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历史武侠/半架空同人/市井生活/多女主/轻松幽默/
如果,你开了一家武馆,身边有个女伴男装暗恋你的小师侄,有几位风月界花魁做红颜知己,身上藏著比孔雀翎还厉害的暗器,你会做些什么呢?
等武功高强的美女来踢馆?
去茶楼说荤段子厮混?
带著刚认识的公主四处游荡逛窑子?
闯荡江湖泡遍绝色做个有理想的淫贼?
……
我原本想找他切磋武艺,结果被他硬拉著去嫖妓——锦毛鼠白玉堂。
我这个义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男儿——北侠欧阳春。
大宋朝这么多文人才子,可我啊就喜欢他不懂诗词歌赋——鸾凤楼花魁神手琵琶阮阿蛮、米脂画皮馆花魁仙来之笔米香香。
他的确是个有趣的人——白云剑客夏侯仁。
他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殿前龙卫指挥副使杨文广。
此人腹中草莽,但的确不可小瞧——庞太师。
做了娴儿的师傅还敢有别的想法,哼!他到真是够大胆的——八贤王。
这人倒是比我还淫贼——天下淫贼榜第三、逃跑之王陈星诺。
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他——多臂魔高车阿莱雪。
第一集 五鼠斗御猫
开幕式
东京城的男人们心中有四个风月圣地,麦秸巷的鸾凤楼,南门大街的米脂画皮馆,报慈寺街的火焰山和杀猪巷的千金一笑楼。
这四大风月圣地各有拿手绝活,鸾凤楼的“鸾凤妙手”、米脂画皮馆的“美女画皮”、火焰山的“火焰红唇”、千金一笑楼的“一腰千金”,四种绝活都是风月界不传之密,是男人只要尝了一次就免不得要想着第二次。
而这四个地方的行首,正是东京城千金难买一笑的四大花魁,宛如一朵莲花从淤泥中出,洁白地盛开着。阮阿蛮是江南美女,琵琶弹奏天下无双;米香香是党项佳人,丹青妙笔便是许多才子也自叹莫如;梅忒丽是波斯胡姬,人称火焰歌神;孙七斤是武溪蛮族,号称剑舞惊魂。
很多男人都曾经臆想:
若是“神手琵琶阮大家”的一双玉手玩弄一招“鸾凤妙手”。
“剑舞惊魂孙行首”胯坐腰间扭动销魂腰来个“一腰千金”。
“仙来之笔米香香”用胸前双丸来“美女画皮”。
“火焰歌神梅忒丽”轻吐香舌搅拌“火焰红唇”。
那将会是个什么滋味?
有这个想法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不过,想归想,做就别想了。
自从一年多前当朝起居郎谭孝安被神手琵琶阮阿蛮一耳光扇青了脸颊,敢于直接调戏花魁并且要求苟且的人就没几个了。
起居郎那是什么人?那是“掌起居注录天子之言动法度以修记事之史”的官职,虽说品阶不高,却是整日陪伴在皇帝身边的红人,何况起居郎谭孝安的老子还是当朝尚书左仆射,连这种人都被扇青了脸颊,别人便可想而知了。
尚书左仆射谭括倒是深知这东京城一潭浑水,自己这个尚书左仆射又没“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务,听起来好像位高权重,其实只能处理尚书省内的一般日常事务,何况整个东京城的治安那可是归出名翻脸不认人的包黑子管的,于是把自己儿子训斥了一番。
这件事情导致年轻气盛的谭孝安好几天没上朝,连仁宗皇帝都有些奇怪了,就问:怎么孝安这几天不见?
当时另外一位起居郎是当朝庞太师的儿子庞昱,当下笑着就把谭孝安的事情说了出来,把少年官家逗得大笑,硬拉着庞昱去谭府要看看谭孝安被一巴掌扇青了脸颊是什么模样,结果君臣二人跑去谭府看见谭孝安果然左边脸颊青肿,仁宗帝那时候十五岁,虽说天生君王,也难免有些少年脾气,顿时大笑着就给谭孝安冠了个“谭青皮”的绰号,这个谭青皮的绰号自此跟了谭孝安一辈子。
这事情在市井传开后,百姓对这位年轻的官家好感增加了许多,而四大花魁的名声,则愈发盛了,在东京城人们或许不知道当朝刘太后,或许不知道硕华长公主,但是绝对不会不知道这四大花魁。
报慈寺街,这条街因佛教报慈寺而得名,后来却成为东京城胡商聚集地之一,这里最先聚集了一批波斯来的胡商,后来慢慢发展成西域胡商聚集地,若是从御街转过来,一眼便能瞧见大街口的祆教(拜火教)庙,再往里面走,就能看到无数高鼻深目的胡人,各种店肆也是一家连着一家,买卖的全部都是万里之外的货物,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风月圣地“火焰山”就在报慈寺街上,一座高大的占地极广的四方型波斯风情暗红色建筑,远远看起,还真的宛如一座熊熊燃烧的小山头一般。
火焰山老板哈塔米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年纪轻轻就已经万贯家财,火焰山可以说是他心血所在,若说雄伟华丽的话,恐怕连附近的祆教庙宇都比不上这火焰山,何况里面还有各种奢华的享受,这也是为什么客人们喜欢把钱砸在火焰山这个销金窟里面的原因,他凭借这个,赚了不知道多少银钱。
不过,哈塔米最近也有烦恼,他这火焰山的招牌梅忒丽大小姐不知道怎么的,十分疏懒,连接着一个多月都没唱歌了,这不是,他刚进房间准备劝说,又被推了出来。
看着紧闭的房门,胖子哈塔米叹气,却也不敢得罪这姑奶奶,这姑娘脾气日涨,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波斯姑娘梅忒丽正趴在窗口生气,她穿着传统的波斯女装,沙裙宽袖,异国情调浓厚的无以复加,房间因为有地热供水的浴池,因此十分暖和,波斯姑娘两条瓷实的胳膊如玉一般,偏左臂上还学汉族姑娘点了一颗守宫砂,更加显得娇媚。
“无聊死了。”她托着下巴看着远处屋顶,心就好像风筝一般放飞了出去。
她是祆教大长老许亚德的干女儿,祆教位列武林“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帮”之一,她自然会一身好功夫,可惜,江湖却和她无缘,哈塔米从小供她吃穿,把她当小祖宗一般供着,两人感情如同兄妹,她虽然向往那多姿多彩的江湖,但却也舍不得放下火焰山就这么一走了之。
正郁闷着,她一眼看见下面墙角拐出一个人来,那人穿着葱岭以西小亚细亚地区高级僧侣的长袍(其时东京是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都市,外国人聚集点极多,外族风情的衣服不算罕见),头上兜帽蒙得严严实实,身上黑色的长袍像是裹尸布一般把自己裹在里面一丝不露,正鬼鬼祟祟张望。
眼珠子一转,她这会儿正无聊,就顺手拿起旁边一个温州漆器瓶,对着下面那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啵”一下,正中目标,那人如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把遮在头上的斗篷掀开,却是个年轻人。
“喂!把瓶子还给我。”她把双手撑在窗户口大声喊道。
年轻人一言不发,弯腰把瓶子捡了起来抛上去,接着又低头弯腰,不知道在看什么。
波斯姑娘好奇了,这人在干什么?她趴在窗口仔细瞅了好一会儿,那人这会儿正盯着一根柱子看,那表情恨不得把柱子吞下去才好。
“这人别是变态罢!”她自言自语,忍不住又拿起漆器瓶子,对着那年轻人脑袋砸了过去。
年轻人脑袋再一次被砸,忍不住抬头,“你到底想干嘛?”说的居然是波斯语。
波斯姑娘咦了一声,忍不住就使劲盯着对方打量,那人也不甘示弱,瞪着眼睛回望。
两人王八对绿豆一般看了许久,波斯姑娘哼了一声,“獐头鼠目,鬼鬼祟祟……”
楼下的年轻人啼笑皆非,实在是郁闷得紧,心说自己难道很像是落魄的嫖客么?
