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女性小说 成长 逆袭 脱口秀 现代言情 单身女性 多样关系 述情障碍 熟男 熟女
失笑,又名忍俊不禁。
脱口秀女演员顾逸白天做社畜,晚上登台,没有远大的野心,目标就是让台下所有观众都能笑。突然第一排来了个男观众,无论段子还是互动都逗不笑,演出以外又“不解风情”,让她异常挫败。
梁代文为了逗自己笑也在做各种尝试:写日记,读小说,看女团演出,抽选去看脱口秀……但患有述情障碍的他很难感知到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毫无波澜”。
接受眼角膜捐献重见光明的关醒心今年28岁,到现在都没有适应五彩斑斓的世界,一同涌进她身体的不止视觉,还有不那么美丽的人心。在她看来,梁代文情绪性失明的毛病治不好,并不是件坏事。
都市人没想到,现如今逗自己开怀大笑,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第1章
小心我散场了加你微信追你啊,我是个很容易被激起胜负欲的人
你身体里有一盎司,掌管着喜怒哀乐各种情绪。感受到爱那一刻,恭喜,你完了。
但别控制,相爱趁早。
入场须知: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这是个爱情故事。可以微醺,但别太醉,也可以适时鼓掌。
不要降低期待。
(本故事纯属虚构)
路上有那么多人都看她,但她一点都没觉得丢人。她现在就是扛着自行车后轮离地往前走,走出了一身汗而已。这辆车是她刚才在江湾体育场一号口出来看到的,给她看恍惚了——三年前她停在复旦四教楼下被人偷走,时隔三年在地铁口出现,车锁换了,别的什么都没变,甚至前车梁和后座上运“十大歌手”演出道具的划痕都还在。战损提醒她,当年骑这辆车的时候可没少倒霉,一时间还有点怀念。
加班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站在原地绕了好半天,抬了车屁股,扶着车把就走。失而复得的缘分,她今天就是顶着寒风也要把它带回家。没舍得打车,她肉身扛着自行车走出两公里到了黄兴路,突然被交通辅警拦下了。
早有准备。她拿出手机理直气壮:“警察叔叔,这车是我的。三年前我丢的车,车子除了车锁不是我的,剩下都是。是我大四那年买的,咸鱼购买记录我有,车上划痕的照片我都有,绝对是我那辆,你别拦我,今天我要把它带走。”
一口气说了一串,交警拿着小本本:“谁说车不是你的了。”
“那你拦我干嘛?”
“没走人行道,罚款。”
“……”
“你没走人行道,那是非机动车道。”
“我扛着车走非机动车道,没错啊?”
“你再看看。走在路上的是你的脚,车轮没转,那不还是你走的吗?你身边擦身过去的都是电动车,多危险知不知道?”辅警不依不饶:“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这不是找茬吗。她也走得累了,掏出身份证在路边流汗再让寒风吹干,心想这车拿回来就倒霉,丢了反倒是好事。
“顾逸……你妈起这个名字,故意的吧?”
“我怎么知道。”
“罚款五十。”
怎么着?在市中心扛自行车就没走人行道就可以罚款?人行道上停的全是自行车还都是人来回走,她不是为了其他行人走路通畅不挡道才走的非机动车道吗?这么善良不给人添麻烦的上海有素质市民的举动竟然还要罚款?这年头难道善意都要付出代价吗?她气不打一处来,盯着警察蓄势半分钟,吐出一句:
“三十。”
警察听完也愣了:“干嘛呢?砍价呢?”
“我上次在骑车逆行才二十,为什么五十啊?”
