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悬疑 恐怖 推理
我们以为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为什么走着走着,人生却变了样?
第一本让我们感到骄傲的华文警察小说最高杰作!
一组数字,六个片断,
构成一位警探的故事,
一座城市的故事,
一个时代的故事……
四个月之前,没有人想到这个城市会有这样的改变!
因为一桩纠纷,蔓延成暴动,整个城市陷入蠢蠢不安,危机一触即发。
有人怒吼著抗争,想要改变现状,也有人只是默默希望一个稳定的未来,而他徘徊在两个极端之间,站在界线上。
曾经,他向往成为一名警察,只是身处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里,让他不得不打消念头。
没想到,偶然间听到的一句话,竟把他卷进危险的漩涡,仿佛命中注定要跟警察同进退。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和身边的人都想反抗自己的命运,却从此走上天差地远的道路……
这是一部让你想向作者脱帽致敬的小说!新生代作家陈浩基为我们展现了他无比的潜力和企图心,六个短篇串连出一位警探传奇的一生,充满意外性与戏剧性的情节,紧紧扣住我们的脉息,而在虚实交错的故事中,我们看见了关于使命、关于服从、关于公义与自由的叩问,更看见个人的抉择、时代的移转、城市的变迁,如何深深地在命运的画布上烙下斑驳的印痕。
1
骆督察一直很讨厌医院的气味。
就是那股飘散在空气中、呛鼻的消毒药水的气味。骆督察不是在医院有什么不快的回忆,只是,这空气往往令他联想到气味相似的停尸间。就算当了二十七年员警,见过无数尸体,他依然无法习惯这种气味——试问除了对尸体有特殊癖好的变态外,谁会在面对死人时感到愉快?
骆督察吐了一口气,心底的不安却没有因为这一口气而消减半分。比起在停尸间观看验尸过程,这刻他的心情更是沉重。
身穿整齐蓝色西装的他,落寞地瞧着病床上的人。
在这间单人病房里,病榻上躺着的,是一个庞眉皓发的老年人。在呼吸面罩下,老人的脸上满布皱纹,双目紧闭,肤色苍白,长著零星老人斑的手臂上插著细管,连接着好几台运作中的医疗仪器。病床上方悬挂著十七寸的平面萤幕,显示著病人的脉搏,血压、血含氧量等资讯,线条缓慢地从右往左移动,如果这画面不是跳动着,任谁也会觉得这老人已经死去,床上躺着的是一具保存得很好的尸体。
这位老人是骆督察的“师傅”,是多年来指导他调查、搜证、推理、破案,却从不按牌理出牌的师傅。
“小明啊小明,办案不可以墨守成规。警队里已经有太多因循苟且、只按照死板的规则做事的人,虽然纪律部队遵从上级指示是铁则,但你要记得,员警的真正任务是保护市民。如果制度令无辜的市民受害、令公义无法彰显,那么,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去反抗那些僵化的制度。”
骆督察想起师傅这句老挂在嘴边的话,不由得苦笑起来,骆督察全名骆小明,他在十四年前升任见习督察后,几乎没有同僚直呼这个逗趣的名字,都会叫他“骆督察”,就只有他的师傅,一直喊他“小明”。
毕竟,对他的师傅关振铎警司?来说,骆督察就像儿子。
关警司在退休前担任总部刑事情报科B组主管。简称CIB?的刑事情报科是警方的中央情报机关,负责搜集、分析和研究各区的犯罪情报,再联同其他部门策划行动。如果说CIB是警方的大脑,当中的b组就是负责推理的前额叶,把收到的资讯分析、组合,从蛛丝马迹找出旁人无法看清的事实,关振铎从一九八九年开始统领这个核心小组,成为情报科的灵魂人物;而在他退休的一九九七年,当时仍是探员的骆小明调职情报科B组,成为关警司的“关门弟子”。
虽然关警司只正式当了骆小明的上司半年,但他在退休后以合约形式担任警方的顾问,他有更多的机会指点小明这位年龄相差二十二岁的后辈。对没有子嗣的关振铎来说,对方就像自己的儿子。
“小明,跟嫌犯打心理战就像赌扑克,你要让对方弄错你的底牌——你明明拿一对A,就要让对方以为你只有2、3点凑不成牌型的杂牌;你眼看没胜算嘛,却要装腔作势加注,令对方以为你胜券在握,只有这样子,犯人才会露出破绽。”关振铎曾这样对骆小明说过,就像父亲教导孩子,关振铎把他破案的诀窍倾囊相受授。
经过多年相处,骆小明待关振铎如父亲,对他的脾性更是一清二楚。警队同僚替关振铎起过好些浑号,像“破案机器”、“天眼”,“神探”等等,但骆小明觉得最贴切的,是已去世的师母—亦即是关振铎的妻子—的一句。
?目前香港员警职级由低至高分别为:警员、警长(警长、警署警长)、督察(见习督察、督察、高级督察、总督察)、警司(警司、高级警司、总警司)、处长(助理处长、高级助理处长、副处长、警务处长)。警员及警长合称每“员佐级”警务人员、警司和处长合称为“员警、委级”警务人员。
?CIB:Criminal Intergence Bureau.
