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歌行》作者:幻花铃-免费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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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修真/
傲剑清歌,风雪路上少年郎,满天花雨,亦正亦邪一笑间。
秘密深埋地下,累累白骨,相思入苦回绵,咫尺天涯。
原以为爱恨之间,金戈铁马,却不过只隔一场,盛世烟花。

标签:剑歌行,幻花铃,爱恨,秘密,情义,生死

第一章 寒烟旧事(一)

湘水之畔,只有这一座小村,村子不大,只有七八人家,因着规模太小,所以连个像样的村名也没有,只知道东家姓张,西家姓李,村里曾出过一个穷秀才,颇有些文采,站在村旁的一座土坡上俯看晚景,吟出一句诗来,碰巧村长正在旁边,连连称赞,请这秀才将这句诗写了下来,又找村里的张铁匠把诗刻在了村子口的石头碑上:残霞袅袅寒烟起,湘水依依故人归。自此之后,这座无名小村便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寒烟村。

寒夜已深,村落之中早已一片漆黑,只有最角落的一座土坯房的窗子上还映出摇曳烛红。

“娘,……怎么还不睡,你点着灯,都把我弄醒了!”屋里的土炕之上,从一团鼓囊囊的棉被里,传出一个小女孩稚嫩娇软的声音。

“小珂快睡,娘在给你爹做鞋子,做好了就睡下。”坐在窗边烛下的是一个少妇,眉目极美,虽穿着粗布的村妇衣衫,却遮掩不住那种出尘脱俗的秀丽之色,她转头看向土炕,一双美目之中波光盈盈,尽是温柔慈爱。

炕上半天没了动静,就在窗边女子轻轻舒了口气,抬手去捻灯花之时,从那团深蓝色的被子中,突然钻出一张小小的脸,雪白粉嫩,两颊透着小睡过后的嫣红,尖尖的下颏,柳叶般淡淡的眉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眨呀眨的,头上两个可爱的包子发髻,漆黑柔亮,衬得她小小的脸儿更如粉妆玉琢一般。

“娘,我爹他是做什么的?”小女孩用手托着自己的腮,歪头问那窗下女子。

“你已经问过好多遍了。”女子微微一笑,低头穿针引线。

女孩子嘟了嘟粉嫩的小嘴,“你每次都给爹做鞋子,可是他总也不回来,那些鞋子都装了几箩筐,娘,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少妇拿针的手指微微一抖,一点鲜红的血珠从她春葱般的指尖渗出,秀眉微皱,轻声斥道:“不要胡说!你爹他怎会不要我们!”说着将手指轻轻含入口中。

小女孩被母亲斥责,小嘴瘪了瘪,像是极委屈,半天才说:“你总说我爹是大侠,可是打我记事,他都已经四年没回家了!是不是大侠行侠仗义,就都是不要家的!”

“小珂,不许这样说你爹!”少妇似是甚为激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女孩以为娘要过来打她,吓得一骨碌滚到了被子里。少妇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心下一软,目色重又温柔起来,将手中的千层底拿到面前,轻轻抚摸,口中喃喃的道:“千帆,千帆,你…到底在哪里?”

刚要重新坐下,忽听窗外有人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岳千帆这个狗贼,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少妇吃了一惊,放下了手中的千层底,向窗外看去,窗外仍是一片漆黑,没半点人影,只是那声音却是不断的,方才那人话音刚落,又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大声道:“岳千帆这个狗贼,算哪门子大侠,连他自己的女儿都不承认,哈哈哈。”

少妇紧咬樱唇,面色却极是沉静,没有一丝惊慌失措,慢慢走向屋中唯一的土炕,一面走一面淡淡的问:“几位是谁?”

窗外第一个说话那人道:“我们是来找你们索命的鬼!”

屋中被子里的小女孩早已钻出头来,听见这句话小脸惊得煞白,刚要大叫已被母亲伸手握住嘴巴,轻声在她耳边道:“小珂,不要叫。”小女孩点点头,把身子拼命拱到娘亲怀里,不住发抖。少妇紧紧搂着她,向外说道:“我母女从未做过亏心事,你们为何要向我们索命?”

窗外另外一个声音道:“事到如今,也懒得跟你兜圈子,你男人岳千帆,是个杀千刀的狗贼,狼心狗肺的魔头,十年前在瑶山夜宴害死叶澜沧叶大侠,之后居然厚颜无耻道貌岸然的藏起了狐狸尾巴,在江湖上招摇了这么多年,好在苍天有眼,终于教他败露,现出原形,人人得而诛之!”

少妇脸上一直沉静如冰的神色似被这一句话劈的粉碎,娇躯猛的一震,颤声叫道:“你说甚么?千帆他……”

外面那人大声说:“对,岳千帆那狗贼死了!掉下黑山血池,烧的骨头都不剩!”

少妇不再言语,紧紧搂着怀中的女孩儿,呆呆坐了半晌,忽然轻轻道:“小珂。”小女孩从她怀中抬起小脸,怯生生的叫道:“娘……”少妇用手抚摸她柔嫩的脸颊,忽而微微一笑,“小珂,你怕不怕?”女孩点头,看见娘亲的目光,忽又摇了摇头。少妇伸手拿过一件小小的花棉袄,穿在小女孩身上,柔声道:“小珂有没有见过娘舞剑?”见女儿摇头,爱怜的在她小小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今日娘亲就舞给你看,可好?”说着放开女儿,就要起身。

“娘不要走!”小女孩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少妇的腰,“娘不要走,我害怕!”