有心教训对方,他就用波斯小调低哼了几句,那曲子歌词大意是说豪奴仗势欺人的,意思自然是说对方狗眼看人低,波斯姑娘先是一怔,接着大怒,趴在窗户也唱了一曲,歌词却指他纨绔少年调戏良家。
“火焰山里面有住良家么?”年轻人叉腰,摇头,叹气。
“你……”梅忒丽气得一伸手摸了旁边的瓶子,对着下面扔去。
这次可不是温州产的漆器瓶了,而是官窑里面出的上好瓷器瓶子,市面上要卖三贯钱的珍品,年轻人一伸手接住,看了看手上瓶子,啧啧有声,“真有钱啊!这么贵的东西都往下扔。”
梅忒丽看他接瓶子的手法,又咦了一声,略一犹豫,大声说:“喂!把我两个瓶子送上来。”
年轻人哼哼,弯腰把那温州漆器瓶子捡起,一手一个瓶子,脚下一点,人在空中一个转折从窗户钻了进去。
梅忒丽也没伸手去接瓶子,只是上下打量对方,年轻人似笑非笑的根本不理会她,眼光只是四处张望。
他随手把瓶子放下,就上下左右打量了起来,这房间里面极大,地上全铺着豪华的波斯手织地毯,房间中间居然还有个白石堆砌的浴池,应该是从地下直接供热,因此看起来水汽缭绕,浴池中间却又装饰着一个高出一截的圆坛,上面不知道种植的什么异种花卉,极为硕大艳丽,在这种热度的温水蒸腾下居然还盛开着。
“你做贼的啊?”波斯姑娘第一次碰上这么个居然不盯着自己看却看房间摆设的男人,忍不住责问。
年轻人一笑,心说美女常常见,可这波斯波利斯建筑风格可就不常见了,刚才在楼下就看那双头牛柱头十分精美,现在看这房间,那木梁上繁琐精美的线条装饰、包裹镶嵌着绿松岩赤血石,啧啧!难得一见啊!
“喂!跟你说话呢!”梅忒丽十分不满,“你是大相国寺惠光长老的徒弟么?”
年轻人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说的惠光长老就是辽东六老之一的紫髯伯、北侠欧阳春,现在在大相国寺出家,年轻人原本以为这消息全天下也没几个人知道的。
梅忒丽得意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这样獐头鼠目的人随便进本姑娘房间么?刚才我看你伸手接瓶子的手法就认出来了,我义父许亚德跟惠光长老是知交好友,我还跟长老学过几天达摩刀法呢!你是长老新收的徒弟么?你的波斯语很不错啊,在哪儿学的?刚才哼的那首歌也有几分味道,塔赫里尔真假声混合得很好啊!一般的波斯诗人都没你唱的好。”
年轻人耸了耸肩膀,“惠光长老是我大哥,至于波斯语,很难学么?”
波斯文化一度高度发展,后来波斯被阿拉伯人征服,但是传统音乐却保留了下来,向来以婉转曲折、柔美抒情的旋律和充满诗情画意、富有浪漫色彩的风格而享誉大名,梅忒丽便是以异国情调的歌声和忽而高亢忽而低昂的传统波斯塔赫里尔真假声混合唱法而著称,人称“火焰歌神”。
梅忒丽哦了一声,抿嘴一笑,长长的眼睫毛一阵扇动,“臭美得你,跟本姑娘比起来,你可就差远了。”
年轻人笑笑,“这可不一定。”
梅忒丽看他一笑下满口白牙,有些生气,“你这人,也太不谦虚了。”
他可没谦虚的好习惯,四处看了看,恰好看见旁边矮塌上一把乌德琴,走过去随手拿起拨动了几下,然后递给了梅忒丽说:“这东西我不会弹,我哼个调子你弹好不好?”
波斯姑娘听他说话似乎要显一显自己的本事,当下走过去一把拿过乌德琴,“你哼我弹,简单的曲子我还是能应付的。”她的意思是自己能根据对方哼唱随手弹奏出来,年轻人笑了笑,低头一寻思,随口哼了一首曲子。
这曲子一哼出来,梅忒丽呆了呆,但随手还是轻轻弹拨,尽量配合对方的吟唱。
声音先是低沉的男低音,接着渐渐高亢起来,又慢慢尖细,一时间高音、滑音、装饰音……也不知道用了多少,而且音色圆滑细腻,颇有雌雄莫辨的味道,那声音跨度之大直如峡谷起伏一般,梅忒丽自信自己也绝不可能达到那样的音域跨度,再次呆滞,手上忍不住停止了弹奏。
其实,年轻人用的都是一些繁复华丽的技巧,颇有卖弄之嫌,只是这些技巧在这个时代尚未出现罢了,若说本身嗓音和功力,他比起梅忒丽可是差远了。
他这会儿越唱越来劲儿了,嗓音一变慢慢低沉下去,梅忒丽身为火焰歌神,怎么能听不出来,这显然是要为最后的高潮作铺垫,那嗓音听起来直如泉水在山涧盘旋轻撞,清脆悦耳,却又彰现着马上要百丈堕落的强烈堕落……
波斯姑娘忍不住就心揪了起来,似乎连喘息都有些憋闷。
果然,年轻人声音一缓,双手一撑之下声音细微到极致,几不可闻,但胸前却慢慢饱涨了起来,显然是一口气吸足了。
“啊……”
他一个高音扔出去,嗓音迅速拔尖,直如一根钢丝抛向云霄……
梅忒丽隔壁的房间恰好就是火焰山老板哈塔米的房间,他刚正沮丧,这会儿听见让自己头疼的姑娘居然在房间练唱,虽说音域不知道为什么不如往日优美,但嗓音起伏转承似乎比往日要强一些,一张胖乎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顿时手舞足蹈就拿了珍藏的水晶杯要倒酒庆贺。
这时候,隔壁声音渐渐细微下去,他刚要仔细倾听,那声音突然拔尖直穿入云霄一般,手上水晶杯子“啪”一声就顿时碎掉了,把胖子自己吓得往地上一坐,看着手上破碎的水晶杯发呆,耳朵里面尽是尖细的声音在盘旋……
年轻人前后哼的其实大相庭径,尤其最后一段,音域转换之快,就算他练过狮子吼,也感觉有些吃不消,好歹一个高音拔尖唱完,觉得也有些脸红耳赤,倒像是唱京剧原本唱小生结果唱成了铜锤花脸。
大口喘了两口气,他抓了抓腮部,自觉不好意思,心说自己毕竟不是专业的,“我难得唱一回,让你见笑了。”
梅忒丽直愣愣看着他,把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还没回过味来,波斯姑娘就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你一定不是男人……”说着伸手在他身上乱摸。
她这种反应倒也是正常的,毕竟,火焰歌神居然唱不过一个男人实在让人接受不了,当然只好怀疑对方是女扮男装了。
伸手在对方胸前摸了摸,没异常啊!她不甘心,心说难道是景教唱圣咏的男童阉割后……
想到这儿,她伸手就去解对方腰带,年轻人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双手在自己胯间死死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由于男童阉割后长大了唱起高音、装饰音、花腔技巧等十分轻巧灵便,甚至比女高音还要胜出一筹,在中世纪的西方大行其道,此时虽然还没开始盛行,但是的确已经出现了。
“阉割的,一定是阉割的。”她实在是抓狂了,使劲扯开对方的手,如果让她承认对方用假声就能超过自己,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这会儿她的力气居然说不出的大,居然使劲扯开了保罗的腰带,可伸手进去,却呆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年轻人被她趴在自己腿上双手握住那里,自然就起了男子的生理反应,想起来罢,有些舍不得,继续坐地上让对方这么握着罢,似乎也太尴尬了些,脑子里面就有些天人交战了,颇英俊帅气的脸上表情古怪得很。
还好,最先做出决定的不是他,而是梅忒丽,梅忒丽感觉到自己纤手中慢慢饱涨,也突然害羞,她刚才只是一时情急,可毕竟还是清倌人身份,火焰山的绝技“火焰红唇”跟她这个歌神是几乎不搭界的。
不过……她脸上飞起两朵红晕的时候突然想到,对方歌技如此,为什么不让对方收自己做徒弟呢?
想到这儿,她就直接开口了,“喂!那个……我拜你为师跟你学唱歌好不好?”