“逆行,不走人行道,统一都五十,别耍花招。”
“三十五。”
“再这样就跟我去所里。”
顾逸看着面前滥用职权的老爷叔,心里越想越气。上海最讨厌的两种土地公,一个是路边抓逆行的辅警,一个是在市区路边收停车费的老爷叔,都是幽幽地飘出来收钱,几十块钱的事情绝对能让人膈应到极点,仿佛冒出来不是为了收钱,就是为了气人。顾逸今天就死活要死磕,对着老爷叔也来了脾气:“三十,再不要我走了。”
辅警看了看她说了句:“车还要不要了。”
扣了款拿了五十块钱发票扛着车继续走,顾逸怎么想都觉得这钱给多了。坐在便利店灌了一肚子凉水,她百度查了一下,逆行和走非机动车道,罚款五元到五十不等。
牙疼。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为了这件不知道该庆祝还是该生气的事情,她选择叫朋友喝酒,反正心情好了能喝,不好也能喝。几杯酒下去她觉得这车扛回来还是值,而且被罚五十外加拆锁一百二,这辆二手捷安特已经从两百八涨到了四百五,正式成为了值钱货,想到这儿她更心酸,喝得更多了。
喝到上头,她站起身道了别,夜场,她的工作要开始了。听起来“夜场”两个字充满了含糊暧昧的声色意味,她趿拉着帆布鞋抽了抽鼻子,看着自己的无袖羊毛大坎肩,简直旭日阳刚。
步行一刻钟的距离,每个细胞都叫嚣着饥饿。醉酒的顾逸看了看银行卡余额,六千五百块。路过的店铺一阵冷风刮过,这一口给她喝饱了,醍醐灌顶,老天爷知道她饿,给她来了口西北风。
她给自己定下了短期人生目标:不再喝酒,绝不鬼混,多赚钱,以及,今晚一定把全场的人都逗笑。走到 ounce 看到了站在检票处查验身份证的余都乐,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在寒风中瑟缩,身上披着件质量一般的长毛大衣,乍一看,披着蓑笠的脱口秀看门人。
有观众认出她:“顾逸!”
她笑嘻嘻地打招呼。
“又喝多了吧!”
“别打脸,别打脸。”她缩着脖子钻进去,观众都知道她的人设,女酒鬼。另一个人设,只要开场,三句话就听到。
在工作之余她是个脱口秀演员。今天晚上她第二个出场,稿子在周中就写好了,还没来得及背熟,台上八成也不会按稿子来。她的台风余都乐总结过,顺水推舟,顺势而为,见风使舵,及时行乐。
和她的人差不多。
ounce 中文名“盎司”,是个在襄阳北路小洋房二楼的小酒吧。一楼是个经营不善却装潢考究复古的书店,靠卖酒撑着双语脱口秀开放麦。叫“盎司”是因为老板诗意地觉得,喝过酒的人无比感性,而让灵魂轻盈起来的大脑里的杏仁核,也许只有一盎司。二楼是个沙发酒吧,舞台像个客厅,背景上有满书架的书和一扇真窗子,开着任音乐和笑声飘出窗外。暖场期间放的都是 lounge 音乐(沙发音乐),慵懒多变,随性浪漫,和不规则摆放的沙发、高脚凳和琳琅的酒一样,进来就有一种全身心放松的惬意。酒吧生意一直都很好,讲脱口秀也像是融入在其中的背景音,无论顾逸,还是其他讲中文或外语的演员,只要走上舞台,座位里只会发出笑声,是都市夜晚的气氛组。
顾逸在后台候场,顺着缝隙里偷窥观众,寻找可以互动的对象。前排都是喜欢互动的观众,有些甚至是带着段子来挑衅演员的饭碗。偏右坐着个帅哥,握着手机看着书架出神,四舍五入像在看她。灯光昏暗看不太清,但暖黄色的灯光照到他的脸,有棱有角,哪怕低调都掩不住帅的类型。
倒是没发现书架缝隙里有人看他。顾逸自认为不是个特别看脸的女人,但帅哥不看两眼不可能,这不是浪费社会资源吗。平直的眉骨,略有小驼峰的直鼻和漂亮的嘴唇,下巴略方,整体轮廓却不具攻击性,也许是圆颅顶造成的;尤其配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卷发梳在脑后露出额头,整个人有点文艺,又有点忧郁。她很容易被这种看起来有故事的人吸引,当然,长得帅,吸引的不只是她。
余都乐在身后问:“是不是看第一排那个帅哥?”
“你怎么知道?”
“已经有至少十个女孩儿在问他要联系方式了。”
“这么火爆?”
“帅哥多,但是这一款不怎么油腻还冰山的,凤毛麟角。在我这儿乱搭讪的多了去了,谁还没有点想糟蹋高岭之花的欲望。你也想试试?”
“我不配。”顾逸这话是自嘲,她踩着帆布鞋邋邋遢遢的,的确是完全不具备竞争力。
“很有自知之明。”
“但我好笑啊!”顾逸两手在空中转个圈,往鬓角一捋,捋出了点圆滑的气势走了出去。
“大家好,我是顾逸,我又来了。”
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她习惯了。
“今天有第一次来的吗?”看到过半的举手,顾逸笑了:“看来我们盎司是个没什么回头客的地方。”
笑声就此开始。顾逸习惯性地会闲聊两句,慢慢引到自己的主题,她当然没有放过和帅哥互动的机会:“这位帅哥,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帅哥点了点头。
“是为什么来看脱口秀呢,因为这是你喜欢的休闲吗?”
