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三花》全本 作者:牛不也-免费小说下载

简介:武侠/传统武侠/悲剧言情/江湖恩怨/多角虐恋/
寂寥荒僻的深山中,骤然云集了天下各路武林豪客,一时,腥风血雨从天而降, 隐侠情侣惨遭毒手。
名门遗孤南宫虎,为报恩仇,浪荡江湖。谁知世道凶险,善恶难辨,故屡遭劫难,死死生生。三位少女,一片芳心,或天真无瑕,或孤傲冷艳,或风流多情。爱恨情仇,纠葛出一张张生死情网,刀剑丛中,又演出多少动人心弦的人间悲剧。
透过曲折离奇的情节写人生的悲欢离舍,展示古代侠士剑女的情感世界和神奇浪漫的江湖生涯,是本书的主要特色。
作者简介:
牛不也(1953.4一 )原名曹布拉,浙江黄岩人,杭州师范大学教师。1982年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任浙江人民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负责人,市文联专业作家,杭州出版社社长,市作协副主席,省作协小说创作委员会副主任。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199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作品有武侠小说,历史文学,散文等等,武侠小说主要有《一剑三花》,《剑吼西风》,《潇洒江湖》,《江南游龙》,《风尘侠士情》,《霹雳手》等。

第1章 群雄拔剑起风云

暮春季节,桃花涧水奔腾不息。涧岸逶迤数里的桃林,鲜花怒放,灿若云霞。连绵起伏的群山,郁郁葱葱,樵夫咿咿呀呀唱着山歌。
太阳西斜。桃花涧旁的乡村酒肆里,店老板坐在柜台后边直叹气。今日生意萧条,从午后起,连个鬼都不上门。好容易盼来一个客倌,却是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穷措大,又厌酒酸,只要了壶茶,坐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肯动身。老板直喊“晦气”,指桑骂槐地数落。他只当作不听见,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悠闲得很。
忽闻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东面传来。酒店老板精神一振,凝目望去。但见店前土路上,远远飘来两骑。一黑一白两骏,一黑一白两人,犹如两朵云。小二快步迎出,眼睛一花,两骑已到了门前。
但见来者用手在马头一按,身子便腾空而起,大氅兜满了风,如展开了翅膀,飘飘忽忽落下地来,一点声息 也没有,一星浮尘也不惊。
小二看呆了,兜头一揖:“两位大爷请……”
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 “啪!”脸颊上挨了一记耳光。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娇叱:“你瞎了!把姑奶奶当作大爷。”
小二这才看清了,穿一身白的是个极美的姑娘,十七八岁;那着皂衣的才是个青年男子,剑眉俊目,腰悬长剑。
小二吃了耳光学了个乖,向那姑娘连连作揖赔罪:“小姐您大人大量!小的这几日害火眼,实在对不起您。小姐请,大爷请。小店的桃花美酒香飘万里,喝一杯消乏通气,喝三杯健筋壮骨。请这边来,把缰绳交给小的。小的给这两匹龙驹好好喂点豆料……”说着,伸手去接缰绳。
黑衣骑者说:“不必多事,我们这两匹马自己会找食吃。”他回头喝:“白儿,黑儿别走远了。”那两马极逼人性,点点头,一前一后,跑到附近坡上啃嫩草。
一黑一白在与那穷汉隔一桌的座旁坐下,老板赶紧斟上香茶,摆出四碟点心:“两位是路过呢还是住店?小店备有干净客房。太阳快下山了,西去百十里再没有店家。”
黑衣青年看着白衣少女问:“兰妹,你看要不要住下?”
白衣少女瞪了他一眼:“松哥,出门前不是说好的吗?在外面由你拿主意,当着外人问这些,招人嗤笑!”
“那……到底住还是不住呀?”黑衣青年又问。
旁桌那汉子听了这话, “噗哧!”笑了一声,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白衣少女蛾眉倒竖,伸手“砰”地拍了一下桌子,转过头去呵叱:“你笑甚?”
那穷汉斜眼看看她,喝了一口茶,仰首哈哈一笑:“当笑则笑,当哭则哭,当悲则悲,当喜则喜!好茶呀好茶!小二, 再来一壶! ”
少女听了这几句不明不白的话,正欲发作,那青年按住了她,低声说:“兰妹,别惹事。”又喊住了小二问:“小二,我问你,此地到大翮山有多少路程?”
