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祖》作者:不问苍生问鬼神免费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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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修仙 凡人流 玄学
食肉者勇,食谷者智,食气者寿,不食者不死,食香者何如焉?
自古以来,凡民燔柴烧香,祭祀祈祷,莫不以香为引,李柃善制香,本为凡世手艺,万万没想到,竟因天赋异禀食香炼魂,凭此开创一方道途,成就香祖。

第1章 闻香识人


“李柃,你竟然敢偷藏私房钱,给老娘把洗脚水喝了,从今以后只准睡猪圈!”
“我没有,不要……不要啊!咕噜噜……”
“啊!”
李柃猛的从睡梦中惊醒,不免怅然若失,好一阵才缓过神。
“还好,还好,梦是反的。”
李柃穿越之后,重生在玄洲玄辛国为民,因制香有方,结合自己两世为人的阅历,比寻常之人多出几分勤勉明智,竟逐渐出头,一朝炼出信灵香,被封香道大师,还受仙师赏识,许配以其血脉后裔进行拉拢。
自此之后,成为玄辛国驸马,倒也称得上是个体面老爷了。
念想间,枕边人微动,温香软玉依偎过来:“夫君,怎这么早就醒了?”
李柃转头看去,一名端方秀丽的古典美女睡眼朦胧看着自己,鬓发微乱间,别有几分风情,正是他的妻子,玄辛国九公主慕青丝。
李柃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歉然道:“我自幼觉浅,倒是惊扰你了。”
九公主闻言,略微清醒过来,温婉一笑:“夫妻本是一体,说什么惊扰,但修仙问道的机缘终究是灵根所定,你切莫慕道心切,胡乱尝试,反把自己身体都弄垮了。”
她是懂李柃的,这段时日以来,李柃沉迷修仙难以自拔,但却始终求之不得,这怕才是寤寐思服的原因。
李柃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九公主道:“我知你生有宿慧,心向大道,不是个肯安生在凡俗过的,但与其自己胡乱琢磨,还不如盼着老祖早成元婴,念你助道有功,淬炼凡骨,就算今生无望,百年过后也可重来一遭,那才是正途哩。”
李柃笑叹:“晓得了。”
抱着闲话一阵,李柃往窗户方向看去,竟已有些蒙白。
他和九公主睡在足有丈许来宽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罗帐放下,自成一统,比寻常百姓家的房间都还大上几分,夫妻盖的红绫被外,是个略低一阶的榻板,两个容貌俏丽的通房丫鬟分左右而坐,整夜都在那里守候主人安寝,再往下才是出了大床,隐约可见妆台,柜架,帘幔,灯具一应俱全。
春寒料峭,虽然有壁炉烧得通旺,终归还是被窝里面来得舒服,李柃又再躺了一阵,才以莫大毅力爬起,安抚娇妻道:“我去坊里看看,你若无事就再多睡一会。”
九公主面色微红,嗔道:“夫君莫要小觑人,我好歹也是个炼气的,朝采日精,暮炼月华,修持功课哪样不是正经事?”
话虽如此,慵懒嘟哝几声,依旧闭目贪眠。
李柃暗笑,嘱咐通房丫鬟道:“公主是属咸鱼的,等下日头出来了,记要给她翻翻身,不要只一面煳了。”
丫鬟们知他谐趣,憋笑应是,惹来公主一声娇哼。
出来之后,外间另有奴婢伺候穿衣洗漱,然后往外走去。
随嫁阉宦充任管家,日常都有至少一人当值,果然早已等候在外,探问道:“驸马爷,车已备好,现在就去香坊吗,要不然先用过膳再去?”
李柃道:“今日有事要办,我在香坊随便吃些糕点应付就行,先走吧。”
……
得得蹄声中,马车驶入城中一个挂着李氏香坊牌匾的地方,正是李柃今生家里的产业,自己一手创立的营生。
李柃下了马车,环顾四周,见工人们都已忙碌开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二十多年的经历。
他这一世以穿越重生开局,假托宿慧而求营生,亲手把玄辛国南境的破落寒门扶植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贾,靠的就是记忆之中那些香方。
也不知是何缘由,前世地球只作等闲的古典香方竟然和此世的道蕴暗合,冥冥之中勾动天机,竟让李柃窥见一丝登仙的奇缘。
因自己需要靠山和引路人,干脆主动用它交易,换来好一场泼天的富贵,只是灵根有缺,仙道无凭,想要趁机修炼上进,终究还是痴心妄想。
“灵根,灵根,好一个灵根啊!”
