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悬疑/社会派/女性视角/生活悬疑/救赎/逆袭/暗黑/人性博弈/
找到我,带我回到人间。
8岁时,贾楠和白鸽见证了一桩谋杀案。
27岁时,成为记者的贾楠在采访中发现一只断臂,高度疑似属于白鸽。
贾楠决心找出真相。
随着调查的深入,谜团不断涌现,更多受害者牵涉其中,贾楠也陷入了不可名状的危险中。
此时,有人却告诉贾楠,白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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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谁是凶手?
黎明遥遥无期,想要突围时,一切已经太迟。
标签:悬疑小说 社会派 生活悬疑 救赎 逆袭 女性悬疑
楔子
小学2年级时,她看到了那团东西。
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因为人死后会发生变化,皮肤和血肉率先腐烂,然后是筋脉,最后才是骨骼,一个孩子不该明白这些。
但她偏偏明白了,在春游那一天。
1990年春天,水泥厂子弟小学组织春游。
这个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是职工家属,平时就住同一个生活区。十来栋筒子楼聚集了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每栋楼前都有块四四方方的空地。大家夏天晒汗衫裤衩,冬天晾被单煤球,家长里短一交汇,各种秘密就能从生活区飘到马路对面的学校里。
比如这一年,所有学生都知道厂里出了怪事——十几个职工一起请了长假,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女人。
她的母亲也是其中之一。
母亲是春游前一天离开家的,那天晚上她睡得很早。半夜时分,父亲回来了。她在半梦半醒间看到大衣柜打开了,父亲上半身埋在一堆被褥里翻找着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班主任敲门声叫醒了她。
班主任就住对门,父亲走之前把她托付给了老师。她一起床就看到了床头柜上鼓鼓囊囊的书包,心脏立刻狂跳起来——那里面装着母亲奖励她的零花钱。
小孩子都爱吃零食,奶油话梅2毛钱一包,无花果丝1毛钱一包,全县统一价。母亲从来不给她买,也没给过任何零花钱。假如她鼓起勇气去讨,得到的回答总是一句讥讽:“家里没给你吃饱饭?”
她只能咽着口水想象那些东西的味道,直到三年级换了新同桌。
同桌性格很开朗,买了零食总要跟她分。时间一长,前桌的俩男生也加入了,四个人今天吃话梅,明天无花果。她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就主动替他们写作业。
四本一模一样的作业引起了班主任的愤怒,他们被勒令到走廊罚站。四个人一字排开,眼睛冲下,嘴角朝上,四双眼睛余光乱飞,撞在一起就互相取笑。取笑彼此紧闭的嘴巴,还有嘴巴里包着的奶油话梅。
她很喜欢吃话梅,每次都要把话梅核含在嘴里使劲吸,一直到吸不出甜味才恋恋不舍地吐出来。
为了回请大家,她一连考了两次双百分。母亲破天荒答应奖励她一元钱,她骄傲地对三个小伙伴宣布,春游那天的零食自己包了。
“一元钱能买4包话梅、10包无花果丝,够咱们吃了。”
可是钱呢?
书包里只有炸馒头片和一瓶水,没有钱。
隔夜的炸馍片散发着冷腻的油味,她把书包翻过来又倒过去,始终没有找到那张一元纸币。
酸楚堵住了鼻腔,她连哭都不敢,班主任看到了一定会告诉母亲。
“为什么?妈明明答应了要给我的……”
是忘记了吗?
她记得大衣柜里有几条印着凤凰的蓝色棉被,其中一条被子里裹着个饼干盒,钱和存折都放在里面。昨晚父亲回来过,大衣柜也打开了,可为什么没给她留钱呢?
早春的太阳很淡漠,上午8点过,浓雾还没有散开。远处化工厂的烟囱又给这雾气染上了一层粉红色,老师咳嗽着,带领学生在雾气里慢腾腾地走。
走得慢倒不是因为学生们太闹腾,而是学校临时改了目的地,改在一公里外的皇陵坟。那三座土山包据说是北宋皇陵,埋着一位皇帝和两位皇后。
去哪儿都无所谓,她更希望春游能取消。欢腾的队伍中只有她低着头,脸色发红,手脚冰凉。前桌两兄弟毫不知情,边走边学着动画片过招。
“钻石星辰拳!专治气管炎!”