“大爷,你们是到大翮山去的呀?从门前这条路西去,翻山越岭,走三百五十里,就到了大翮山、小翮山的山脚。大翻山山高千丈,无路可上……”
旁桌那汉子又在摇头晃脑地吟哦:“西径大翮,小翮山南,高峦截云,层陵断雾,双阜共秀,竞举群峰之上。山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白衣少女再也忍不住了。右手微微一动, 白光一闪,一柄银灿灿的刀在空中盘旋一圈,刀尖就指到了邻桌穷汉的鼻尖下。 “叮”一声轻响,穷汉手中的茶盅齐齐剖成两半,茶水淋漓,洒了一桌。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再三哂笑你姑奶奶!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穷汉楞楞看着手中的两半爿茶盅,似乎惊呆了。
黑衣青年赶紧扯了扯少女的袖子,低声说:“兰妹,不可无礼!”他上前向那穷汉拱拱手,赔笑说:“这位先生勿怪。我妹子年幼不更事……”那少女鼓圆了眼睛,气乎乎地说:“我怎么不更事了?”那青年不理她,依然谦恭地说:“看来先生是位高人,可能教我去大翮山的路径。在下姓白名松,江湖上朋友叫我‘云中黑龙’。这是我表妹姓乌名幽兰,人称‘九天白凤’。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穷汉坐着动也不动,忽将手中的破茶盅递给白松:“白大爷,这茶盅可要你赔的。我来喝茶只带几个茶资钱,赔也赔不起。龙呀凤的,我没听说过,也没见到过,还望海涵。”接着,便对着茶壶嘴喝了一口,自言自语地说:“龙凤都住在天上的,怎么跑到地上来了?真是奇怪!”
乌幽兰哪里受得了这般嘲笑,伸手一掌劈过去。她方才打店小二时,没用一点劲力,声音虽响,手势不重,这次打那穷汉,用了五分力道。一掌拍出时心中有点儿悔,只恐将这瘦弱的穷汉打死了,传出去,必为江湖侠义道所不齿。好在她的功力已收发由心,堪堪要击中穷汉的左颊时,又收回三分力道。但这一掌,也足以使那穷汉鼻眼开花,半死不活。
奇的是那穷汉一动不动,乌幽兰一掌却劈空了。她应变极快,足尖一点地,腾空而起,倒纵出门外,身子在空中时已拔刀在手,一招“落英缤纷”,先护住了自己的身子,以防来自上下左右前后的偷袭,刚才她那一掌劈出时,感觉到肘弯处微微一麻,定是有高手埋伏,否则以她驰名江湖的“凤舞掌法”怎能击不中一个落拓汉子?
白松何等眼光,见乌幽兰一击不中,心中骇然,拔剑在手,一个跟斗倒纵出门,与乌幽兰背靠背,警惕地打量四下。喝道:“哪位朋友在此,请现身!”虽然他在乌幽兰面前唯唯诺诺,小声细气,但此刻一招用以防身的“拔剑四顾”使出来,只见剑气茫茫,裹住一团黑影,端的是名家身手,威风凛凛。
店老板和小二看呆了,一声不敢出。倒是那穷汉看把戏似的,眯着一双细缝眼,对着壶嘴吸 一口,笑眯眯地说:“原来是戏班子里跑出来的。练过了把式再唱一段才好呢。”
竟将这名震一时的龙凤双侠当作戏子。真是虎口捋须不要命了。
与幽兰虽然性子急躁,毕竟久历江湖,四周打量过了,看不出有什么高手藏身的踪迹,又见这穷汉意态闲适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一个武林名宿,失声道:“前辈可是名满天下的‘落拓书生’陆鼎甲陆老英雄?”
“落拓书生”陆鼎甲十年前使–柄钢骨折扇,连诛武林败类“七煞星”七兄弟于长江边。他行事独来独往,乌幽兰听说过关于他的传说,见眼前这穷汉衣衫破烂,两只鞋子踩塌了鞋帮,却又作书生打扮,吐属文雅,四十多岁年纪,自然就想起了那个江湖奇侠。
哪知那穷汉听了,倏地睁大眼睛,一脸茫然的神情,说:“‘落拓书生’是何许人也?也是练把式的? ‘名满天下’?我怎么没听说过?”
乌幽兰焦躁起来,既然他不是陆鼎甲,那就无须客气了。她俏脸一沉,把刀一指,厉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正待冲上前去,白松拉住了她, “兰妹,你听。”
远远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太阳已下山,暮色渐渐降临。这个时候,还有谁成群结队地打马赶路呢?