年轻人正销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听波斯姑娘说要拜师,下意识摇头,心说自己哪儿够格啊!虽说跟大哥学了狮子吼,胸腔一吸气之下音域之高昂宽广和变化之快,恐怕要算此刻天下的第一人,可真要说起来,不过也就是卖弄一下花腔唱法罢了!刚才基本是滑音共鸣出来的假声,真实功夫比人家姑娘差远了。
此时的西方文艺复兴尚未开始,艺术只是被宗教和领主们所独占,吟游诗人这个职业也要大约再过一百年才能正式普及,各种花式唱法还没出现,西方的确还没有进入艺术的最高领域呢!歌剧和美声唱法都要等到十六世纪末才会出现。
梅忒丽见他摇头,心有不甘,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别人打败终究让她失去了理智,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羞耻,脸上神色古古怪怪转变了几下,接着眼神一凝,似乎下定了决心,弯腰低头,就轻轻吻住了自己手上握着的那里。
年轻人浑身一抖,看着波斯姑娘匍匐在自己腿上,满头乌丝,口唇轻动,偶尔一抬眼,扇子般的眼睫毛下大眼睛飘过一丝羞涩,可动作却没停下……
一时间,只觉得那温暖轻轻包围着自己,也不分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晕晕糊糊双手撑在地上铺着的华丽波斯地毯上。
“嘶……”他正痴迷,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一刮,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呜……对不起,我……”梅忒丽含糊道歉,这时候都这样了,也无所谓别的了,她双腿轻蜷往对方胯间又跪近了些,侧过半边脸儿看着那人,对方英俊的脸上似乎有些痴迷,顿时,也不知道一种什么情愫升起,只觉得心中酸酸涨涨古古怪怪的……
随着她动作越来越熟练,年轻人只觉得自己宛如孙猴子行走在火焰山上,四周温度渐渐升高,前面一片蒸腾扭曲,似乎要把自己给往死了揉搓绞扭,头晕脑涨心虚眼花之下,估计芭蕉扇来了也扇不住,顿时就要呕吐……
难道火焰红唇这种东西也有无师自通这一说么?他迷迷糊糊想。
波斯姑娘慢慢抬头,小猫舔嘴一般伸出舌尖在唇边一舔,轻轻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满脸红晕,慢慢蜷缩在他的怀中,昂着下巴,眨巴眨巴大眼睛瞧他,眼睛中也笼着一股水汽,说不出的异样情愫。
年轻人羞愧,他的脸皮说薄不薄,说厚不厚,可刚才这一遭的确有些叫人尴尬的,看着眼前波斯姑娘稠密且修长的眼睫毛下那双眼,心说现在这时候,再说什么都白搭了。
两人就这么古古怪怪半拥抱着,良久,梅忒丽觉得腰间被一物顶着,伸手就去挪动……
“你让我先把裤子穿起来行不行。”年轻人脸上一红。
好歹有过了刚才的亲密接触,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
梅忒丽狠狠捏住对方,自己却也脸红了,眼中秋波流转,一副“你这个死淫贼”的表情味道。
“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保罗,陈保罗。”
引子 想跟四海馆主睡觉
胡饼巷,这里大多都是良善人家,居住着小商贩、手工业者、胡饼店的掌柜、药店的帐房……这类的人家,因为第一个居住者是胡饼店老板而得名。
李三娘就住在胡饼巷,年方十九,是胡饼巷出名的美人儿,丈夫姓李家中行三,因此左邻右舍都叫她李三娘。
这李三从小跟李三娘定的亲,他长大后不学好整天喝酒鬼混,没几年就把家业败落了,李三娘老父是个私塾先生,也没反悔当初定下的亲事,依然把十五岁的李三娘嫁了给他,后来李三跟了东京城闻名的大泼皮过街鼠张遥做了泼皮混混,把老父老母跟岳父活活给气死了,李三娘哭了一场,也认命了,依旧一心操持家业,左邻右舍没一个不惋惜的,那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那大泼皮过街鼠张遥有一次看见了李三娘,垂涎得不得了,就暗底下给李三出了个主意说:你这浑家端丽,不如做个半掩门的,哄骗人家金银钱财使用,人还是你的,钱财哄来了也是你的,你又不少半块肉的,实在是一桩天上掉银子的买卖呀!
李三听了老大的话,回去先是一番羡慕,说看某某家中老婆整天穿红戴绿,跟那些少年公子调笑,实在是一桩好生意,李三娘死活不从,他跪在老婆跟前哭诉,然后又喝酒撒泼,反正流氓泼皮那套都拿出来用在了自己老婆身上。
李三娘用手上仅存的一点儿私房钱买了金银宝钞在公公婆婆和父亲坟前烧了,三老坟前,她足足跪了一个下午,自觉一辈子的泪水也都淌干了,回家后就做起了半掩门的生意。
李三娘怎么个美法,过街鼠张遥光顾过后曾经做过一首打油诗:两撇柳叶眉,一段风流腰,白嫩生生腿,三寸金莲脚。
女人都是感情动物,这既然是出来卖,自然想卖个得趣的人,即使没有,心里面也得有个念想,李三娘自己那个帽子绿油油的乌龟老公李三是不必想他的了,这东京城最近最出名的年轻人有两个,开封府的总捕头御猫展昭和四海武馆的馆主保罗。
展昭什么样子没见过,不过保罗馆主她倒是瞧见过几次,那人以整日在东京城四处闲逛而出名,有一次恰好还和她擦身而过,她当时稍微一踉跄,对方扶了她一下,一咧嘴,满口雪白整齐的牙齿,笑起来一双极明亮的眼睛也有些眯起,顿时间阳光明媚一片,当时,她只觉得自己冰封的心“喀嚓”一声,似乎裂开一般,自此,她对这人就上了心。
这天,月上柳梢头,胡饼巷李三家,两只家猫在屋顶“喵呜喵呜”互相凄厉地一高一低对应着,屋子里面恰有男女也在呻吟。
“小娘子这身子,细皮嫩肉,恨不能一口吞了……”
“唔……嗯……保罗……”
李三娘是标准的北地女子,叫起来极有淫声,这会儿声音越叫越响,保罗两个字清晰入耳,还叫出了许多花样,那嫖客又不是傻子,气得脸都白了,急急完事扔了一锭银子就走。李三正在前院喝酒,看见大客户出来,赶紧问好,结果嫖客甩了一个大耳刮子给他,“好个泼货,没得消遣大爷,你那浑家一边跟大爷做事一边叫唤那四海馆主的名字做什么?混帐东西。”
还好,打了一巴掌又扔了一块七八钱重的碎银子,气冲冲出门了。
李三捂着嘴巴弯腰捡起银子,心说这可是个大客户不能得罪,最好让老婆去赔礼道歉,才能多骗点钱财,不过……那个四海武馆的馆主什么时候嫖过自己的老婆?得去问问才行,听说那家伙吃人不吐骨头,嫖完了还要姑娘倒贴钱财的。
他进了后院急忙推老婆的房门,李三娘面无表情,头上发钗云鬓乱做一团,隐约还有鲜血从发际慢慢渗透出来,此刻正坐在床边收拾身上衣裳。
也没注意她头上血迹,李三急急问:“那四海武馆的馆主什么时候来过?”
“不曾来过。”
“那你叫人家的名字做什么。”
“我爱叫谁就叫谁。”李三娘脸色异常难看,她自从做了这半掩门生意,学了个转移念头的法子,眼睛一闭当被狗咬了,至于今天叫这么大声,还真是第一次,所以李三也有些奇怪,心说她十五岁嫁给我,足足四年了,那可是床上极木头的一个人,连亲嘴儿也不肯的,怎么今天这么放浪?难道是被那个保罗馆主开发过了食髓知味迷恋上了男女之事不成?
原来,刚才匆匆出门的那嫖客家私万贯,偏爱半掩门的,还声称老婆是别人的好,他花钱购了一贴皇宫大内流传出来的春药,据说连万年贞洁寡妇吃了也会动心的,自然忍不住急急出来试试效果,偷偷放进了李三娘的酒杯里面。
果然,有春药助兴就是不一样,李三娘叫床了,只是……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出来嫖妓图的就是开心,这腔调谁受得了啊!自然就急急完事甩了银子就跑,倒是李三娘,被那完事的嫖客推倒,脑袋在床杠上一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清醒了过来,回想起刚才,死的心都有了。
李三毕竟是要靠老婆哄银子的,看她脸色不好看,笑着上去赔礼,接着说:“实在不是我小气,那个人是万万喜欢不得的,那是什么人?风月圣手,花丛里面的魔王,十二万分会凑趣的人,红颜知己满地跑,再标致的姐儿也要倒贴银钱的,这样的人,吃人都不吐骨头的……”
这番话非但没劝住李三娘,反而让李三娘心里面更热了,“能跟他睡一觉,我死也心甘,好过日日装出笑脸面对那些下贱没趣的男人。”
李三看没劝住,冷着脸,“你也得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意睡你才行,咱东京城四大花魁之首阮大家当初清倌人身份陪他,泼水似的在他身上使银子,那还不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偶尔去鸾凤楼留宿……”
李三娘听了这话,脸色惨白,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想到刚才情形,一时间觉得自己才是最下贱的女人,悲从心来,却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她木呆呆坐着,千万个念头在心中瞬起瞬落,最后得出结论,自己眼前的道路,就是行尸走肉一般,活死人罢了。
看她这副模样,李三哼了两声,转身出门。
刚走到门口,一道寒光一闪,喉咙上血丝一条,瞬间裂开,喷出血水来,这时候他才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眼神冰冷看着他好似看一条狗。
那人杀了李三,顺手把软剑在李三身上擦了两下,慢慢走进房间,李三娘张大嘴巴,吓得连叫也没叫出来。
哼了一声,年轻人说:“这样的男人,再多也杀了,要了干什么?”