“天马流星拳!一个生三年!”
有男生起哄:“你妈要生二胎?不会吧,你们可是双胞胎男生啊。”
“你妈才生二胎!我妈在厂里上班呢,她可没请假!”
班主任大声呵斥:“什么一胎二胎的?谁再胡说就回学校背书!”
队伍立刻安静了,学生们互相戳来戳去,挤眉弄眼。
没多久,目的地到了。
昔日煊赫的皇陵只剩下三座荒山似的封土堆,周围尽是红砖垒砌的民房,附近唯一的5层高楼则属于县中医院。
班主任宣布自由活动,学生们闹哄哄地涌向那些民宅巷子,冲向里面的小卖部。
双胞胎喊她去买东西,她攥紧书包背带,嗫嚅着不动。
“我……”
“我想先爬山!”同桌大声说。
她惊讶地抬起头,同桌不看她,盯着那两兄弟教训:“趁他们买东西,咱们应该先抢第一名。咋?你俩学习不行,跑步也不行?”
女孩的话激起了兄弟俩的胜负欲,他们大呼小叫冲向土丘。
土丘大概三层楼高,坡度平缓,长满了荒草灌木,满眼都是萧瑟的灰败。雾气浸泡着山丘,一不小心就能被荒草绊个踉跄,爬到一半俩兄弟就累了。
“雾太大了,歇会吧。”哥哥手里的树棍朝上一指:“那有棵大松树,去树底下。”
她一点都不想休息,一休息就得分食物,到时候该怎么说呢?忘了带钱?路上丢了?
总不能说母亲回老家了吧。
“你妈回老家了吧?”
她一哆嗦,同桌连忙解释:“刚刚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聊天我听见了。你别给我们买零食了,留着钱自己买吃的吧。”
她羞得脸颊滚烫,眼眶炙热。同桌想拉她的手,被一把甩开:“用不着!”
话说得很凶,俩人都愣了。好在双胞胎兄弟适时解了围,他们在松树底下挥舞着胳膊大叫,说捡到了一条褥子。
“好几条呢,这附近肯定有人晒被子。”
“不对,是坐垫。是有人来野餐了。”哥哥踢了踢脚下的荒草,一条看不出颜色的烂棉花套子在他们面前摊开一角,滚出一小块碎骨头:“看,这都是吃剩下的。”
“啃这么干净。”弟弟的棍子在那块骨头上戳了戳:“烧鸡?”
骨头是扇形的,看不出是鸡身上哪个部位。褥子的布面被狗撕扯过,黑黢黢的棉花和荒草混在一起,遮住了里头的东西。
弟弟还想翻,哥哥给了他一巴掌:“这个太脏了,去捡树后头那个,那条看着干净。”
两兄弟又开始打架,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同桌,便说别吵了我去捡。
雾很浓,吸进肺里湿漉漉的。她趟着荒草绕过松树,风从树梢上滚下来冲进草丛,一片萎黄摇曳。她看见一条沁透了露水的小褥子在雾气里泛着蓝色的光。
她骤然止步,心脏开始狂跳。
蓝底布面印着金黄的凤凰,可凤凰却被一根红色的布带拦腰捆住。带子捆的很有章法,褥子成了一个包袱的形状,包袱一头打开着,一个小小的,苹果那么大的东西此刻就露在外面。
她手脚冰凉,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因为那个“苹果”是青紫色的,旁边还抻着一根灰白的“枯枝”。
那“枯枝”直直地冲着她,像是指责,又像是诅咒。
不等她叫出声,身后那两兄弟先爆发了:“鬼!有鬼!”
