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教父》作者:林海听涛-免费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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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体育/足球竞技/教练流/现实向/
这是一个关于追求胜利的故事。
——“我唯胜利论。我只追求胜利,只要能够获胜,全攻全守还是防守反击我都不在乎。职业足球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在我看来,就是胜利,追求胜利的极致就是冠军。我是教练,不想丢掉工作,或者被人遗忘,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带领球队取得一场场胜利,取得一个个冠军!”
主角并不讨人喜欢。
——“……我们做了一次被托尼-唐恩教练认为非常无聊的调查。在街头随机采访中,选择‘我讨厌托尼-唐恩’的人占了百分之九十三,而选择‘这家伙还不错,我喜欢’的人仅有百分之七。值得注意的是没有人选择‘托尼-唐恩是谁?我不认识他’这一选项。马克,你知道为什么唐恩教练会认为我们的调查很无聊了吧?”《每日电讯报》的记者斯派克在接受BBC采访的时候哈哈大笑说。
但是也有人疯狂的热爱他。
——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托尼-唐恩被迫谈到前段时间《每日电讯报》的那次街头采访,他的回答是:“我很高兴,在英格兰诺丁汉森林队的球迷占了百分之七。”
而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人们怎么看他。
——“你们想让我说什么?承认自己并不受人欢迎,走到哪儿都是嘘声和中指。你们以为我会害怕?错了!害怕的是你们,因为我能为我的球队和支持者带来胜利。我并不在乎有多少人讨厌我,恨不得杀死我,我也不会为了照顾失败者的心情而改变我自己。想要让自己心情变得好起来?很简单,来战胜我吧。”
他的爱情受人瞩目。
——“我们的记者在托尼-唐恩教练的家门口拍到了这些照片,上面清楚的显示仙尼娅在晚上八点四十三分进入他的家,然后整晚都没有出来。但是托尼-唐恩教练坚决否认,并且坚称我们拍到的不过是他订购的最新款充气人偶。”
他是球队的头号明星。
——“……成为全球著名服装品牌的代言人,拍广告,出入时尚界的颁奖典礼,代言电子游戏,拥有超级名模女友,广告收入超出工资收入的十七倍,在多家平面媒体拥有专栏,出自传(计划中),据说他甚至还在计划以自己的经历为蓝本拍励志电影!谁能告诉我他的经历有哪一点配得上‘励志’?等等……你们认为我在说大卫-贝克汉姆吗?大错特错!我说的是托尼-唐恩教练……”
他对中国足球很了解。
——“……我听说了,博拉在你们国家队的热身赛前送了四本书给他们的教练朱先生。然后球队以1:3输给了一支美国大联盟的杂牌军。朱先生输球的新借口就是博拉赛前送‘输’。在这里我建议你们把那一本书找出来。哪一本?当然是导致你们进球的那本。然后告诉我书名,我会在你们每次比赛前送你们十本那样的书,这样你们不就能每次都10:0大胜对手了吗?”中国某著名体育报纸上的托尼-唐恩专栏摘录片断。
他让媒体又爱又恨。
——“他在最少四家著名平面媒体上拥有专栏,每个星期写几百字的废话或者找个人来骂就能拿到不菲的稿费。而我们却要冥思苦想三易其稿才能让老板满意。他在自己的专栏文章里面骂所有媒体都是‘婊子养的’,宣布自己最痛恨的就是媒体。可每当他又出了什么新闻的时候,我们却像看见奶油的苍蝇一样蜂拥而上。为什么?因为读者喜欢看到他的新闻,看到他骂人。我敢和你们打赌,托尼·唐恩教练心里也很清楚,他嘴上讨厌我们,但是他知道如今的他离不开我们。同样,我们也离不开他。这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呢?”《诺丁汉晚邮报》记者皮尔斯-布鲁斯在谈及托尼-唐恩的时候一脸无奈。
但不管怎样,他的球员们是他最忠实的信徒。
——加雷斯-贝尔:“不不,我们打客场从来没有压力。因为压力都在教练身上呢。只要看到他站在场边,我们就觉得这场比赛一定能赢。足球流氓在他面前温顺的就像绵羊!”(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
森林队的队长乔治-伍德回答的最干脆:“我们跟随他,因为他能给我们带来胜利。”
英格兰足球历史上最具个性,最成功,最富有争议性的教练托尼-唐恩的传奇经历!
这个夏天,隆重登场。
欢迎收看。

第一卷 沉睡的森林
第一章 托尼·唐恩?

巨大的喧嚣声刺激着脑部神经,分贝大的能致人耳聋。一道刺眼的白光射入眼眸,太阳穴鼓鼓生疼。
唐恩情不自禁的眯上了眼,但是那白光并没有消逝,反而扩散到了整个世界。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我置身摇滚会现场吗?
唐恩心中咒骂着睁开了眼,冲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张大的吓人的脸。一张布满了汗水黑色的脸,宽鼻翼下两个黑洞喷出来的热气似乎已经沾到了他脸上。裂开的大嘴中森白的牙齿仿佛野生动物一样令人恐惧,当然还有从那里面喷出来的口臭。
接下来就是一次激烈的,正面的冲撞。唐恩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记重拳击中了下巴,整个人向后倒去。
哗啦!他们砸翻了放在身后的一箱水瓶。两个人的重量压在那些可怜的塑料瓶子身上,它们不堪重负宣告瓦解。白花花的水喷溅而出,甚至有一道水柱从某瓶口中射出,直接飙到了后面的“池鱼”脸上,其他“池鱼”仿佛受惊的麻雀冲天而起。
“该死!”