“就是抽中了。”
“哦,明白了。抽中一般是都可以带一位朋友的,为了给单身的人制造机会。你怎么把这张票浪费了呢,生活里人缘比较差吗?”
冒犯是脱口秀的一贯奥义。但帅哥一点都不觉得难堪:“没往这上面想。”
“后面的朋友可能看不清,他真的长得挺帅的,也是真凭本事单身。”收到一阵哄笑之后,她满意地打圆场扯回正题:“熟悉我的朋友也知道,我倒霉都是家常便饭。但今早我遇上了件喜事,我丢了三年的车,换了把车锁又出现在地铁站了。”
她的另一个人设就是倒霉蛋。
“我还认真检查了一下这车是不是我的,横梁刮掉的漆都没补。当时我就很生气,连漆都不保养一下,难道车只是你上下班的交通工具吗?我就不一样——这漆就是校园十大歌手我用来扛道具时刮掉的。”
“对车这么不好,我剥夺现在这位车主的权利,车是我丢的,我有本事凭实力给她幸福,漆这么一点钱都不愿意花,我愿意。想到这儿我扛起车子就走,今后严寒酷暑,我养它。结果警察在人行道上和我招手,当场就罚了我五十。丘比特和月老都没这么快,我要是许愿谈恋爱,他俩能连夜买站票。”
观众笑得前仰后合,第一排提问过的帅哥面无表情。她自顾自地往下讲:“这大上海也的确严寒刺骨,我扛了一会儿车就累了,有老阿姨还在路口问我,噢哟,小姑娘好先开锁的呀。阿姨不清楚,但是这附近有个李叔,拆锁技术很好的!我就去了,结果这个李叔换个锁收了我一百二,比交警还凶残。那就付吧,好歹比扛着走在路上好看多了,那个样子真的太不像话了,男生看了觉得没有形象,躲得都远远的还在笑。但我不怕,我不在乎有没有男朋友,只在乎我的车还好不好,能不能被偷,补完漆转手——能卖多少钱。”
笑声充斥着酒吧。她瞟了一眼第一排,觉得无比荒唐,帅哥的表情像是完全没听见。周围都这样了还没笑?
The show must go on。“在大街上扛车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但如果被朋友听见,会训斥我活该单身。我读大学时男同学给我编造了单身的一百零一个理由,随便举个例子,早上没吃饭连着上了五节课,中午我在食堂两分钟吃完一碗面,再回去买碗馄饨,刷饭卡的煮面师傅就问我:‘你面洒了?’再比如这次,我的自行车被人偷了,时隔三年在地铁口看见了,把车扛走被罚了五十……来之前我已经喝过酒被吐槽过了,这么多年跟这辆车过不去。我心想当然不对,我是要给自己补偿迟到的正义和公平。上帝为大概也给我安排倒霉事,让我在脱口秀里坐稳好笑又倒霉的人设,多赚点钱。但每次我看到演出费,我都不屑地哼一声,原来我宝贵的倒霉人设,就值三百五。但没关系,我知道好多人等着看我笑话,但我——有讲不完的笑话。”
笑声涕涕踏踏。实在忍不住了,顾逸指着他开始了互动:“哎,这位帅哥,你是耳朵不太好吗?”
男人像是被叫醒,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顾逸说对,就是问你,周围那么多人都在笑,你这样我真以为你听不到呢。
男人说:“我笑不出来。”
“好家伙,小心我散场了加你微信追你啊,我是个很容易被激起胜负欲的人。尤其你长得还挺帅。”
台下的人都在哄笑,男人依旧面无表情。有人喊着“下一个”,她立刻说不行,我一定要问到他尴尬,我们两个今天在这儿必须有个结果。
“在一起!”