她回过头,两个男生连滚带爬往山下跑。地上摊着一张翻开的烂棉花套子,里面是几块野狗啃剩下的碎骨头。
她看到一个苹果大小的圆形骨头,上面有两个黑黢黢的窟窿。
同桌跑来拽她:“快跑!”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张蓝色的小褥子。同桌尖叫起来,一声又一声。她如梦初醒,拉起同桌朝山下跑去。
荒草抽打着膝盖,两个女孩手牵着手一路疯跑。雾气阻住了下山的路,风开始呼啸,把那两团东西抛在后面。
同桌在哭,声音被风割得粉碎:“是死婴,死婴!”
同桌又说:“有两个。”
大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不知自己在往哪儿跑。那张包裹着死婴的蓝色小褥子不断出现在眼前,她没有告诉同桌,就在昨天晚上,那张褥子还在她家的大衣柜里。
那时父亲站在大衣柜前,正从里面取出那条褥子。
浓雾弥漫,她看不到太阳。
第1章 一次解救
那一天,没有人看到太阳。
入了秋以后,雾霾就愈发严重,整个宋城市下辖七区七县都没能幸免。后来有人统计过,在2009年,宋城市只有90多天的空气质量是达标的。
这天也是一样。凌晨3点,遮天蔽日的灰色吞没了整个宋城,包括东郊25公里外的小李庄。
霾不是雾,总tຊ带着一股子复杂的化合味道。这让村里的狗非常难受,它们把鼻子扎进肚皮底下,实在憋不住了就叫上一两声,然后再次归于寂静。
有一条狗很反常,它一直在叫。
那是村西头的一户人家,全村只有这里还亮着灯。光线透过窗子,被大雾柔化成一块暗黄的色斑。
“马上3点半了,到底来不来?”一个男人隔着车窗凝望那块“色斑”,狠狠吸了口烟。
这声音十分刺耳,每个字都不肯和其他字屈就同一个音调,这使得他说起话来像在锯木板,又像公鸭子叫。
副驾驶上的女人没说话,专心摆弄着手里的工具。这就是她今晚的武器,再过一会儿就要派上用场。
她端起来瞄准了远处那所房子。
鸭嗓男人摁灭烟头,伸了个懒腰:“贾楠,你这消息不会出错吧?我说话直,可都是为你好,你当心白费两个月力气。”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和他整个人一起朝副驾驶座歪过去,一股子隔夜油条的味儿窜进贾楠的鼻孔。
她绷住呼吸,目光依旧直视前方。前面停着四辆捷达,里面黑漆漆的,偶尔有几个红点乍亮,很快又黯淡下去。
“我跟你说话呢,好歹有点礼貌吧?”
男人伸手在贾楠眼前划拉,她的耐心消耗殆尽,转头刚要说话,狗叫声突然停了。
远处那座房子的门开了,黄色灯光迅速绽开又猝然消失,有人进去了。
捷达车门几乎同时打开的,七八个黑色影子跳下车奔向那扇合拢的门。贾楠甩下一句车子别熄火,便也追了出去。
外面气温很低,饶是她戴着口罩还是冻得打了个喷嚏。一个黑衣男子回头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跟着自己。
进村的一共八个人,他们两个在最后面。黑衣人四十岁出头,声音压得很低:“一会儿动作要快,不要贪多,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知道了邢哥。”
众人摸黑奔跑,雾霾遮住了土路上的坑洼,时不时就得绊一下。每个人都努力控制,可那些警醒的狗还是发现了他们。
第一只狗开始吠叫,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很快整个村子的狗都开始叫——除了他们的目标,那家的狗不知为什么一直不吱声。
“别吵醒村里人,快!”
“是。”
有人传下指令,立刻就有人翻进了院子里去开门。出乎意料,大门根本没锁。
所有人鱼贯而入,贾楠举起了手里的“武器”,那是一台尼康d4单反相机。她不停地按着快门,人们的一切动作都被分割成了单幅画面:破旧的院墙、肮脏的小院、四间寒碜的平房。有人制服黄狗,有人过去敲门。
指节叩在木板门上的声音惊如霹雳,屋内屋外都安静了下来。
她心跳如鼓,攥紧相机一动不动。满院的人都看着房门,只等敲门人发出指令。
半晌,屋里终于有人回应了:“谁?”