“真他妈见鬼!”
“这是怎么回事?!”
“队医,队医!”
“你怎么踢的?”
“我是被那该死的14号推过来的……我不是有意的……”
唐恩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围在他身边的陌生面孔,他们中有人一脸焦急,有人则幸灾乐祸,还有人捂着脸看不到表情。四周依然很喧闹,但是刚才巨大的喧嚣声已经变了调子,那里面透着嘘声和笑声。
这是哪里?他们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噢噢!等等,让我们看看场边发生了什么?”现场直播的解说员突然变得亢奋起来,他站起身探头从顶层看台向下望去,“森林队的主力前锋大卫·约翰森(David Johnson)在和对方球员的拼抢中被撞向了场边教练席,可怜的托尼·唐恩教练正好站在场边指挥比赛……噢!看看地上的惨状,这真是一次火星撞地球的冲撞!这可比沉闷的比赛有意思多了!”
唐恩躺在地上,他的浅灰色西服已经湿透,皱巴巴的沾着草屑和泥土,看上去就好像刚被用过的抹布。
一个大鼻子黑胡子,长的有些像超级马里奥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麻利的从随身携带的背色皮包中掏出白色手套戴上,然后开始检查唐恩的身体。
“肋部,有明显的疼痛感吗?”他双手按在唐恩的胸部用力下压。“下巴……嗯,有些瘀青,牙齿松动吗?”他又掰开唐恩的嘴,歪着头观察了一下。尽管他嘴巴上在不停的问着问题,但他显然并没有指望自己会得到回答,这些不过是他习惯的自言自语。“然后是……眼睛。”他把目光落在了唐恩的眼部,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唐恩的眼珠子好像没有转动过,眼皮也没眨过一次,而且表情呆滞,即不皱眉,也不喊痛,沉默的就像一个死人……
死人!
见鬼,他好像是后脑着地的!
“嘿,托尼,托尼?能听到我说话吗?”他伸出手在唐恩眼前晃了晃,语气明显比刚才焦急了许多。
唐恩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他把视线的焦点落在这个人脸上,陌生,但又有些熟悉……
“裁判鸣哨暂停了比赛,他跑向场边……我解说了三十一年的足球比赛,还是第一次看到主教练被自己球员撞伤的情况!我打赌托尼·唐恩教练一定会成为新闻人物,尽管他自己也许并不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出名……”BBC的解说员约翰·莫特森(John Motson)继续他的喋喋不休。“森林队真是倒霉透了,球队两球落后,现在他们的代理主教练托尼·唐恩又被自己的球员撞伤了。要知道,这可是他们的主场!在他们的主场!”
同时电视屏幕上开始反复播放刚才的一幕。大卫·约翰森在和对方14号的一次激烈拼抢中被对方用力推了一把,随后这个黑大个斜着身体冲向了站在场边的托尼·唐恩。但是奇怪的是唐恩原本可以躲开的,他有充足的时间,此时却仿佛木偶一样呆站在场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员撞向自己。然后就是让解说员都忍不住要眯上眼睛,偏开头,咧着嘴说:“哦,上帝!”的一幕了。
森林队的球员们焦急的围在教练席旁,人群中心自然是躺在地上的唐恩,犯了错的黑人前锋大卫·约翰森更是跪在地上不停祈祷。如果自己的教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可要成为第一个在球场上杀死自己主教练的球员了。
和森林队球员的紧张不同,他们的对手大多站在球场内,环抱双臂看戏,也有好奇心重的人担负起做全队探子的职责,不停跑来看热闹,然后再跑回去把人群中的情况和他们的队友分享。
看台上的森林队球迷似乎并不担心他们主教练的生死,他们在借此机会大声咒骂自己球队的糟糕表现,各种以“F”或者“S”开头的词汇从他们嘴中迸出,无数根高高竖起的中指更是把大屏幕上“0:2”衬托得格外刺眼。
森林队的队医加里·弗莱明(Gary Fleming)还在尽自己的努力,他刚才明明看到托尼的眼珠子动了一下,怎么接下来又没反应了?
他拍拍托尼·唐恩的脸,依然没有反应。球队的代理主教练就好像蜡像一样躺在地上,嘴巴微张,双眼圆瞪,仿佛看到了什么很吃惊的事情。
蓝色的天幕,棉花糖一样的白云,肤色各异表情也各异的脸,喧闹的环境,这一切都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仿佛距离自己万里之遥。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主裁判示意队医自己看着处理,他不能因为场外的受伤事件让比赛无休止的暂停下去。他鸣哨让球员们都回到场上,比赛还要继续,尽管森林队球员们已经无心恋战了。
“可他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弗莱明对主裁判的冷漠很愤怒,他指着还躺在地上的唐恩冲裁判吼道。
“那你就叫救护车来,我只是裁判!”主裁判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而且,他看上似乎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危险。”他指指弗莱明身后,然后跑回了球场。
弗莱明转身回去看到唐恩摸着后脑勺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他连忙上去扶住他。“你感觉怎么样,托尼?”
唐恩茫然的反问:“这是在哪儿?”
弗莱明转身骂了一句脏话,最近这段时间真是倒霉透了。“德斯,德斯,你过来!”他招手让教练席上一个金发男子过来。
被叫做“德斯”的男人跑了过来。“托尼怎么样?”他小声问道。
“糟糕透顶。他刚才甚至问我这是在哪儿?”