李三娘平静了下来,“你要干什么?劫财?银钱首饰在床下。劫色?我只不过是个娼妓,随便罢!当被疯狗咬了,最好再送我一剑,反正这日子也没什么好留念的。”
那人听了她的话,啼笑皆非,收起软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仔细打量。
看李三娘走过去抱着李三的尸身发呆,这年轻人倒有些同情对方,心说这女子心地不坏,倒真是个可怜人,只是嘴巴却没客气,“既然这样,我就帮帮你,来世再投胎好人家,千万别再嫁错了人。”
李三娘呆滞了一会儿,低声自言自语:“死便死罢!只是……没跟一个贴心的男人,这世上是白来了。”
年轻人看她外表也不过十六七岁少女模样,怕是刚结婚没多久,却如此彻透生死,也有些好奇,“你还有什么心思未了的?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了你一个心愿。”
“我想跟扬州门四海武馆的馆主陈保罗睡一次。”李三娘神色平静,似乎在说今天的白菜才一文钱一斤一般轻松,其实却是临死前的疯狂。
年轻人哦了一声,眼神锐利盯着她,“你确定?”
李三娘点了点头。
年轻人笑了起来,宛如雪莲花盛开在绝壁,说不出的俊俏,“这倒真是有意思,扬州门的四海馆主么!”
……
扬州门,东京外城的一个水门,从这里顺汴河往北过了角子门往西就是名满天下的大相国寺,而继续往西,就是州桥,东京八景“州桥明月”的所在,全天下风花雪月最盛的地方,这里可以说是东京城水陆要冲。
只要是江南过来的船只,扬州门是必经之地,因此这里是江南的丝绸大米瓷器等货物的集散地,整个东京城最忙碌的水陆转运码头,每天从这里来来往往的船只足有上千。
交通便利,商贾云集,劳力满地,这样的地方龙蛇混杂,这里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有大腹便便腰缠万贯的商贾,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侠客,有小偷有骗子有相士有婊子……真正的三教九流。
这地方,有点像是后世美国纽约布鲁克林的贫民区,治安不大好,政府想管也难管。
因为这里人口实在太多,贫民劳力阶层占的比例很大,东京城有户在籍的人口过百万众,扬州门这儿就足足十几万,东京城差不多五分之一的人口都聚集在这小小地方,街道小巷跟迷魂阵似的,还有汴河活水,水陆两便,每天进出人口数量庞大,怎么管?毕竟,这里是外城区。
这样的地方,自然就容易滋生黑暗,泼皮混混满大街,打架斗殴天天有。
东京城是个四方型的城池,分内外三层,最里面是大内皇城,然后是内城,最外面则是由周长五十多里的罗城围成的外城,这种三重城墙的城市格局,对后世的影响可谓致高深远。
而东京城的繁华,从地图上来看的话,恰好是一个八角型,这被切去的东南西北四个角,东南角的扬州门是贫民区、东北角的陈桥门是驻军的、西北角的卫州门是高官显贵们的后花园、西南角的新郑门外是大内的琼林苑。
开封府的包拯为了扬州门的治安问题焦头烂额,不止一次上书请求拨款子增添开封府的人手,可赵官家尚未亲政,太后在许多方面也不愿得罪首辅执政庞太师,而包拯和庞太师向来不对路数,因此被把持朝政的庞太师卡着,款子死活就是下不来,不少官员也乐得看包黑子(这个黑是说他铁面无情不讲交情,其实包拯是个典型的白面书生)的热闹,谁叫这家伙做官太清,得罪人多呢!
三年前整个武林闹得沸沸扬扬的“五鼠大闹东京城”的故事,其实也就是名满天下的陷空岛五鼠跟开封府以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为首的几十个衙役们在扬州门混乱地打了一架罢了,当然,结局是五鼠胜出。
在三年前开封府衙役们和陷空岛五鼠打了一架后,扬州门剩下的最后一家武馆也搬离了这里。
混饭难啊!不是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么,何况扬州门这么一个人口稠密的地方,简直就是江湖中的江湖,都快成武林圣地了,如果在大街上看见两帮人马刀剑相交打群架,别惊讶,这儿武林人士打架是一道特别且靓丽的风景线,在别的地方,即便是号称烟花天下第一的繁华扬州,也不可能每天看到这样的好戏。
就连这里的说书人,说的也是武林奇闻逸事,因为不说这个就会被扔臭鸡蛋。
在这么个地方,开武馆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深的功夫?需要多厚的人脉?
不过凡事必然有例外的,两年前,扬州门又开了一家武馆。
武馆名字很普通,四海武馆,馆主一个,兼总教头,带着一个师侄,兼教头,整个武馆就俩人。
首先看不惯的自然是本地的泼皮混混,没事就一拨拨上门挑衅,最高峰一天足有二十几拨人上门。
不过一个月后,再也没本地泼皮上门捣乱了。
因为那位年轻的馆主拳脚功夫实在太厉害,每次都是一个人把一帮人打得满地找牙。
有一个精通拳脚的本地资深泼皮甚至说,如果四海武馆馆主去参加三年一度的天下第一相扑大赛(天下第一相扑大赛,这好比千年后的超级女声比赛,真正的名家高手是不屑于参加的,您见过孙燕姿或者蔡依琳参加超级女声么?不过即便是这样,还是有无数的练武人士参加比赛,希望借此步入真正的武林高手行列),绝对是稳拿前三的。
由于四海武馆的“凶名在外”,连带着所处的几条街治安都好了不少,那些本地泼皮的确很是忌惮四海武馆。
而四海武馆的馆主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开馆后广收门徒,拜师费是——
十个包子。
对,就是十个包子,这恐怕是整个大宋朝最便宜,不,应该说包括大辽、西夏、大理、渤海、吐蕃、回鹘、黑汗等国甚至是漠北那些强大的游牧部落蒙古(后蒙古部落联盟分裂为泰亦赤兀惕和乞颜两大部落)、塔塔儿、篾儿乞,海外高丽、扶桑等等一起算上,最最便宜的拜师费了。
这位有趣的馆主姓陈,叫陈保罗。
有人说这位保罗馆主是北侠欧阳春的师傅石富在海外仙山收的弟子,又有说他是双侠丁兆兰、丁兆慧的妹婿,还有人说他是景教教主魏玛丁的徒弟,又或者是拜火教大长老许亚德的知交,反正都是把他跟各路出名的侠客高手拉上各种的关系。
种种传闻不一而足,最离谱的居然还说他曾经是一榜武状元,被当朝公主看中,差一点成了驸马都尉,因为借口家有糟糠,因此被刘太后不喜,心灰意冷之下挂印辞官开了这家小武馆。
当然,传闻毕竟是传闻,其实,许多传闻中只有半个传闻是真的,那就是北侠欧阳春的确是他名义上的师兄,为什么说半个呢!因为这位保罗馆主除了拳脚,其余功夫几乎都学自欧阳春,因此严格来说他们是半师半友才对。
四海武馆开张后不到三个月,东京城发生了一件足以影响整个江湖格局的大事情,南侠展昭应聘开封府,时年十六的赵官家微服开封府,大约是想跟包黑子联络君臣感情,恰好看见展昭舞剑,一时见猎心喜,居然要跟展昭比武。
展昭那是什么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侠,眼眉通挑之人,赢得十分巧妙,让官家输也输得倍儿有面子,乐滋滋的金口一开,封殿前一等侍卫,从三品衔,许他带刀见驾,并夸为天下第一忠勇好汉,还赐了一个封号,御猫。
纵观大江南北,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风光的江湖人了。
一年前,大宋又发生了许多大事。
首先是十七岁的官家大婚,大婚后的官家自然就要亲政了,垂帘听政多年的刘太后逐步让权与官家,仁宗帝正式亲政,首辅执政庞太师依然受重用。