“哥,我是隔壁村的老六啊。你前天不是跟我定了半扇猪嘛,我给送来了。”
没有回应,敲门人贴着门缝听了一会儿,向后退了两步举起一只拳头示意:“撞开。”
两个黑衣人刚就位,门里忽然传出了声音。
一个女人边骂边开门:“天天怕东怕西,怪不得没儿子!我儿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肉送来了不出去接,明天请客你从哪变出七大盘子八大碗?”
嘎吱,门开了。
一个胖老太太看着眼前俩黑衣人,嘴巴张成个o字:“你们谁啊?”
话音未落,一群人蜂拥而至。老人的尖叫刚起了个头,就被带队男人出示的证件给压下去了。
“警察,接到举报有人贩卖儿童。”
屋子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人们开始厮打,桌椅板凳咣当乱响,暴喝与哭骂炸响夜空。
一个警察抱着个花布襁褓冲了出来,更多人从窗户里翻出来:“人贩子跑了!抓住他!
贾楠想跟上去,却被邢哥一把拽住:“你干什么去?”
“人贩子跑了!”
“你是记者不是警察,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孩子已经救出来了,你跟着小王赶紧回车上!”
贾楠还想争辩,忽觉眼前一花,四面八方的灯都亮了。胖婆婆坐在地上大哭大嚎,整个村子的人都醒了。
“救命啊!有人抢孩子啦!老少爷们儿快来帮忙啊。”
所有的门都打开了,人们咒骂着冲出家门,奔向这群外来人。刑哥大喊快跑,推着她就往村口退。
这一下,贾楠这才看见那些村民的模样,他们举着镰刀、锄头和粪叉,咒骂着朝他们赶来。
四个警察押着买家夫妇跑在最前头,没跑多远,人贩子也被俩警察逮回来了。那人不肯就范,俩警察一左一右扛着他拖回来的。贾楠跟邢哥落在最后,俩人掩护着那个抱着襁褓的小警察。所有人都在狂奔,身后喊声震天。
贾楠跑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当地民警说过这里村风彪悍,她可没想到能彪悍到这种程度。
拐过第二个弯,刑哥一脚踢到了个小土坑,咣当就趴在了地上。跑在最前面的俩村民怒吼着围了上来,抱着婴儿的警察挡在前面,大喊着退后,我们是警察。
没用,那些镰斧锄头带着骂声冲着他砸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贾楠闭上眼睛,高高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啪”
雪亮的闪光灯在黑暗中炸开,村民们大叫着捂住了眼睛。
“快跑!”
贾楠拉起邢哥和小警察,三仨踉跄着往村口跑。
其他人已经上了车,所有的引擎都点燃了,就等他们三个。马上就要到了,斜刺里忽然冲出个抄近道的村民,那青年挥舞着半人高的粪叉子挡在路中央。
“把孩子留下!”青年大吼。
“这是拐来的,拐卖人口犯法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管,我就知道我二哥花了钱,这就是他的儿子!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粪叉呼啸着攮过来,贾楠大喊一声转过去,然后再次按下了快门。
又是一道白光,青年弯腰捂着眼睛。三个人发足狂奔,一辆捷达打开车门大喊:“这边!”
邢哥把小警察推上车,贾楠见坐满了就往后头跑——报社的车子排在最后头。
四辆捷达咆哮着纷纷掉头,孙亚梓开着报社的大众冲过来:“贾楠!贾楠!快上车!”
她几乎是摔进车子里的。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孙亚梓就踩下了油门。
车子离去时,她清楚地听到了那些村民在喊什么。
“二婶,那个拿相机的女人叫贾什么男,我听见了!”
