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作者:黄易-免费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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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武侠/历史武侠
后武则天时代,权力尽入韦武集团之手。而来历神秘的北帮田上渊,更击溃黄河帮和洛阳帮,实力连塞外魔门亦难以撼动,南方的竹花帮岌岌可危!
龙鹰暗中重组劲旅,同时凭范轻舟的身份,江湖,周旋朝野。一向孤僻的符太,则被迫化身丑神医,重返尔虞我诈的宫禁,陷身古怪的绝色宫女,以及堪称当代第一拍马屁能手的高力士纠缠。
这段武周过渡往盛唐的路上,处处凶险,却又妙趣横生。武则天坐绝关,是否成功破空而去?龙鹰如何拨乱反正?李隆基如何重塑大唐?妖氛罩天之际,天地之间,明空还否?
《天地明环》,正是《盛唐三部曲》最精彩之高潮!

卷一
第一章 谜埋帝冢

神龙元年正月,李显登上皇座,恢复帝位,并率文武百官到上阳宫问安,给母皇尊号“则天大圣皇帝”。又对政变功臣论功行赏,赐文武官阶、爵。封张柬之为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敬晖、桓彦范为纳言;崔玄晔内史,袁恕己同凤阁鸾台三品,名称虽异,五人的职权等同宰相。加官之外,五人获赐郡公的爵位。
李多祚被封为辽阳郡王,宇文破代李锋为飞骑御卫大统领,后者降返原职。较特别的是宇文朔,赐封为首席御前剑士,就像风过庭般,虽不含实权,却有着无比崇高的荣誉,可奉皇命出征。
政变的另一关键人物姚崇,果如龙鹰所料,不获任何封赐,还被外调为亳州刺史,亦属“得偿所愿”,避难去也。
可是真正的得益者,却是武三思和武氏子弟。
武曌在李显复位后十天“驾崩”,三日后李显正式恢复大唐国号,持续十五年的大周帝国,宣告结束。
旗帜由武周的大红色恢复为黄色,郊庙、社稷、陵寝、官阶名称等回复旧制,定长安为首都,神都恢复洛阳旧名成为陪都。至此,表面看,张柬之等的“大唐梦”,终告梦境成真。
“武曌”去后,韦后再无忌惮,说动李显将武三思升为复旧官制后三公之一的司空,正一品,兼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名副其实的首席宰相。武懿宗亦因控制郭城有功,从右散骑常侍升为司徒,受封定王。武攸宜原职不变。朝代的嬗变,以武三思为首的武氏子弟不但丝毫无损,势力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因着与韦后的关系,成为李显背后的操纵者,兑现了龙鹰对张柬之一方的多次警告。
依附武三思者纷纷进驻要职,其中以宗楚客最为显赫,升任兵部尚书,掌控兵上官婉儿被封为正三品女官婕妤,仍掌制命。
尤为荒谬者,李显立韦氏为皇后后,追赠皇后父韦玄贞为上洛郡王,母崔氏为郡王妃。韦后还师武曌故智,自李显坐朝的第一天,竟立帷幔坐于殿上,来个垂帘听政,惹起朝臣极大愤慨,李显一律不听。
二张家族及其依附者,随二张被诛全面失势,二张的兄弟张昌期、张同休、张昌仪等,与张易之、张昌宗一同枭首天津桥南。韦承庆、房融、崔神庆等全被下狱治罪。
杨清仁虽然在政变里出过力,却因被韦后和武三思所忌,除增加食禄外,不获任何封赠。当然杨清仁志不在此,只求在新朝保存一个席位,能出入宫禁,其所愿也。
反之洞玄子水涨船高,因深得李显、韦后和武三思欢心,虚悬多年的道尊之位,落入他的邪手里,成为名义上道门的领袖。由于李唐奉道门为国教,洞玄子的地位等若大唐的“国师”。
李显同时大赦天下,当然,并没有二张同党的份儿。以往为酷吏冤枉者予以平反昭雪,子女发配为奴者皆免;李唐皇族配没者回复皇族身份,按情况授予官爵。事实上,含冤者早被女帝赦免,受益最大的是李唐宗室,因为女帝对以李贞、李冲为代表的宗室诸王,一直不肯赦宥,子孙流放岭南者甚众,或拘禁多年,也有流落民间,至此闻讯自行归来,各以亲疏袭爵拜官。
最难处理的是龙鹰。
