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重生/末世危机/时间穿梭/原创副本/位面战争/诸天无限/
黑暗中。
他睁开眼,再一次活了过来。
然而时代早已更替。
人类全都陷入死亡,灵魂成为了神灵的奴隶。
这里是遍布死亡的世界;
无穷的恐怖怪物沉眠于永恒的暗夜之中;
无尽的文明历史掩埋于风沙之下;
——而他是最后一个活人。
楔子
曾经有人说——
生命在面对极度危险的刹那,偶尔会超越时间的限制,看到自己记忆中所藏的一切过去。
这句话是对的。
当那滴血落下来的时候,柳平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直到最终的那一刻——
那是承平一百八十一年。
万仞平原。
术法飞摇,刀剑乱鸣,血光乱世。
喊杀声连绵不断。
人族与妖魔的决战正逐渐进入白热化。
某一刻。
妖魔们齐齐爆发出震动天地的嚎叫声,响彻整个战场。
众人族修士心有所感,不禁转头望去——
却见几股汹涌的妖魔大军突入人族主将营地之中。
直捣黄龙!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眼看连主将营地的旗帜都已摇摇欲坠。
“快来救主营——”
有人高声呼唤。
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急如骤雨,从人族主营之中响起,传遍整个战场,向所有修行者们发出了求救。
营地四周的修行者们拼死抵挡,形势却岌岌可危。
众修行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整场战役分胜负的时刻到了!
人族的命运悬于一线!!!
同一时刻。
战场外,天空深处,层层白云之上。
一名闭着双眼的男子站在云端,面前漂浮着一朵小白花。
男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扯着花瓣。
“不救他,他死。”
“救他,我死。”
“不救他,他死。”
“救他,我会死。”
男子每念叨一句,便扯下一片花瓣,任其随风飘去。
终于。
最后一片花瓣被他扯下来。
“不救他,让他去死——看来天意如此。”
男子将这片花瓣握在手中,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随手一挥,打开一条通道就要钻进去。
突然。
大地上传来声震如雷的战鼓声,无数道惊呼嘶喊声随之响起:
“主将危险!”
“它们攻进了主将营!”
“完了,我们完了。”
“防线已经崩溃!”
“快来人,谁来救救我们!”
“救主将啊!”
男子身形一顿,俯身朝云下望去。
主将营地中尸横遍野,还在抵抗的修士们已经越来越少了。
人族兵败如山倒。
男子静静看着,面上露出难忍之色,喃喃道:
“师父……”
这时鼓声已残。
男子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白玉面具戴在脸上。
只见他身形一振,整个人化作一抹迅若闪电的灵芒,穿过重重叠叠的云层,朝天空之下俯冲而去。
半空中,层层妖魔立刻有所感应。
它们朝着那道光冲上去——
却听那光中传来男修的怒喝声:
“挡我者死!”
霎时间,他身侧现出一团一团的黑雾。
黑雾漫天。
一名名身穿黑衣的蒙面修士从雾中出现,纷纷迎上了那些妖魔。
趁这时,那抹灵芒如游龙一般,迅速穿透天罗地网,从远空骤然袭来,落在刚刚陷落的人族营地之中。
轰!!!
无数妖魔被震飞出去。
流光散尽。
戴着面具的男修站在阵地中央,也不出手,只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似乎是某种讯号——
虚空打开。
十六名黑衣蒙面修士从他背后一跃而出,将一名刚刚夺下人族将旗的妖魔斩成数截。
十六人将男子护在中间。
男子上前几步,将营地中一名伤重的老者搀扶起来。
这一刻,整个营地的修行者死伤惨重,再无任何抵抗之力,而无边无际的妖魔却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老头儿,差点死掉的滋味如何?”
男子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手势。
他背后的虚空再次动了动。
数百名黑衣修士次第显现,落在他背后的阵地上。
这些修士似乎早有准备,一出现便奋不顾身的迎上了妖魔大军。
男子这才搀扶着老者,转过身,朝着营地的另一边突围。
十六名蒙面修士紧紧护在他周围。
但这里可是战场!