“丧天良啊,贾男,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女人的哭喊声在空中飘散,她抱着相机瘫在座位上,心跳和耳鸣声压倒了一切。
是哪一年来着?好像有个人也这么骂过她。
脱力感随之而来,贾楠闭上了眼睛。在半睡半醒中她忽然记起来了,上一个骂她的人,是她的母亲。
应该是小学那次春游之后吧?那个蓝色的襁褓和刚才抱出来的碎花襁褓多么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男孩。
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活着。
车子在大雾中前行,时光推移,没有人看见太阳。
第2章 三个名字
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贾楠刚刚和《宋城日报》的副总编吵了一架。
距离解救被拐卖儿童案已经过去了3天,案件审理全部结束。作为唯一一个从头到尾全程参与的记者,贾楠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提交了一份4500字的详细报道。
文章从两个月前《宋城日报》接到匿名举报信开始,按照时间线梳理了市局公安机关如何高度重视,辖区派出所如何核实人贩子和婴儿的信息,最后又是怎样解救成功的。全文张驰有度,条理清晰,当天的值班总编感叹:今年的新闻奖有了。
贾楠结束工作,如释重负地离开了报社。
报纸的采编工作是分开的,记者白天采访,编辑晚上组版。一篇稿件从提交到刊发需要4审4校,最后才能印刷出版。在这期间,编辑如果对稿件有疑问就都会打电话询问记者,所以不论何时,贾楠的手机从来不敢关机。
这天晚上也是,她正在一家碳锅鸡店里跟邢哥他们庆功,酒喝到一半,电话响了。
来电的是当晚时政版编辑,贾楠急忙端起果粒橙喝了一口漱口,跟在座的示意一下,举着电话跑了出来。
“喂,张老师?”
字正腔圆,跟没喝过酒一样。
对面的编辑也没有听出来,张老师衷心地夸奖她稿子不错,并说她是少见能把公安线跑得这么好的女记者。
“还是您平时提点得好。张老师,稿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两个数据想核实一下。”
编辑问的是人贩子拐卖男婴的价格,不怪他怀疑,这个数目实在不算高。
贾楠解释说小李庄和大王庄都是贫困村,人均收入本来就不高,这个价格已经是买家的全部tຊ积蓄了。
“穷成这样不想着好好赚钱,买什么儿子。”编辑啧了一声。
手机硌得耳朵有些疼,贾楠看着街对面,霓虹灯被雾霾遮得若有若无,她笑笑:“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儿不算人。”
编辑又核对了一遍数据,挂电话之前说:“还是你靠谱。这稿子虽然挂了仨人的名字,可程主任在家休产假,孙亚梓一问三不知,还得是你啊。”
三个人的名字?
这是她风里雨里跑了两个月得来的独家报道,哪来的三个人?
寒风夹着霾粒迎面扇过来,她一口凉气吸得胃里直翻腾,刚才喝的那点酒全都涌上了脑门。稳了一下,贾楠拨通了值班总编陈威的电话。
电话响了3声对方才接,声音很是不耐烦:“什么事。”
贾楠下意识地露出个笑脸:“陈总,我的那篇稿子署名是不是搞错了?怎么还有程主任和孙亚梓呢?”
那边顿了一秒钟,声音听不出情绪:“谁告诉你的?”
紧接着又说:“记者的职责是采访,稿子如何发不是你该想的。”
“我对署名有意见。”
“你今年多大了?”陈威突然问。
“27岁。”她不知道副总编为什么这么问。
“不小了,马上也得结婚生孩子。到时候产假休个大半年,你以为这条公安线还会给你留着?程主任是你的直属领导,现在你趁她休产假送个人情,等你有那一天的时候人家才会帮你。这还要我解释?”
“程主任平时对我不错,送她个人情我可以接受。孙亚梓呢?开一次车就得挂个名字,这样的话以后宋城日报发稿是不是都得给司机挂名?”
陈威也生气了,抛下一句小孙是我派去的就把电话挂了。贾楠攥着手机,上下牙都在打架,正想回店里,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她的父亲。
“喂,贾楠。”
“爸?”受委屈时最怕听到亲人的声音,她有些破防,尾音都带上了哭腔。
“什么声音?”父亲很不满:“没精打采的像什么样子,打起精神!”