其次是北边大辽国乘宋帝大婚之机兴兵二十万犯边疆,宋守兵节节败退,以八贤王、老臣寇准、老将军呼延赞、开封府包拯为首的一干官员力抗庞太师一派议和,保举沉寂多年的天波府杨家挂帅出征,官家御口答应,天波府杨家一门寡妇用了短短半年,迅速稳定了边疆危机,宋辽在边疆对峙,两边使者往来不断,战争暂时停止了,天波府再一次走上了政治舞台。
而寇准包拯等保举天波府的官员自然也有封赏,御猫展昭的顶头上司包黑子素以清流才学著称,因此带职龙图阁大学士,包龙图的叫法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虽说龙图阁上面还有观文殿大学士、资政殿大学士等职,但龙图阁奉藏着太宗皇帝御书、御制文集及典籍、图画、宝瑞之物,因此上,带职龙图阁大学士标志着他得到了刚刚亲政的仁宗皇帝的信任。
武林中,陷空岛五鼠也是在这个时候,广传武林贴,声称展昭的御猫称号是看不起他们陷空岛五鼠,不过时近年关,不想扫了武林同道过年的兴致,来年春暖花开时,要再次大闹东京城,除非展昭自己辞退御猫这个称号,这个武林贴,便是日后脍炙人口的故事“五鼠斗御猫”的由来。
咱们的故事,就从春暖花开时,五鼠进了东京城要大战御猫展昭开始。
正是在这一年,陈保罗踏上了“天下”这个大舞台。
第一章 十个包子的学费
保罗馆主其实很穷,能不穷么,拜师费才十个包子,胃口大一点一顿早饭就没了,幸好那些学生的父母大多都是街坊邻居,时不时送点时鲜果蔬,一年三节还有奉敬,加上也有不少有钱的商人子弟学生,因此没饿死还略有小钱。
不过,跟其他武馆比起来,那可就差远了,譬如大相国寺旁的镇威武馆,年收入上万贯,武功教头几十个,弟子几千,一人吐一口唾沫恐怕都能把四海武馆给淹了。
四海武馆其实就一个方圆百来丈的院落,墙壁上白灰几乎剥落干净,露出里面的青砖来,大门上的油漆也早就没了踪迹,唯有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倒还有些气魄,让大门上方悬挂着的“四海武馆”招牌多了几丝威猛气派。
此刻天气还早,不过街面上行人倒已经不少了,毕竟,这里大多数人家都靠劳力吃饭,早起多干活就等于多赚钱。
武馆对面的包子铺正忙碌着,热气在粗布拉成的棚子下面蒸腾,让春寒料峭的早晨多了一丝暖意。
包子铺老板姓白,江南扬州人氏,在这里开包子铺二十几年了,浑家过世早,只剩下一个女儿,他打理小店,凭着物美价廉,很是赚了点钱,倒也很自在滋润,也不去考虑续弦的问题,一心只想日后让女儿嫁个好人家。
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男孩站在包子铺前,从怀里面摸出几个铜钱来,“坚伯,十个包子。”
“咦!石头,你买包子做什么?”白坚看了男孩一眼。
“我想……”男孩有些忸怩。
“怎么?你也想进四海武馆学武?”
男孩点了点头。
白坚叹了口气,“保罗是个好人,十个包子拜师费恐怕整个大宋朝就他这一家,不过石头啊!俗话说穷文富武……”
“爹!穷人就不能学武啊?”旁边一个穿着青布衫梳着双丫明眸皓齿的少女端着盘子正要给客人送包子,听见她老爹的话,忍不住就插嘴了,“保罗大哥人帅功夫又好,还善良,考武状元都行,跟他学功夫当然好。”
“雪丫头怕是想嫁人了。”一帮子熟悉的客人听见了这番话大声取笑起来,“学武跟人帅不帅有什么关系……”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被称作雪丫头的少女脸红,手上包子“嗖嗖嗖”就扔了过去。
“啧啧!包子西施扔包子啦!老白,这包子可不能收我们的钱啊!”
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每天,从一个充满欢笑的早餐开始。
正嬉闹着,对面四海武馆的大门“嘎”一声开了,从里面慢步走出一个人来。
如果好莱坞的乔治·卢卡司有机会看见这人的衣着的话,绝对会大声惊呼盗版,因为这家伙一身打扮分明就是“星球大战”里面杰迪武士的装束,可惜的是,卢卡司恐怕没什么机会来一千年前的中国。
外面一件长及地面带兜帽的黑色袍子,里面土黄色紧身装束,腰间一根四指宽的牛皮腰带,脚下也是花了大价钱定做的牛皮靴子,其实这身装扮没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惑,因为小亚细亚的僧侣服饰和这个差别不大,而东京城向来以包容性和见怪不怪闻名。
出来的就是四海武馆的馆主保罗,一脸懒散的笑容,在包子西施白雪儿的眼中,保罗大哥的笑容就跟天上的太阳差不多,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而刚才食客们的调笑加上保罗的突然出现让她忍不住脸红,低下头赶紧忙活,却不知道做什么,手忙脚乱连包子都送错了,自然惹来阵阵大笑。
“嗨!坚叔,早啊!各位街坊邻居也早,雪丫头,十个包子。”保罗穿过街道笑着打招呼,即便是回到了一千年前,他身上依然带着那种典型的美国气质,健康、阳光,加上他很有魅力的脸蛋和与众不同的打扮,的确是对少女杀伤力很大。
白坚笑了笑,指着看见偶像后讷讷站着的男孩石头说:“保罗啊!今天你早饭钱可以省下来了,石头刚买了十个包子,准备要去四海学武呢!”
保罗的胃口恰好是一顿早餐十个包子,这也是他为什么收拜师费十个包子的缘故,起码早餐能捞到嘛!
“怎么?你也要学武么?不过你妈妈身体不好,你再学武家里面负担会很大哦!”保罗看见男孩后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穷文富武绝对不是一句空话,练武表示体力消耗极大,自然胃口也大,需要良好的食物来补充,再加上一年三节给师傅的孝敬钱,大宋朝虽然富足,但是也还没富足到让每个人都学得起武功的地步,毕竟,这是一个资产阶级刚刚萌芽的封建社会。
小男孩石头挺着胸,发育不好的身体让保罗一阵感叹,心说现在的大宋朝可比同时期的欧洲要强多了,说是天下第一富足的国家也不为过,不过扬州门虽然是东京最繁忙的水陆转运码头,但是大多数的居民的确只能算贫民,依靠劳力赚钱,眼前小男孩石头和寡母相依为命,他妈妈为人家浆洗衣服赚钱,但是身体羸弱,赚的实在不多,让儿子学武的确勉强了。
“为什么要学武啊?”
“长大了当禁卫军吃饷,就能让我娘生活好。”石头的腰杆挺得更加直了。
宋朝军饷丰厚,每年军费支出两千万贯,几乎是全国税收的四分之一,禁卫军又是待遇最好的军种,一个普通禁卫军的军饷是三十贯一年,这对于普通的五口之家,已经能吃喝一整年了。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就从小男孩手上拿过包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接着伸手在腰间摸出十几个铜钱来塞在对方手中,“我记得你妈妈好像最近身体不好卧病在床,先拿这个钱去给你妈妈买药,然后再到四海找风师傅,你这个学生我收下了,咱们就这么说定好不好?”
小男孩坚持不肯接受保罗的钱,可保罗却说如果这样就不收他这个学生,小男孩自然说不过他,眼眶里面噙着眼泪,拿着铜钱转身就跑。
“石头!”
小男孩转身。
保罗扔过去两个包子,“先吃两个包子,不然跑不动路的。”
“保罗,你这个人心地是善良,不过老是这样下去,再多的钱也不够支撑呀!”白坚看着保罗直摇头,显然对他的做法虽然欣赏但是不赞同。
而雪丫头的少女心思早就被保罗的行为感动,眼眶都红了,对于老爹的罗嗦很是反感,擦了擦手,她小心地给保罗装了一大碗鸡丝羹,“保罗大哥,别理我爹,他就知道赚钱。”
“赚钱也没什么不好啊!”保罗咧嘴一笑,“我现在就只恨赚不到更多的钱,对了雪丫头,这碗鸡丝羹算不算钱?送的话我吃,算钱我可不吃了。”
白雪儿心中大恨,这人,每次都得说那么明白,你不说难道我会收你钱么?当这么多人面说出来我不收多难为情啊!