“莫不成仙道早有前定,灵根资质就限制死了一切修炼上进的门路,管教你聪慧愚氓,善恶美丑,都只灵根俱全才是天道所钟?那样还叫什么修炼,还叫什么逆天改命?”
“我不信这天地浩荡,众生平等,给我这般灵智聪慧,偏还要叫那所谓灵根碍着。”
略微收拾心情,李柃越过长廊,径直入了后院一个古朴清幽的石室。
此间深藏坊内,却设得通透明亮,墙壁四角竟似有气机流转,法阵禁制布于其上,这是隐藏在闹市之中的仙家手段,可见仙师关切,看护得紧。
墙边环立高柜,如同医堂药架,分格存放不同性味之物,抽屉把手边贴着端正小楷书就的标签,整整齐齐,尽是各种香料。
李柃先以香灯供甲子,丙子,戊子,庚子,壬子五神牌位,又从架上取降真郁金沉香速香各五钱,蕾香八钱,革本甘松白芷陵零各一两六钱,大黄香附玄参各二钱,开始合香。
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
自古以来,凡民燔柴烧香,祭祀祈祷,莫不以香为引,及至后来,发展出烧艾熏香诸法,有驱虫,辟邪,安神,疗养,烹饪之功效。
世人喜香而厌臭,从文人骚客,到闺中女子,再到贩夫走卒,莫不各有其用,是一种高洁而有品味的雅习,逐渐融入日常生活,化为香道。
但前世地球毕竟没有显法,李柃自幼家学渊源,以制香为业,也在现代工业的冲击之下飘摇不定,还是意外重生在此世之后才重拾老本,真正潜心钻研。
香道博广,李家世传乃是本土古方,尤其擅长制作道教典仪所用的信灵香。
万历续道藏,明朱权所编的《天皇至道太清玉册》有载:
甲子日攒香品,丙子日碾,戊子日和於一处,庚子日丸成,供於天坛之上,壬子日装入葫芦挂起,至甲日焚一丸,以祀天,其后不许常用,凡遇有急祷之事,焚之,可以通神明之德。如出行在路,或遇恶人之难,或在江湖遭风浪之险,危急之中,无火所焚,将香於口内嚼碎,向上喷之,以免其厄。
这原是信之则灵,不信则无的东西,李柃最初将其在此世制出,也只是为了补贴家用,却不料后来发现有裨益阴魂,增长修为之功效。
李柃自己惊愕之余,生出几分慕道之心,想要借此旁门捷径修炼一番。
结果数年下来,凡世富贵和诸般享受挣了个十足,心心念的仙道前程却仍渺茫。
投效的仙师也无计可施,只说灵根有缺,仙道无凭。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柃若有所思的从石室出来,闻到一股酒香。
抬头看去,果见一名邋遢道人坐在庭中,举着葫芦喝酒,忙上前见礼:“祝师兄,不想你竟已来了。”
邋遢道人正喝得满脸酡红,闻言咧嘴而笑,对他说道:“李柃啊,我又来取香了,本月的供奉备好了没有?”
李柃道:“都已备好,师兄带去便是,小弟另有体己奉上。”
旋即转身入室,从墙内暗格取出一大一小两个锦盒,出来交给邋遢道人。
邋遢道人满意点头,嘴上却道:“真不知你年纪轻轻,哪里学来这些花头,老道本无心,都被你教坏了。”
李柃道:“祝师兄言重了,略表心意而已。”
邋遢道人道:“如今老祖晋升在即,保证供奉质量才是正经,万万不可因我所托坏了大事。”
李柃道:“祝师兄有所不知,供奉老祖一人,我还算是游刃有余,等老祖晋升,传下法咒之后,更可助我开设学堂,广收门徒,保这营生绰绰有余,那时候信灵香的产量就提上去了,我等近水楼台先得月,哪还有缺用的道理?”