她竖起大拇指:“将来证婚叫你来。”
从二十四岁才开始做自己到了二十六岁的顾逸,正式开始适应年轻人的生活,习惯性喝酒,看书打游戏,轻易就能交到朋友,人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现在身体里兴奋还没散透,她透过书架缝隙看着第一排右边那个男人,中场休息的音乐节奏一下下锤击她的胸口,风铃一样的碎拍在左右声道轮番扰乱思绪,心跳节奏也被带偏了。她很想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和好奇男人的名字一样。合影时她走出去看着台下没笑过的男人,直接坐在他面前的舞台上,心想,这好歹算是个合影,后续可以按图索骥。
拿到照片时她叹了口气,酒保站在舞台中间拍的,她的脸正好把男人挡得严严实实——看待一件事的角度直接影响结果。
一场演出,号称 ounce 最好笑的女人,没能把这座冰山一样的男人逗笑,耻辱。散场之前她拿着话筒,借着余热挑衅:“那位帅哥,有本事下次你还来,看我怎么把你逗笑。”
男人转过身,生硬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具体来还是不来,他没说。
第2章
也不是针对你,他全程都没笑,像个木桩在第一排杵了一晚上
逗不笑台下观众太正常了,众口难调。但顾逸的挫败感来得没有缘由,长得好看坐在第一排不笑,就算是个帅,也太刻薄了——不笑坐第一排干嘛?羞辱演员吗?在手机里看到那张演出合影她就闹心,删了又舍不得,这种惊为天人的帅哥要是删了就没机会可以回味了。但脸都让自己挡上,这照片用来回味什么?回味自己不好笑还脸大吗?
她给余都乐发了个信息:“那个观众调查表抽取幸运观众,能不能给我看看。”
“怎么突然感兴趣帮我整理这个了。”
“就想看看有没有人对我的脱口秀评价不好。”
“哦,我知道了。那个第一排没笑的帅哥是吧?”
“对。”
“他好像没填。”
顾逸啧了一声:“我梗是不是不怎么响。”
“那倒也不至于。也不是针对你,他全程都没笑,像个木桩在第一排杵了一晚上。”
“哦,当代唐僧,特意来盘丝洞里修炼的。他以前来过吗?”
“好像还真没有。我看看哦,这一场六十个人,反馈表五十八张,大概就是他没填。但是演出报名是要填写手机号的,所以你要真想找他联系方式,也不难。”
“听着太像变态了,算了。”顾逸伸了个懒腰,拢了拢头发,发卡好像又丢了,散卡童子。余都乐在电话里还在感慨:“最近一年还第一回听见你真对哪个男生感兴趣。”
“你都自称建国西路西岛秀俊,我看他是昨晚襄阳北路木村拓哉。”
余都乐的确是个帅哥,但因为瘦,总被误认性取向,久而久之嘴也八卦了:“他们都说你是被包养的女人。毕竟从来都不敢吵醒你室友,讲脱口秀需要贫穷的人设,所以才隐姓埋名,在小酒吧里逗逗观众,回家要对着大佬卑躬屈膝……”
顾逸人都坐直了:“我竟然还有——这么劲爆的风评呢?”
“因为你喝多了到半夜都不能回家,死也不敢吵醒你室友,私生活又只字不提,搞得神神秘秘的啊。”
“富庶阔绰的生活没有痛感啊朋友!我206块骨头都长在社会痛点上,钱在哪呢,在我渴望的眼神里吗。”想想自己的室友,顾逸甩了甩头:“别说,听完我还觉得自己有点本事。有绯闻的女人,多带劲儿。我先挂了,如果有那个男生的消息记得和我说。”
“还惦记人家呢?”