滚滚而来的尘土上,跃动着十几匹马。几十只马蹄击打地面,势若奔雷,震得地皮发颤。当先的骑者是个老道,长髯垂胸,背插拂尘,一望便知是个江湖豪客。后面十一人,有男有女,有僧有俗,高矮不等,胖瘦各异,都带着兵器。
白松见状,拉乌幽兰进了酒店。
这群江湖豪客在店门前纷纷下马,吵吵嚷嚷地涌进店里来,把沉重的兵器“砰砰嘭嘭”往桌上摔,大呼小叫地要小二上酒上菜,饮马喂料。乱了好一阵,才纷纷就座。竟没人朝龙凤二侠和穷汉看一眼。
店老板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高兴得眉开眼笑,离开柜台来点灯张罗,吹嘘他的桃花酒如何的有名,亲自从小二手中接过酒瓮要给客人斟酒。一个眉眼粗豪五短身材的汉子闻得酒香,一把抢过酒瓮,急不可耐地扳转瓮口要喝。为首的老道长袖一拂,把酒瓮卷了过来,放在桌上,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黑脸,说:“刘老弟,你忘了老规矩吗?”他扬声说:“今晚还跟往日一样, 一人只许喝一杯, 想要开怀畅饮,待从大翮山下来之后。”
那五短身材的“刘老弟”一脸委屈,颓然落座。人丛中有人小声说:“灵虚道长忒谨慎了。南宫柳也不是三头六臂,我们十二个好手还怕他作甚?多喝几杯又怎样?”另一人说:“是该谨慎一点,南宫柳的师兄北门天宇号称天下第一剑客,倘若北门天宇上山助他师弟,那就……”另一个眇了一目的胖大和尚说:“北门天宇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单打独斗赢不了他,我们十二个人一哄而上,还不把他剁成肉泥!”又有一个穿绿衣的白面书生说:“各位枉称江湖英雄,对付北门天宇,依小弟看,无须灵虚道长出手,就……”他忽然发不出声来,也闭不上嘴巴,两只眼珠子乱转,一副哭相。在座的虽多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却没几人看出绿衣客着了道儿。见他话说了一半,未见下文,无不十分惊诧。绿衣客对座的一个身穿红衣,年约三十许的少妇举起手中的筷子,闪电般迅疾地在他颊上的“颊车”穴上点一点。绿衣客才“呵”一声发出声来,嘴也能闭上了。他很想骂人,但遭暗算在先,怕再吃苦头,便不敢作声,埋下头管自己喝酒吃肉。
红衣少妇向四周看了看,心知是那一黑一白捣的鬼,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一甩,一点红星直奔白衣少女的“大椎”穴飞去。
“九天白风”岂是庸常之辈,听得脑后风声响,一扭头,口一张,恰好咬住了飞来的花生米。她故意嚼得“卡巴”响,朝红衣少妇嫣然一笑:“多谢!”手一扬,把只酒杯掷了过去。红衣少妇早有防备,乘机卖弄身手,不避不让,眼看酒杯飞到面前,举筷一拨,又将酒杯拨了回去。
白松不愿惹事生非,伸手接住酒杯,放在乌幽兰跟前,朝那红衣少妇点点头。
灵虚道人看在眼里,起身朝龙凤二侠走过来,打个稽首,说:“二位好身手!莫不是近来在江湖上闯出好大名头的‘云中黑龙’白松白少侠、 ‘九天白凤’乌幽兰乌女侠?贫道灵虚,十年前曾与尊师‘鹤飞天外’乌烈刚乌大侠有一面之缘。”
白松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还了一礼:“晚辈白松、乌幽兰不知道长驾临,尚请见谅!”灵虚的名头,他是听师父说起过的,他拉了拉乌幽兰,示意她站起来见礼。乌幽兰气恼那绿衣客口出狂言,刚才用粒花生米小小惩诫了他一下,现在也不想和老道套近乎,懒懒地站起来,似笑非笑地说:“你讲话倒还客气,方才你的朋友牛皮也吹得太大了,说什么天下第一剑客北门天宇不是你的对手。”她上上下下打量老道:“我怎么也不能相信。”
这话的嘲讽意味十分明显,众豪哗啦一声都站起来。老道却十分沉着,干笑两声,说:“井蛙之见,何必计较。乌女侠方才已教训了他,他会记住的: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灵虚是什么人,怎敢和北门大侠抗衡? 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乌幽兰冷笑一声,说:“既然你有自知之明,怎么还敢上大翮山去找南宫柳的麻烦?南宫大侠碍着你们什么事啦? ”
灵虚道人问:“乌女侠与南宫柳是朋友?”
“不是。”
“那么,二位可知南宫柳的为人?”
“不知。”
“是了。”灵虚欣慰地说, “原来如此!南宫柳犯了欺师灭祖的大罪,凡侠义道中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吾等上大,翮山诛逆,正是为了江湖道义。”
龙凤二侠对看一眼。白松问:“南宫柳与北门天宇是同门师兄弟。如果南宫柳犯了欺师灭祖的大罪,自有他师兄出头清理师门,何劳道长等一干英豪兴师动众?”
“白少侠到底年轻几岁,还不知旧时的武林恩怨。北门天宇和南宫柳的师父是二十年前侠义道中第一好汉‘铁面客’袁方伯。其时,有一大魔头‘九头兀鹰’ 仇冷无恶不作,残害人间。袁方伯上大翮山除逆,与仇冷斗了五天五夜,结果两败俱伤。仇冷断了一臂一腿,袁方伯中了他的‘化骨毒爪’挣扎下山,不久便去世了,过了十年, ‘铁面客’的两个弟子北门天宇和南宫柳上大翮山为师报仇,诛‘九头兀鹰’于百丈岩上。 ‘九头兀鹰’有个独生女仇素贞,长得妖艳异常。北门天宇本欲斩草除根。谁知这南宫柳心术不正,贪慕美色,竟背着师兄,偷了仇冷遗下的软玉剑和武功秘笈,与那妖女逃往他处。这不是‘欺师灭祖’又是什么?北门天宇因为找不到这个师弟,只好回白鹤山练功。
近日,有人见到南宫柳与那妖女又出现在大翮山。如果北门天宇得到讯息,一定会赶来除逆的。两位侠骨义胆,如愿与吾等同行,诛逆贼于大翮山,必能为武林同道所仰慕,留芳百世!”