“小珂,不要怕,在这等娘一会儿,千万别出去。”说完这句话,咬牙狠心拉开女儿的小手,弯腰从床下拿出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竟是两把短剑,红色剑柄剑鞘,极是艳丽。少妇将短剑抽出剑鞘,转身向屋门走去。

打开简陋的房门,眼前并无丝毫灯光,只是借着自家窗内的烛火,看见影影绰绰许多黑影,足足有二三十人,少妇冷冷一笑,反手关上房门,轻移莲步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俏生生立在院落中央,目光由左至右,自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孔之上一一扫过。

黑暗中那三十几个黑影动了动,有一个粗重的声音响起:“沈雁冰沈女侠,仍是风姿不减当年啊!”又有一个声音道:“江湖三大美人之一,白白被岳千帆这个魔头糟蹋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少妇对这两人的言语充耳不闻,稍稍抬起下颌,淡淡的道:“雷老八,戚道长,你们二位别来无恙?”

那个尖细的声音嘻嘻笑道:“沈女侠,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少妇微微一笑,“自然记得,我记得当年在那间破山神庙,你是如何对你口中的魔头岳千帆千恩万谢,扬言无以为报,只求当牛做马。”

那尖细声音重重咳了两声,怒道:“住口住口!我雷某人当时一时糊涂,被那狗贼蒙蔽,才会错把豺狼当做菩萨!”

少妇不理他,转脸对着另外一人道:“戚道长,你的内伤可好了么?”

那个粗厚声音也咳了一声,好半晌才重重“嗯”了一下。

少妇接道:“当年为了救你一命,我夫君明知有约在身,却仍不惜耗费一半内力,替你疗伤,你倒是好了,我夫君他却在比武之时身受重伤,吐血三月,这件事你也忘记了么,或者,忘是没忘,只是心肺都叫狗给吃了!”

这少妇看来娇美柔弱,却没想到言辞犀利如同刀锋,一时院子之中再没声音。静了片刻,只听一个女人声音道:“你们莫要听这女子狡辩,岳千帆道貌岸然,从前种种不过是他的伪装,还是快些将她杀了,以祭奠那些被岳千帆害死的冤魂!”

少妇冷笑一声,“霹雳虎张三侠,厉千秋厉谷主,今天来的诸位,十之七八都是老相识,怎么,你们这些自诩侠义的英雄豪杰,就是这样转眼无情,滥杀无辜的么?”

那个姓戚的道士说道:“沈女侠是那魔头的妻子,只怕他做的那些勾当你也有份,怎么能叫做无辜,不然堂堂的峨眉弟子,怎会平白无故逃出师门,躲在这鸟不拉屎的荒村野岭!还有,我听说岳千帆从叶大侠处偷来一张藏宝图,富可敌国,意欲图谋不轨,是不是藏匿在你这里,快快交出来!”

少妇一双美目微微眯起,嫣然一笑道:“原来你们找到这里喊打喊杀,只是为了那份藏宝图。”她生的美艳,此时一笑,更是倾倒众生,虽是在夜色中,院落之中仍旧半晌没了呼吸声。

好半天,那个姓戚的道士才说话:“既是知道,就快快交了出来,念在你们孤儿寡母,或可饶了你们性命。”

少妇摇头道:“没有。”

那尖细声音怒道:“你刚刚明明说甚么‘为了那份藏宝图’,可见你一定见过,现在却又狡赖!”

少妇冷笑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戚道士的声音也变得极是恼怒,“沈雁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不将宝图交出,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沈雁冰双手执剑,向着面前众人点头道:“我若是交了出来,今夜也一样会是我的死期,诸位,我说的可对?”

雷老八桀桀怪笑道:“沈女侠,你倒是个聪明人,不过你若是交出来,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上会给你个痛快,若是不交……嘿嘿嘿,你知道,雷某我想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雁冰低头沉吟半晌,眼波闪动,“其实,你们说的那件东西我确是见过,只是不知那是不是你们口中的藏宝图。”

“在哪!”这次的声音不止戚道士和雷老八,男男女女,众口一词。

“不在我身上,这样的东西,夫君又岂会放在我这。”

“你胡说,我们搜过岳千帆的衣物,根本没有这张宝图!”

沈雁冰冷冷一笑:“谁说那张图是在夫君身上?”

“那在哪里?”

“你们带我去黑山血池,找到我夫君的尸首,我自会告诉你们。”

众人闻言,各自低头沉思,片刻,戚道士说:“沈雁冰,你的命就捏在我们手里,别想耍诡计!”

沈雁冰转头看他,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在黑暗中如同寒星般闪亮,“戚道长,事已至此,我还有何诡计可施?”