她恨恨跺脚,“三文钱,老规矩挂帐。”嘟着嘴巴转身走了,旁边白坚摇了摇头,老头对自己女儿的心思清楚着呢,也不想去多嘴。
“挂帐也行。”保罗咬了一口包子,很是舒坦地喝了一大口鸡丝羹,“嗯!雪丫头,再给我添点儿辣椒。”
吃早点自然要聊天,何况食客们生活在扬州门这么个每天都能看见江湖人物比武的地方,若不谈点儿江湖逸闻武林典故反而奇怪了。
“保罗馆主,听说了没?陷空岛五鼠发出武林贴挑战御猫展昭展大侠,据说近日就要到东京城了……”
“你说这五鼠对上御猫,到底谁会赢呢?”
“废话,猫抓老鼠天经地义……”
“那也得看情形了,一个猫对付五个老鼠,我看,难,据说那陷空岛五鼠个个都是高来高去的豪杰,上山能打老虎下海能擒蛟龙的。”
“可不是,三年前五鼠闹东京,跟开封府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打了一场,我可就在旁边瞧着呢,嚯!那架势,真真是不得了。”
众人七嘴八舌,保罗只是笑着吃东西却不说话。
“什么五鼠御猫的,我看都不如保罗哥哥。”大声说话的是包子西施白雪儿,她说这话,纯粹就是对保罗的盲目自信。
“姑娘的意思是说五鼠斗不过御猫喽?”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人,突然插嘴说了一句,说完慢慢走了进来,“老板,五个包子一碗鸡丝羹。”
年轻人衣衫雪白,里面是紧身长衫,外面一件宽袖锦袍,长发在脑后随意绑着,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玉般的额头前,额下两眉飞起入鬓,显然是个十分自傲的人。
白雪儿在扬州门这地方难得看见如此俊雅人物,看那白衣青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挺了挺胸说:“老鼠再怎么厉害也还是老鼠,保罗大哥在咱们扬州门这带谁不知道,考武状元轻而易举的,武状元打老鼠,那结果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一众食客被雪丫头的话逗笑起来,武状元打老鼠?这也太……太离谱了。
白衣青年挑了挑眉,接着嘴角一撇,像是微笑了一下,“哦!那有机会一定要看看这位能轻而易举考武状元的保罗……”说着低头,喝了一口鸡丝羹,慢条斯理吃起包子来,这人气质孤高傲雅,就算坐在这包子铺中,感觉却像是一朵雪莲盛开在天山绝壁一般,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要看他?那还不容易,喏!就是这个。”白雪儿得意,总觉得保罗的威风就是自己的威风一般。
保罗习惯使然,都是坐在最角落,这时候不得不抬头笑了笑,“雪丫头可别乱说,我要真能轻而易举考武状元老早就去了,何必开个小武馆赚钱呢!这位壮士,小姑娘年轻没见过世面,见笑了。”
那白衣青年仔细打量了一番保罗,虽然觉得对方打扮怪异,但是的确看不出什么威胁感来,年纪轻轻一张脸蛋,放在桌子上面的一双手也毫无任何练剑或者练奇门功夫的痕迹,笑起来甚至还带着孩子般的感觉,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江湖人物。
他慢慢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鸡丝羹,这才说:“久仰!”
一句纯粹的江湖客套话后就再也没话了,保罗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笑了笑继续对付桌子上的包子。
保罗不在意,可白雪儿却着急了,睁大了眼睛说:“我怎么没见过世面啦!上次那个大泼皮过街鼠张遥带着二十几个混混踢馆,不是被你一个人给打得滚地葫芦似的么!”
“那些地痞怎么能跟江湖上的成名大侠相比呢!”保罗照样毫无脾气,“这也是为什么人家叫钻天鼠翻江鼠而他只能叫过街鼠的原因啊!”
那些食客觉得保罗这话说的有理,纷纷赞同,白雪儿看正角儿使劲贬低自己,别人又没一个帮自己说话的,心里面把保罗那个恨啊!
女孩子家的英雄情节让她不计较后果,忍不住说了一个秘密,“当时那个张遥手上拿着禁卫军连弩营的诸葛连弩,都上了弦了,有两根铁矢在上面呢!你不是一抖手一道亮光就把他手上的连弩给打掉了么,我在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就这么近。”
她说着,手上比划了一下,也就是包子铺门口到里面的距离,两丈不到。
诸葛连弩是军队高级武器,一把连弩价格上千贯,而且有钱也买不到,只有禁卫军连弩营寥寥数百人装备,上弦瞄准的连弩威力无匹,两丈不到的距离被上了弦的诸葛连弩瞄准,恐怕就算是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钻天鼠也难以逃脱罢。
保罗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笑笑,说:“那只是一把普通弩箭,吓唬人还可以,禁卫军的装备怎么可能随便落在泼皮混混手上。”
众人想想也是,江湖人佩剑带刀也还罢了,但是军中利器却万万不可能流落到泼皮混混手上的,何况东京城天子脚下,管制更加严厉,虽说扬州门龙蛇混杂,却也不可能乱到连泼皮都拥有诸葛连弩的地步,不过白衣青年却有些上心了,慢慢皱眉。
保罗实在怕白雪儿再说些什么,起身就走,“雪丫头,老规矩挂帐!”
他刚走到门口,对面四海武馆快步走过一个和他打扮一摸一样的少年来,“坚伯,两个包子一碗鸡丝羹,师叔,等我吃完一起走。”
保罗冲他连打眼色,可他还是走进了包子铺,一眼就看见了在里面如鹤立鸡群一般的白衣青年,忍不住一愣,“白玉堂?”
白衣青年看外面快步走进来一个跟刚才那个保罗一样打扮的少年,张嘴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却不认识对方,还没来得及发问,就看见保罗拉着那少年就走,“对不起,认错人了,雪丫头,一会儿把阿风的早点送过来。”
少年被拉回四海武馆,刚进门,少年一把挣脱,“干吗啊!他锦毛鼠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你怕什么?”
保罗伸手在他头上一个爆栗,“你是师叔还是我是师叔?”
少年捂着脑袋,“什么师叔,你的轻身功夫还是我教的呢!”
正说着,外面有一帮学生进来,一弯腰鞠躬,“馆主早,风师傅早。”
保罗扭头,咳嗽了一声,少年一咧嘴,“我跟师叔说话,你们先进去自己练着。”
等那些学生进去,保罗一伸胳膊搂着少年肩膀说:“阿风,这个……你看,我们出门的时候大哥就说过,不许我们出手胡乱管江湖上的闲事,你随便跟锦毛鼠打招呼是准备跟人家叙旧还是动手啊!嗯?再说咱们俩也不是人家对手呀!”
他刚才第一眼就认出了锦毛鼠白玉堂,好歹他跟北侠欧阳春相处几年,虽然对于江湖上成名人物了解不多,但是五鼠却是知道的。
五鼠这次来东京显然是找御猫展昭的麻烦的,他陈保罗何必自找没趣呢!
少年脸上微微一红,伸指拨开保罗搂着他的胳膊,“哼!就知道拿我爹压我,还师叔呢!整天不干活吃闲饭,你说,家里面油、盐、酱、醋、吃、喝、拉、撒……你管过哪个?洗衣做饭全是我,连教学生都是我,你倒好,外面都说你侠骨柔肠,是十个包子大侠客,有名有利……”
就算保罗这个在一千年后的现代美国长大的人听了这番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干笑了两声,“这个……我不是要研究秘密武器么!你看。”
他说着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婴儿巴掌大小带着握把的黑漆漆筒状物来。
少年不屑,“切,不就是单筒袖箭么,我身上还有两个呢!给别人或许稀罕,四年前你刚弄出这东西可就给我了。”
第二章 锦毛鼠上青楼
保罗神秘一笑,“你跟我来。”说着拉了他手快步走进旁边的屋子。
进门后随手关门,接着把筒状物对准墙壁,手指头轻扣,只听见“夺夺夺”一阵轻响,墙壁上六根闪亮的钢钉排成了梅花状。
少年吓了一跳,捂着嘴巴半晌才恢复过来,“六根袖箭,你……你怎么弄出来了?”