“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笑。一下都不笑,不应该啊。”
望着窗外,顾逸叹了口气。她住在黄兴路,周围都是电梯公寓大户型,老公房的小三居户型诡异,客厅到厨房是个直角三角形,九十个平方采光都在两个主卧里,最小的次卧连个晾衣服的地方都没有,甲醛味又很重,顾逸好不容易把味道人肉吸掉了,才知道窗外就是医院,按照风水来说,极差。
洗个澡准备出门,狭窄的客厅连带厨房一股热气,果然走到大主卧,脚底门缝传来一阵暖风。顾逸还特意站了一会儿,没错,她的室友又开始汗蒸了。两个女生搬进来就买了个加热浴缸放在阳台,也不接水管,拉回了一车沙子倒进去,节假日就开着空调闷在里面,据说是在祛湿驱寒,养生。效果不太清楚,营造的氛围是有了,客厅里经常有细沙和艾灸的味道,顾逸在门缝看见过那个浴缸,黄色的,像是木头材质,酷似……没有盖的棺材。床头还挂着自己做的花环,假花,白的粉的都有。
有些人死了,却依然活着,有些人明明还活着……
另一对室友更恐怖。另一个主卧住着两个男生,白天各自上班,晚上回来要背五十音图朗读经济学人,睡前把床垫拽到地上,一个睡床一个睡垫。折算一下,他们人均的房费比她划算。偶尔实在需要个人空间,其中一个男生就会到客厅来读外语。好像记忆力不怎么样,顾逸都把五十音图听会了,他还在背,《标准日本语》越啃越厚。另一个男生经常坐在没有床垫的木板床上左划右划,偶尔能听见手机扔在床板的声音,她知道,没有会员的探探只能右划五十次,贫穷让海王的鱼塘成了井。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最烦的是这位爱划探探的室友对她有点企图。五个人的室友群里,探探男经常主动提起想和顾逸去泡主卧的沙子浴缸,如果晚上大家可以不关门睡觉就好了;还提出想换室友,让顾逸到自己的卧室来 share 房租,就不用挪床垫了。顾逸都装作没看见,最近变本加厉,顾逸半夜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他坐在客厅打游戏,说了句“我好想跟你进你的房间。”
顾逸的确有点不愉快的回忆,一直懒得正名,室友这事儿讲出去,大概率还会把差风评坐实。把换洗衣服塞进包里,临走前甩了甩鞋里的沙子,准备再忍三个月到期。
周末她还要加班,晚上再去开放麦——只要有开放麦,她就不知疲倦。
顾逸主业是个撰稿人,在《壹周》杂志的内容部门,内容分为两种,人物专访和广告。但实际上部门人不多,哪里需要哪里搬,时装周都要做粉雄救兵。人物专访用华丽的语言和不接地气的风格撰写,凸显品味和被采访人的格调;后者做成条漫或者长图,用清奇的脑洞和奇思妙想为品牌做广告和新品推广。早年在电视台实习,她干的都是在路边做市民采访的活,在剪辑室学会了剪视频和做采访。再后来换到艺人经纪公司,学了一堆公关套路,踩了一年半高跟鞋,累了。第三个年头,同学已经跳去了短视频和游戏公司,为了和各种行业的人打交道,她一直没离开这份工作,采访和人打交道有素材,大多数时间还能坐在办公室里摸鱼写段子,安逸。
坐地铁到了八号桥,看了看路口的 X 先生密室,身边都是同龄人——别人玩密室她加班,都是玩儿命。今天她要写的稿子是个香港的时尚博主和本土家装品牌的对谈。音频稿件实际上鸡同鸭讲,比密室解谜还难。到了办公室她还没进入状态,坐在新到的杂志里乱翻,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理想家》。没找到什么财富密码,她接到了余都乐的电话,晚上开放麦少个人,喝到早上四五点骑共享单车,一公里的路翻进沟里,去医院挂骨科了。
顾逸一点都不觉得稀奇:“你自己的段子没写完吗?”
“我的段子拿去投稿了。”
“我靠!”
“不就是演出吗,怎么骂人呢。”
“不是,我看见那个不笑的男的了!”
一篇叫做《线上空间 vs 线下空间,都市人的自戕》的采访里,采访的主人公正是不笑的男人,叫梁代文。文章里写的是他在做家具设计的一些理念,着重写了对空间对人的压缩。照片和现场看到的本人类似,盐系的五官,平直的眉毛,看着镜头却不甚用心的眼睛,直鼻梁左侧有颗精巧的痣,嘴唇厚且有弧度,短发些微有刘海,灰色的衬衫配了个银色的锁骨链,甚至从画里都能闻到他身上木质的香水味。整本杂志里别的受采访者穿着表情都是《乐活》和《生活周刊》,他是《NYLON》。
有些人脸就是衣服,太有特点太过吸睛,甚至都注意不到身上穿什么。她这次故意又认真看了,这个男人帅是真的帅,脸颊没肉,也没有笑容牵扯出的纹路,基本可以断定,工作时候也不会笑。
“人呢?在哪儿看见了?”余都乐在电话里追问。
“杂志上……”
“哦。那你不如说在梦里看见呢。我跟你说,不要爱上观众,观众都是现实的,来是图一乐,不是来找对象的,喜剧人不性感。”
余都乐和她同一年讲脱口秀,又是同龄人,两个人一直很合得来。之前两个人都在电视台实习,余都乐早一年,穿着卫衣戴毛线帽有点京腔,在剪辑室倾囊相授,清贫的日子全靠老板画的饼充饥。现在在 ounce 做个酒吧运营也挺快乐的,他一直开玩笑说哪天不想努力了,就找个有钱的姐姐,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
但傲骨被社会锻打过,余都乐发育成了不轻易信任别人的品格。
顾逸抽了抽鼻子:“我最近能不能在盎司睡几天,躲躲室友。”
“不想被包养了?”