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妖魔越来越多——
这是一决胜负的冲阵,妖魔大军蓄势良久,绝不会轻易放弃!
男子皱了皱眉,轻唤道:
“都来!”
只见一簇簇蒙面人从虚空冒出来,迅速在四周排列成阵,纷纷捏诀施法。
一息。
所有法术就绪,只等一声令下。
“杀。”
男子吐字道。
所有法诀齐齐释放——
天地一片逆乱灵光,轰鸣般的千万道术法朝四周奔袭而去,从万千妖魔的围攻中打开了一条缝隙。
“走。”
男子将伤重的老者背起来,如流星般飞退。
十六名蒙面修士紧紧护住男子四周。
一路上无数妖魔杀来,却被众多黑衣蒙面人左抵右挡,竭力打开一条生路。
从远处望去,整个逃生的队伍如同一条黑鱼在惊涛骇浪里上下游荡打滚,历经七冲八突,几次差点被碾碎当场——
终于,众人拼死杀出一条路。
男子带着老者落至另一处严阵以待的人族防御壁垒之中。
传送法阵早已就绪。
男子带着老者一站上去,顿时从众人眼中消失不见。
整个战场上,所有修士们忍不住轰然喝彩。
——有人救下了主将,化解了妖魔的偷袭!
一时人族士气大振,大举反攻。
数千里外。
一座荒弃的城池。
尸横遍野。
寂静。
老者和男修一同落下来。
灰袍老者勉强撑起身子,打量着面前的男修。
男修已摘下脸上的面具。
只见他闭着双目,独臂笼在袖子里,张嘴打着哈欠,脸上浮现出百无聊赖之色。
尽管身上战甲破碎,到处是触目惊心的划痕,但看他这幅样子,仿佛才刚刚睡醒。
“孽徒,你何必多此一举。”老者皱眉道。
男修叹了口气:“卦圣大人,我费心费力救你,你就不能多念念我的好?”
“我记得你在妖魔中有很多朋友,还专门发过誓,决不上战场搏杀。”被称为卦圣的老者冷笑道。
男修从尸堆里挑出一个约莫膝盖高的魔怪头颅,端端正正摆在地上,然后坐上去,接话道:
“这么美好的世界,你们却要打打杀杀,我当然不参与。”
“但你今天来了。”老者道。
“我没出手。”男修道。
老者一回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忍不住问道:“各宗门的中坚力量全被抽调到前线,你又从哪儿弄来了那么多好手?”
“我找到隐杀楼,要了十六名死士,令他们一路近身护持。”男修漫不经心的道。
老者质疑道:“隐杀楼都是见不得光的刺客,并不擅长战阵搏杀……”
“所以我从邪修谷调了三百名武道修行者,专为抵御妖魔的冲阵。”男修道。
“妖魔从四面八方而来,其中不乏一些邪恶至极的术法,仅凭武道修士恐怕抵挡不住。”老者道。
“所以我又去了一趟极北圣教,找了几百名精通术法的圣魔高手。”男修道。
老者问:“后撤的时候,妖魔的几位首领隐藏在路上,光凭你这些人手——”
男修翘起二郎腿,得意道:“当然,我也觉得还差点意思,所以提前派了大批高手,专门去了一趟妖族皇廷,救下了被废黜幽闭的前代妖王,约定它为我护持这一场,我则帮它创造机会报仇——估计我们刚才走的时候,它已经跟那几位推翻它的妖魔首领拼起命来了。”
老者默了数息,长叹一口气道:“徒儿,你终究还是收伏了那些邪魔外道,成为了魔道之主。”
“不,除了救你,我没有打算做任何事。”男修道。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给你卖命?”老者问。
“因为我有钱。”男修道。
老者一怔。
“我一向信誉良好,付账爽利——这次给的报酬大约是他们平常生意的三倍。”男修比着手指道。
老者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男修懒洋洋道:“我早就算了一卦,老头子,今天是你的死劫,不过幸好有我——等此劫过后,你要请我喝酒。”
“算我的死劫花了多少?”