德斯的反应和刚才的弗莱明如出一辙,他也扭头骂了一句脏话。
“我怀疑这是他刚才倒地,后脑受到了撞击造成的结果。”
“情况很坏吗,加里?”德斯咬着嘴唇,一脸凝重。
“我不知道,也许好,也许坏。”弗莱明摇摇头。
“那是什么意思?”
“好的情况他只是短暂失忆,休息一下就会缓过来。坏的情况……你还需要我说吗?”
德斯挥挥手,示意他明白了。“那你看现在怎么办?送他去医院吗?可是现在比赛还在进行,而且我们落后,需要他来指挥比赛……”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托尼·唐恩,可是他惊讶的发现唐恩正在一个人慢慢向球员通道挪。
“嘿!”德斯连忙扔下弗莱明,跑上前去拉住了他的同事。“托尼,你要去哪儿?”在喧闹的环境中,德斯张牙舞爪的大喊实际上起到的效果只是“低语”。
唐恩回头茫然的看了看德斯,这个眼神让德斯看的心寒,现在他们头顶夕阳的余晖金光灿烂,但是他完全看不到那对眼眸中有任何光彩流转。
“托尼,你要去哪儿?”德斯又重复了一句。
“我……我不知道,也许……是回家……”唐恩喃喃道,还想挣脱德斯的手。
弗莱明也从一边跑了过来:“托尼,你现在不能回家。我们在比赛,你是主教练,你要指挥球队!”
三个人在通道口的拉扯引起了两队替补席,以及看台上的注意,甚至包括场上的球员们也时不时的会向这里瞟来几眼。
唐恩突然笑了:“我是教练?”这太荒唐了,我怎么可能是教练呢……虽然我是球迷,也经常玩玩足球经理游戏,但是我怎么可能是教练呢?这一定是梦,还是该死的恶梦!“好……好吧,你是……”他看着德斯说。
弗莱明在旁边像介绍初次见面的两人那样说道:“他是德斯,德斯·沃克(Des Walker)。前英格兰国脚,场上司职中后卫,上个赛季才从队里退役,如今他是你的同事,你的助手。”
唐恩点点头,然后对德斯说:“好的,现在你代我指挥比赛,我要去休息了。”说完,挣开德斯的手,再也不管身后巨大的嘘声和两个目瞪口呆的人,走进了通道。
弗莱明看看唐恩的背影,又看看德斯·沃克。
沃克重重叹口气,转身走了回去。“这比赛没法踢了!”
※※※
唐恩坐在通道里面,背靠墙壁,茫然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在他对面白色的墙壁上是一枚巨大的标志,红色的大“蘑菇”下面是三道波浪形曲线,再下面则是一个英文单词:Forest。
我这是到了哪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他妈不过多喝了一点酒,然后和两个兔崽子打架,被偷袭了。然后……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看看外面那些高鼻梁、蓝眼珠说着一口鸟语的人,我在做梦?还是看电影?
唐恩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还隐隐作疼。
狗日的,偷袭老子,打老子后面!
他龇牙咧嘴地咒骂着。
他本是一个球迷,没事喜欢喝点小酒,在人多的地方看看比赛,比如酒吧……最近这段时间,他喜欢的球队连续不胜,非平即负。心情本来就不好的他被两个对立球迷一激,酒劲加上火气,双方就动上了手,他以一敌二,毫不畏惧。无奈对方耍阴的,一个在前面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另外一个偷偷绕到他后面给了他一记闷棍。
再然后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喧闹的环境,紧接着被一个黑人撞倒在地。其他人说着他听不明白的话——他能听懂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但是就是无法理解它们的意思。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被撕裂了,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对这种环境很熟悉,另一部分则不知所措惶惶不安。
“我叫什么?”他喃喃自语,却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说的都是鸟语——英语。
“狗日的,这是怎么搞得?”这次冒出来又成了他的家乡话了。
唐恩快疯了,他发现自己的头脑里面似乎有两个完全不同的思维。一会儿让他相信自己是一个名叫“托尼·唐恩”(Tony Twain)的英格兰人,一会儿他又认为自己是个名叫“唐恩”(Tang En)的中国四川人。
使劲撞撞墙,终于让自己的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开始闭上眼睛仔细搜索。接着他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球场,城市体育场(City Ground)。而此时正在外面进行的比赛则是一场普通的英格兰甲级联赛的比赛,由他所代理执教的诺丁汉森林(Nottingham Forest)对阵沃尔萨尔(Walsall)。
终于了解到自己身处何方的唐恩却再次呆了,这太匪夷所思了,以至于他的大脑在超负荷运算之后停止响应了。他瘫坐在球员通道里面,对面就是诺丁汉森林队的会徽,外面响起了巨大的嘘声。而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
“……以上就是今天下午在城市体育场发生的一幕,森林队的代理主教练托尼·唐恩站在场边被他的队员撞倒,随后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当他重新起身之后却径直走进了球员通道。德斯·沃克代替他指挥完了剩下的比赛,并且出席新闻发布会。但在发布会上,沃克教练拒绝透露一切有关托尼·唐恩教练的消息。”
此时的唐恩在哪儿呢?
他正在自己的家中和镜子较劲呢。
和周围邻居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比起来,托尼·唐恩教练的家阴森的仿佛一座幽灵古堡。晚上八点,还是黑漆漆一片,一盏灯都没开。借着外面路灯的微弱光芒,唐恩站在浴室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个拥有挺拔高鼻梁,深眼眶,蓝眼珠,褐色微曲头发的中年鬼佬。
而实际上来自中国四川的唐恩不过才二十六岁,此刻镜中人甚至都有了抬头纹!三十四岁!这是托尼·唐恩的年龄。在此之前唐恩已经被迫接受了另外一个事实:现在不是他和人打架的2007年了,而是2003年,2003年1月1日。让他接受这个事实的代价是被撕成了碎片的印有诺丁汉森林队02—03赛季全家福的新年挂历。
他不仅莫名其妙的俯身到了一个英格兰人身上,还向前穿越了四年零三个月!