戚道士用手捋了捋胡须,他毕竟年岁较长,又的确曾受过岳千帆恩惠,此时见沈雁冰到此境地,心下也稍稍不忍,刚想点头答应,刚才那个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众位武林同道千万莫要上了这女子的当,她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救她和岳千帆的孽种!依我看,大家不用和她废话,更不用带她去甚么黑山,只要将屋子里那个小丫头擒住,当着她面施以酷刑,不愁她不会说!”

沈雁冰听这女子说完,背后已出了一层冷汗,银牙暗咬,她本来确是如此打算,没想到骗过了那班男人,却被这个陌生女子说破。

第一章 寒烟旧事(二)

这女子几句言语,顿时点醒了在场众人,纷纷点头,只有戚道士皱眉道:“我等都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如此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传扬出去,只怕会为武林同道所不齿。”那个女子声音冷笑道:“戚道长,你几时变得如此妇人之仁,岳千帆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他的家眷孽种,也不过是贱命一条,就是杀了,江湖之上也只会拍手称快,再说,此事你知我知,只有我们在场的这些人知道,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若你实是下不了手,那便请回,这宝藏你也两袖清风不要便是!”

戚道士听见宝藏二字,终于下定决心,高声对着沈雁冰道:“沈女侠,刚才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我奉劝你还是快些交出宝图,免得临死还要多受折辱!”

沈雁冰默然不语,慢慢后退,退到土屋的台阶边站定,抬头笑道:“哪个要来的,请吧。”将左手剑交到右手,伸手解开自己身上厚重的棉袄,随手扯下抛在一旁。只见一片夜色中,一个窈窕的红色身影迎风俏立,仍旧不堪一握的纤腰,丰盈柔软的胸脯,哪里还有半分粗苯的村妇模样,那种成熟中带着妩媚的风情,令面前所有男人呼吸霎那粗重起来。

雷八首先怪笑一声,口中道:“沈女侠的芳泽,老子早就想一亲,我来了!”说着当先窜出人群,向着沈雁冰扑过去,他手里拿了一柄厚背大刀,虎虎生风,几下掠到沈雁冰面前,挥刀便砍。

沈雁冰娇躯一拧,避过了这猛烈一击,同时娇喝一声,双剑齐出,向着雷八胸腹之上刺去。雷八“嘿”了一声,提胸收腹,躲过了这两剑,他身子瘦小,甚是灵活,一窜之下已转到沈雁冰身侧,右手刀背向着她腰上斫去,一只瘦如鸡爪的左手却伸出来,去摸沈雁冰的胸脯。沈雁冰冷哼一声,两脚一滑,身子立时沉下,同时仰身挥剑,直取雷八的手腕。

江湖三美人,不只美,而且个个都是带刺的花儿。

沈雁冰的剑,苏映雪的刀,还有唐灵儿的暴雨梨花针。

所以雷八今日碰到了沈雁冰的剑,一时竟也占不了丝毫便宜,沈雁冰使的是正宗峨眉剑法,迅捷凌厉,剑剑锋芒,雷老八勉强招架了十几个回合,已然左支右绌,大声骂道:“他奶奶的,你们这般孙子都在那看皮影儿戏么?还不来一起收拾了这娘们!”

其实旁边早有些男人跃跃欲试,只是碍于雷八的面子,不敢上前,此时听见他叫,如得军令,嗖嗖几声,已有四五个人同时抢上前去,使刀使剑,将沈雁冰团团围在中间。

沈雁冰即便武功再高,终究也是一个女子,况且今日前来的这些个人,个个都算得上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如此以多欺少,终于力有不支,掌中双剑也渐渐迟滞。

屋子里,那个小女孩儿一直跪在木桌上,咬着手指,圆圆的睁着晶莹的眼睛,紧张的盯着被几个穷凶极恶的男人围在当中的娘亲,身上娘亲刚刚给她穿的花棉袄七扭八歪,连扣子也未系,小小的额头上亮晶晶全是沁出的汗珠儿。

沈雁冰满腔悲愤,岳千帆惨死的消息早已令她芳心尽碎,几欲吐血,只是为了小女儿才勉力撑到现在,那些人早已占了上风,只是却并不是要杀她,她身上已受了几处刀伤剑伤,却都并未伤在要害部位,但越是如此,她心中便越是恐惧,这些道貌岸然的畜生,若是被他们擒住定然要惨遭凌辱,生不如死!

她心中一乱,身法剑势便更有破绽,左腿腿弯忽然一麻,似是被人点中穴道一般,立时失去知觉,身子向前一栽,便要跪倒,眼前黑影一闪,竟是一人张开手臂,将她娇躯抱在怀中,口中笑道:“美人儿,我来抱你!”沈雁冰直气的浑身打颤,右手手腕一翻,短剑回旋,一剑刺入那人腰侧,那人惨叫一声,向后跌倒,她站立不稳,单膝跪倒下去,还未等反应,已有数把长刀长剑架在了她的玉颈之上。

雷老八得意洋洋,伸手去摸沈雁冰脸蛋儿,口中淫笑道:“美人儿,怎么样?今天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吧,乖乖说出宝图的下落,我雷八就和大伙求个情,饶你一命,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杀了岂不可惜,还是留着伺候大爷,哈哈哈,沈女侠,你知不知道,我就是做梦也能梦到你啊!”