邋遢道人道:“是这个理,不过你小子向来市侩得紧,说吧,又想要些什么修士之物?这三年多来,我可是没少被你缠磨,老底都快掏空了。天材地宝或可助你制香,但各方自用皆紧,哪够给你开销,真要有心,还是等老祖晋升之后再说。若是求些凡俗花卉香木之流,也早有玄辛国主助你开设商行,广收四方材料,这等事件他顶用多了。”
李柃道:“师兄误会我了,天材地宝珍稀难得,之前又试过了无用,哪里敢再妄想,左右不过想求些不入流的法器丹符来研究研究而已。”
邋遢道人眼睛瞪大:“嘿,你口气倒大,不入流亦非凡品,当真以为随手可得?罢,罢,谁叫老道我拿人手短,少不得又给你差遣,到处求人置换。”
李柃喜道:“那就有劳祝师兄。”
邋遢道人摆手道:“先莫谢我,谅你也是个心高的,常见之物早摆弄过,都看不上眼了,一时半刻,还真未必能寻到合意的。”
李柃道:“师兄只管去寻,有心就好。”
邋遢道人闷了一口酒,摆摆手,转身就走。
李柃笑着送他离开,一阵之后回转过来,仍是回到石室,整理自己做的笔记和各类香料。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晌午,李柃在院中凉亭看书,突然闻到一股桂香袭来,温馨醉人,笑笑道:“青丝,你来了?”
回转过头,果然是自己娇妻九公主。
九公主让丫鬟们躲在后面,自己蹑手蹑脚的接近,似乎想要趁李柃不备蒙他眼睛,却不料一下被李柃识破,不由失笑:“夫君怎么知道是我?”
李柃道:“我有闻香识人的本领,你人未至,香先袭来,这股味儿我熟着哩。”
九公主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夫君是个属狗的,鼻子灵光得紧。”
李柃并未妄言,他此世生来的确魂异,拥有着不同寻常之人的奇特才能,辨识气味。
但连九公主都不清楚的是,这和鼻子无关,乃是一种能够在脑海之中观想气味,使得香质具现的天赋异禀。
常人嗅味,只得模糊概念,笼统归纳为似兰,似麝,似椒,似桂诸品,或又有浓淡之分,再往深处,即为玄妙。
正所谓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希夷是也。
所以这实际上是一种超越物质微粒,可称通幽的感知异能。
李柃对现代制香业和化学知识了解不深,也不懂那些数学公式,香比强值之类的概念,但却明白,现代工业制香之法讲究分子结构,尝试用分形数学和化学制备的方法解释调香,合香,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先进的概念。
如若能够掌握所有变量,一切制香之法都能手到擒来。
但这又的确是个混沌的体系,虽然从物理学常识来看,香味的发散总体遵循着热力学中的气体分子动理论,但是人类对它的了解才刚刚起步,现有的仪器也不足以完全捕捉其轨迹,进行全息式模拟,因此制香,调香,鉴香,仍然非常依赖天赋和经验。
这些东西,大抵就和中式菜谱上面的“一勺”,“适量”,“少许”,“酌情添加”差不多,要靠自行品悟,临场发挥。
李柃至今已知,自己的确可以准确分辨气味的质感,而人有其味,与内分泌系统,汗腺排泄息息相关,关联生理和心理活动。
相人从不用眼看,闻闻气味就知善恶美丑绝非虚言,正所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
虽然从客观而言,香臭本是一体,但给人的感观不同,也与浓烈程度有关,所以激动,忧愤,愤怒诸般情绪之下,各人散发气味的浓淡程度大相径庭。
本质偏于外向,奔放,炽烈,主动被李柃归为阳性之属,气味如麝,狐,多与动物相关;
内向,柔顺,恬淡,被动则被归为阴性之属,气味如兰,桂,多与植物相关;
凶残暴虐,恶意泄露,有腐尸,血腥之臭;
性洁品高,心发善意,则为兰竹清雅,草木芬芳。
九公主整个人闻起来都香香的,那必定是好的无疑,这是他身为制香大师的逻辑。

第2章 怀璧其罪


一起来到内院,九公主一边指挥丫鬟摆宴,一边对李柃道:“我就知你忙起来忘时的,索性叫厨子做了几样菜,简单在这边吃过算罢。”
说简单,实际上山珍海味摆足十八盘,镶金碗,象牙箸,玉瓷瓶都不曾少,堪称美酒佳肴。
娇妻对坐陪侍,婢子夹菜伺候,李柃只是坐在那里,亲自动嘴咀嚼罢了,但无丝竹悦耳,歌舞助兴,对他这般泼天富贵的俗人而言,当真也可以说是一顿朴素快餐了。
九公主动筷不多,瞧他神色,忽道:“夫君怎么好像有些闷气?”