“他根本就是‘算死草?’,叫他‘度叔’还差不多。”
在广东话中,“度叔”是斤斤计较、吝啬守财的人的戏称,而碰巧“铎”和“度”同音。骆小明想起多年前听到师母说出这句双关语,不由得露出微笑。
精明干练,特立独行、锱铢必较……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经历了六○年代的左派暴动?、熬过七○年代的警廉风波?、对付过八零年代的凶悍歹徒、目睹过九○年代的主权移交、见证过〇〇年代的社会转变,数十年间默默地侦破了上百宗案子,暗地里为香港警队历史写下光辉的一页。
如今,这位人物行将就木,他曾经参与建立的警队形象,亦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崩解——在二○一三年的今天,香港员警的光环业已褪色。
在殖民地时代,香港员警曾因为尽忠职守而获英女王颁予“皇家”的称号,七○年代末肃清贪污贿赂后,成为全世界数一数二的优秀执法部队,有效率地遏止香港的犯罪活动,以保护市民为己任,获得社会各阶层支援,确立了公正无私,诚实可靠的专业形象。虽然警队里偶有害群之马,身为警务人员却涉及严重的案件,可是大部分市民会认同这些只是个别事件,并不影响对香港员警的观感。
真正影响市民对警方观感的,是政治事件。
在一九九七年香港主权移交后,政治议题逐年升温。价值观的差异,渐渐从政治上的对立扩展至社会上的矛盾。社会运动,示威游行转趋激烈,首当其冲的便是前线警员。近年,警方多次奉命以强硬手段对付示威者,指派负责严重罪案的重案组调查社运分子并进行拘捕,于是社会上冒出质疑警方的声音—而这声音愈来愈获得本来不抱立场的中间派市民认同。
损害警队形象最深的,是个别事件中,警员执法时有双重标准之嫌。警队有“政治中立”的原则,面对所有情况都应该一视同仁,秉公办理,但当冲突涉及一些亲政府组织,警员似是受到掣肘,失去往常高效率的办案能力。有人言之凿凿地宣称,在香港强权已经压倒公义,香港员警沦为政权的鹰犬,纵容政府包庇的组织,执法偏颇,单纯为政治服务。
骆督察以前听到这些批评,他都会一一反驳。可是,如今连他自己也怀疑这说法是否真实,他再也无法义正词地主张警方绝对中立,站在市民的一方,不偏不倚地执法,警队里抱着打工心态的同僚愈来愈多,他们忘掉了这份职业神圣的本质,只单纯地执行上级的指令,跟以劳力换取薪水的一般工人毫无分别。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说法,不时传进骆督察的耳朵。骆督察一九八五年投考员警,是因为对员警这“身分”有一份憧憬,在他眼中,员警是除暴安良、维持正义的神圣工作。但对不少新入职的后辈来说,员警不是“身分”,只是“职业”,“嫉恶如仇”、“警恶惩奸”不过是纸上谈兵,不求把工作做好,但求把工作做完,保持良好的考评纪录,尽快晋升至安逸高薪的职位,安然待到退休,领取优渥的退休金和长俸?。
?粤语俚语,指事事算尽的人。
?一九六七年香港亲中共的左派在文化大革命影响下,发起对抗香港政府的暴动,从罢工示威演变至放置炸弹、枪战甚至暗杀,事件持续了六个月,称为“六七暴动”。事件中共有五十一人死亡,八百多人受伤,更有无辜市民被土制炸弹炸死,包括一对只有有八岁与四岁的姊弟。
?香港六、七○年代贪污风气猖獗,政府于一九七四年成立廉政公署,调查各界的贪污案件。一九七七年调查“油麻地果栏案”时,发现涉及上百名警务人员,导致警队与廉署发生正面冲突。最后由港督颁布局部特赦令方能平患。
?员警退休后,除了退休金外,每月仍会发薪水,直至亡故。因为是“长期俸禄”,故称为“长俸”。当这种心态愈普遍,警队便在不知不觉间失去特质,大众亦渐渐察觉,员警形象逐年下跌。