沈雁冰侧头躲开他手,冷冷的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宝图的下落,但有一个条件。”

“甚么条件?”

“你们在场的每个人,现在都要发个毒誓,绝不能伤害我女儿一条头发,否则,今生不得好死,来世断子绝孙!你们可敢答应?”

此时那本来在后观战的一干人也都围拢上来,听见沈雁冰此言相互对视一眼,终于还是戚道士开口:“沈女侠,若是你说出那宝图下落,我们放过你女儿便是。”

沈雁冰冷笑咬牙,“那你们便发誓罢,刚才我说的话,少一个字也别想见到藏宝图!”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相互使个眼色,点了点头,戚道士为首,将刚才沈雁冰说下的毒誓原样说了一遍,他说完是那女子,接着众人一个个的说了,最后才是雷老八,他弯下身,凑近来笑嘻嘻的道:“沈女侠,我听你的,你说甚么便是甚么。”说完也阴阳怪气的将那毒誓发了。

沈雁冰听他们都说完了,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左腿依然麻木,动不了分毫,淡淡一笑道:“你们的兵刃都架在我脖子上,教我如何说得?”

众人知她腿已站不起来,想来也再不会掀起甚么风浪,纷纷将手中兵刃从她颈上拿开,戚道士站的离她最近,皱眉道:“你说罢。”

沈雁冰抬起俏脸,环视四周,现在虽仍在夜色之中,但待了这么久,双目已能看清周围事物,虽然因为失血受伤,她一张俏脸已有些苍白,却并无一丝恐惧之色,顾盼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仍如拂在她脸颊的发丝一般,让人心痒难耐。她慢慢转头,美目一一扫过围拢在身旁的众人,最后落在戚道士面上,微微一笑,道:“戚之龙,你很好。”戚道士干咳一声,重重喘了一口粗气,默不作声。沈雁冰抬头,眼望深黑色的夜空,轻叹一声,“我有三句话,第一句,我绝不相信千帆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魔头。”众人听见她说话,情不自禁的都凑上前去,生怕错过了一字一句,雷老八睁圆了一双小眼睛,喘息着问:“第二句是甚么?”

沈雁冰斜斜睨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第二句,若他真如你们所说,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我也同样站在他一边,看他把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碎尸万段。”

雷老八恨恨往地上“呸”了一口,扬手便向沈雁冰俏脸上打去,沈雁冰不闪不避,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这样冷笑着瞧他,雷老八手挥在半路,终于还是没打下去,悻悻的缩了回去,口中骂骂咧咧:“真是个臭娘们,快说第三件!”

“第三件,那张你们所说的藏宝图……在唐家堡。”说完这一句话,不等身侧众人有任何反应,猛的抬手,闪电一般将那柄红色短剑在自己颈上一横,银牙一咬,手上用力,一片艳丽如同蔷薇的鲜血喷溅而出,围拢众人同时一声惊叫,抢上前去,早已晚了,眼见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就此香消玉殒。

雷老八“唉呀”一声,最先扑上去,伸手去探沈雁冰鼻息,手指刚刚伸出去,冷不防从对面窗子上野猫一般扑下一个小小的黑影,伴随着一声充满稚气凄厉的喊叫,那个黑影已然冲到雷老八面前,真如野猫一般,张嘴便往他手指上咬去。雷老八吓了一跳,慌忙抽回手指,心中恼怒,顺手向着那黑影狠狠打了一巴掌,将那黑影打得在地上翻了两个滚儿,黑影也不出声,爬起来扑到沈雁冰身上,大声哭叫:“娘!娘!你怎么了!你起来啊!”

众人这才看清,那个扑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七八岁年纪,身上歪歪扭扭穿着一件白地儿红花的棉袄,小女孩儿包子头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把脸埋在沈雁冰身上,哭叫得声音都已嘶哑。

沈雁冰一时还未断气,眼见着自己的女儿从窗子里扑出来,伏在自己身上痛哭,勉强抬起左手,轻抚女儿柔软的发丝。

“小…珂……”

小女孩儿听见娘亲声音,惊喜的抬起头来,紧紧抓住娘亲的手,大声道:“娘,娘!你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吓我的娘!”

沈雁冰眸子凝视着女儿布满泪痕的小脸儿,已经冰冷的眼泪不住的从眼中涌出,自己现在就要死了,她死之后,谁又能保护她和千帆这唯一的骨肉!那些畜生方才虽然发了毒誓,但畜生终究是畜生,既然能够忘恩负义,那背信弃义又算得了甚么!想到此处,心中蓦的一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手中短剑,轻轻说了一句:“小珂,你别怪娘……”手腕一抬,一道寒光向着小女孩胸前而去,小女孩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根本没有注意,一双晶莹的眸子只是紧紧的盯着沈雁冰的脸,对已到胸前的剑锋却似毫无知觉般。

剑锋已刺入那件小小的花棉袄,只要再向前刺出一寸,便能刺进那小小的单薄的胸膛,但这一寸,沈雁冰的手指颤了又颤,却始终再也没有力气刺出一分!