保罗得意洋洋,“梅花袖箭,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科尔特执法者,可以选择两种发射方式,一种是一根一根发射,一种是全部发射,发射完了可以再压钢钉进去,一丈之内例无虚发。”
少年欢喜地抢过,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真好,藏在袖子里面就算轻功天下第一的钻天鼠恐怕也逃不掉。”
“不见得。”保罗摇了摇头,“这东西穿透力还是不够强,如果对方身上有什么宝衣宝甲就难说了,除非正中要害。哎!机簧力道不够,这是没办法解决的,毕竟这么小的东西,如果做成大家伙还差不多。”
他到底不是什么武林世家出身,就算是得了北侠欧阳春传授,毕竟还是差距蛮大,真算起来,大约也就是介于一二流之间,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研究保命的东西了,还好他是工程学院出身,向来心灵手巧的。
“花了多少钱?”少年问到最关键的问题了。
“这个……”保罗支支吾吾,“一起做了两个,花了……”
他慢慢竖起三根手指头。
“三百贯?”少年慢慢瞪大眼睛。
自从保罗开始研究这些在北侠欧阳春眼中应该叫做“机关”的东西以后,实在花了太多的钱,欧阳春对保罗那是莫名其妙的爱护,拿他当忘年知己、弟弟甚至儿子看待,钱财泼水一般使出去,让保罗这个厚脸皮也觉得实在对不起大哥,发誓日后一定要赚无数的钱。
在保罗这个后世美国长大的人眼中,出来混,两件东西是必不可少的,手枪、防弹衣,他最先研究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单筒袖箭是早研究出来了,而防弹衣这东西技术含量太高,最后只能用江湖上秘传的老办法,乌金丝加雪蚕丝和人的头发织成背心,当然,名字还是叫防弹衣,阿风想叫乌金宝甲,给保罗否决了。
可惜,防弹衣第一花钱太大,第二缺点不少,最大的缺点就是怕火,因此做了两件就没法做了,再加上保罗身上的行头,最初一年把欧阳春多年积蓄花去了一半。
先期投资总是最大的,刚开始研究袖箭的时候为了弹簧钢片的问题,足足报废了上百管废品,这些钱足够一个普通商人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赚。
钱呐钱,保罗心中叹气,尴尬地摇了摇头,依然竖着三根手指头。
“三……三千贯?”少年声音发抖,觉得心往下沉。
保罗干笑了两声,身子往后退了两步,“那个……主要是机簧的问题难解决,我试验了无数次……”
“师叔。”少年咬牙切齿,“你……你也太能败家了,我们带出来的钱被你花了精光,那些可都是我……”
保罗一拉门闩飞身出门,“我出去办点事情。”
“师叔,你给我回来。”四海武馆的院落响起少年愤怒的叫声,而那些学生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互相看了看,继续练功。
扬州门的埠头上,起码有上万人忙碌着,一派繁忙景象,劳力们在搬运货物,行商们在讨价还价,不时有船只靠岸,船老大大声呼喊:船梆靠岸,卸货啦!扛十件一文铜钱。
郁闷的保罗低着头走在路上,脑子里面不停思索的就是如何去赚钱。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他的身手考武状元难说但是中个武举还是可以的,何况身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不少,如果去当捕快抓小偷,说不定还能弄个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头。
问题是,他对于中国古代历史实在不是很精通,唯一的一点儿记忆还是来自爷爷从小讲的故事,而且还牢牢记住了一句话“自古伴君如伴虎”。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忙忙碌碌赚了许多钱财被皇帝一句话砍了脑袋,那就没趣了。
他毕竟是在美国嚼口香糖吃麦当劳长大的华裔,很多理念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变的。
正在胡思乱想,后面一人喊了一声,让他背脊一紧,停下了脚步。
“保罗兄留步!”
他慢慢转身,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
那个江湖上夸为貌比潘安的白玉堂,人如宋玉的白玉堂,傲气云天的白玉堂,武林俊杰榜第二名白玉堂。
陷空岛五岛主,五鼠之一的锦毛鼠白玉堂。
武林俊杰榜,专评江湖上年轻貌美且有侠名的少侠,俊杰榜前四位,南侠展昭,锦毛鼠白玉堂,白云剑客夏侯仁,负笈书生柳木。
南侠、御猫展昭,随身一把上古神兵巨阙剑,十六岁出道,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和扬名武林的紫髯伯欧阳春并列南北双侠,现在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简直就是整个天下最风光的江湖人了,成名多年的展昭现在才二十二岁。
锦毛鼠白玉堂,神秘的陷空岛五岛主,这白玉堂凭借腰间一把缠腰软剑霜月,不知道打败过多少武林好手,白玉堂具体岁数迄今没什么人知道,但是武林中人推断,大约在十九到二十一之间。
白云剑客夏侯仁,天下有数的名门正派峨嵋剑派的大师兄,武器白云古剑,十七岁出师,行走江湖五年,闯下了白云剑客的名头,声名一时无两,如果不是展昭,恐怕就是天下最风光的年轻剑客了。
负芨书生柳木,据说是海外仙山归来,吃过可以成仙的万年朱果,二十三岁,武器是一口书箱,叫做“秘笈”,喜欢云游,挑战各路名家大豪,他的武器秘笈怎么用谁也不知道,被他打败的武林大豪也绝对不肯透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柳木没输过。
这四个人,合称四杰,声名窜起之快,武功修为之高,绝对是整个武林的异数,更重要的是,这四人都是一时之选的美男子,正因为如此,武林俊杰榜前四被这四个人牢牢占住,大多数江湖人认为这四杰在五年之内是不会出现变化的。
毕竟,年轻、帅气、武功高、成名快,这些条件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功夫比他们高的年轻人或许有,可相貌么,可就难说了,毕竟武功这东西后天努力加上明师传授还能有所作为,但是容貌这个东西,可是打娘胎里面就注定了的。
保罗很清楚,这四个,随便出来一个,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他曾经得过全美大学生空手道联赛总冠军,不过,空手道冠军回到这一千年前,也只是一颗白菜,当他六年前看见年仅十一岁的欧阳风“嗖”一声窜上树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觉悟。
保罗看着白玉堂眼神中的敌意,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无法善了,白玉堂的傲气可是江湖闻名的,雪丫头刚才那一番夸,加上他自己徇异于常人的打扮,让白玉堂动了好奇心。
有时候,好奇心是会死人的。
保罗很优雅地一笑,原本健康阳光的感觉此刻又多了一些温文尔雅的贵族气派,“白兄!”
白玉堂很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从刚才包子铺那个俊俏少女的夸奖中他觉得保罗应该是个没事爱招惹女孩子的花花公子,现在看见保罗的微笑后,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又有些错了,这笑容看起来阳光、热情且有礼貌,双目一笑后眯起,甚至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种笑容他觉得有些熟悉,对了,四年前独闯陷空岛的展昭笑起来跟他差不多,也是这副德性。
不过展昭那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傲气,而这个人,唯一的不同怕就是没有那傲气。
想到展昭,他又有些恼怒,那家伙的确优秀,可也太不把他们陷空岛放在眼中了,当时五鼠中就他一个人在陷空岛,结果自己和展昭比武,输了一招,生平第一次输。
“不知道保罗兄师承何人?”白玉堂施施然走过来,保罗有些恍惚,似乎以前看电影的蒙太奇镜头。
那白衣胜雪的青年,在街道上,人群中,就这么走了过来。
这人的气势实在太强了,保罗心中有数,后世的武功,缺的就是这个,自己这个美式空手道冠军实在拿不出手。
笑了笑,他往前面走了过去,冲着白玉堂就这么无害地走了过去,他可是机灵鬼,知道这种情况下往后退意味着什么。
这年头的江湖就是这个样子,什么大侠小侠,全是虚名,譬如那黑妖狐智化可是不折不扣的坏蛋,却叫做“东方侠”。
锦毛鼠白玉堂若是杀个把人,恐怕也没什么不正常。
白玉堂没想到对方会毫无忌惮且一点儿杀气都没就这么走过来,微微一愣,右手已经搭在了腰间软剑霜月的搭扣上,但是看对方毫无一点儿敌意,胸门大开,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递过去一剑。
“白兄,相逢就是缘分。”保罗笑眯眯毫无顾忌,居然就这么走过去,一伸手,搂住了白玉堂的肩膀,“我和麦秸巷鸾凤楼的阮阿蛮阮大家是红颜知己,不如我请白兄去鸾凤楼喝一杯,我让阿蛮弹上一曲‘将军令’下酒,阿蛮的琵琶绝技可是天下闻名的,如何?”
白玉堂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敢跟自己勾肩搭背大清早谈论去“嫖妓”这样毫无廉耻的问题。
“今天的酒我请,白兄千万别这副表情。”保罗看着白玉堂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一笑,“所谓风流侠少,英雄不住温柔住何乡,白兄……这副表情,难道没上过青楼?”