李柃闻言,吃完口中食物,才道:“还不是念着修炼机缘?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巧灵根有缺。”
九公主宽慰道:“夫君在凡世也算快活似神仙了,何必强求?”
李柃微微摇头,却是想起,之前自己清点前账,发现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二十一个年头。
“凡品香方,世俗营生的略过不论,可为老祖所用者不过信灵香一方而已。”
“不过最近几年,为夫业艺大成,商行事业也蒸蒸日上,摸索出椒,兰,蕙,桂基材数品,辨识草木千百,接下来应该是融会贯通的高产时期。”
“倘若真有信灵香之外的其他出产,即便自身灵根有缺,也有可能被赐予机缘,引渡入门,以期延年益寿,多做贡献。”
“我估摸着,成为炼气修士还是有望的,只是即便如此,年寿也不过百岁春秋,如何称得上神仙日子?”
九公主抿嘴一笑,听他继续阐述衷肠:“凡人寿七十已属古稀,真正风华正茂的时节不过短短两三十年,到老朽时,纵有佳肴美馔在前,娇妻美妾成群又如何?”
“以前不知有修士显法倒也罢了,既已知晓,如何能不想跳出这尘世苦海!”
李柃想象了一下自己老朽得鸡皮鹤发,牙齿掉光,走路都驼背,巍巍颤要人扶的日子,忍不住一阵恶寒,似有大恐怖袭来。
九公主道:“老祖不是已经亲许,成婴后就为你淬炼凡骨么?”
李柃道:“我倒知老祖是个有信的,可就算借此成了炼气修士,不过凡人锻体的水准,善养生的凡夫俗子都有可能活得更久,能济个甚事?”
九公主一时无言,好久才道:“难怪老祖都说,你是个心高的,居然都谋到炼气之后的事情了,照我看,万一寻而无果,岂不落个两头都空?还不如及早享乐。”
李柃道:“及早享乐?”
九公主道:“我看夫君也不像是爱出去玩的,不如养班家伎听曲赏舞解闷,若有姿色好的,送到房里伺候。夫君与我成亲年余,除随嫁的通房丫鬟收用了,连个妾侍都不纳,外人不知,还以为我善妒呢。”
李柃哑然失笑,这公主,倒真是没得嫌。
但想到自己不过是其漫长生命之中一过客,百年之后她斩赤龙,断凡心,真正寻仙问道,自己却早已化为一坯黄土,不免又道心勃发。
难怪庄子要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啊。
待得入暮时分,九公主早已先归家了,一场春雨不期而至。
李柃坐车打道回府,仍然不忘继续自己的研究。
他至今仍然念念不忘自己的修炼机缘,既然已经确定灵根有缺,仙道无凭,那就索性从修士的另外一大特征,神识念头以及更深层次的灵魂着手。
这原本是高深境界才会涉及的内容,亏得有老祖协助,才能获得一些典籍和秘录参详。
李柃估摸着,老祖原本就没指望过自己能研究出个所以然,也不怕胡乱瞎练,折腾出个走火入魔。
因为修士炼魂由炼气而始,走的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的循序渐进之路,自己连炼精化气都做不到,后续步骤终究只是空想。
“难,当真是难啊!”