但即使凶狠如韦后、奸诈似武三思,亦知挟强势玉成传位之事的鹰爷是开罪不得的,其后果将没有人能承受。他们的难题,由龙鹰解决,对任何爵位,一概推辞不受,只承袭“国宾”之号,由大周国宾,转为大唐国宾。对上阳宫外的事,一律不闻不问。
“女帝”驾崩后第七天,龙鹰率千骑御卫,护送“女帝”灵柩往关中干陵,离此是非之地。

龙鹰和席遥卓立梁山顶峰,俯瞰远近。
抵此之前,龙鹰从未想过干陵的规模如此庞大,纵然比之附近其他帝陵,亦鹤立鸡群。
梁山本身地势险要,是从黄土高原台地上拔地而起一座圆锥形山岭,东有豹谷,西为漠谷,山巅由三个耸立的峰尖组成,由南北走向的高岭相连。主峰北峰,为干陵地宫所在;南面两峰较低,此两峰东西对峙,成为陵寝的天然门户。
梁山处长安城西北,居干位,干为天,帝为天子,故称干陵。干陵巧妙利用山势地形,气势雄浑,布局宏大。
此陵可大分地上和地下,上有外城、内城,两重城墙,四座城门,献殿、偏房、回廊、阙楼等殿宇林立,御道接神道,道旁石刻柱立,有高达两丈的一对象征陵墓标志的华表,接着是翼马、朱雀、石马、翁仲、石狮等守护陵墓的雕像,造型浑厚朴实,高逾丈,踏足御道,如入天将神兽之境。
接着就是纪念两帝功绩的巨大石碑,一为高宗的述圣碑,另一为武曌谥号的则天碑,成双成对,胖公公一直不肯透露的“碑文”,终于呈现龙鹰眼前。
地面上是一座完整的宫城,地底则为地下宫殿,乃凿石开山而成,自高宗于文明元年葬于此陵,到今天历时二十二载,期间在胖公公主导下不断营建,花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工程之浩大,可以想见。最特别处,是进入地下陵殿的隧道位于梁山主峰南部山腹的位置,表面看没半点加工的斧凿之痕,仿如天然山坡,只要将营建的数据毁去,施工者守口如瓶,想找到这个唯一的入口,已非常不容易。纵然找到,亦没法破门关而入。
胖公公现正督师封闭入口,动用四千多块重石条,顺坡一层一层的砌筑。石条上有凹槽,以铁栓左右拉固,上下之间有铁棍穿连,再用熔化的铁浆浇灌,令迭压的石条浑然为一,坚固至极,即使你拥有无限的人力,想破陵而入,没有数十年的工夫,休想办到。
女帝花这么多工夫在此帝陵上,龙鹰是可以理解的,当时武曌想的只是百年归老后的安息之所,不容任何骚扰,因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一来她以武周代李唐,又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女子之身称帝,说不定死后被人翻帐,更怕圣门身份泄露,凡此种种,令她不得不为身后事好好打算。其与高宗合葬一墓,亦含有若冒犯她的陵寝,等于冒犯高宗之意。谁想过此陵成了她“坐死关”之地?
远眺东面,是与干陵互为毗邻、太宗昭陵所在的九崾山,右面遥处是山顶终年积雪的太白山,脚下渭河诸水东流,龙鹰神思飞越,驰想着永不再踏足人世的“武则天”一生的功过。
武曌是独一无二的,以前没有过,将来也不大可能出现,指的不单是她的成就,还有她的胆识谋略。她从夺权到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充满传奇的色彩。无疑地她用了残酷的手段排斥异己,巩固权位,但只限于皇族和官僚阶层,而其逆我者死的作风,乃形势使然,不如此早被开国元勋长孙无忌、褚遂良等轰了下来,死无葬身之所。这类事攸关生死荣辱,开始了没得停下来,还要干得彻底,因仇恨和敌意愈滚愈大,不会减退。
即使对她最苛刻者,亦不得不承认女帝推动了社会各方面的发展。其打击高门世族的努力,逆转了自汉代以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陋习,因而发展科举,开设殿试,广开仕途,用人惟才,奠定了盛世的基础。内则奖励农桑,兴修水利;外则藉龙鹰东征西讨,压抑契丹、突厥,重置塞外都护府,打通丝绸之路,均为功不可没。她本身便是一次对男尊女卑的时代最大的冲击,以一女流之辈,问鼎帝座,掌权近一甲子,敢说“武则天”非为一位杰出的帝君者,纯为脱离现实的执拗和偏席遥的声音在龙鹰的耳鼓内响起,道:“非常羡慕圣神皇帝。”
龙鹰心不在焉的应道:“天师不害怕吗?”