白松听了动心,问乌幽兰:“兰妹,我们去不去?”
乌幽兰眼珠转了转,说:“我不去,你要去你去!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南宫柳喜欢仇素贞,碍着别人什么事?”她指指众豪,又说:“在他们看来,我也是‘妖女’,你杀了我呀!”
这就有点儿胡搅蛮缠的样子了。白松是受惯了,一点不敢得罪表妹,忙哄孩子似地说:“不去就不去!我也没说要去! ”
乌幽兰一跺脚,说:“我要去,我一定要去!我要去跟他们交朋友!就是不许这些人去!”
众豪见灵虚道长低声下气地对待龙凤二侠,心中早憋了一口气,此刻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一个个操起兵器,哇哇乱叫:
“宰了这个小妖女!咱哥儿们啥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什么‘龙凤二侠’? 鸡犬不如的东西!”
灵虚道人也气得身子乱抖,目光炯炯地瞪着龙凤二侠,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以大欺小!”身形一闪,让开一条道。
乌幽兰格格格笑了一阵,说:“姑奶奶喜欢在这儿,你能怎么样?”
话音方落, “嗖嗖嗖……”一阵响,无数的铁莲子、钢.镖、袖箭、梅花针、透骨钉射过来。.龙凤二侠如鸟一般飞起 来, “劈劈啪啪”,暗器全数钉在板墙上。店老板和小二…见这阵势,吓得钻进了桌灶里。那穷汉仍安然坐着看热闹。
白松从板壁上拔下一枚钢镖,见镖尖暗红,散发一股血腥味,说:“我差点儿上你们的当。天底下哪有在暗器上喂毒的侠义道的?” “嚓”一声轻响,他长剑出鞘,双目如电,逼视着灵虚道人。
灵虚的黑脸上泛过一阵红晕,他恼羞成怒,反手取下插在颈后的拂尘,足尖一旋,身形骤起,犹如一团黑云从上而下,向白松扑去。他的拂尘,铁柄钢丝,贯足了劲力,条条钢丝挺得笔直,像一丛钢针刺向白松的脸面。
这一招看似势道极猛,实是虚招。白松何等身手,焉能看不出来?他长剑一挺,一招“青龙穿云”,剑头在拂尘上一按,跟着身子斜飞,蛟龙一般腾越灵虚的头顶,手中长剑如一道电光,劈向灵虚身后的红衣少妇。红衣少妇早已擎了一对鸳鸯短刀在手,猛见一点白光直奔自己的咽喉而来,吓了一跳,竟不敢招架,柳腰一扭,忙闪开一旁,只觉头皮一痒,插在鬓脚的凤钗已被白松取走。白松手一扬,喝声:“看镖!”将凤钗当作暗器,射向一个手挺鬼头刀的黄衣汉子。
那黄衣汉子是五行刀的掌门人,以刀术、大力金刚掌和夺喉断命镖三绝称霸关中一带,刚才那枚毒镖便是他发的,抄接暗器自不在话下。眼见金钗当胸打来,他冷笑一声,大大咧咧伸手去接。不接犹可,一接着了道儿。白松这枚金钗发出时,势道不猛,却用上了巧劲。金钗射出的初时,速度尚缓,但中途加速,将及敌身时,更疾如流星,这是将“鱼化龙神掌”的心法用于暗器上,为白松的独门功夫。那黄衣汉子却待缩手已来不及,也亏得他精于抄接暗器,手法独异,金钗只钉在他掌心,而未将手掌洞穿。他自己用毒镖,推己及人,以为白松的暗器上也有毒,手心一痛,骇得魂飞魄散,将鬼头刀一掷,捧着左手一个“驴打滚”,滚到桌肚里去检视伤口。
这时,白松才轻轻落在一张桌上,傲然挺立,宛若劲松一株。
“好! ”
有人喝彩。这一声喝,声若铜钟,震得众人心头乱跳,房梁上簌簌落下灰尘。
白松方才这一招“青龙穿云”,意在试敌。试出这伙豪客中没有太扎手的高人。但这一声喝彩,却使他耳鼓一麻,分明是有大高手在此。这人是谁呢?他游目四顾,见在店堂深处,有四个人正在围攻乌幽兰。一是灵虚,一是红衣少妇,一是绿衣客,一是个使棍的胖和尚。乌幽兰本以轻功见长,被这四人团团围住了,虽尚能自保,但难以伤敌,只靠着身法的轻灵和??术的变化来应付敌人。
“四个打一个,太不要脸!”白松大喝一声,双脚一蹬,身子平飞,右剑左掌直冲上去。有个使双钩的高瘦汉子想来阻挡,将手中一对冷铁钩舞得呼呼生风。白松力贯右臂,长剑一挺,刺进钩花之中。 “嚓”一声轻响,一只钩头被削断,那汉子一个大哈腰躲过了长剑,却不防将整个后背露了出来,白松顺势一掌,那汉子闷哼一声, “噗”地仆倒,却待要挣扎起来,又被白松的足尖在他“大椎”上点了一点,要穴被封,哪里还能动弹,这还是白松不欲伤人,否则重踹一脚,他早已没命了。
这时,又一个黑影出现在白松面前。这是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子,穿一袭蓝黑不分的旧长衫;白眉毛,酒糟鼻,左脚长,右脚短,一言不发,向白松轻挥一掌,白松顿觉一股大力迎面推来,禁不住“噔噔”后退两步。白松心头一凛,气沉丹田,长剑一立,护住面门,问:“尊驾何人?这般身手,为何与下三滥为伍?”