“仓啷”一声,短剑落地,沈雁冰紧紧咬着已经泛白的樱唇,剧烈喘息着,嘶声道:“小珂,娘……对你…不起,你…你要相信,你爹爹他……他绝不是…他们口中的…那…那种人……”

小女孩尖叫一声,扑上来搂住沈雁冰的脖子,许是因为太大的恐惧,她已再发不出大声的哭喊,只是剧烈的抽泣。沈雁冰的眼前渐渐漫起一片血色,如同火红的烛光洒进这暗夜之中,映着一片烛影摇红,她仿佛看见一个挺拔伟岸的身影,正在向她慢慢走来,她的唇边泛起最后一丝微笑,甜蜜喜悦,轻轻的唤道:“千帆……”

第二章 暴雨梨花(一)

“娘!娘……”小女孩感觉到娘亲的身子蓦的沉重,虽然不晓世事,却也母女连心,明白了所发生的事,小手紧紧抓着沈雁冰胸前的衣襟,直到小小的指尖发白发青,只是无论她再如何呼喊,她的娘亲也再不会醒来。

“娘的,想不到这娘们的性子这般烈,竟然抹了脖子!老子我还想开一开荤呢!岳千帆的女人,多少人做梦也别想碰一碰。”

戚道士站在他身旁,眉头紧锁,对他这句话好似浑没听见,半晌才从牙缝里抽气般的挤出几个字:“蜀、中、唐、门”

他身旁的厉千秋接口道:“没错,她方才说唐家堡,便是蜀中唐门。”

戚道士不答,脸色很黑,围拢在旁的众人也不说话,虽然方才他们由沈雁冰嘴里逼问出了那张宝图的下落,但问出来和没问出来也没甚么两样。

蜀中唐门,擅入者死。

良久,厉千秋才咳了一声,低声问戚之龙:“戚道长,这…她的尸首……”

戚之龙长叹一声,“埋了罢。”

雷老八眼珠子转了转,盯着伏在沈雁冰尸身上的小女孩,忽然嘿嘿笑起来,“这就是岳千帆那恶贼的孽种么?看起来倒也水灵,嘿嘿,做娘的虽然死了,爷就将就一下,拿这小丫头泄火也是一样!”

霹雳虎转头看了他一眼道:“雷老八,我们方才可是发过了毒誓的,不能碰这小丫头一条头发,怎么你这么快就忘了?”

雷老八“嗤”了一声,涎声道:“甚么毒誓,那不过是哄沈雁冰那女人的,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说着走上一步,伸手去拉那小女孩的手臂,还未碰到,只见寒光一闪,一柄剑锋直向着他的手上砍去,只是并无章法,力道也不足。雷老八嘻嘻一笑,当然不会被砍中,从容不迫的收回了手,看着地上手握短剑的小女孩。

小小的布满泪痕的脸儿,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亮,雪白的牙齿死死咬着淡粉的嘴唇,几乎都已咬出血来,双手举着那柄鲜红色的短剑,胸脯不住剧烈起伏,仇恨的怒视雷老八,本来娇软的嗓音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不住颤抖,“你们杀了我娘,我杀了你们!”说着猛然从地上跳起来,举剑向着雷老八刺去!

雷老八哈哈一笑,随手一挥,便将那小女孩挥开一旁,摔倒在地,短剑也脱手飞出,雷老八眼中露出色迷迷的目光,便要上前,戚道士一把拉住他手臂,沉声道:“老八,她还是个孩子。”

“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也已经是个美人胚子,哈哈,老子我就是喜欢她这股劲儿!”说着大步走上前,弯腰去抱。这雷老八自来好色成性,虽见小珂还是个没长成的小姑娘,但形容娇美可爱,早已心痒难耐,没了半点人性。

一双干瘦的手爪将小女孩的两只手腕牢牢抓住,正要将她抱起来,忽听墙外一片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道:“早就听说河南雷老八是个不要脸的畜生,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畜生都不如。”声音柔媚悦耳,竟是一个女子!

众人乍然听见这声音都是一愣,一齐回首向后看去,但见院门之外黑漆漆的,甚么都没有。

雷老八被那女子指着鼻子骂了,脸上自然挂不住,松开抓住小女孩的手,向着声音传来之处阴阴笑道:“阁下是谁?怎么不敢出来!”

那女子咯咯娇笑,“雷老八,你也未免太抬举自己,我不是不敢,是不屑。”

雷老八脸上顿起怒色,但转瞬又换上了一副嬉笑嘴脸,“我可不管你是不敢还是不屑,这小丫头雷八爷今天是要定了!”说着竟对那女子声音再不理睬,自顾自的转头去找那小女孩儿。小女孩坐在地上,怒视着他,可这副神态看在雷老八眼里,便好像看见一只发怒的小猫一般,更想要去逗弄,刚刚伸出手去,却听那个女子声音悠悠然道:“你今日若敢碰她,左手碰了剁左手,右手碰了剁右手,若是你那个东西碰了,我便让你后半辈子做太监。”

