂子该着急了。
陆峥看着她快要红成血的耳垂,眼底牵起些微不可察的笑。
又一道闪电劈过窗户,谭溪月手抖了下,包没拿稳,从茶几上掉了下去,包里的东西也滚落出来,她看到掉在地上的小盒子,赶紧弯下腰去捡,但被他先一步拿起来。
他仔细端详着小盒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谭溪月食指紧抠着拇指,轻声道,“这些肯定要提前备着,一年后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学,我都会离开这里,我不想中间发生什么意外,不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陆峥看着她脸上的笃定,眉眼渐渐冷下来。
谭溪月装得很坦然地回看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一年的期限明明是他们说好的,他应该也不想多出个意外的孩子来。
陆峥扯了下嘴角,将小盒子递过来,点着盒面给她看。
谭溪月不知道他让她看什么,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虽然事实上,她确实不太懂。
她之前没用过这些,今天是她第一次买。
她之前和林清和一次都没有过,因为林清和……不行。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先天的又或者是后天的事故,但他企图让她以为他成那样,是因为她。
他们领证那天,两家一起吃完饭,他开车送她妈和哥嫂回村里,回到家时,他脸色很白,额头上全是汗,她问他怎么了,他说刚在楼下,他想去街对面给她买些栗子,结果碰到一个抢钱包的,他被那个小偷踹了一脚。
她着急拉着他想去医院,他说他没事儿,缓一两天就能好,转天他就去了首都进修,中间他回来过两三次,每次看着她都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偶然的一次,她给他收拾包的时候发现了一份诊断报告,那份诊断报告让她觉得这里面有她的责任,他要是没去给她买栗子,就不会出那样的事儿。
后来她才知道,他说的那个所谓的抢包小偷,连同他故意让她看到的那份诊断报告,都是假的。
林清和让她见识到了一个人能够伪装到什么地步,她不知道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也有可能他一句真话都没和她说过,他把她骗得跟一个傻子一样。
所以,陆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不会说话,正好,她也不想和谁说话,她回到家,只想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可有些时候不说话又不行,比如现在,不然两个人没办法沟通。
谭溪月看着他的眼睛问,“怎么了,我买的不对?”
她买的当然不对,陆峥面无表情地将盒子角落里印着的两个字指给她。
中号……
谭溪月在药店就随便拿了一盒,根本没注意到这上面还标有型号。
她那天压到他身上,感觉到过鼓鼓囊囊的一团,应该不小,所以是她买小了?
谭溪月有些紧张,她想说“是要买大号吗”,结果给顺嘴说成了“是买大了吗?”
陆峥舌头顶向后槽牙,直接给气笑了。
中号都买大了,难道在她眼里,他就该用小号。
谭溪月被他这么严肃地一笑,更紧张,她从他手里夺过那个盒子,仰头道,“你笑什么笑,我又没看过,我怎么知道你该用什么号。”
陆峥一顿,攥住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扯过来。
今天,他就让她知道他该用什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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