“十年寿命。”
“完全不划算,”灰袍老者摇头道:“臭小子,今日是我的死期,恐怕没机会再请你喝酒了。”
“那可未必。”
男修伸出独臂,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粒丹药。
那丹药刚冒出来,顿时放出五彩之光,照亮了四周虚空,氤氲成一片蒸腾雾气,煞是好看。
灰袍老者望向那颗散发着淡淡光华的神丹,神情凝重道:
“天上地下……这丹药只有一颗,绝不是你用钱能买来的。”
“没错,这是我亲自动手,从七大派禁地取来的。”男修道。
“你盗走神丹,必是破了七大派的禁制——待老夫身陨之后,那些门派一定不会放过你。”老者道。
男修闭着双眼,不屑道:“他们抓不到我,再说我已算过天机,有了此丹,你的死劫可以安然度过。”
说着,他将丹药抛出去。
那粒丹药飘飘荡荡,无声无息的落在灰袍老者面前。
这时老者脸色越来越差,忽然吐出一口血。
男修忙道:“老头儿,别装高手了,快把神丹吃下去,不然一会儿你可就真死了。”
老者望着手中神丹,脸上露出艰难的笑容。
“老夫是不成啦。”他说道。
男修终于露出焦急之色,喝道:“我算过天机,有此丹在,足以助你渡过死劫。”
灰袍老者摇头道:“时也命也,就算老夫渡过此劫,也无法改变一切。”
男修不解的望向老者。
灰袍老者感慨道:
“天下修行者多如过江之鲫,然通晓六艺者寡。”
“数百年来……”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真传弟子。”
“你一定要记住——”
“我们会的东西太多,不仅妖魔欲杀我们而后快,就连人族之中的各大门派,对我们也半是敬畏,半是怀疑。”
男修站起身,厉喝道:“少说这些没用的,快把神丹吃下去!”
老者轻轻一笑,眉间的皱纹渐渐抚平,眼神却锋利起来。
他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
“……徒儿,你仔细听我说。”
“你的天资独一无二,却又为天地所嫉,生下来便盲眼、独臂、经脉有缺,不能为道法所治愈。”
“你命数早已前定,这么多年来,就连老夫也一直无法为你改命——”
说着,灰袍老者忽然用尽全力,伸手狠狠打在男修胸口。
男修未曾防范,顿时被打得心脉尽碎。
临死之际,他睁开灰暗的眸子,不能置信的望向老者。
“我……的……死劫……原来……”
他勉强说道。
老者却将神丹塞入男修口中,后退几步,双手合了个印。
一道道玄奥的、散发着惊人力量的波动从老者身上散发出去,凭空凝结成灵纹,又纷纷没入男修体内。
“徒儿。”
“用神丹助你改命,这是为师唯一能做到的事。”
男修勉强提着最后一口气,说道:“为什么……”
“因为这场战争只是开端,而结局早已注定。”
灰袍老者叹息道:“虚空中藏着大恐怖,它已经盯住了我们的世界,我苦思许久,却没有一丁点应对之法——我甚至连真相都看不清就要死了。”
“徒儿,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第一章 追踪者
那滴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下去。
他的眼睫毛动了动,茫然睁开眼。
外面是夜晚。
四周昏暗,寂静。
一阵风悄然拂来,伴随着低语声:
“道友,你身上伤势不轻,还请暂且忍耐一二,我这就去请大人来。”
那声音说到最后,又再次远去。
他静静听着,面上毫无表情,眼睛望向四方。
这里是一处临时搭建的营房,一个个伤重的修士们躺在高高低低的担架上,偶尔发出痛楚的呻吟。
我还活着?
不对。
卦象明明显示,只要我去救师父,我就必死无疑。
师父人呢?
还有——
我怎么会在这座临时搭建的营房中?
滴答。
滴答。
滴答。
他眉头微凝,循声望向左侧。
左侧架着另一幅担架,上面躺着一名魁梧的武道修士。
这名修士紧闭双目,手臂无力的垂在担架旁,鲜血顺着手臂上的蛇形刺青不断流淌,渗透了木板,滴落在地上。
从武道修士身上的伤来看,显然是被妖兽的利爪伤了肺腑,由于妖气散入四肢百骸的时间太长,已是无力回天。
滴答。
滴答。
滴答。
血水不断滴落。
武道修士的呼吸声渐渐消失。
——死了。
倏忽之间,生命逝去。
一切重归寂静。
他在黑暗中凝神微思。
战争结束了吗?