“小明……就、就算市民讨厌我们、就算上级要我们干违心的事、就算腹背受敌……别忘了员警的本分和使命……作正确的决定……”
不久前,关振铎气若游丝,在病床上紧握著骆督察的手,奋力地吐出这句话。
骆督察很了解师傅口中的“本分”和“使命”是指什么。身为东九龙总区?重案组组长,骆督察知道,他的任务从来只有一个—保护市民,逮捕犯人。当真相被掩埋、无法显露于人前,他就有责任拨乱反正,坚守公义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今天,他就要依赖师傅的余生,去履行一项任务。
午后的太阳照射著窗外碧蓝色的海湾,灿烂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透进房间内。房间里除了从仪器发出、显示病人仍生存的机械声音外,还有零碎的敲打键盘声。在房间的一角,一个女生正协助骆督察进行这任务。
“苹果,还没完成吗?他们快来了。”骆督察转头向叫做“苹果”的女生问道。
“快了。明哥你早点告诉我要改动系统,我就不会这么狼狈,修改接口不难,但编译要花点时间……”
“嗯,拜托了。”骆督察对电脑程式设计一无所知,“接口”或“编译”是什么他并不了解,不过他信任苹果的专业技术。
苹果回答时也没有抬起头,只埋首在键盘之上。她戴着一顶陈旧的黑色棒球帽,帽子压着一头蓬松鬈曲的棕色头发,脸上没半点化妆,鼻梁上架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残旧的工人裤,脚上穿着凉鞋,露出涂上黑色指甲油的十根脚趾头。这女生浑身上下散发著“怪咖”的气息,而更怪异的是她面前的茶几上放著三台打开了的笔记型电脑,一堆电线凌乱地散在地上。
“叩,叩。”
房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
“来了。”骆督察心里暗叫。刹那间,他回复老练如猎鹰的眼神——那是刑警的眼神。
2
“组长,人齐了。”骆督察的部下阿声打开房门,向上司点点头。他身后的人鱼贯进入病房,每一位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俞先生,谢谢你们抽时间前来……”骆督察离开床边,向房门走过去,“五位都到了,好。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没空,调查又得多拖两三天。谢谢各位。”
尽管骆督察的话甚为客气,在场的人都知道那只是粉饰门面的客套话。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桩凶杀案。
“对不起,骆督察,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到这儿……”
领头说话的,正是骆督察口中的“俞先生”俞永义。一般来说,警方要求证人——或涉案人士——做笔录,应该会在警署或现场进行,俞永义却没想过,他们居然来到将军澳和仁医院五楼的这一间单人病房。令他更感诧异的是,和仁医院是俞家经营的丰海集团旗下的私营医院之一,可是案件跟医院没有半点关系。
?香港警队除了总部(HO)外,把香港划分成六个总区,分别为香港岛总区、东九龙总区、西九龙总区、新界北总区、新界南总区和水警总区。各总区会再划分成分区,而总部、总区与分区均有不同的侦缉部门,视案件的性质和严重程度,由不同的部门单独或共同负责。
“请别在意,这只是巧合。警方的顾问不久前转进你们的医院,所以得劳烦你们来到这儿……和仁是香港设备最优良的医院之一,这么说来,也不算是什么巧合吧。”骆督察从容地回答。