雷老八哈哈笑道:“好大的口气,八爷我今天就偏要碰碰看!”说着右手向前一伸,摸上那小女孩的脸颊。旁边众人都憋了一口气,瞪着眼看他,虽然这些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却没甚么深交,眼见别人倒霉,若是不殃及池鱼,倒也算是个乐子。等了半天,却见雷老八的手还好好的长在他自己的手腕子上,雷老八嘿嘿的笑起来,扭头向着身后众人看去,“老子就是碰了,你倒是剁老子的手啊?”正自得意,忽然大叫一声:“哎呦!”忙不迭的缩回右手,凑近脸来看,手指之上有血滴出,竟是被那小女孩狠狠咬破。雷老八甩甩手腕,动了动脖子,向着小女孩狞笑道:“小丫头,你咬我,等会儿大爷让你哭都哭不出来……”话音未落,却听那女子声音再度响起,带着笑意,“雷老八,你还不砍下你的右手么?”众人都是一愣,怎么这女子是个疯子不成,哪有人自己砍自己手的。众人本以为雷老八定会大声讥笑那女子,谁知雷老八将自己手腕凑到眼前看了一看,忽然大叫一声,抽出腰刀,向着自己右手手腕一刀砍去,鲜血怒溅,一只枯瘦如爪的手掌赫然掉在地上。

戚之龙大吃一惊,跳上前去,点中他手腕穴道,大声道:“雷老八,你疯了么?”心中却暗自怀疑,这女子声音是否可以蛊惑人的心智,否则这雷老八怎会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硬是把自己的手砍了下来。

雷老八捂着自己的断腕,对戚之龙的问话好似没听见一般,嘴里不住重复:“唐门……唐门……”

他的声音虽小,戚之龙却听得清楚,心下一凉,忙蹲身下去看他刚才砍下的那只右手,借着一点微弱灯光,却见那只枯瘦的手爪已然全变为黑色,如同一只铁爪一般!戚之龙猛的站起,向着那黑暗之处大声道:“你…你是唐门弟子?”

那女子似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你待怎样!”虽像是在喝问,但已全无底气,戚之龙也算是个老江湖,对方能在不知不觉间让雷老八中毒,绝对不是普通的唐门外室弟子!

蜀中唐门的暗器毒药独步天下,除本门解药之外无药可解,若对方真是唐门高手,自己这些人今天只怕要死得不明不白,无声无息!

那女子声音沉吟片刻,笑道:“本来你们这些人,我是一个也不想留的,但我家祖训甚严,不得在江湖之上随意抛头露面,更不许随性杀人,罢了,你们每人留下一只右手,就此滚罢。”这等血腥之事,在她说来轻描淡写,好似只是让这些江湖中人脱件衣服一般。

众人听了她这等言语,早已有些人按捺不住,摩拳擦掌,霹雳虎几步走到戚之龙身旁,高声道:“戚道长,我们这些个英雄好汉,还怕了她一个女人不成!我已查清了她藏匿之所,大伙一齐上去,杀了这个妖女!”

戚之龙低头沉思片刻,心中翻来覆去,权衡利弊,他虽怕唐门,但也都是道听途说,确实未亲眼见过,何况,他也舍不得自己的一只右手。抬起头来,目光坚决,向着黑暗中看了一眼,沉声道:“好,我们就去和她拼个你死我活。”话音未落,身躯已腾空而起,连着身后数条人影,向着院外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上扑去。

在这半天,戚之龙等人早已察觉了那女子的藏身之处,便是在那棵银杏树的树冠之中,此时几人快如闪电,刀剑齐出,向着树上枝叶最茂密之处招呼,配合天衣无缝,只要对方是个活人,就插翅也难飞!

可对方却并没有飞,甚至连动都没有动,所有的人耳朵里都听见了一声极悦耳的声音,好像一根细细的银针掉落在银盘上一般,紧接着眼前便是银光万道,如同暴雨扑面,又似梨花席卷,从那几个扑上去的人影之间激射而出,那几个黑影似是在空中顿了一顿,便像断了线的木偶,直直的掉在地上。

戚之龙手捂胸口,转头看着身旁的霹雳虎已经全身发黑,七窍流血,他方才留了个心眼,身子快到树冠之时猛的运气下坠,这才避过了那暴雨一般的银针,但仍是慢了一步,胸口中了两枚银针,此时只感到浑身血液倒流,两耳鸣叫,鼻子眼睛里一齐流出血来。

“暴……暴雨…梨花针!”

树上的枝叶动了一动,一个窈窕的人影已从那棵银杏树上翩然落下,正落在戚之龙面前,噗哧一笑道:“还算你有些见识。”

戚之龙费力的抬起头,看着面前女子,那女子身穿一件黑色长衫,宽袖长襟,头上戴了一个斗笠,垂下黑纱,挡住面目,但即便是如此,仅从那微微而露的曲线和那一双垂在身侧的纤纤玉手,也可教人看出,这女子定是个绝色美人。

“你是……你是唐灵儿……”戚之龙嘶哑的喊出这最后一句话,忽然口喷鲜血,一头歪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第二章 暴雨梨花(二)

院子里还有余下的十几人,方才没有扑上树去,所以现在还活着,活着听见了戚之龙临死前喊出的话,暴雨梨花针,唐灵儿。他们一步步后退,看着唐灵儿轻移莲步,风华绝代的走进来。

“你…你真的是唐灵儿?”一个蓝衣书生打扮的人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我是唐灵儿。”

“我们没有要…要杀你,我们可以、可以砍手!”蓝衣书生语声颤抖,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将自己的右手齐腕斩下。

唐灵儿好似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飞溅的鲜血,停下脚步,看着面前面无人色的众人,忽道:“你们知不知道,唐门最厉害的武功是甚么?”