“这个……”白玉堂总不能说“我是雏儿,没嫖过妓”罢!
东京汴梁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官妓如云,教坊林立,蓄妓猎艳蔚然成风,狎妓可是文人士大夫们乐此不疲的风月好事,侠少们也以此为乐,没上过青楼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白玉堂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若说天底下最尴尬的事情,绝对就是“原本想找人切磋武艺,结果被对方硬拉着去嫖妓”了。
就这么呆滞地被保罗拉着手,锦毛鼠第一次上青楼了。
汴河贯穿东京城,是商业经济和居民生活的主要通道,大宋的生命线,每年,朝廷都会动用三十万民工清理河道,汴河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而州桥,在扬州门西北,这里是北地风花雪月最盛之地,汴河两岸青楼林立,诸般杂耍相扑、歌舞表演、说唱班子、大小酒楼、特色小吃、杂货日用,商家无数,就以吃的为例子罢,东京盛行北食,南食,川食,这北食中光是饼一项,就有油饼、胡饼、麻饼、蒸饼、糖饼、髓饼、炉饼等等,所谓管中窥豹,东京美食由此便可见一斑。
东京城有名的酒楼凡七十二家,其中三十二家座落在州桥一带,而整个东京城风月界最出名的四大花魁,恰好成四角状点缀在州桥一带。
州桥,又叫天汉桥,是青石所造的石桥,桥宽足够八匹马并排疾驰,桥下数根几人合抱的青石桥柱,桥两边雕刻着龙、象、麒麟等吉祥兽,北通皇宫大内,南往朱雀门、南熏门,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汴河上十三座桥中最壮观的一座。
桥两岸店铺酒楼繁荣,笙歌连成一片,每当月明之夜,“两岸夹歌楼,明月光相射”,晴空月正,登桥观月的人群,纷至沓来,熙熙攘攘。人们俯瞰河面,银月波泛泛,皎月沉底。故被誉为“州桥明月”,为东京城八景之一。
天堂与地狱,同处在东京城。
男人为什么喜欢出来狎妓?无非就是妓家女子会一些良家女子拉不下面子去做的事情,男人么,总是喜欢刺激新鲜的东西,而家中的妻妾,再怎么漂亮可人,跟“新鲜刺激”终归是不搭界的。
不过,狎妓的最高境界就是狎不到,俗名给婊子立牌坊,别以为婊子不能立牌坊,立了牌坊的婊子才显得珍贵。
于是,花魁应运而生,这花魁么,自然是被男人们选出来的,无一不是清倌人的身份,无一不是脸蛋身材一时之选,无一不通琴棋书画……反正,大多数男人们会的她们都会,大多数男人们不会的她们还会。
她们或许会焚上一炉檀香和你谈论诗词学问,下棋弹琴,但是,别的就不好说了,这些气质高雅才情绝世的花魁们被一帮清贫的士子学生吹捧迷恋,名声渐渐传扬了出去,自然而然形成了五年一度的选花魁制度。
鸾凤楼,一座五层高的华丽楼阁,就在汴河边州桥头,麦秸巷第一家,来的人非富即贵,像保罗这样开武馆学费才十个包子的穷鬼,按道理还真没钱进去。
不过,保罗和鸾凤楼的招牌、四大花魁之一的“神手琵琶阮大家”的确是红颜知己,讲句难听话,就算上了床也是不需要给钱的,说不定阮阿蛮看他手头紧还倒贴银钱。
在古代,这不叫吃软饭,叫做才子佳人鸳鸯对,只会有人羡慕绝对没人耻笑,花魁,不是人人都能泡的。
保罗拉着面红耳赤的白玉堂进了鸾凤楼,眼尖的老鸨一眼就看见这位打扮与众不同的保罗大爷了,赶紧迎了上去,“我说保罗爷,我可是望眼欲穿看着你来啊!你这一个月没来,阿蛮足足二十几天没弹一曲,前几天连刘侍郎前来讲茶都给挡了驾,你要再不来,我可得用八人大轿子去四海武馆请你了。”
“我这不是来了么,而且还是一大清早。”保罗笑了笑,“弄一桌清淡的酒席送到阿蛮房间罢,再叫那个谁……反正找个清倌人就是了,这位白公子是我的好友,而且家中钱财万贯,可不像我。”
“这么俊俏的少年郎,我手底下的姑娘恐怕要抢着去呢!我办事,您放心,一定安排妥当,只是你要帮我劝阿蛮,今儿一定得演出一场,我们这鸾凤楼已经有一阵子没响起阿蛮的琵琶声了。”老鸨的嘴巴和贪官的手一样不可以相信。
“白兄请!放心好了,只是吟风弄月,我没你想像的那么龌龊。”保罗笑着拉他上楼,白玉堂的确是被他弄糊涂了,居然没兴起反抗的念头,从头到尾都是被他拉着团团转,如果有认识且了解锦毛鼠的侠客在,恐怕要弹出一对眼珠子。
阮阿蛮独自占着五楼一个层面,象征着她东京城四大花魁之一的身份,像是阮阿蛮这样的花魁,自然是有属于自己的使唤丫头的,早就去通风报信了,等保罗到了五楼,阮阿蛮的贴身丫鬟秋月站在门口,睁着大眼睛捂着嘴巴低笑,伸指往里面指了一指。
保罗笑笑,拉着白玉堂进去坐下,接着外面龟奴流水价送上一桌清淡小食,一个年纪约莫十五岁穿着葵花裙略带腼腆的歌女也进来相陪了,怯怯坐在了白玉堂的身边,却对阮阿蛮的情郎陈保罗瞧个不停,不过也是,花魁的情郎,自然是要招惹眼珠子的。
秋月笑嘻嘻拿出珍藏的酒来,来自大食的葡萄美酒,杯子是四只白玉杯,虽然不比夜光杯,那也是十分珍贵了,阮阿蛮的派头可见一斑。
“来来,白兄,这酒外面可不多见,我来帮你斟上……”陈保罗宛如好客的主人。
等保罗给白玉堂倒上酒,里面房间的阮阿蛮依然没出来。
清咳了一声,保罗从怀里面掏出个盒子来,随便拨弄了几下后放在了桌子上面,盒子里面传出一阵清脆的音乐,却是琵琶名曲“霸王卸甲”里面“别姬”的一段,这玩意儿新鲜,坐在白玉堂身旁那个少女眼睛都看直了,显然喜欢得不得了,白玉堂哼了一声,却也目不转睛看着,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保罗看着他笑笑,大声说:“这个叫音乐盒,我花费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做出来的,原本要送给阿蛮的,可惜……看来是没人要了,不如扔到汴河里面去得了。”说着抬手拿起来,身子一站,就要去开窗户。
这个追女孩子的手段,在后世可是老套路了,说起来,他就读宾夕法尼亚大学工程学院,这工程学院能有什么漂亮的女孩子,满地跑的都是男人,偶尔个把女生,也是美国恐龙级别的,他要是不会做小玩意儿去哄骗女孩子,那才奇怪呢!
“别。”随着一声喊,从里屋扑出来一个穿着蜀锦郁金裙梳着唐朝坠马髻的女子,一把就抢过了保罗手上的音乐盒。
白玉堂暗暗打量了对方一眼,果然不愧花魁的名声,一张亦喜亦嗔的脸蛋,剪水秋瞳横了保罗一眼,接着噗哧一笑,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梨窝,的确算是夺人心魄的美人。
“每次都是送东西这招,你有没有新鲜的啊!”阮阿蛮眉开眼笑,口气却是嗔怪。
“这个……我比较笨,追女孩子就是送花写情书,给你送花的人多了去了,写诗词送你的更加多,我唯一长处就是手巧,自然只能做一点儿小玩意讨你的欢心了。”保罗嘿嘿笑了两声。
阮阿蛮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就知道花言巧语,我每天望眼欲穿,也没看见你的影子,别人啊,可不抵你一丁点儿。”
白玉堂看不得这样的打情骂俏,哼了一声,保罗赶紧说:“这是白玉堂白公子……”
“白玉堂?听说那陷空岛五鼠的锦毛鼠也叫白玉堂。”阮阿蛮不知就里,随口就说了一句,到底是东京城的花魁,被人捧惯了,没一般姐儿开口公子闭口大爷的毛病。
白玉堂轻啜一口酒,慢慢说:“白某正是陷空岛锦毛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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