那老头子嘿嘿冷笑,说:“我乃无名无姓的山野村夫,何劳白少侠下问?看掌!”
老头扬手又是一掌。这一掌好怪,轻飘飘的毫不着力,白松正凝神应敌,不由向前踏上一步,心下大骇,突觉有股引力拖住他,忙使出一路防身的“潜龙剑法”。剑光森森,护住了自身。
“剑法倒还过得去,只是功力差得太远。”老头子评说着,又说, “白少侠,这一掌你要留神了。”老头手心向内,手背向外,双臂一挥,只听“冬”一声巨响,将白松脚尖前三寸的地上打出两个深洞。
白松知道,这一掌若打实了,能将自己的两只脚掌击成肉浆。这一惊吓非同小可,他倒纵出一丈有余,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前辈莫非昆仑山‘无名怪侠’?”
老头嘻嘻一笑:“你年纪轻轻,知道得倒不少。”
“前辈既是‘无名怪侠’,为何助纣为虐,与晚辈过不去? ”
老头脸一板,说:“什么侠不侠的,在老去看来,都是沽名钓誉之徒为自己脸上贴金的玩艺儿。老夫从未放在眼里。老夫只相信自己这对肉掌。”
白松但觉心中一腔怒火冒了上来,说:“我敬你是前辈,让你几分,难道我真怕你不成? 看剑!”
他断喝一声,挽起长剑,一招“满天星斗”,朵朵剑花上下翻飞,向那无名怪侠劈头盖脑地罩了过去。他知这老头子是个劲敌,丝毫不可大意,也不指望能刺中对手,只要对方让开路能够冲过去和乌幽兰会合,龙形剑与凤尾刀合璧,龙凤呈祥,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那无名怪侠的本领高过白松的估计。他那套看似毫无章法的“阴阳离魂掌法”使开来,忽而热气扑面,忽而阴风习习,其间还夹着令人胸闷气窒的一股臭味,白松不要说能闯过去,前进一步也做不到。眼见乌幽兰在那里已经娇喘吁吁,香汗淋漓,闪避的身法也显迟滞,白松急得不行。
那红衣少妇左手刀刺乌幽兰的咽喉,乌幽兰用风尾刀一架,左肋显出破绽,灵虚道人拂尘一扫, “嗤”一声撕破了她的衣衫,绿衣客乘机将判官笔插向她的“膻中”穴。乌幽兰眼见躲避不及,惊叫一声,将眼一闭。只听见“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四声重浊的响声。睁眼一看;奇怪极了。从灵虚道人起,四个敌人皆跪倒在地,围了她一圈。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店堂里顿时静得死一般寂静,只有灯火噗噗地烧着。众豪皆如泥塑木雕,大眼瞪小眼,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那穷汉子仍坐着顾自己喝茶。
白松快步跑过去,搂住了表妹。
无名怪侠也上前去,手才搭到灵虚的肩头,灵虚触手而倒,已然气绝。红衣少妇、绿衣客和胖和尚倒还活着,但被点了穴道,身子僵如木石,话也说不出来,只会翻眼珠。
无名怪侠展目向四下看了看,一瘸一瘸走到喝茶的穷汉身旁,躬身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为何施辣手击毙灵虚? 宣示明白了,何因之也好记在心里。”
大家这才知道,无名怪侠原来还是有姓名的,叫“何因之”,看他那毕恭毕敬的样子,谦卑的口吻,这穷汉定是大有来头的高人。
穷汉的眼睁大了,向全场扫射一周。众人只觉得这双眼睛光芒四射,竟都不敢对视。那穷汉说:“何因之,我知你们还不是死有余辜的歹人,只是听信了灵虚狗贼的谗言,利欲熏心,想上大翮山夺南宫柳的武功秘笈和‘九头兀鹰’遗下的财宝。我告诉你们,谁再敢向西走一步,灵虚便是榜样!”他用左手将茶壶盖捏碎,随即向脑后一掷,三道白雾射向红衣少妇等三人的“百会”穴。三人啊啊叫了几声,伸臂舒腿,犹如大梦初醒,一个个从地下爬起来。
这手功夫一露,何因之顿时脸如死灰,倒退一步, “你是北门天宇北门大侠?”