席遥默然不语。
龙鹰收摄心神,朝他瞧去。
当年在长安郊野立在高崖边缘的席遥回来了,正负手鸟瞰山下的原野河流,深情专注,双目闪动奇光,浸沉在某一奇异的情绪中。
席遥徐徐道:“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怕有人能证实死亡是真的死亡,我的前生只是一种幻觉、一个疯想。”
接着别头朝他欣然道:“幸好得鹰爷告知风公子和月灵奇异的隔世情缘,牢固了我的信念,再不会被动摇。”
龙鹰难以相信的道:“在天师那般千真万确的情况下,仍容许怀疑和患得患失的余地吗?”
席遥叹道:“看看眼前的天地,是那么具有强大的慑服力,任何与此无直接关系的,自自然然被淘汰和忘怀,此乃修道者的心障,能逾越者绝无仅有,也正为‘绝关’的真义,因再无回头路可走。”
龙鹰讶道:“听天师的语气,似不将小弟的死而复生计算在内。”
席遥苦笑道:“这恰是问题所在,由于不是亲身经历,且是绝对个人的经验,总难避免有那丁点儿的怀疑,鹰爷是否真的已越过生死的界线,又从那边返回来,就像若我将自身的经验公告天下,闻者将嗤之以鼻。”
龙鹰同意道:“人之常情也。”
席遥满怀感触的道:“我们是有大福缘的人,若非如此,日子真不晓得怎么过。”
龙鹰明白席遥这刻的感慨,他和席遥、法明、符太和胖公公是离开地下陵殿最后的五个人,送别女帝和千黛。
席遥深情地俯瞰山河远近的美景,亦正是他这个一心要找寻离世出口的奇人,能对眼前无比真实的天地,贯注比任何人更深刻的感情,前世和今生融合为不可划分界定的整体,形成与其他人迥然有异的独特经验。
封闭陵殿入口的声音在下方隐隐传上来,提醒着龙鹰女帝被永远封闭在绝关之内,为眼前现实的人间世添加了某种诡异莫名的气氛。他躲到梁山之巅来,是不愿看着入口隧道不住被层层加封。
席遥说得对,要在这无比真确、不容置疑、可吞噬一切对她真实性的怀疑、庞大无匹的世界寻得“仙门”,破空而去,是如斯地不可能和超乎现实,想想已令他对女帝在陵殿内的命运有不寒而栗、肝肠欲断的可怕感觉。他们将永不晓得“武则天”坐绝关的结果。
席遥的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道:“当前世的经验倒卷回流进入今生的我,使我晓得自己乃卢循的转世,那种冲击是天翻地覆的,摧毁了我自以为是的所有信念。”
龙鹰从浮想里脱身出来,往席遥瞧去,后者凝视着地表远处延绵起伏的山峦,不但像没有人在他身旁,还似把自己都忘掉了。讶道:“可是天师乃道家修行之士,照道理该比一般人易接受轮回转世之说。”
席遥叹道:“那时的我,早被现实征服了,还想着离开道门。仙道之说虚无缥缈,不切实际,我的脑筋也被现实封印,不敢逾越,禁制是那么的彻底和自然而然,令你丝毫不察觉是自我封闭,还感到理所当然,不如此是痴人说梦。告诉我!你认为眼前的虚空,真的可以破开一道离此而去的仙门吗?”
龙鹰呆瞪着眼前广袤的空间,既真实又难把握,说不出话来。
席遥道:“我们和当年的燕飞与孙恩,都是晓得仙门的人,但却有着关键性的分别,就是他们曾亲眼目睹三佩合一,仙门开启,不用像我们般免不了有时胡思乱想。”
又沉吟道:“对本人来说,世上最大的奥秘和奇迹,莫过于仙门,因而死亡亦变得非为绝不可免的事,就看我们的福份。鹰爷有兴趣听我修炼‘黄天大法’的情况吗?”