谁赢了?
按说自己已被师父一掌拍死,怎么还活着?
等等——
他猛然睁大双眼,重新望向那名武道修士。
武道修士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他再望向四周。
伤兵满营。
很多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些没死的,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也没有多少时辰了。
他来回看着四周的一切。
——我能用眼睛看见东西了?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赶紧低头望去,却见自己有着一双完整无缺的手臂。
不可能。
眼盲与残臂,都是因为天生的经脉残缺,药石不可医治,诸多秘法也没有效果。
难道……
忽然,一阵风拂来。
两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大人,这位道友醒了。”
“恩,如此重的伤势,能醒过来实属奇迹。”
一道神念落在他身上扫了扫,很快又收回去。
“——他算是有希望活下来了——快,给他用药!”
“是!”
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扶起来,灌了几口药液。
药液入口馥郁,透着一股冰凉与微微的麻感。
他立刻记起了这种疗伤的药液。
——回生散。
而且是年份很久的回生散,药力充足。
在军队中,这药酒专救危急重伤,效力很强,也很昂贵,轻易不拿出来用。
“走吧,我们接着干活,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那人叮嘱了一声。
另一人轻轻扶着他躺好,两人一齐退了出去。
不多时。
药液开始发挥效力。
他感觉自己身上各处伤口开始麻痒,有如数不清的小虫啃噬。
四下寂静,黑暗。
夜。
漫长。
他躺着无事,左手笼在袖子里一阵摩挲,悄无声息的牵住了一根绳子,连带着拽出绳子上绑的一块小巧木牌。
将牌子取来细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姓名:柳平。”
“修为:炼气巅峰境。”
“年龄:十九。”
“所属宗门:百生。”
“注:百生门已覆灭。”
炼气,是修行的启蒙阶段。
自己的修为从神照境一下子跌落至炼气境——
相当神奇。
他将牌子轻轻放回去,心中暗暗思忖。
十九岁——
自从被师父从俗世接入宗门,自己明明已经修行数十年,怎么可能变成了十九岁?
但……
修行联盟对于每一名修行者的身份绝不会弄错。
所以自己为什么是十九岁?
而且还属于一个已经覆灭的小门派?
突然,一道电光从他心间闪过。
是了。
唯有一种情况能解释得通。
九转还魂造化丹!
这枚丹药是天外天所赐下的神丹,可以让人脱胎换骨,再造灵根,甚至重塑神魂。
师尊最后把丹塞进了自己嘴里。
以此丹为契机,消耗寿元,动用卦术,便可逆乱天机,帮自己逆天改命……
他放出微弱的神念,轻轻扫过全身。
从四肢到五官,
从五脏、经脉到骨骼,
乃至丹田与识海——
这是一具没有任何残缺的年轻身躯,大约十九岁左右。
那些曾经束缚着自己的枷锁,那些犹如天堑一般的命数,全都荡然无存。
“师父……”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低声念道。
此刻,自己的命数已改。
也就是说……
师父死了。
少年紧紧攥住拳,缓缓松开。
——什么都算到了,也成功的救出了师父,但却没算到师父会有这样的抉择。
好一会儿。
他叹了口气,将那块木牌举在眼前。
柳平。
名字倒是没变。
难道不怕被人识破?
——师父身为天下卦术第一人,能算众生的生前身后,更能算时势兴亡,气数成败,就算在战争中也可担任主将之位。
以师父之能,想要瞒过其他人,在籍籍无名的小门派里安置一个不起眼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师父应该考虑到这件事了。
唯一的问题是——
柳平缓缓将木牌放回原位,目光投往虚空。
在他的视线中,一个不断跳动的字符悄然浮现在虚空之中。
就算是师父全力出手,再加上神丹的效力,依然没有把这个虚幻的字符从自己眼前清除掉。
柳平叹了口气,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字符上。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关注,那个字符很快展开,化成一个短句:
“由于经费不足,本序列无法开启。”
短句显示完毕,立刻缩回去,重新化作那个变幻不停的字符。
——跟从前一模一样。
柳平有些无语。
算了。
这玩意儿很懒,一般没什么动静。
如今自己已获新生,只要不像以前那样犯傻气,这个字符就影响不了自己。
他望向虚空,只见虚空的角落处,另一行小字忽闪忽闪的显示着:
“当前状态:(已隐藏)。”
从刚才开始,这行字就出现了。
隐藏——
是什么意思?