穷汉站起来,仰首哈哈大笑,声震屋宇,撼人魂魄。也不见他怎么迈步,人已到了屋外。
只听他放声高歌:“绝顶人来少,高松鹤不群……”初时歌声尚在耳边,倏忽便觉远去,余音不绝,震人耳鼓。
乌幽兰与白松急追出门外,哪里还能再见到北门天宇的身影?外面暮霭沉沉,涧水哗哗,远处山影重叠,桃林寂然。
与一代宗师失之交臂,白松十分怅惘。乌幽兰倒不丧气,撮唇打个口哨,两匹骏马立即来到跟前。
“松哥,我们追上去!”
“北门大侠不是不让人西去吗?”白松迟疑了一下。
乌幽兰已纵上马背,拍马向西疾奔,喊:“你不走,我走啦!”
白松无奈,翻身上马,紧跟上去。
店堂内,众豪惊魂甫定,聚在一堆商议安葬灵虚道人和进退行止之事。红衣少妇说:“灵虚道长已然仙逝,此仇不可不报。我花面红狐崔小莺拚个粉身碎骨,也要上大翮山一行!众位兄长中有不怕死的没有?”
众豪中大多数人都不知方才北门天宇用何手法击毙灵虚,心中早已将北门天宇视作神人,哪里还敢去送死,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崔小莺将目光对准无名怪侠:“何兄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
无名怪侠何因之惨然一笑,说:“崔娘子义气干云,可敬可佩,何某已是望七之人,来日无多,离鬼门关不远了,何惜一命?只是家中还有九旬老母在堂,不敢行此不孝之事。列位,告辞了。”他将手一拱,腰一弓,身子就到了门外。
众豪见武功最高的何因之率先滑脚, “哗啦”一声争先恐后地逃出去。
偌大一个店堂里,只剩下崔小莺和灵虚的尸体。
崔小莺那俏丽的脸上滚动着两行泪珠。泪珠一颗一颗落在灵虚冰冷的额头。
有一串阴惨惨的笑声从她胸腔里发出来。这笑声在夜色笼罩的荒村孤店里爆发,显然是灌足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第2章 玉屏峰顶飘血雨

十年前,武林后辈中名声最大的是“铁面客”袁方伯的两个弟子北门天宇和南宫柳。
武林中人哄传,北门天宇和南宫柳的功夫早已胜过他们的师父多多。.
又有人揣测:这对师兄弟,比较起来,到底是哪个更强一些?
辈份高的武林名宿,皆说北门天宇的“龙虎神掌”、“霹雳剑法”无敌于天下。
那些青春年少的武林后进,都推崇南宫柳的“潇洒拳”、 “凌云步”和“无忧剑法”为人间第一。
比较起来,南宫柳理应更受少年人崇拜些。
十年前的南宫柳,曾在中岳嵩山举行的比武大会上力挫天下九派四十八帮门派参赛的少年弟子,一举夺得“中岳一柱”的称号。名声响彻天地之间。
十年前的南宫柳,年方弱冠,人品俊雅,又兼生于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是少女心中最完美的偶像。
但这个偶像却舍去一切尊荣,割断了与家庭、亲人、朋友、同门师兄的关系,和仇人之女仇素贞比翼齐飞,不知所踪。
在世人看来,南宫柳实是个万恶不赦的罪人。武林中讲究恩仇分明,一饭之恩,舍生以报不为过;而杀师之仇,也像雪山冰峰永世不能化解。但南宫柳却将仇人之女纳为妻室,不是罪大恶极的叛徒贼子又是什么?