龙鹰正需要点较实际的东西,忙道:“当然想听!”
席遥吟唱道:“‘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谁知些子玄关窍,不在三千六百门’。”
龙鹰心中涌起诡秘莫名的奇异感觉。
“黄天大法”乃孙恩在距今二百多年前自创,传予卢循,故此现在向自己传法的,是“卢循”而非“席遥”,这笔糊涂帐恐怕没人弄得清楚。
此刻的席遥,亦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女帝刚入干陵绝关,此刻的席遥又前世今生的交错纠缠,忽然间,习惯和熟悉的事物,似全崩塌下来,再难区分何为真?何为假?又或真和假的对立是否存在?哪些算是真?哪些算是假?
席遥续道:“‘黄天大法’,与‘道心种魔’处处相通,欠的只是‘出生入死,离死返生’此一着,言理方面则更为精致入微。鹰爷的‘至阳无极’虽告成形,却略嫌粗糙,为使仙胎魔种能有个完美的结合,我和僧王商量过后,决定将‘黄天大法’之秘尽告鹰爷。哈!鹰爷当明白我席遥这一片苦心,最后为的还是自己。”
龙鹰欣然道:“天师提起仙胎,小子立即浑体生机,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同道中人,互相之间真正的无私,在这尔虞我诈的人间世,多么难得。”
席遥哑然失笑,往他瞧来,道:“是真正的利益一致。‘黄天大法’分九重功法,一言贯之,就是‘炼心’。第一重炼的是未纯之心,屏情去妄,心照于空。第二重炼入定之心,第三重炼天地之心,一阳来复,玄关窍成。由此到第八重的炼心成神,灵则动,动则变,变则化,以至能出神入定,不为物境所迷,于鹰爷来说,早为过去了的事。我想和鹰爷说的,是最高的第九重功法。”
龙鹰道:“天师太看得起我了。只在不为物境所迷一项上,我只能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偶一为之。”
席遥笑道:“即使敝师孙恩,亦是在特定的状况下方办得到。第九重功法,就是‘炼神还虚’之法,须炼至众有皆空,清虚一炁,盘旋天地之间,在其内又不在其内。天地有毁,虚空不毁。”
龙鹰一怔道:“虚空不毁?”
席遥淡然自若的道:“仙门开启后又闭上,何来有毁?”
龙鹰拍额道:“对!”
席遥道:“卢循就在此却步,难作寸进,也是我早前的遭遇,幸好僧王寻上本人,得闻《道心种魔大法》之秘,明白炼虚的同时,尚要合道,此道就是‘虚空之道’,一切奥秘,尽在虚空。”
龙鹰抓头道:“我似乎明白,又似完全不明白。”
席遥沉声道:“虚空不空,乃一切的根本,没有了虚空,一切将不复存。”
龙鹰双目爆闪奇芒。

第二章 无字天碑

火炬光照耀下,一对石碑矗立前方,东西对峙,若如两尊高达二丈守护陵寝的天神,默默以它们独有的方式,诉说主子们生前的丰功伟业。
这对石碑开创先河,分别代表唐朝第三代皇帝高宗李治,和至今为止中土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两代君主,合葬一陵。
位于西侧的属高宗,为述圣碑,由七块巨大石料组成,碑石节数合“日、月、金、木、水、火、土”的七曜,当年武则天亲自撰文,李显书写,凿刻后涂以黑漆,光亮夺目,共八千余言,当然歌功颂德,隐恶扬善。