众人面面相觑,但眼中已有了些许喜色,虽然唐灵儿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至少还肯说话,没有一上来就使出暴雨梨花针。

“是…是暴雨梨花针。”有人答。

“不对。”

“是含沙射影!”蓝衣书生脸色苍白,牙齿不住打颤,还是忍着剧痛回答,并不只是因为怕死,更为重要的是,因为她是唐灵儿,传说中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唐灵儿。

唐灵儿轻轻摇头,“也不对。”顿了一顿,道:“你们猜不出,还是我来告诉你们。唐门最厉害的武功,是满天花雨。”

“满天花雨?那是甚么?”书生问,眼睛盯着唐灵儿的面纱,他的年纪并不大,所以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奇异的表情。

“那是一种…很好看的武功,”唐灵儿轻轻的道,“等你觉得它好看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书生忽然向前走了两步,“唐姑娘,你……”

唐灵儿忽然叹了口气,第一次把目光凝注在那书生脸上,淡淡的道:“可惜,我却不会。”

蓝衣书生隔着那层薄薄的面纱,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秋水般的眸子,痴痴的道:“你……为何不会?”

“因为满天花雨,向来传男不传女,况且,就算是传了给我,我也未必使得出。”她的声音依然柔婉,却好似带出了一丝幽怨,又或者,是一丝遗憾。

“满天花雨…真有这般好看……”蓝衣书生的神色有些迷茫,就连自己的断手也仿若不知道痛,也不知令他如此神醉的到底是那如梦如幻的满天花雨,还是眼前风姿绰约的唐灵儿。

书生身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高声喝道:“唐灵儿,你对我们讲这满天花雨,是何用意!”

唐灵儿淡淡一笑,慢慢的道:“我对你们讲这些,只不过是想把这门中的秘密说给人听。”

这句话说出来,除了那个蓝衣书生,院子中余下所有的人脸色都已变了。如果有一个人,硬要把一件你本不该知道的秘密告诉你,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唐灵儿接道:“不过现在你们知道了我唐门的秘密,只能非死不可。我门中祖训虽严,却有一条铁律,那便是,若有窥得本门秘密者,杀无赦。”话音未落,垂在身侧的一只皓如白玉的右手轻轻一动,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对面数个矫健人影腾空而起,向着她直扑下来。可是他们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那满天的乍然光华,这一次,因为是在平地之上,好似天落流星。但面前这些人都是江湖之上一等一的高手,岂能坐以待毙,况且既已知晓她就是唐灵儿,对她的暴雨梨花针又怎能不防?转瞬之间,有几个人已利用绝佳的轻功,上起下落,避过了这一片银针。其中便有方才向她喝问的那个白发老者,这人年纪大,武功却也深厚,沉身坠落伏在地上,待漫天银针堪堪划过,便已一跃而起,欺身到唐灵儿面前,伸手向她手腕抓去。眼看这一下就要抓个正着,唐灵儿脚下微微一晃,皓腕轻移,鬼魅一般从那老者掌下滑脱,衣袂飘闪,长袖一拂,一阵带有馨香的幽风从已扑至她面前的几人脸上拂过,那几人先是闻到香气,禁不住的心醉神迷,待到心知不好,想要反应之时,却早已晚了,只觉眼前猛然一黑,刚才那种酥遍全身的受用转瞬变为剧痛,尤其是双眼,简直有如被千万根针刺穿一般,这乍然而至的痛苦纵是这些每日刀头舔血的江湖人也难以忍受,大声嚎叫,然而也只是叫了几声,一个个声音便戛然而止,身体僵硬如同偶人,直直的摔倒在地。

面对着片刻之间横尸遍地的武林高手,唐灵儿只是轻轻一叹,“你们忘了,唐门并不仅仅只有暴雨梨花针。”她迈过地上将死未死的躯体向前走去,却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衣摆,低头凝目,却是那个断手的书生,他一只手断了,另一只手死死的拉住唐灵儿的裙裾,因为他方才并没有扑上来,所以他现在还没有死。

“……唐姑娘”,由于毒性蔓延很快,他的声音已嘶哑,也许很快就不能再说话。

唐灵儿默然片刻,蹲下身来,看着他。

“我……我……”书生的眼中依然闪动着那种奇异的光,似乎竟比方才更加明亮。

唐灵儿叹了口气,接口道:“你罪不至死,是我下手太狠了。”

“能……不能…看一看……你的…脸……”书生嘴角淌下鲜红的血线,却依然固执的将话说完。

“好。”唐灵儿柔声道,伸手揭开了垂在自己脸前的黑纱。

书生的眼瞳蓦的张大,里面的表情难以言喻,混合了惊喜、满足、爱慕、赞叹,如同见到了世上最最绚烂的烟花。

“唐姑娘,我…我叫杜夕情……”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停止了呼吸,却没有闭上眼睛,他死在她手里,却在临死的最后一刻告诉她他的名字,希望她能记住他,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没人可以说得清。

唐灵儿也说不清,她的一生,已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才会用一袭黑纱,遮住自己的容颜。这副绝世容颜,她只想给一个人看,而那个人,眼中却偏偏只有别个女子,可即便是这样,她依然会为了那个人无怨无悔,只因除他之外,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能打动她的心。

伸手合上书生的眼睛,她站起来,慢慢走到那个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仍旧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母亲留下的一柄鲜红色的短剑,她的小脸很苍白,嘴角有鲜红的血丝渗出。

唐灵儿从腰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倒了一粒晶莹如珍珠的小药丸出来,塞进她的口中,小女孩看着她,吞了下去。

“你叫甚么名字?”