“啊,是这样吗……”俞永义依然感到奇怪,可是他没有追问,穿着灰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年龄刚满三十二岁的俞永义脸上还带点稚气,但这刻他已成为俞家的一家之主——在母亲病逝、父亲被杀的今天,他只能硬著头皮,以家族主人的身分负责跟员警打交道。俞家是城中的名门望族,丰海集团是上市企业,俞永义想过终有一天要接手家族的生意,只是,他没想过这扁担会突如其来地压到自己肩膀上。
虽然俞永义是俞家的二子,但他现在已是家族中最年长的人了。
自从上星期亲眼目睹躺卧血泊中的父亲尸体,他就不断回想起二十多年前意外早逝的大哥俞永礼。
“如果大哥仍在世,他一定能沉着应付这处境吧。”俞永义暗暗想道。纵使父亲刚逝,俞永义脑海中一再浮现的,却是兄长俞永礼的脸容。每次想起兄长,俞永义的喉头都会涌起一阵苦涩。兄长的死令他的少年时代被黑暗笼罩,他花了好几年才从这阴霾中逃出来,慢慢习惯每次忆起往事所引起的反胃感。
这种久违的悸动让俞永义知道,俞永礼的死亡是无法遗忘的现实。他只能默默接受、默默承担俞家主人这份责任。
例如代表家人,跟警官交涉的责任。
虽然每次面对骆督察俞永义都感到紧张,但对俞永义来说,今天来到熟悉的和仁医院,比起身处气氛肃杀的警署来得轻松一点。
俞永义不是医生,但他对和仁医院的病房布置相当清楚。这跟他是集团高级干部无关,只是因为过去一年多,他每隔两三天便会探望住院的母亲。
在那之前,俞永义顶多一年到医院视察一次,毕竟丰海集团旗下除了和仁医院外,还有不少地产和货运贸易企业,而后者才是丰海的命脉。和仁医院不是集团最赚钱的资产,不过它是集团最有名的产业,无论是微创手术、从DNA找寻遗传性疾病的RFLP ?技术、针对癌症的放射线疗法等等,都由它率先从外国引入本地。
?ORFLP:限制性片段长度多盘性(restriction fragnent length pdyrnorphism ),是一种比较DNA分子的技术。
可是,就像三流的讽刺剧,即使俞家拥有设备精良、医疗团队优秀的和仁医院,俞家的夫人终究敌不过癌魔,撒手尘寰,终年不过五十九岁。
“骆sir,你和你的伙计已经烦了我们好几天,我看警方是破不了案,才特意弄些门面工夫,好向上级交代吧?”俞永义身后的年轻男生语带讥讽地说。他是俞家的么子俞永廉,比二哥俞永义年轻八岁。和世故的兄长不同,一身价值不菲的流行名牌打扮,头发染成红色的俞永廉的语气总带点轻佻,就算对着员警,他仍是口没遮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俞永义转头瞪了弟弟一眼,怪责对方出言顶撞员警,不过,其实他也有相似的想法,觉得警方只是在敷衍了事。事实上,就连在场的其余三人——俞永义的妻子蔡婷、俞家的老工人胡妈和家族的私人秘书棠叔——也是如此猜想。他们上星期已分别被召唤到警署进行详细的笔录,众人也不理解再接受问话对调查有什么帮助。
“俞家是有名的家族,丰海又是支撑香港经济的重要财团之一,媒体都对这案子虎视眈眈,警队高层非常重视本案,希望尽快解决案件,以免事件引起政商界的波动,所以只好向我师傅……总部的咨询顾问求助,请你们再花点时间详述案发经过。”骆督察无视俞永廉的冒犯,不缓不急地说。
“你师傅又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俞永廉话中带刺,完全没有把这位警官放在眼内。
“他叫关振铎,曾任港岛总区重案组指挥官、总部刑事情报科B组组长,现在担任警方的特殊顾问。”骆督察略带微笑,说:“他手上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到目前为止破案率是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俞永义讶异地说。
“百分之百。”