述圣碑东侧为武则天碑,胖公公没说出来的碑铭,终于揭晓,光光滑滑的没半个刻字。武曌可为高宗的述圣碑洋洋洒洒的撰写八千言的长文,自己的碑铭却不着一字,本身已有着难以形容的诡异,比之千言万语,更能触动观者的想象。
通往帝陵的隧道在入黑前被彻底封闭,接着铺以泥草,还原为山坡的部分,不露痕迹。
龙鹰、胖公公、符太、法明、席遥五人立在“无字碑”前,做最后凭吊,战士守护四方,见证着这特别时刻。
明天,将有兵马从“新都”长安开来,负起守陵之责。
直到此刻,武则天的“死讯”仍未泄出,来守护的兵员,还以为是一般正常的工作。这是基于龙鹰和代表李显的张柬之的秘密协议。
女帝驾崩的时间,与二张的被诛只隔数天,很易予人女帝是给逼死或气死的错觉,于此新朝刚立,政治不稳之际,极不利新朝的施政,实非群臣所愿。故此经商议后,李显一方决定将女帝的死讯延迟半年或更长的时间才公布,期间以种种手段掩饰女帝过身的事实。此更为一石二鸟,可配合新朝从陪都洛阳迁返旧都长安的大规模行动,届时李显亲自护送武则天的灵柩返长安,正式将之安葬干陵,让女帝长眠于此。
这样既没违背女帝不准李氏和武氏子弟相送的命令,又在表面上让李显等尽了孝道,对天下万民有所交代,不授人以柄。
故此龙鹰等的行动是于绝对秘密的情况下进行,先封锁方圆百里之地,不容人进入,才在胖公公指挥下,迅速完成封陵之举。
龙鹰审视着无字碑,叹道:“难怪我想破脑子也想不到。他奶奶的!竟然是破碎虚空。”
符太道:“换过其他人,即使对着石碑仍想不到,或会猜是因圣神皇帝功德比天,故无人敢用文字表述。哈!”
法明合十低喧佛号,道:“善哉!善哉!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席遥捻须微笑道:“我却道不知情者,会认为是圣神皇帝表现出君主的风度,将功过留待后人评说。”
龙鹰兴致盎然的向胖公公问道:“公公又认为其他人怎样想呢?”
胖公公笑道:“公公的猜测没你们般天马行空,浮想联翩,而是从实际或政治的方向去看。”
符太感到有趣的道:“公公指点!”
胖公公现出功成身退的轻松写意,取出烟管,让符太点燃烟草,深吸两口,悠然道:“为高宗撰文的是圣上,现在够资格为圣上写铭的是李显。当后人发觉则天碑上空空如也,稍懂现时形势的,该认为问题出在‘正名’和‘定位’之上,因没法决定圣上该称帝还是称后,致无法落笔。”
龙鹰拍额道:“外行人毕竟是外行人,没法想得周详。”
胖公公再吸一口,叹道:“什么都没关系哩!”
法明向龙鹰道:“本王将亲自送公公往南诏去,顺道看看滇池的风光,然后折返江南,过一段平凡而又绝不平凡的日子,静待邪帝的好消息。”
龙鹰喜出望外,亦晓得法明与他持同一想法。
对付胖公公绝不容易,可是胖公公因处理女帝的“后事”,形迹已露,以台勒虚云的智慧,又猜到与自己实难以善罢,交锋是个早或晚的问题,该不会放过胖公公此一罩门死穴,只要出动高手如无瑕、杨清仁、洞玄子之流,不是没有活擒胖公公的机会。法明来此一着,肯定粉碎了台勒虚云任何手段。
胖公公欣然道:“僧王对公公很有孝心。”
接着向符太道:“小子又如何?”
符太道:“我本想送公公一程,现在有僧王出马,再用不着我。自小我就有个心愿,就是独自在大漠过一段日子,既是流浪也是修行。趁此机会,可以还愿了!”