“这根本毫无头绪,如何才能得入仙门?”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李柃闻到有陌生气味接近,不禁疑窦顿生。
结果车帘很快被人掀开,是个身穿道袍的马脸中年,相貌不甚好看,但却具有着类似修士独有的气质,超凡脱俗。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马车?”
李柃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生警惕,因为他从突然飘至的浓烈气味判断,这人似乎心怀不轨。
马脸道人看了看他,道:“你倒是看起来临危不乱,不像个草包,只可惜心跳加剧出卖了你,莫非想要寻机逃跑?罢了,谅你凡人一个,再如何聪明机敏也翻不起风浪,倒也!”
挥袖之间,一股无形大力猛的敲向李柃后颈。
“这厮还真是个炼气的,怎会来对付我!”
李柃念动之间,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击,结果没有晕,毕竟敲闷棍是个技术活,这人似乎想要拿活口,并未下重手。
但却仍觉眼冒金星,一时天旋地转,连站都有些难站稳。
“来人!”李柃连忙呼救,可马车不知何时竟已驶入一个小巷,奴仆随从们也东倒西歪躺在地面,不知死活。
马脸道人一把抓起李柃,就往一口大布袋子塞去。
李柃感觉自己掉到了一个大缸般的布囊里面,顿时听不到外面动静了,用力捶打篷布,毫无反应,仿佛所有力道都被卸除。
“这是法器?”李柃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之后,腾云驾雾般的感觉袭来,李柃感觉外面那人似乎扛起布袋,飞奔而走。
李柃捂着脑袋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可知我是黄云老祖门下弟子,玄辛国里也是有家业的!”
那人似乎对李柃的事情一清二楚,冷笑道:“谁家背后还没个老祖了?指名要拿的就是你这个制香人。”
“什么?”李柃暗自震惊。
那人道:“不怕告诉你,我们是隔壁渚元国的,说起来,主家老祖和你们家还是同宗同门哩。”
这就是所谓的有恃无恐了,李柃听罢无语。
对方道:“所以,你最好识相一些,否则区区凡人,一剑杀了又何妨?”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那人似乎一口气跑出几十里远,才在城郊的一座荒山停下,把李柃放出。
“到地方了?也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同伙,但既然是为香方而来,暂时应该性命无忧,得先稳住他们才行。”
李柃在袋子里面颠簸好久,几个时辰熬下来,实在又累又饿,但是大脑仍然飞快运转,不停思考着对策。
这处地方似乎是个山洞,被人点了几支火把,照得通明,竟然还有四个身穿短襟,精悍干练的武人在,其首领身穿锦衣,富商大贾的模样。
“仙师出手,果然不凡,这就把他给捉到手了。”
捉住李柃那人咧嘴一笑,道:“多亏我家师弟引开了其他人,才叫我好得手。”
李柃定神看了看那锦衣首领,发现这竟然是个认识的:“霍家商行的霍掌柜?”
霍掌柜是个外国人,的确来自渚元国,似乎还和渚元王室关系密切。
霍掌柜闻言,转过头来,笑眯眯的拱手见礼道:“李老弟,别来无恙?”
李柃冷哼一声,心中却急速思索开来。
霍掌柜假惺惺道:“之前我还真以为李老弟是做凡俗生意的,虽说挣得好大一笔家业,也没甚可奇,但年前有信灵香一物声名鹊起,黄云真人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知其来源,就足让人起疑了,暗中细查,方才发现,果然是由李老弟你所供奉。”
“我家老祖有令,请李老弟你来渚元国做客一趟,仓促之下,难免惊吓,倒是要在此给李老弟赔个不是了。”
李柃皱眉道:“渚元国的老祖?可是青云真人?”
霍掌柜道:“然也,天云宗门下嫡系,合该有我家老祖一席,故号青云真人是也,未来成就元婴,也和你家老祖一般称尊做祖,都是继承的正统道号。”
李柃道:“天云各支,嫡系最贵,却不承想,竟然也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霍掌柜闻言一滞,那马脸道人却不着恼,反而笑嘻嘻道:“说得对,但没有意义,小子若是识相,知道该怎么做吧?”