“你……你是夸大吧!怎可能有人破案率达一百巴仙?”俞永廉反驳道,不过他的语气并没有之前般嚣张。
“请问这位关警官在哪儿?”满头白发、六十多岁的秘书棠叔插嘴问道。他望向在房间角落敲键盘的苹果,但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个外表看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曾任重案组组长。
骆督察转头望向病床,众人初时没反应过来,渐渐才察觉对方的视线所在,正是问题的答案。
“这……这位老人家就是关振铎?”俞永义讶异地问。
“对。”
众人没想过躺在床上、风烛残年的老头就是骆督察口中的神探。
“他……患了什么病?”俞永义刚开口便后悔,说到底病情是病患的隐私,直接发问,很可能惹怒这位他不想招惹的警官。
“肝癌。末期的。”骆督察倒没有隐瞒,直话直说。众人没有察觉,他的语调带点苦涩。
“就凭这老……老头来侦查老爸的案件吗?”俞永廉依旧口不择言,不过他已经把“老不死”这三个字吞掉两个。
“永廉,说话尊重些。”说话的不是二哥俞永义,而是俞家的老臣子棠叔,俞永廉噘噘嘴,却没有反驳。
“骆督察,你要我们来医院,是要让我们复述口供给这位……这位关警官听吗?”俞永义的妻子蔡婷问道,她似乎仍未习惯”当家夫人”的身分,一副害怕失言的样子。
“就是这样子。”骆督察点点头,说:“我师傅没办法到俞宅或警署听取各位的证词,只好劳烦各位到这里来。”
“但……他能说话吗?”蔡婷望向床上的老人。蔡婷嫁进俞家前是位女医生,她看到病人口鼻插著喉管,要借助仪器说明呼吸,就知道要对方问话是无理的请求。
“他不能。而且他还不能动……他再次陷入昏迷了。”
骆督察淡然地说。
“昏迷了?”抢著说话的是俞永廉。
“所以我们迟来一步了?”俞永义问。
“昏迷指数是多少?”蔡婷问。
“三。“骆督察回答。昏迷指数三是最严重的昏迷状况,只有眼睛无法睁开、无法作声、连半点肢体反应也没有的昏迷病人才会得到“三分”这个残酷的分数。
蔡婷很清楚肝癌导致昏迷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肝脏机能受损,令血液中的氨或某些胺基酸浓度提高,影响神经系统,导致昏迷。这种称为肝性脑病的症状初时会影响病人意识,而最严重的情况就是令病人昏迷。
“关警官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如何助你调查?”棠叔问道。“骆督察,你跟我们开玩笑吗?”
“他仍听得到。”骆督察沉着地回答,“而且他的血氨含量已下降至安全水准,不会影响他思考。”
“就算听到又如何?他如何告诉我们他的想法?他是个重度昏迷的病人啊?”蔡婷插嘴说。五人中只有她一人具备专业的医疗知识,她知道这时候要挺身而出,替家人发言。
“听到就足够了。”骆督察指了指坐在他身后的怪咖女生,“她会处理余下的工夫。”
穿工人裤的女生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敲她的键盘,无视五人向她投下的异样目光。
“她叫苹果,是位电脑专家。”
“电脑专家?”俞永义觉得这说明有点多余,因为苹果面前三台大小不一、插满五颜六色的电线、外壳贴著卡通贴纸的电脑就说明了这女生是个电脑怪咖。俞永义记得集团的资讯科技部门也有好几位这样子的员工,毕竟IT人就是跟他们管理层两个样。
“电脑专家可以干什么?把那老人的脑袋抽出来,接上电脑吗?”俞永廉嘲讽地说。
“嗯,差不多。”
众人没想到骆督察爽快地给予肯定的答案,呆看着一脸认真的他。
“说明有点麻烦,让你们亲自试一下来得简单一些。只是为了让你们试用,不得不花点时间调节一下系统。”骆督察回头向苹果问:”还不行吗?”