龙鹰皱眉道:“不是要去找拓跋斛罗吧?老子也有份的。”
符太一怔无语。
龙鹰道:“你还是先跟着我,到幽州后再说。”
符太耸肩做了个不在乎的姿态。
法明点头道:“鹰爷明智。”
胖公公不用说,其他三人均为才智高绝之士,闻弦歌知雅意。
现在敌我形势逆转,龙鹰施尽浑身解数,险险保着女帝安然退隐干陵,但亦触犯了帝皇其力能克主的天条。要对付龙鹰,在神都时办不到,现时更办不到,而唯一可办得到的,是诛除龙鹰的羽翼,使他无牙无爪,难以造反作乱。如此思量下,手握重兵的郭元振由于与龙鹰关系密切,将首当其冲,一天不削他兵权,武三思、韦后之辈睡难安寝,以台勒虚云的算无遗策,亦不会大意疏忽,假设龙鹰没有应对之策,到木已成舟,噬脐莫及。
欲动郭元振这般的边疆头号重将,绝不容易,以张柬之为首的朝臣将激烈反对,亦恐惹起郭元振反扑之心,如因此惹来龙鹰,是弄巧反拙,所以非是短期内办得到,特别于此韦后等急须巩固势力之时。可是一旦削掉张柬之等政变功臣的权力,迁返长安,那时再筹谋应付,势失时机,陷于被动。故此若要做工夫,此其时也。
其次,“南人北徙”的计划处于关键时刻,如火如荼,与北帮的私盐交收,亦到了最后阶段。以前因难以分身,由刘南光的范轻舟处理,在这个时刻,须以龙鹰换走刘南光,方不致因遇上北帮的龙堂堂主乐彦,立被揭穿。
胖公公提起烟管,深吸一口,徐徐吐出几重烟圈,好整以暇的道:“永远勿忘记一件事。”
龙鹰虚心请教。
胖公公在众人聚精会神聆听下,仍沉默好一阵子,方缓缓道:“我们的对手是台勒虚云!”
人人动容。非是因胖公公这句话石破天惊,而是为胖公公以这种半卖关子的方式说出来,感觉特别强烈。
法明、席遥和符太,对台勒虚云的感觉远比不上龙鹰的强烈和深刻,是因闻而未见,际此似完成了最艰难任务的当儿,虽不致忘掉他,也将其置之于脑后。忽然得胖公公提醒,如雷贯耳,才发觉确得意忘形,轻疏大意。
符太皱眉道:“在现时的情况下,台勒虚云该暂时难有作为。”
法明也点头道:“若他确信鹰爷到南诏去会娇妻爱儿,理该不敢再来惹鹰爷。”
胖公公悠然道:“听僧王这般说,知僧王对台勒虚云从未作过深思,这是情有可原,因僧王的心神全投放往另一方面去,除非祸难逼至眼前。公公没僧王的问题,自李重润等三人被台勒虚云害死后,一直在思索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龙鹰吁出一口气道:“幸得公公提醒我,我确没特别考虑他,而到得公公提醒的这一刻,仍没法猜到他还可有何手段。”
胖公公微笑道:“先答公公一个问题,台勒虚云深悉其他人弱点的本领,是怎样培养出来的?”
龙鹰哑口无言。
他首次晓得台勒虚云看重人性,又针对人性施治,是从弓谋处听回来的。与台勒虚云多次接触交锋、明争暗斗后,对台勒虚云的认识日渐加深,知其对人性弱点的认识,已臻洞察无遗之境,自己如非鸿运当头,早败下阵来,不论文比武斗,在政变前是居于下风,现在表面似是扳回劣势,所以松懈下来,而此正为人性的弱点。
龙鹰道:“若要勉强找个合理的解释,我会说是因台勒虚云有着能抽离和隔岸观火般的心态,故能洞悉人性。”
席遥有感而发的道:“只有局外之人,才能看清楚局内人的情况。”
法明思索道:“这说法虽流于空泛,却很难找到更合理的解释。”
胖公公微笑道:“你们尽朝难处想,公公却是脚踏实地,直接简单的去想,并拟定出应付台勒虚云该持的正确态度,避免再一次被他算倒。”
月儿升上夜空,辉散着金黄的色光。
往上瞧去,干陵像一面大屏风,气象万千,峥嵘峭拔。
符太饶有兴致的道:“公公的话,总能发人深省,聪明有聪明的弱点,愚蠢有愚蠢的可欺,总结就是不论智愚,均有人性上的弱点。”
胖公公目光扫过四人,最后停留在龙鹰脸上,肃容道:“只有深悉自己人性上弱点的人,方有可能明白其他人,这套本领,是从自身开始,叫推己及人。”
四人瞿然动容。
席遥叫绝道:“公公的看法,一针见血。”
法明脸色变得凝重,沉声道:“公公想指出的,是否台勒虚云绝不犯我们认为他会犯的错误?”