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长的很帅,能够吸引多少女人的青睐。但好歹那张脸他看了二十六年,并没有觉得厌烦。现在突然要让他接受另外一个自己,另外一张脸,他只觉得心里烦躁。
“这狗日的是谁?!”他冲着镜子咆哮,然后一拳打碎了镜子。镜中的自己顿时变成了无数个,碎片跌落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无数张脸看着唐恩,仿佛在嘲笑他一样。
唐恩觉得有些眩晕,他后退一步,靠在光滑的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为什么会是自己?
在黑暗中静静呆了几分钟的唐恩渐渐平复下来,他决定先不去思考那么复杂的问题。他在中国就有一个习惯,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去找地方喝酒。成都的酒吧遍地都是,说不定还能顺便找个一夜情什么的。他在心中习惯性的把诺丁汉当作了成都,决定出门找个酒吧借酒浇愁。他才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看了一眼外面的阴霾的天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风衣走出了门。
※※※
“在自己主场0:3输给了弱旅沃尔萨尔,森林队最近确实流年不利。被寄予厚望的保罗·哈特没有为球队带来好成绩,他在上一轮比赛之后向球队主席尼格尔·多格蒂(Nigel Doughty)提交了辞职申请,并且很快得到了批准。今天是他们的代理教练托尼·唐恩头次执教一线队,没想到就在场边被自己人撞伤。让我们再来看看录像,他似乎被吓呆了,忘记了躲闪……”
固定在高架上的电视机中正在播放今天的体育新闻,重点自然是在诺丁汉森林队比赛场边所发生的一切。
嘈杂的酒吧中响起了一阵嘘声。
“我从没见过这么丢人的主教练!”一个醉醺醺的大汉对这电视机竖起了中指。“那个托尼·唐恩我知道他!以前在青年队给保罗·哈特当助手的小毛孩子。说实话,我对他印象不怎么样,沉默寡言的,看上去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难道指望这样的懦夫带领森林队走出困境吗?尼格尔这老家伙也没了以前的雄心壮志,如今的森林队已经完了!已经完了,完了……”他念叨着趴在了桌子上,旁边堆满了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这个醉汉刚刚结束长篇大论的时候,唐恩正好推门而入。门的响动吸引了大部分在酒吧里面喝酒聊天的人注意力,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门口,当他们看到进来的人是谁的时候,先是惊讶,随后脸上都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嘿嘿,瞧啊!”一个典型的英国中年男人举着酒杯站了起来,高声叫着,“我们的托尼·唐恩教练驾到!”
“呜呜!”酒吧里面的人嘴中发出了“欢迎”的嘘声。
“为了他漂亮的在场外防住约翰森的突破干杯!”中年男人扬扬手中的酒杯,周围的人顿时跟着附和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干杯!!”
另外一个明显喝高了的男人歪歪斜斜的站起来,走到唐恩面前,手里拿着啤酒瓶伸到他嘴边,打了个嗝问道:“托尼·唐恩教练,那是一次漂亮的防守,但是主裁判和舆论显然都不……都不那么认为……呃!你、你是怎么,怎么看得啊?”
问完他又扭头对着这酒吧里面的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唐恩不想惹事,他是来喝酒消愁的。于是他阴沉着脸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酒瓶。然后径直走到吧台前,对里面的酒保说:“请来瓶……”他习惯性的想说来瓶“小二”——小瓶二锅头,虽然是四川人,可他大学是在北方上的,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这种烈性酒——但是他发现自己不会说“小二”的英文,更重要的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英国,不是在中国。他低头嘟囔着咒骂了一句,接着改口道:“来最烈的酒。”
一直在旁边观察他的其他人听到他说要最烈的酒,都大声起哄。
“哟!胆小鬼托尼竟然也喝酒?!”
“我们有刚刚挤出来的奶,你要不要尝尝?我还是觉得奶更适合你,托尼!”一个胖子双手挤着自己下垂明显的胸部尖叫着,旁边的人则笑得趴在了桌上。
年轻的酒保面对这些亢奋的客人,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去拿酒却被那些酒鬼叫住了:“给他拿果汁!果汁!”
“不不,还是奶,我们有最新鲜的奶汁!”
“啊哈哈!”
这家酒吧的老板被外面的吵闹声惊动,他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口,看见几乎所有还没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客人都围在吧台前,在他们中间坐着一个将浑身裹在黑色风衣中的男子,被那些酒鬼们尽情的嘲笑着。
“伙计们,怎么回事?”他响亮的声音顿时让酒馆里面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很嚣张的酒鬼们在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时,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唐恩觉得奇怪,是什么人仅凭一句话就能让这群人老实下来呢?他稍稍侧过头,看见一个人从楼梯口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年轻的酒保连忙指着唐恩对那人说:“老板,他想要一份烈酒。”
来者看清楚坐着的人是谁之后,有些吃惊,但他还是说道:“拿给他就是。”
“可是……可是他们并不让……”酒保为难的看了看那些已经回到了各自座位上的酒鬼。
这人环视了一番酒吧,但凡被他视线扫到的人莫不低下他们的头,要么装睡,要么低着头使劲喝酒。唐恩对眼前这个干练的中年男人越发感兴趣起来。
“我看没人有异议,给他倒杯苏格兰威士忌,我请客。”酒吧老板转头问唐恩,“单份还是双份的?加冰加水?”