李柃道:“方子是有,但就算我明明白白写出来,制作过程的一应典仪,细节也不好说,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霍掌柜道:“这个我还真信,实不相瞒,我们暗中调查信灵香方子已久,表面做法一清二楚,但始终只得个凡品而已,有妙用的始终琢磨不出来,这种事情想来也不好见诸于笔墨,还得辛苦老弟你往我们国都走一趟。”
李柃默然一阵,道:“可有吃的东西?我这大半天下来,都快饿死了。”
霍掌柜招了招手:“给他拿点吃的。”
当即有孔武汉子拿来清水干粮,都是旅人上路时候将就的吃食。
李柃好久没吃这种粗茶淡饭,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不过眼下形势逼人强,他也只好来个艰苦朴素。
吃饱之后,天就黑了,一行人却似早有准备,各自警戒,放风,井然有序。
霍掌柜不慌不忙搜李柃身,弄走随身携带的诸般物件,李柃这些年间所做的笔记,整理的修真资料,还有一些香料配伍,公式推算都落入眼中。
“这是什么?”
李柃瞥了他一眼,自认汉字对方不懂,懒得理会。
霍掌柜也没有自讨没趣的追问,想来心有所求,不敢得罪李柃太过,但是这种状态绝不会无限持续下去,李柃还不知道对方老祖的性情和行事风格,倘若遇上个急躁残暴的,只晓得杀鸡取卵,那就糟糕了。
接着,从李柃身上搜出一块灵符,却是自家老祖给的传讯法器。
李柃一直把它随身携带,但却找不到机会使用,这并非对方有多么严密谨慎,分明是知觉灵敏,动作快捷,从头到尾都不会错过监察。
虽然李柃很不甘心,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凡人一个,再如何聪明机敏也翻不起风浪。
连心跳声不对都能被听出,还指望掏出灵符来用?
看到此物,马脸道人神色一肃,亲自过来把它贴身收好。
霍掌柜又翻李柃宝囊,发现三根颜色暗黄,宛如木枝的条快事物,尽皆指头来高,三寸来长,寸许来宽,金条似的形制,不由眼前一亮,出声询问道:“这就是信灵香?”
李柃道:“不错。”
信灵香此物,就是李柃这些年来安身立命,青云直上的老本了,他本凡世一匠户,出身贫寒,又无灵根资质,就是靠投献此物以获回报。
当然,也少不得那闻香识人的本领帮忙,若非确定投效的仙师对自己并无恶意,李柃并不敢贸然把此物的制作方法拿出来,更不会选中蕙质兰心,天性温柔的九公主做妻子。
但是见了它,霍掌柜身上气味一下变得浓烈起来,如同秃鹫撕咬腐尸,无形恶臭散发。
这是李柃以前从未以天赋异禀感知过的气味,霍掌柜定是嫉恨贪婪交杂,甚至起了杀心!
霍掌柜浑然不知已经泄露了心思,啧啧称奇,就连马脸道人闻言也忍不住凑了过来,问道:“这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天材地宝,但却偏偏能够勾动神念,有助炼魂,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李柃道:“信灵香妙用岂止于此?”
霍掌柜道:“哦?愿闻其详。”
李柃道:“平常熏香,凝神静气只是等闲,治病疗伤也有奇效,便是用来辟邪,驱蛇虫鼠蚁,防蚊虫叮咬都是合用的,我见这山洞潮湿腌臜,不是个好地方,可刮粉末少许,四处布撒,预防万一。”
霍掌柜笑道:“看来这信灵香还真称得上是百宝药?不过李老弟这么说,不会是想要借机留迹,引人追踪吧?”
旋即哈哈一笑,依言用指甲在香块上面刮下些许粉末,布撒于周遭,其有恃无恐可见一斑。
马脸道人讥笑道:“死心吧,玄辛国诸人大概追着我师弟往北去了。”
竟然还有同伙?果真是蓄谋已久啊!
李柃暗自思量,无论如何,必须设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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