符太咋舌道:“如此鹰爷肯定有难。”
龙鹰背脊寒浸浸的。
他已成台勒虚云一方的头号敌人,能克服本身人性弱点的台勒虚云,不会放过龙鹰的任何破锭,而现时台勒虚云最要掌握的,正是龙鹰送女帝入陵殿后的去向行止,如此势大大影响龙鹰今后的行动。
胖公公道:“派人来杀公公,实属不智,且风险极大。台勒虚云最切实可行的事,是找人吊靴鬼般追蹑鹰爷,确定鹰爷是否真的到南诏去。若然如此,台勒虚云方真的放下心事。”
符太道:“若有一个人办得到,这人就是无瑕。唉!很头痛。”
席遥叹道:“塞外圣门竟然出了这般的厉害人物,至今我仍难以相信,竟可凭空抓着我们唯一的弱点,且无从应付。”
法明冷哼道:“我不信凭我们五个人,竟应付不了个女娃儿,杀不掉她也至少可撇掉她。”
接着苦笑道:“我又犯轻敌的弱点,对吗?”
胖公公从容道:“幸好不论台勒虚云如何厉害,仍是人而非神仙,而只要是人,就有人的弱点,例如他针对人性无微不至的手段,本身就是个弱点,正因如此,方可以令他不再怀疑鹰爷是范轻舟。”
符太精神大振道:“对!正因他算得太尽,又恰好被鹰爷听到他验明正身的计划,始释去他对范轻舟的怀疑。今次也因算无遗漏,故被我们猜得他会派无瑕来确定我们的去向。公公厉害!”
胖公公欣然道:“天下间若要找个能对付无瑕者,非鹰爷莫属,情况类近太少之于柔夫人,是一种宿命,其他人均不行。”
席遥不解道:“何不索性干掉她?一了百了。”
胖公公道:“她很像当年的婿棺,不论徐子陵和寇仲如何了得,仍给她耍得晕头转向,微妙处不在实力较量,而在似有若无的情意。想想!如果徐子陵来个石青璇、棺婿兼收并蓄,我们现在肯定不会聚在这里为无瑕烦恼。”
符太拍腿道:“好计!鹰爷非是徐子陵,不怕广纳姬妾。”
龙鹰叹道:“你是我吗?知我心里的想法?无瑕是碰不得的,除非小弟肯助杨清仁做皇帝。他奶奶的!”
胖公公道:“少说多余话。今晚我们兵分两路,田归道领手下往幽州去,我们则动身往南诏,只要探到有被无瑕跟踪的蛛丝马迹,由鹰爷出动去收拾无瑕。娶不娶她是鹰爷的自家事,但必须以得到她的身体为目标,其他的想法均不切实际。此为圣门内部的争斗,不宜牵涉外人。”
符太一怔道:“他去了对付无瑕,我做什么好?”
胖公公笑道:“鹰爷着你跟着他,是怕你去挑战拓跋斛罗,未经深思。处理无瑕后,他须扮范轻舟到幽州去,如果有你跟着他,不是明着告诉台勒虚云范轻舟就是龙鹰吗?故万不可行。”
席遥欣然道:“随我们一起到南诏去吧!”
龙鹰欢喜的道:“天师也去南诏呵!”
席遥道:“以前我爱孤独,可是给僧王找上后,发觉吾道不孤,竟有可寻幽探胜的好伙伴,当然不愿错过。”
符太现出苦恼的神色。
法明笑道:“太少怕没了鹰爷的日子,将是度日如年。”
符太颓然道:“该这么说才对,到神都后,每天都在刀尖浪锋上过日子,危机四伏,惊险刺激,一旦回复平凡的生活,对明天又没有特别的期望,怕不习惯。”
胖公公胸有成竹的道:“要太少远走他方,太浪费了。”
符太大喜道:“公公对我有何巧妙安排?”
胖公公拍胸保证道:“公公想出来的,包保火辣刺激,只怕你胆子不够大,勇气未足和缺乏应付大转变的决心。”
众皆大讶,猜不到胖公公葫芦内卖的是何药。
龙鹰百思不得其解的道:“公公说的,全是太少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坏家伙最乐意做的事,为何仍怀疑呢?”
法明自叹弗如的道:“幸好本王非是公公的敌人,否则栽了仍不清楚是怎么的一回事!”
在期待下,胖公公先吸几口烟,轻描淡写的道:“这是赠予台勒虚云的临别秋波,炮制出另一个可与他近身缠斗的人来。就在李显这个没用的皇帝迁返长安前,符小子以丑神医的身份回到李显身边,其他的还看符小子的造化哩!”
众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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