“岳小珂。”

“今年多大?”

“八岁。”

“你刚才中了我的毒针,我已替你解了。”

岳小珂抬眼看着唐灵儿,半晌才轻轻的道:“谢谢……你。”

“谢我甚么?”

“谢谢你救我。”

唐灵儿伸手撩起脸上面纱,看着岳小珂,微微一笑,“你莫要谢我,我救你,也未必安着甚么好心,说不定以后,你会恨我入骨。”

岳小珂怔怔的看着唐灵儿的脸,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脸,虽然娘亲已经很美,但和面前这张脸比起来,还是略输一筹,娘亲的美温柔婉然,但眼前这个女子,却是刺得人睁不开眼的明艳。

“你……你……”

“我怎样?”

“你好美……”

唐灵儿笑起来,伸手理了理小珂额上碎碎的刘海,柔声道:“我要你跟我走,你可愿意?”

小珂闻到她袖口传来的幽幽香气,怔怔的问:“去哪?”

“蜀中唐门。”

“可是,我娘……”岳小珂想起娘亲的惨死,泪珠又像断了线一般滚落下来,随即嚎啕大哭。

唐灵儿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她哭累了,才又蹲身下来,道:“你娘我会帮你安置,待葬了她之后,你可愿意和我回唐家堡?”

岳小珂心中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无亲无故,再没有地方可去,抽泣着点了点头。

唐灵儿伸手拉她起来,替她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凝目瞧了她片刻,忽然道:“你不后悔?”

小珂心中一片凄凉,娘死了,而那个几乎未见过几面的爹爹听那些恶人说也死了,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就算是死了,也没人会伤心在意,眼前这个美丽女子说要带自己回唐家堡,唐家堡是哪里,她不知道,但不管怎样,若能活着,就要活下去,长大了为爹娘报仇!忽又想到这些害死娘的恶人已被面前这女子杀了,小小的心中不禁又迷茫无措,只觉活着再无意义。

唐灵儿见她睁着眼睛,似是呆呆出神,不禁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后悔么?”

岳小珂终于听见了她这句问话,伸手抹了抹脸上斑驳的眼泪,重重点了点头,“姑姑,我不后悔,你救了我,杀了那些害死我娘的人,我本来也是要报答你的,就算…就算你要对我怎样,我也不后悔。”

唐灵儿听见她叫自己“姑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淡淡点头,“但愿来日你能记得你今日之言。”

当天夜里,唐灵儿便动手简单料理了小院中的尸首,说是料理,其实也只是将那些尸首拖进屋后的地窖,只留下沈雁冰的尸身。岳小珂两眼含泪,亲手用沾了井水的手帕为娘亲将脸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净,又跑出院门到对面的山坡上摘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小野花,一朵朵的插在娘亲发鬓之上。

唐灵儿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她,半晌,转身出去,过了不久,又转回来,身后跟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肩上扛了一口厚厚的木棺。因为是荒村野店,所以纵是昨夜闹得天翻地覆,人命累累,村里的人也没有甚么动静,甚至没有人过来看一眼。

棺材是唐灵儿出钱买的,上好的樟木棺材,在这荒僻山村这已是最好的了。唐灵儿叫了几次,岳小珂仍旧紧紧搂着娘亲的脖子,将小脸贴在娘亲已经冰冷的脸颊上。

“娘,小珂要走了,去唐家堡。”

“娘,小珂走了,你一个人睡在这里,会不会害怕?你别害怕,等小珂长大了,就回来陪你。”

“娘,你放心,小珂记得你的话,知道我爹爹不是那些坏人说的那样,他是个大侠,行侠仗义的大侠……”

岳小珂还想继续说,唐灵儿走过来,将她拉起来,退到一边,几个伙计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将沈雁冰的尸身放入棺木。沈雁冰容颜虽然苍白,却依旧美丽,沉静如同安睡,星星点点的野花洒在她乌云般的秀发间,好似仙子凡尘。

“娘!娘!”岳小珂拼命挣扎,嚎啕大哭,唐灵儿紧紧的握住她小小的肩头,不让她扑过去。

三寸棺木,三尺黄土,飘飘洒洒,尽掩风流。

没有人会知道,昔日江湖上美若天仙的鸳鸯剑沈雁冰,竟然埋骨在这一抹清山寒水间。

残霞袅袅寒烟起,湘水依依故人归。

只是残霞寒烟,仍在每日明净的暮色下袅然而升,而那远去的故人,不知是否还有归来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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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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