他在心中默问了一声,可惜序列没有作出回答。
算了。
它不给我惹什么事,就谢天谢地了。
柳平默默的自我安慰着。
这时身上的麻痒感渐渐消失,内视一番,只见那些看似深重的伤势已恢复了七七八八。
药液的效果很好。
柳平慢慢起身,望向窗外。
深沉的夜幕笼罩着一切。
看不见半点光。
——这样的夜色,时间应当已是寅时。
等到卯时,天该亮了,自己便起身去打探消息。
柳平正想着,忽见那个闪烁的字符再次展开,化作几行小字:
“注意。”
“本序列必须做如下提醒:”
“你的苏醒引起了某种未知情况。”
“针对你的处理机制正在激活。”
“追踪者将至。”
“再重复一遍,追踪者将至。”
“剩余时间:三分钟。”
“开始倒数。”
“03:00”
“02:59”
“02:58”
“……”
所有小字展现完毕,迅速一收,从柳平面前消失。
唯有那个不断倒数的时间还留在虚空中,提示着即将出现的状况。
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只见那修行者掀开帘子走进来,和柳平的目光对上。
“你醒了?”
那修行者露出喜色道。
“多亏道友照料,我已经好些了。”柳平露出感激之色道。
那修行者朝营地里来回望了一遍。
其他重伤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断了呼吸,道消身陨。
“——总算有活下来的人,这算是顶好的消息了。”修行者叹息道。
柳平感受了一下对方身上的灵力波动。
跟自己差不多。
也是炼气期。
这就是追踪者?
……似乎不太对,这人之前还救治了自己。
再说还有两分钟左右,追踪者才会来。
柳平心思一转,抱拳道:“多谢道友照拂,在下柳平,百生门弟子。”
“别客气,既然你活了过来,那就不要再呆在这里,来,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那修行者冲他点点头,伸手捏了个诀。
担架轻轻飘起来。
修行者转身朝外走去,口中自言自语道:
“现在已是卯时,再有一刻钟,你身上的药效就会消失,到时候我再给你用一次药,巩固一下。”
柳平眉头一挑。
卯时?
不对啊,天色尚暗,为何已至卯时?
——卯时天都该亮了。
担架跟在那修行者身后,漂浮着朝外飞去。
门关上。
两人离开了营房。
这时外面依然是黑夜,静谧的黑暗中,唯有黯淡的营火照出了一片极其有限的光亮。
柳平躺在担架上朝四周望去。
只见营地的一侧摆着一口一口的棺木,另一侧摆放着死去修士们的遗体,各自码放的整整齐齐。
那名修行者回头笑道:“柳道友,我也不瞒你,送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治疗无效的重伤垂死者,而我和我师叔则专职负责墓葬工作。”
师叔?
是刚才命令他用药的那个声音吧。
柳平心中想着,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情况。
“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修士顿了顿,继续道:“最近前线伤亡惨重,那些专擅治愈之道的修士们忙得不可开交,偶尔也会看走眼,将一些明明还有救的人放至这里来。”
“——就像你。”
柳平认真听着,接话道:“原来如此。”
师父的安排也是绝了。
前线战事吃紧,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修行者受伤乃至身死。
自己被治疗修士验看过伤势,又有此地的修行者亲自救治,从头到尾一切行止痕迹都被记录着,等于是证据,日后就算有人追查,自己这些经历都是实打实的,不易引人怀疑。
而且自己身受重伤,接下来必定需要时间休养,短期内无法上前线厮杀。
一切都很完美。
但——
柳平看了一眼虚空。
“01:22”
“01:21”
“01:19”
“……”
快了。
追踪者就要来了。
可是,为什么要追踪自己?