那年北门天宇独自一人下山之后,曾有领袖武林的少林“智空上人”纠合峨嵋“彩衣双凤”、青城“有为真人”、“终南四老”、 “四明狂客”、 “括苍居士”、 “西岳三鹤”、 “崆峒金鸡”等前辈名宿向北门天宇逼问他师弟的下落,意欲“为武林除害”。但北门天宇始终不发一言。只因“铁面客”袁方伯生前曾大有恩惠于武林,群侠才放过了北门天宇。
十年中,再也没人知道南宫柳和仇素贞的下落,这两个叛徒,似乎已从世上消失了。
如果真的消失也罢了。
谁知有人发现了南宫柳的踪迹。先是在大翮山东面一个乡村酒肆的粉墙上出现一首诗,墨迹犹新,书法的特点酷似南宫柳的手笔。又有采药人在大翮山白云深处,见到一对夫妇在山石上对弈,他们身边,有个蹦蹦跳跳的垂髫小儿。
消息便在江湖上以风的速度传开来,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能够杀死十年前的“中岳一柱”,足以在武林中扬名立万,受万众尊敬。
能够取得切金断铁的“软玉剑”,足以傲视天下。
能够获得仇冷的武功秘笈《小小真经》,便可练出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独步江湖。
能够得到仇冷遗下的金银财宝的十分之一,一世吃穿不愁。
更有心地龌龊的人,想着能一睹“鹰女”仇素贞的绝世姿容,进而攫为己有……
名声、绝顶武功、宝剑、财富、美色,以及对这些东西为他人所有而产生的深深的妒忌,像毒焰一样燎烤着那些尚武好斗的人们的心,使他们像饿狼一样奔向大翮山……
大翮山的三十六峰,在沉沉暮霭中像三十六座沉寂的塔影,映衬在星斗满天的黛青色天幕上。
在大翮山的最高峰“玉屏峰”上,有一块四方形的巨青石。巨青石的四边,有如刀砍斧削,直上直下,光溜溜的连条石缝也没有。
这巨石,名曰“天台”,除了鸟类,别的动物只能望顶却步。
现在,这天台上,站着六个人,躺着四具尸体。弥漫着一股令人欲呕的血腥气。
四个穿着褐色长袍的人,占住了天台的四个边。这四人身材高瘦,面色黝黑。每人手中都执一竿招魂幡。幡上的白布在夜风中飘荡,发出“噗噗”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中间两人,一男一女背靠背站着。男的手执一柄碧光四射的短剑,黑衣黑裤,足登芒鞋,作寻常樵夫打扮。女的用蓝布包头,似一乡野村妇,双手握一对紫金鹰爪。月光斜斜地照在她洁白如玉的脸颊上,将她苗条柔韧的身材抹上一层银晖。
一个褐袍人发话了:“你们跑不了啦!看在‘铁面客’和北门天宇的面子上,我们‘阴山四神’愿意网开一面,指条生路给你们——只要你们交出《小小真经》和软玉剑,如何? ”
他的声音像冰一样冷,似乎发过来无数钢针,刺得人肌肤一紧。
南宫柳与仇素贞对看一眼,两人拥在一起。
仇素贞紧紧抱着丈夫,在他耳边软声说:“柳郎,都是我累了你。”
南宫柳说:“不,是我累了你。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那一刻吗?”
仇素贞深深地点头。
十年前,南宫柳跟师兄北门天宇上山来,在黑松林深处的石屋里,见到一个素衣姑娘伏在一具石棺上痛哭不已。姑娘身边还有两只比人还高大的兀鹰站着,一左一右如守卫神一般。
或许她深深地将自己包裹在悲哀里,根本不知道身边来了两个陌生的青年男子。
而在她右边的兀鹰,拿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抖动了一下翅膀,似乎是向它的同伴打招呼。姑娘左边的兀鹰就伸出白色的尖喙,衔起了石桌上的一封信。
石屋里光线虽不明亮,但北门天宇和南宫柳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清了封面上的字:
铁面客门下弟子亲拆
仇冷谨封
石棺、少女、兀鹰、信封,这一切实在令人生疑。南宫柳却待伸手去接,北门天宇长袖一翻,已将信卷了过来。左手拔下头上的银簪,轻轻一划,银簪上贯注了真气,利如剑锋,剖开了封口。
南宫柳不得不佩服师兄心细如发。 “九头兀鹰”仇冷是天下第一大魔头,诡计多端,又是使毒的祖师爷,倘若信封上下了毒,肉手一沾,焉有命在?