唐恩很惊讶的问:“加石头?”(酒吧里面“加冰”,他们并不说“With ice”而是“With rock”)
旁边看热闹得酒鬼们大笑起来。
酒吧老板也笑了。“我忘了你是什么人了……”他给玻璃杯倒上半杯金黄色的威士忌,然后加了半杯水。然后递到唐恩面前:“这是我家乡的酒。”
唐恩喝了一口,马上咳嗽了起来,他很少喝洋酒。何况这纯正的苏格兰威士忌还有一股子浓烈的焦炭味。
酒吧里面响起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我所知道的托尼·唐恩从来不喝酒,过的就像一个真正的传统的清教徒。而且他也不会用现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知道我是谁了吗?”男人盯着唐恩看,唐恩发现自己似乎会被这个男人看穿一切。他不得不找个方法来掩饰自己。
“呃……我,”唐恩低头又喝了一口,这次他没敢让酒液在喉咙里面多停留一秒钟,直接咽了下去,那种难受的感觉果然轻了些。“我下午摔倒在了球场边……”
又是一阵哄笑声。
男人摸摸后脑勺,表示理解。
旁边有人帮唐恩解了围,一个声音高叫着:“看来我们的托尼教练真的被摔坏了脑袋!坐在你身边的人是诺丁汉森林队的骄傲,两次欧洲冠军杯的功臣,1978年斯坦利·马修斯奖的获得者肯尼·伯恩斯(Kenny Burns)先生!他可比你这头蠢驴强了百倍!蠢驴!你就是头蠢驴!”
尽管唐恩感谢这个人帮他介绍了一下眼前的大人物,而且还很详细,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得接受这种侮辱。一个人初到陌生环境,本来就容易紧张焦躁不安,心头会有很多无名火。而这种无名火从他今天在球场上丢了一此大脸之后就越积越多,进入酒吧的时候那些人侮辱他,他忍了,却不代表他还可以继续忍下去。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在中国的时候他就是一个脾气暴躁,易怒冲动的“愤怒青年”,否则也不会因为和人打架而穿越了……
身后的人纵声大笑,“蠢驴蠢驴”的叫个不停,却冷不防他嘲笑的对象猛的回手将手中仅剩的半杯酒泼了出来。金黄色的苏格兰威士忌在灯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芒,于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精准的射到了那个倒霉蛋的脸上——精准漂亮的仿佛大卫·贝克汉姆的右脚任意球。
被泼了一脸酒的倒霉鬼刚刚抹掉脸上的酒,张嘴要骂:“你他妈的杂种……”
“砰!”他的脏话被一只厚实的酒杯砸了回去,唐恩以旁人想不到的迅速和酒杯一起扑到了对方身上。他这口气已经忍到不能再忍了,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莫名其妙向前穿越了四年半,莫名其妙的被人嘲笑侮辱……他现在就想找个人发泄一下,不管他是打倒别人,还是别人打倒他。
两人撞向后面的桌子,空酒瓶摔落下来,在一片脆响声中碎了一地。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刚才还像个懦夫的托尼·唐恩会突然爆发。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酒吧老板肯尼·伯恩斯,他推了一把站在吧台旁边的胖子,喊道:“傻站着干什么?拉开他们!”
这声音惊醒了所有人,大家蜂拥而上,费力拉开了已经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除了地上的惨状,被打的人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鲜血,那儿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圈,正是杯口的印记。除此之外,他的左脸颊挨了一拳,仿佛喝醉了酒一样红。
而唐恩呢,除了弄乱了头发和衣服,什么事都没有。被拉起来的他似乎已经发泄完了怒火,没有还要扑上去追打的架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然后对被同伴架住的倒霉鬼啐了口:“我他妈不管你是谁,别惹我。”
然后他转身对伯恩斯说:“很抱歉,把你这里弄得一团糟。今天太他妈的……”他一想起自己被穿越了就恼火,“改天……我会亲自来道歉的,赔偿也请不用担心。”
接着不等酒吧主人做出什么表示,他转身向门口走去。经过胖子的时候,他还讥讽道:“你的奶还是留给自己喝吧,肥猪。”
大家看着他推门而出,却没人想到要拦住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留下一个烂摊子。
酒吧内一片寂静。这时候那喝醉的酒鬼从桌子上坐起来,看着沉默的一屋人和一片狼藉,迷茫地问:“我错过什么了吗?”
※※※
唐恩失魂落魄的盲目前行,穿过一条街,又穿过一条街,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直到他觉得累了。便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刚刚打了一架,可他心情并没有随之舒畅起来,反而他更苦恼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看来只能接受这无奈的现实了——他成了英国人,他回不去了。
这该死的天。他仰头看着天空,除了厚厚的乌云,他什么都看不到。他至今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那个人,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么命运挑中自己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还是说命运也像福彩开奖那样从一堆乒乓球里面随便抽出一个,抽到哪个是哪个,活该倒霉。
我不要做这该死的教练!我不要当鬼佬!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唐恩能这么喊吗?不能,在唐恩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来没向任何人,任何事低过头,他就像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所以他一事无成,从小学开始就被老师列为最难管教的差生,在大学因为不讨人喜欢,入党、留校什么好事都没他的份,毕业了出来工作也处处受人排挤,至今女朋友都还没有一个……总之,是相当失败的二十六年人生。
唐恩再次把头抬起来,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他突然想通了。既然自己的“前世”相当糟糕,为什么不利用这次机会来一次不同以往的人生?虽然他从来没做过足球教练,但是足球他也看了十几年,足球经理游戏每代都玩过,多少了解一些教练的工作性质,这不是一次挑战的好机会吗?