“……好,完成了。”苹果一边抬起头回答,一边把一个像发箍的塑胶圈递给骆督察,那个“发箍”大概有两公分宽,外表呈黑色,在其中一端附着长长的灰色电线,接到苹果面前左边的蓝色电脑上。
“这个就是把关警官的脑袋抽出来的工具。”骆督察向众人扬了扬。“唔……王先生,麻烦你过来这边,示范一下。”
本名叫王冠棠的棠叔应骆督察的要求走到他旁边,表情却有点不知所措。
骆督察著棠叔坐在沙发上,再把发箍戴到对方的头上。令众人觉得奇怪的,是骆督察不像一般人把发箍戴到棠叔稀疏的头发上,反而以水准的方向,把那个塑胶圈套在棠叔的前额,就像孙悟空的金箍圈。塑胶圈两端压着太阳穴,而戴上这东西后,棠叔感觉到胶圈内侧有数个突起物,紧贴著额上的皮肤,骆督察轻轻地移动发箍,就像在调节仪器。
“嗯,可以了。”盯着萤幕的苹果突然说道,骆督察就住了手。
“各位知道什么是E E G吗?”骆督察向众人问道。
“脑电图Electroencephalography?”蔡婷道。
“对,就是那个。”骆督察说:“人的大脑由神经元组成,而当大脑活动时,这些神经元就会产生轻微的放电,通过称为E E G的技术就可以测量得到。科学家们叫这些电波做脑波。”
“这、这发箍可以把脑波变成语言?”俞永义讶异地问。
“不,现阶段科学家们仍无法完整地从脑波解读出大脑主人的思想内容。”骆督察说:“可是测量大脑状态却是应用多年的技术,而这技术近年更有所突破,只要简单的仪器就能做到。”
“测量脑波的难处在于分辨哪些是脑波、哪些不是。”苹果插嘴道:“就像这房间,光是一堆医疗仪器就产生大量的干扰电波,以前做E E G要在特别的环境才能进行,但今天消除这些‘噪音’的技术在电脑运算协助下变得很简单,我这套仪器的主程式由我独自编写,至于减噪的算法来自美国柏克莱大学一个研究团队提供的函式库,接口方面……”
“简单来说,这仪器让人只要动动脑袋,就可以测出最基本的想法。”骆督察打住苹果的长篇大论,伸手示意对方把其中一台电脑的萤幕转向众人。苹果把中间的电脑萤幕扭转——那是一台萤幕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的笔电——众人看到一个奇特的画面。画面分成上下两半,上半为白色,下半为黑色,画面顶部有一个黑色的“YES”,底部有一个白色的“NO”,而在黑白两色之间的分界线,有一个小小的蓝色十字。
“王先生,请你集中精神,想像这个蓝色的十字往上移动。”骆督察对戴着古怪塑胶圈的棠叔说道。棠叔不明所以,但也照着做。
“动、动了!”俞永廉指著萤幕嚷道。画面中的蓝色十字正缓缓地往上跑。当十字碰到“YES”这个字时,电脑发出一声“哔”声。
“大脑专注时和放松时产生的脑波有明显差别。”骆督察指著萤幕道:“当王先生集中精神,他的大脑就会产生……产生……”
“Beta波,即是十二至三十赫兹的脑波,只会在集中精神时发出。”苹果在萤幕后探出头来。“而放松时大脑会产生八到十二赫兹的Alpha波。”
“对,Beta波。”骆督察笑了笑,暗想自己果然不是念科学研究的材料。“王先生,请你试试放松,例如望向窗外的海景,指标就会往下移。你可以凭‘集中’和”放松“来控制那个蓝十字往上还是往下移动。”
众人半信半疑,盯着画面,只见指标慢慢地移动,一时往上,一时往下,棠叔的神色却告诉众人这仪器功能不假,他的表情愈来愈惊讶。
“真的!当我努力想它向上,它就真的向上跑!我不去想时,它就慢慢往下掉了!”指标来回移动了好几次,棠叔啧啧称奇,向众人说道。
“各位如果想试一下也无妨。”骆督察边说边替棠叔取下仪器。
换作是平时,俞永义早就脱口说让他试试,因为他一向对新奇的事物深感兴趣。不过在这个场合,他不想让自己受到注目,尤其是在这位深藏不露的警官面前。
“等等,那位专家小姐说程式是她编写的,但硬件呢?这塑胶圈就像订造似的……”棠叔问道。
“买的。”苹果回答。
“哪儿有这种东西卖?”棠叔一脸不解。
“玩具反斗城。”苹果从身后拿出一个纸盒。“用脑波游玩的玩具近年已经上架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只是拿市贩的装置来改装,别小看今天的玩具,我之前就试过把电玩的立体镜头改成V R感应器来取代VR手套……”
“慢著,你的意思是让昏迷中的关警官戴上这仪器,让他推理案情,告诉我们结果?”蔡婷打断了苹果的话,向骆督察问道。
“正是。”
“但这仪器只能让他回‘是’或‘否’,那又如何破案?”