剖开封口的银簪色白如故。这信上显然没下过毒。
北门天宇读着信,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先是惊诧,接着现出欣慰,后来陷入沉思,最后轻叹一口气,眉头微蹙,神色茫然。
南宫柳心中升起一层层疑云。
师兄一言不发把信递给了他。
信是七天前写的。仇冷说,他自知马上要死了。人之将死,方知万事皆空,回顾平生往事,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只有一事耿耿于怀,就是十年前失手打伤“铁面客”袁方伯。他知道袁方伯的弟子必会上山来寻仇,本该耐心等待以了结这段宿怨,只奈催命无常性急不过,他身不由己,只好失信了。另外有一事拜托,就是他的女儿素贞需要照拂,想来是不会遭到拒绝的。至于《小小真经》和一些珠宝权作礼物相赠……
信上的口吻充满戏谑,哪里是个将死的人的心声。南宫柳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时,那姑娘已停止哭泣,低头站起来,仍不看他们,转身往屋深处走去,只听“轧轧”连响,石壁上出现一个方形的门洞,姑娘一走进去,石壁复又合拢了。与此同时,石棺的棺盖也慢慢向一旁移开去。棺中升起一团白雾。
北门和南宫虽已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久经大敌,却也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只觉石室中阴风丝丝,十分恐怖,惊得心都不敢跳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白雾。
白雾渐渐散去,棺中的东西也显现出来。只见一个极小极小的人垂目坐在珠宝堆中间。他秃顶的中央有一尖耸的黑瘤,双手端着一个黑乎乎的包擎在胸前。面色安详,肌肤丰盈,很像一个五岁稚童。
北门和南宫曾听师父讲过,《小小真经》是邪派中最高深的武功,共分九层,每练一层,人就缩小一些,倘练到第九层后,人就小如满月的婴儿,千百年来,除了第一代开山祖师以外,尚无人能练到第六层的。眼见这仇冷已将身子缩到三尺,怕已进入了第七层,也许正在这当几,走火入魔,一命归阴了。
想这曾横行海内,无人可制的大魔头也逃不过一死,两人不禁叹息不已。
北门天宇上前一步,从仇冷手中取了那包物事,仔细一看,是个油浸膏炼的牛皮包,解开来看,《小小真经》四个古朴的篆体字,赫然在目。
这时,仇冷的尸身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北门天宇将秘笈包好,向仇冷的尸首行了个礼,说:“仇老前辈既已化作一缕幽魂,什么恩怨也就不解自散。老前辈所托之事,晚辈们万难从命,否则,晚辈们的师父在地下不得安宁。金银珠宝,晚辈们不敢取一分一毫,这本秘笈只恐被心术不正之徒得了去害己害人,故晚辈暂保管一时,待令爱一有后人,自当壁还。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北门天宇倘偷睹秘笈一眼,必死于乱剑之下。”说罢,又是一揖。
石壁上的门又在“轧轧”声中移开了。
北门和南宫陡觉眼前红光一闪,只见从门洞里转出一个绝代佳人来。
这个红衣女郎,云发如雾,娇艳似花,纤腰一握,临风如柳,一双明亮的眼睛,灿若晨星,真似月中嫦娥下凡尘。
南宫柳猛觉心头狂跳,脑子发晕,一双眼睛一胰不?地看着这丽人,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仇素贞超凡脱俗的姿容,也使北门天宇心头一震,但他很快就醒悟过来,别转脸,低声地说:“师弟,我们走!”
南宫柳哪里还听得到师兄的声音,他已被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融化了。
“师弟!我们走!”北门天宇提高了声音,他转过了身子。他不敢看这个女郎,他知道,自己若是再看一眼,也会像师弟一样痴迷的。
南宫柳的灵魂已经投入那两汪深潭中,人世间的一切,他都不闻不问。
“师弟!我们走!”北门天宇这声喝,用上了五成内功,将墙上的一块风化的石皮震了下来,掉在地下打得粉碎。
但那四目交投的一对男女,却浑然不觉。
于是,北门天宇长叹一声,袍袖一振,身子如一缕轻烟,飘出石屋,飘向山下……
十年中,隐居深山,与麋鹿为友,与猿猴嬉戏,饥餐野果,渴饮山泉,自由自在。
“虎儿……”妻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想到了她的儿子。
南宫柳的心像被尖锥刺了一下。自己去死不要紧,只是九岁的虎儿将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
“你们还要商量多久?”褐袍人等得不耐烦,厉声喝问。
“不要紧的。北门师兄一定会来的。”南宫柳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妻子,但他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尽管他曾与师兄情同手足,可他跟仇素贞隐居荒山之后整整十年,未与师兄通过音讯,这份情,还存在吗?
“把剑掷过来!!”四个褐袍人同声喝道。声如闷雷,四山响应,轰轰不绝,显示了他们精深的内功。
南宫柳与仇素贞对视一眼,生死关头,彼此心意相通。几乎在同一瞬间,两个人影拔地而起,一个夭矫如龙,一个敏捷似鹰。软玉剑的剑芒光华四射,紫金爪化作千百条电蛇,将整个天台照耀得如同白昼。
这一片亮光凌空泼泻下来,发出“嗤嗤”的声音。 “阴山四神”久经大敌,在武林中垂名四十余年,焉能不知这招“玉石俱焚”的厉害。天台方圆不过三丈,无处可躲,没奈何,四杆招魂幡齐舞,交叉重叠,企图合四人毕生功力,架住这一剑双爪的凌厉势道。
这片光华被挡住了,似乎一片云托起一片霞光。
但也仅仅挡住了片刻时间。
这片刻时间,在急斗的双方却是无限之长。
一点声音也没有。天、地、山、木叶、流水,全沉寂了。
渐渐地,有一丝极细极微的绿光,刺破了灰白的幡影。像针穿布帛似地。
这“光针”渐粗渐长。而那“阴山四神”渐渐弯腰,下蹲,萎缩在地。 “噼噼啪啪”炒豆般的爆响,从他们的骨节之间发出来。这是在极强大的压力下,老年人脆弱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终于,血的喷泉在天台顶上喷涌了。血雨将那一片光华扑灭。六个灵魂也就在这纷飞的血雨中离开了各自的躯体。
想得到的,终于得到了他们所不要的东西;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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