他不再去考虑为什么老天爷选中了他这种无聊问题。他现在只需要考虑如何做得更像一个真正的职业教练,尽管这会很难,但值得尝试。
“嘿,伙计。你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就擅自闯入我的家,我数十声如果你不离开我就报警!”旁边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十,九,八……”
唐恩茫然的看了看对面站着的老头子,他怀中抱着很多很多报纸,手里拿着个被咬了一半的汉堡。
“这……是你的家?”他指指自己屁股下面的长椅。
“当然。”
“啊,对不起,打扰了……”唐恩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方马上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躺倒。把怀中的报纸盖在自己身上,再将它们牢牢压在椅子靠背和身体之间。
看着那个满足的吃着汉堡,躺在“报纸窝”中的乞丐,唐恩甚至还要感谢老天爷,没有让自己“附身”到他身上。命运待他不算差。
一辆出租车在他前面下客,他快步走上前,然后钻了进去。唐恩在车上看了躺在寒风中享受“晚餐”的乞丐最后一眼,让司机将他带回那个陌生的家。
从今天开始,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唐恩眼前缓缓展开。

第二章 主席先生

整整一个晚上,唐恩都没有睡好。
离开了原来那张熟悉的床,他在更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总有莫名其妙的梦境出现。在梦中他看到自己青春焕发,提着旅行包站在城市体育场的门口;接着他又站在一片绿茵茵的球场旁边,在他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几十个一脸稚气的小球员们围着他们,专心的听讲;那个中年男人在梦中出现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自己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活像雕像;后来还是那片绿茵茵的球场,中年男子却不见了,这次换他被一群小球员围在中间,对他们讲着什么。再后来,场景变了,他看到了熟悉的一幕——他白天身处的球场,身边同样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西服笔挺的站在场边指挥比赛,而他继续沉默着。梦境变幻,身边的男子也越来越暴躁易怒,终于有一天他身边没人了,一个老头子站在他前面,拍着他的肩膀,嘴巴说着什么,可惜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再然后……他就醒了。
当他睁开眼,看到外面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他起身坐在床上,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房间。看着完全陌生的屋内陈设,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来了英格兰,成为了足球教练,虽然还只是代理的……将双手在脸上搓搓,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唐恩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拉开紧闭的窗帘。
屋外已是清晨,街上的行人还不多。湿漉漉的路面反射着路灯和汽车的灯光,下雨了。
这样的天气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一座四川小城,那也是一个多雨的城市,不管夏天还是冬天,总是湿漉漉的。看到这样的清晨,他从心里生出一丝亲切感。
感觉到寒意的唐恩发现自己还只穿着一个裤衩,他连忙套上衣服,然后去浴室洗漱。
托尼·唐恩教练住的地方叫做布兰福德花园,是一个很普通的居住区,位于特伦特河南岸的维尔福德区。一幢在英国很常见的红砖房,一座小小的花园,仅此而已。房子对于单身的唐恩来说不算小,但是在诺丁汉绝对不能算大。房子的租金很便宜,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距离森林队的训练基地和青训营都很近。往东北方向徒步行走二十多分钟就能看到掩映在树林中的训练基地大门了。
唐恩从浴室漱洗完毕,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
当他走到冰箱前的时候,才发现冰箱门上贴满了纸条。打开门,找到一盒牛奶和一块面包,然后他索性站在冰箱前面,一边好奇地阅读上面的纸条,一边吃着简单的早餐。
最醒目的是一张A4大小的表格,唐恩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之后,只觉得头晕。
6:30—7:00,晨跑。
7:00—7:20,早餐。
7:00—7:40,读报。
7:40—8:00,去训练场(备注,比赛日另行安排)。
……
这是一份非常详细的一日作息计划表,时间精确到了分钟,还有大量的备注。从早上睁开眼睛的那一秒钟开始,这计划表就被忠实的执行,一直到他重新躺回床上闭眼睡觉。
“这个该死的强迫症患者!”对于懒散的唐恩来说,把生活按照分钟划开,然后一段一段填充上具体内容的做法简直就是活受罪。每天的生活在睁开眼前都已经规定好了,几时几分要做什么,几时几分到几时几分又要做什么,甚至巴不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写进计划表中,好统筹规划。他终于明白昨天那个肯尼·伯恩斯见到他喝酒为什么会那么惊讶了——以前的托尼·唐恩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毫无情调,完全不懂得享受生活,死板固执机械……这样的人竟然可以活上三十四年,简直是人间奇迹!
在这份白色的计划表周围还贴着一些黄色,绿色,以及红色的小纸条。上面分别写着不同内容,黄色是备忘录,提醒他某时某刻有什么会议。绿色则是随手记下的电话号码,绿色纸条并不多,看来这些电话最后都到了托尼·唐恩的私人电话簿中。红色的最多,是一天之内的重要计划安排,每天都有。唐恩在冰箱上面逐行扫描,终于让他找到了昨天早晨贴在冰箱门上的红色纸条。
除了当天日期,上面只有一句话:
“第一场以主教练身份执教的一线队比赛,一定要赢!!!”