骆督察以俐落的眼神扫向各人,说:“就算他只能答‘是’和‘否’,对我们的调查已经有莫大的作用……”骆督察顿了顿,嘴角微翘,继续道:“而且,他操控这仪器的能力,比我们在场所有人高明得多。”
骆督察从沙发走到落地窗的那一边,绕过苹果和她的电脑,跨过满地的电线,从病床左方轻轻地把塑胶圈套在床上的老人额上,直至苹果说了句“OK”才放手。
“师傅,你听到我说的话吗?”骆督察坐在床头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对着床上的关振铎说。
“哔。”电脑喇叭突然发出清脆的声音。蓝色指标一下子跳到画面的正上方,盖在“YES”之上。
“十字怎么突然动了?是坏了吗?”俞永廉说。
“嘟嘟。”在较低沉的电脑音效下,众人看到指标刹那间跳到画面底部,压着“No”字。
“我就说,他很擅长控制这机器。”骆督察道:“他之前每次肝昏迷都是用这机器跟我们沟通,练习时间加起来超过一个月,系统已收集了大量他的资料,误差值接近零。”
“有人能够如此迅速地改变自己的精神集中程度吗?”蔡婷一脸惊愕,来回察看老人和萤幕。
“哔。”十字瞬间移到YES之上。
“瞎子可以凭声音判断距离,聋子可以从嘴唇看出说话,人走到绝境就会发掘出潜能。”骆督察十指交叠,放在大腿上。“何况这是他昏迷期间跟外界沟通的唯一工具了,不可能不熟练的。”
画面上的十字慢慢地回到中间,就像操控者向各人宣示,指标现在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容他人质疑它的准确性。
“为了方便调查,我今天邀请五位到来,好让关警官了解案情,以及让他有机会针对各位查问案发前后的细节……本来我打算等他醒转后才进行盘问,但我刚才也说过警方高层相当重视本案,我唯有采取这种非常手段让师傅”发言“,加入调查。当然,查问由我来进行,关警官只会适时做出反应和提示,引导我们找出真相。”
“哔。”指标指著YES。
“为什么要我们全部来受审似的?凶手不是小偷吗?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啊?”俞永廉一脸不屑地提出质问。
“我会一一说明,况且我要把案情整理再告诉关警官。”骆督察没有正面回答俞家么子的问题,继续坐在床头旁的椅子上,说:“各位请坐,沙发虽然有点挤但可以坐四人,余下的一位请坐在门口旁的椅子吧。”
棠叔本来就坐着,俞永义、俞永廉和蔡婷往沙发坐下,一直没作声的老工人胡妈先站在门旁,犹豫了片刻,才坐在门口旁的木椅子上,沙发在房门的右边,正好对着病榻的床尾,俞永义坐在沙发中间,被横跨病床上的桌子阻碍了视线,只看到老人上半边的脸庞。不过,众人目光的焦点都放在沙发右前方落地玻璃窗前的苹果,或者该说,他们在意的是那个代替关警官嘴巴、显示著黑与白的十七寸萤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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