柳平默默思索着。
那名修行者在一旁挥手握诀,控制着一具具尸体落在棺木之中,然后盖上棺,送入泥土之中缓缓沉没。
“这里葬了多少道友?”柳平随口问道。
“你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我们人族的墓葬之地。”那修行者道。
柳平放眼望去。
黑夜中,他只看见大地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墓碑,一直延伸到无尽的黑暗深处,无有尽头。
一个荒谬的念头从心底生出来:
——整个世界都被用来埋葬尸体,除了这件事外,世界已经没有其他作用。
一阵脚步声传来。
“师叔!”那修行者喊道。
来的人做道士打扮,年纪约莫四十多岁,身上的灵力波动看不透。
——以自己的经验估摸,此人至少是金丹境。
这是追踪者吗?
柳平望向虚空。
“00:59”
“00:58”
“00:57”
——还没来。
应该不是这人。
“见过大人。”
柳平勉强抱拳道。
“不必多礼,快躺下,你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伤势还未全好。”中年道士说道。
他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柳平想了想,说:“在下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再看该怎么办。”
中年道士忽然目光一凝。
柳平注意到了对方的神情,问道:“大人,你可有什么建议?”
道士很快做出了决断,朝那修行者招手道:
“上官有事吩咐你我,我们即刻动身前去拜见。”
“是。”那修行者道。
道士又望向柳平,温声道:“我会把你的事情禀报上去,估计很快就有相应的安排,你且在此耐心等待,多多注意安全。”
“是,大人。”柳平道。
两人冲他点了点头,朝数百丈之外的营地角落掠去。
——那个角落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型传送法阵。
两人站上去,传送阵顿时开始运转。
很快,伴随着几道灵光闪过,两人从柳平眼中消失。
他们走了。
柳平重新躺回担架上。
四下寂静。
从此刻开始,这一处负责墓葬的营地之中,只剩下了柳平一个活人。
他望向虚空。
“00:04”
“00:03”
“00:02”
“00:01”
“追踪者已至。”
小字闪了闪,迅速没入虚无之中。
柳平心头猛的浮现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这是灵觉。
灵觉在提醒着他,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沙……沙……沙……
一阵脚步声响起。
柳平寒毛皆竖,蓦然转头望去。
只见一名魁梧的修行者掀开帘子,从营房之中走了出来。
是那名武道修行者。
他一面打量四周,一面骂骂咧咧道:
“竟然是这种地方?那些负责治疗的家伙真是不负责,我明明是昏迷了过去,怎么就被丢到乱葬之地来了?”
两人目光对上。
“道友,你也是被丢到这里来的?”武道修行者问。
“正是如此,我明明还活着,居然被带到了这种地方,真是晦气!”柳平摊手说道。
武道修行者听了,脸上反倒多了些许笑意,问道:
“怎么没有其他人?这里负责墓葬的道友呢?”
柳平仰躺在担架上,哼哼道:“拜见上峰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武道修行者望向那一具具棺材,又看了看那些遗体,郁郁的道:“看来我们只好在这里干等。”
趁这时,柳平很自然的扫了对方一眼。
对方浑身上下呈现出比自己强上数筹的灵力波动。
这是筑基期。
筑基期的修行者战斗起来,已经可以连贯施法和出招,而炼气期修行者灵力匮乏,往往只能施放出一两招术法,便后续乏力。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武道修行者胳膊上的鲜血已经擦干净,显露出一片狰狞的蛇形刺青。
刺青……
柳平默默收回目光。
刚才在营帐之中,自己亲眼看到这个人已经断了气。
这个人死了。
他明明已经死了啊!
柳平露出笑容道:“别急,那位负责墓葬的大人约莫是金丹境,来去很快,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武道修行者神情微顿,仰头望向天空。
深黑的夜幕笼罩天空,一片蒙昧。
四周幽静无声。
营房附近的平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尸体和棺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金丹修士很快会回来……
武道修行者犹豫片刻,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在柳平身边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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