看了那么多托尼·唐恩留下来的计划备忘录,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此人在书写的时候用上有强烈感情暗示的标点符号,而且一用就是三个。
看着红色纸扉上和以往的备忘录完全不同的潦草字迹,唐恩甚至可以想象这个人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和动作。他一定是攥紧了拳头,紧咬牙关,充满了期待和斗志,用尽全身力气在纸条上留下这句誓言的。
可惜……唐恩想到了昨天电视新闻里面说的,森林队在自己的主场0:3惨败给了弱旅沙尔沃尔。是突然来到的自己夺走了他的胜利吗?唐恩看着冰箱门上贴满的纸条呆呆的想。
他一定做了最周详的计划,并且在赛前一天就告诉了自己的球员们。但是有什么用?比赛还是输了。中国有句俗语:计划赶不上变化。
唐恩伸手将冰箱门上的纸条一张张揭下。最后那上面只留下了写着“一定要赢”的红色纸条。
然后他将那些纸条和牛奶盒一起扔进垃圾桶,拍拍手走出了厨房。
回到卧室,天光已经大亮,虽然雨还在下,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却已渐渐多了起来。
唐恩想到他刚才在计划表上看到了八点钟似乎要去训练场,低头看看表,刚好七点四十。
不管现实如何糟糕荒唐,自己毕竟成了托尼·唐恩,代替了这个倒霉鬼,自然就要做倒霉鬼的工作。唐恩并非不负责任的家伙。而且他看球的时候从不认为胜利会凭空而来。他披上大衣,在门口拿上一把黑色的雨伞,然后推开门,走入了雨中。
※※※
森林队的训练基地也在维尔福德区,西东流向的特伦特河在这里做了一次N字型急转弯,冲积出来一大片平坦的土地,一个世纪以前这里还是大片肥沃的农田,和森林。诺丁汉只是河北岸那一小块地方。如今,城市的发展脚步跨过了特伦特河,这里已经是颇具规模的居住区了,森林队俱乐部将这里买下来兴建成自己的训练基地。
狭长形的训练基地被一条名为“维尔福德巷”的小路拦腰分成两部分,北边面积稍大的一片是青年队训练基地,这是在全英格兰都能数上号的青训营。而路南稍小的地方则是森林一线队的训练基地,也叫作“维尔福德”。
英国冬天的雨并不大,但是很烦人,因为它们始终下个不停。唐恩倒觉得无所谓,毕竟无论是他的家乡还是毕业后工作的城市成都也是一到冬天就开始不停下雨。
※※※
基地的老门卫伊恩·麦克唐纳有些奇怪的看着裤脚都被打湿了的托尼·唐恩:“托尼,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恩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来训练啊。”
麦克唐纳对他道:“可是托尼,今天是2003年的1月2日,球队放假了,新年假。”
唐恩拍拍脑门,他把这个给忘了。
看到他拍脑门,麦克唐纳轻轻的摇摇头。他一定是认为唐恩由于昨天的撞击,到现在脑袋还不正常。
“我说这里,怎么……怎么如此安静呢。新年快乐。”唐恩尴尬的对麦克唐纳笑笑,转身要走。这时候他看到一辆暗红色的奥迪A6停在了自己旁边。
后车门被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发福的老头。唐恩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人是自己的老板,球队的主席——尼格尔·多格蒂先生。随后下来的则是一个中年男人,大约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岁,身形挺拔干练,穿着一身合体的休闲夹克,手中撑着一把伞,大部分遮挡在主席头上。
多格蒂看到站在路边的唐恩,老人主动伸出了双臂,将唐恩抱住。“托尼,我看了昨天的新闻。原谅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我儿子刚刚从美国回来看我。你还好吧?”
唐恩对于老板的这种态度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回道:“我想应该……还好吧,谢谢你,主席先生。”
尼格尔放开唐恩,然后指指站在自己身边的中年男子,对唐恩说:“我的儿子,埃文。”
埃文·多格蒂主动伸出了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教练先生……”
旁边的父亲打断了儿子的话:“埃文,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教练’(coach),要说‘经理’(manager)。这里是英格兰,不是美国。”
埃文抱歉的对唐恩笑笑:“抱歉,经理先生。”
唐恩也伸出手:“呃,没关系。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多格蒂先生。”
旁边的主席先生插了进来:“我的儿子刚刚从美国回来,他从小就在那边长大的,对英格兰反而感到陌生了。他现在可是看着NBA长大的‘美国人’了。”
对于这种讥讽,埃文无奈的笑笑,并没有进行反驳。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给自己开薪水的老板,唐恩想到了冰箱上的那张红色纸条,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昨天的失败,哪怕是撒谎。“呃,主席先生……对于昨天的失利,我很抱歉……”
没想到尼格尔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反过来安慰起他来了。“托尼,我也不喜欢失败,但这不是你一个人应该承担的责任。这两个赛季……”说到这里,主席有些浑浊的双眼望向远方的天空,嘴中嘟囔了一句脏话,接着他收回目光。“好好干吧,别想太多,我不会给你任何压力。新年快乐,托尼。”他轻轻拍了拍唐恩的肩膀,然后转身和自己的儿子走进了球队训练基地大门。
唐恩站在门口,看到主席佝偻的背影,和搀扶着他、为他打伞的儿子埃文,心里说不出此时究竟是何种滋味。他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自己是一个足球教练的现实,却没办法在一天之内感情上也接受这支球队。他对诺丁汉森林了解不多,除了知道她曾经辉煌过之外。他也不是森林队的球迷。
但是刚才老头子在他肩膀上轻拍那两下,却让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温暖。作为一个“异乡客”,这种温暖弥足珍贵。他决定好好干一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单单是为了和那群酒鬼赌口气,也为了对得起主席先生对自己的信任——尽管老头子并不知道他信任的人并非自己熟悉的那个托尼·唐恩。