“那不是你的伟大志向吗。”
“我算看明白了,你是真的喜欢这个木村拓哉,甚至都想抛弃大佬了。”
挂了电话顾逸看了看那张照片,啪地把杂志一合:“今晚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今天就准备讲讲室友,租房子她可有太多话要说了。唯一的期望是今天这些搞笑的段子别被熟人知道,太惨。写公号的稿子两千字,每打一行就给文件传输助手发两句段子的灵感,稿子写完了段子也写完了。把零碎的段子整理进文档再拷回文件传输助手,顾逸还点进头像去看了一眼——生怕是同行改了头像和名字偷段子。
“今天讲讲合租。在座有租房子的人吗?看看,这么多举手的,也是,毕竟都来这儿看这个了。”顾逸指了指观众,笑声就开始了。开头就很冒犯,但观众都习惯了。
“大城市合租或者独居都很正常,在我们这个年纪买了房子才不正常。我家的经济条件一直不太好,读大学时,我妈为了我能顺利毕业没有交社保,毕业之后我就和同学租了个房子睡一张床,攒了两年钱把我妈的社保补齐了。刚毕业找房子的时候特别单纯,瞄准了南京西路电梯大三居,看到上面挂价 4000,觉得小时代一样的奢华生活要开始了,每天做梦,后来才知道那是中介的骗局,专门骗刚毕业的学生,消费降级得住隔断房。我的合租预算,三室两厅的一室都租不起,只能租‘七隔断一走廊’里最小的那间。”
她就着笑声讲下去:“对,后来和同学在大宁租到了个老房子,产证面积37平带公摊,小走廊推开门就会打到墙。社会上碰壁不算什么,回到家也可以碰。当时的室友配合得很好,她上夜班我上白班,基本除了周末没有同居的机会。唯一痛苦的就是她喜欢写同人小说,偶尔遇到她上头,在床上敲键盘,我躺下开始就有一种还没下班的感觉,白班夜班一起上了……入不敷出的两年一结束,时间多了钱也宽裕了,我立刻从同居生活中解放出来,心想终于可以单独有一间房了。自如嘛,你懂得,因为租一间不用操心,室友都是管家操心,接下来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历届室友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习惯,第一任室友特别喜欢在家做饭,每一道菜都烧焦,有一天隔着门缝,我觉得自己在被火葬;后来换了第二个,不喜欢倒垃圾,门缝里能闻到水果腐烂和东西发霉的味道,我有次看了恒河的天葬,越想越怕,觉得还是敲门确认一下——哦,活着。我反思了一下,可能是我出的房租不多,就稍微加了几百换了个大的北卧,室友在阳台拉了一车沙子,据说是沙浴外加高温瑜伽,有一次邀请我观赏了一下,那个热空调是干的,她在里面埋着只露一张脸……偶尔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火葬天葬土葬都在家里能感受到,现在熬夜心悸反倒视死如归了。真的你们别不信,我每次按那个密码锁都特别悲壮,那个声音就提醒我,来吧——同归于尽。”
台下笑得前仰后合,还有人在拍大腿。历届室友脑中过,顾逸叹了口气,台下笑得更开心了:“我租自如的房子两三年,因为朝北便宜,一直没舍得退,心想要是遇到个不错的室友,说不定可以发展点什么。后来我看自如后台室友变了,两男两女,我心想,机会来了!搬进来那天我特别兴奋,三室一厅的房子住了五个人,爱情公寓吗这不是。结果一对 GAY,一对 LES,我突然变得特别安全。我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努力打破一下自己的底线,这样两个房间,我就都有机会挖墙脚了……”
最后一段是随意发挥的。余都乐曾说过,东北人的基因很难不好笑,外加真的穷,段子都笑中带泪。顾逸特别不想接受后半句,怎么,只有穷才能好笑吗?也是,没见着富人哭。但此刻看到大家因为奇葩室友的段子鼓掌,没法反驳,谢幕谢得更伤感了。
抬起头时场灯开了,本来看不清的后排观众,全都突然有了表情。她挥手准备下台,发现最远处坐着的正是上次第一排没有笑的帅哥。这次有名有姓,叫梁代文,头发挡住了眉毛,喝酒的功夫,眼睛还在自己身上。
他又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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