“我……爸,有事吗?”
“周六回来一趟,你妈回老家了,我要出去开会,家里没人给你弟做饭。”
风忽然大了起来,刚刚积聚起来的情绪和委屈慢慢熄灭,不见了。贾楠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只听到父亲要求她穿过整个城市去给一个25岁手脚健全的成年人做饭。
他甚至没有问问女儿有没有空。
贾楠想起了那两个襁褓,两个婴儿一个活着,一个死了。
一腔酸楚蹿上脑门,顶得她无法呼吸。贾楠挂了电话,忽然举起手机向下一砸,啪,屏幕碎裂,壳子稀烂。身后有人骂了一声,叫着她的名字:“咋了这是?钱多摔手机玩呢?”
说话的是店老板,也是她的高中同学,李建功。
小胖子在屋里替她招待一群警察,本来压力就大,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进来,找出来才发现这丫头好像有点不对劲:“有事?”
“没事。”贾楠弯腰把电话卡抠了出来:“后厨还有人吗?再做一锅鸡,酒再搬一箱。”
“还喝?行不行啊?”
贾楠已经推开门进去了,她欢快地说了句什么,立刻得到了一圈欢呼应和。李建功打了个电话,也搓着手进去了。
当天晚上,贾楠一个人把分局七八个大老爷们都喝到了桌子底下。李建功把和店里的小姑娘把她扛回家,烂醉如泥的贾楠一直念叨着三个字:“凭什么?”
喝醉的滋味很不好受,她的意识混乱不堪,一整夜都像在大雾中飘荡。视野朦胧,四面八方都是噪音,嘎吱嘎吱,滴滴滴滴。
嘎吱声是楼板发出来的。
贾楠租的房子和李建功的饭店同在一个小区,是国营某棉纺厂的老家属院。居民楼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按照苏联专家的标准建的,一楼原本只有一户,后来愣隔成了4户,她租了其中的一户。房子隔音很糟,只要有人上下楼,木楼梯就嘎吱个没完。
贾楠在似睡非睡中咧了下嘴,原来如此,有人在上楼。
那滴滴声又是什么?
她费劲撩起眼皮,黑暗中有一朵蓝色的鬼火。那团火流动着,在滴滴声中慢慢晕开,最后变成了一座荒凉的小山丘。
山的轮廓无比熟悉,蓝光氤氲,雾气弥漫。贾楠醉眼惺忪地嘟囔道:“皇陵坟?”
那个噩梦般的早晨也是这样雾蒙蒙的,还有拉着她跑下山丘的女孩子,你还好吗?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回答她的只有无聊的滴滴声。屋里空无一人,浓重的困倦掀起浪头,贾楠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屋子里只有那座萦绕着蓝光的山丘在颤动,伴随着听不见的求助声。
第二天上午九点,贾楠才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屋子里酒气冲天,她扶着头坐起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脑打开了。
电脑桌面是windows默认的那座小山丘,绿山蓝天,天上几朵白云像雾一样流动。挂着的qq面板上好几个头像在晃动,吵了她一夜的滴滴声来自于qq里的工作群。
“对了,我把手机摔了。”贾楠一下子跳了起来:“是不是有采访?”
她冲过去点开未读消息,先蹦出来的是一个叫三次方的人:“请客。”
请什么请,尽添乱。
三次方原名方芳芳,是报社的美编,也是她的高中同学。俩人大学读的专业不同,想不到工作了还能在一起。
大概是她昨晚值班看到了自己的稿子吧。贾楠苦笑了一下,独家报道变成集体采访,请个毛线。
接下来的消息就很奇怪了,不少记者恭喜她这次独家报道做得详尽,有一个早上发出的消息还拍了张路边阅报栏的照片。
贾楠放大了仔细看,赫然发现那篇占了整整一个版面的特别报道上居然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情况?陈总又改主意了?”
她胡乱套着衣服,打算赶紧出去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这时qq 里最后一条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市区公安部门联络人群里的消息,话说的很简单——“西郊苹果园拆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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