“新年快乐,老头子……”
※※※
离开维尔福德训练基地的唐恩在街上闲逛,他毫无目的,不辨南北。雨已经停了,他干脆把雨伞当拐杖用。
路上的行人比之前他出门的时候有多了好几倍,今天是假期,理所当然。大家都成群结伴的出来玩耍逛街。新年了嘛。不过这样的节日气氛却不属于唐恩,现在的他没有心思去过节。
他觉得很奇怪,自己能够看懂每一个英文单词,听懂每一句英语,似乎这是一种本能,他像熟悉汉语那样熟悉这个国家的语言文字,以及一些生活技能,但是他却忘了另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他不记得自己身为托尼·唐恩是如何训练球队,如何安排战术的。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在俱乐部的人缘、影响力、口碑如何。因此他不能理解为何主席先生会对自己那么亲切。只是有些时候那些消失的记忆又会回来,停留在他脑海中很短暂的时间,再次消失。
但是他知道以前的托尼·唐恩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循规蹈矩、沉默寡言、工作认真、踏实努力。在私生活方面就像一个苦行僧,不沾烟酒,没有什么恋爱经历,风月场所是从来不去的,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家休息,像伦敦桥头的大笨钟一样循规蹈矩地敲出每一声刻板的钟点。他喜欢安静,唯一算的上娱乐的活动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戴着耳机听古典音乐。
“真他妈的!”在记忆深处调出有关托尼·唐恩的资料之后,现在的唐恩忍不住骂道,“这简直就是活在中世纪的人,太无趣了!人世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唐恩给自己总结了一下。现在这副躯体并不是自己的,它属于一个叫做“托尼·唐恩”的中世纪古代人,所以自己拥有一个熟悉英格兰生活的身体本能。同时他唐恩的心在这副躯体中跳动着,所以他又拥有了和这身体本能完全不同的性格。
现在想起来,他还要感谢昨天那次出丑的经历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脑部受到了撞击,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怀疑托尼·唐恩为何性格大变了。
走累的唐恩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休息,然后开始认真考虑他要如何做一个成功的教练,不辜负老主席对自己的信任。
他埋着头想了半天,毫无头绪。他不知道如何训练球队,他也不知道如何让球队取胜。以前玩得足球经理游戏,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对于森林队每个球员他也并不熟悉,最起码现在的他并不熟悉。他不能像看电视转播比赛那样指手画脚的说:主教练应该派这个人上,让那个人打左边,让那个人积极助攻……面对一支完全陌生的球队,唐恩就算看的球再多也无从下手。
更糟糕的是,现在他没有太多时间来进行准备了。今天球队放假一天,明天就要重新集结,然后准备4号的足总杯第三轮比赛,他们的对手是来自超级联赛的西汉姆联(WestHam)。
如今的森林队在联赛中经历了三连败,刚刚更换的新任主教练就在电视转播中出了一个天大的丑,士气极其低落。虽然西汉姆联在超级联赛中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怎么也比森林队强啊。
唐恩苦笑道:“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如果这也是命运的安排,那我只能说:你他妈真是狗屎!”
烦恼的唐恩抬起头,他看到街对面拐角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吧。看着上面的Pub字样,他决定去里面喝一杯,暂时把烦恼都抛在一边。
“穿越到英国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遍地开花的酒吧就是好东西。”唐恩自言自语的穿过马路,推开了那道红棕色的沉重大门。
※※※
“对不起,现在还不到开业时间,我忘了把牌子挂在门口……”听到门响,正在吧台后面擦杯子的一位中年男子抬头说道,但是当他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的时候,却愣住了。
唐恩也愣住了,因为他认出来眼前这个叼着烟卷的男人就是昨天晚上请他喝酒的那个人——肯尼·伯恩斯。昨天的他肝火旺盛,把人家的酒吧打得一团糟,没想到竟然又走到这里来了!
唐恩接下来的反应是倒退出去,抬头看看酒吧的招牌,然后走进来环顾一番。“我这一路是他妈怎么走的啊?”他情不自禁的骂了一句。
伯恩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看来昨天那次冲撞让我们的托尼·唐恩性格大变啊。”
这是一个不错的台阶,唐恩顺势就下:“我知道,以前的他……呃,我从不说脏话,文静的就像一个女人。还没有开门吗?那我换一家……”他转身要走,伯恩斯爽朗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不用白费功夫了,中午十一点半之前,是不会有酒吧开业的。”
唐恩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来:“我……我很少来,所以不知道。”
“不是很少来,今天才是你第二次来酒吧。我说过,你以前过的就像一个最纯正的清教徒。不介意我这么说你吧?”
唐恩摇摇头,他是无神论者,他不信教,他不在乎别人把他划分到何种宗教阵营里面。
伯恩斯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然后对门口的唐恩招招手:“既然来了就别走,反正我现在一个人也很无聊,陪我聊聊天怎么样?当然,我请你喝酒。”
现在的唐恩也正想找个人聊聊呢,他眨巴眨巴眼睛:“最纯正的苏格兰威士忌?”
伯恩斯哈哈大笑:“没错,来自我家乡的,最正宗的苏格兰威士忌!不过你可千万别把酒杯按在我脸上。”
“啊!那件事……我要郑重向您道歉。”
“没什么,酒吧里面打架是常事。大家喝多了就会比较亢奋,尤其在有球赛的时候……”伯恩斯点头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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