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天作之合 甜文 成长 正剧
虞清光是县令之女,一朝县令入狱,她被发卖到青楼做了个清倌。
后来,有个人找上了她,说愿意替她赎身并解救虞家,还会给她一大笔钱,但有一个离谱的要求——
要她跟在鄢容身边,改掉他的陋习,引领他走上人生正道。
鄢容是誉王嫡次子,更是后离有名的纨绔,年仅十五,却被太后宠的无法无天,自小就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找上虞清光的这个人,正是鄢容的亲爹。
“他其实很讲道理的,不会打骂下人。他年纪还小,更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你不要怕。”
虞清光就这么被安排在了鄢容身边。
她兢兢业业的扮演了一个被世道摧残的凄苦无比的可怜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左一个生活不容易,右一个做人要顶天立地,又是抚琴又是唱曲,把鄢容哄的五迷三道,对她心生怜惜。
不久,这位混世魔王终于摒弃恶习,开始发奋苦读。
而后虞清光听从安排,被一场大火烧死,消失的干脆利索。
看着儿子万念俱灰的表情,誉王心中暗暗兴奋,面上却扼腕叹气:“人命真脆弱啊,指不定哪天说走就走了,唉,还是要做点正事此生才不留遗憾。”
鄢容从此封心锁爱,入仕为官,走上人生正道。
赎身后的虞清光,带着钱财和一家老小,于远在京都的萦州住下,经营着几个铺子,过的十分滋润。
直到四年后。
萦州刺史贪污入狱,鄢容亲自来押人,却撞上了虞清光成亲的仪仗。
少年纵马过街,掠过一道微风,掀起了那喜轿的窗纱。
他看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却又让他无比陌生的脸。
那垂眉清婉的神态,以及鼻尖落的那枚痣,是他夜夜梦回又贪念不得的容色。
鄢容终于意识到,那数月的相处,原来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于是他勒马折回,挡在了喜轿前头,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
鄢容对着身后跟来的官兵,朝那喜轿递了一眼:“里面的人。”
他轻扯薄唇,眸中淡漠的看不出情绪,“带走。”
虞清光再次回到誉王府,本以为会面对鄢容滔天的质问和怒火,却不想等来的竟是他爹冤案平反,升迁入京,以及她和鄢容大婚的消息。
但直到大婚当晚,鄢容也没有看她一眼,更未同她说一句话。
大婚休沐九天,鄢容全都待在书房。
虞清光知道鄢容生她的气才故意如此,便不上赶着触他的霉,这九天两个人竟是谁也没有找谁。
书房。
鄢容翻开书又合上,拿起笔又搁上,半天看不进一个字。
最后他啪的将书拍在桌上,面色浮现一抹烦躁。
随从小心凑过来,“公子,您怎么了?”
鄢容抿起薄唇,面色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自己先沉不住气,不耐烦吩咐道:“告诉她,再不回门我明日就要上朝了。”
随从:?
不是说好了咱绝不先低头的吗?
第1章
嘉和三十七年,早春。
今儿个是虞家大小姐虞清光成亲的日子,天还未亮,虞府便热闹了起来。
枝丫上,门头上,就连那来往匆匆的下人腕上,都系着红绸。
几个小厮抱着花盆艰难路过廊庑,后面有妇人追着催促:“磨蹭什么,快点的,钟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走过廊庑,再过一道拱门,便是虞清光的院子。
烟景手中端着一盘糕点,做贼似的用袖子挡着,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
一进门,便见铜镜前身着大红嫁衣的人已经伏在了桌上。
她连忙走过去,轻轻拍了那人的后背,小声唤她:“小姐快醒醒,这会儿不是睡觉的时候。”
虞清光起了身,困顿的睁开眼。
天刚蒙蒙亮她便被人叫起,又是沐浴又是洗发,摆过来弄过去,忙到现在愣是一口水都没喝。
甫一见到烟景,满眼都是她手里的那盘糕点了。
她拿过一块吃下,解释道:“没睡,眯一会儿。”
这糕点本来就是给虞清光填肚子用的,见她还想拿第二块,烟景一躲,将手背了过去,“莫要吃了小姐,奴婢得抓紧给你画口脂,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说话间,烟景已经走到到铜镜前打开妆奁,拿出了一张胭脂花片。
虞清光也不磨蹭,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的糕点碎屑,对着那递过来的花片轻轻一抿,薄唇上便染了浓郁的红。
这边刚作罢,打外头便传来一道争吵声,那争吵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
两人似乎是怕吵到虞清光,便刻意压低了声音。
先开口的是一位妇人,语气听着不大好:“我说要挑下月成亲,你非不听,撞见了这档子事,你说晦气不晦气?”
话刚一落,便有男声急急解释:“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刺史下台岂是我能预料的?再说了,咱们扇扇生辰也是今日,我当时不就是谋个吉利吗?”
扇扇乃是虞清光的小名,外头争吵的一男一女,便是虞清光的爹娘。
她爹娘向来如此,这样的动静虞清光早已见怪不怪。
她看向烟景,问了一句:“刺史是什么事?何至于爹娘烦心?”
烟景对这事有些耳闻,但了解的也不甚真切,只是道:“前几日打京城来了个使持节,专来萦州审查案子,也不知怎的查出这案子和刺史有关,那使持节便直接将人给扣下了,听说今日要问斩。小姐的生辰撞上这事,老爷和夫人许是觉得晦气呢。”
“问斩?”虞清光有些吃惊,“既然是贪污的官员,不应该亲自押入京中由圣上审问,怎得就直接问斩了?”
“小姐你不知道,据说那使持节是圣上的亲侄子。十六拜官入仕,功绩卓著,是当之无愧的少年天骄。这血浓于水的关系,斩不斩的,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烟景回头瞧了一眼门外,这才压低声音道:“奴婢还听说,这使持节有个诨名,叫邑花郎,模样可俊了,是不少京中女子的梦中情人,大家都上赶着要去刑场一睹真容呢。”
“若非今日是小姐大婚,奴婢高低也要去凑个热闹。”
虞清光当即便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莫要叫爹娘听见了。”
烟景给她递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大家都这么说的,我这不是好奇嘛。”
这边话刚落,外头便传来声音,“老爷,夫人,钟家的迎亲队伍到了。”
外头争辩的声音戛然而止,虞氏夫妇听了传信,这才意识到,方才两人争论的起劲儿,将正事都给忘了。
虞夫人只怪虞老爷误她时间,横了他一眼,却是急忙推门进屋。
虞夫人晓得时间紧迫,先是从怀中塞给虞清光一本册子,又拉着虞清光的手好作最后的叮嘱,横竖不过是些撑腰的话:“咱们家离钟家也不远,若是那钟家小子欺负你了,你只管带上东西回来,娘给你撑腰!”
“放心吧娘,子盈不会欺负我的。”虞清光反握住虞夫人的手,笑着安慰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虞夫人忽然叹了口气,再看向虞清光时,神情严肃,连声音都低了不少:“娘不知道四年前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不同娘说,娘自然也尊重你。”
“只是…”她顿住,拍了拍虞清光的手:“日后子盈和你结为夫妻,便是一家人,作为你的丈夫,他理应知道这件事,以免他心有芥蒂,影响夫妻和睦。”
四年前,虞老爷锒铛入狱,虞家家眷落难,虞清光被发卖到乐馆做了个清倌。
也就在这时,有个人找上了她。那人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誉王。誉王说愿意替她赎身并解救虞家,还会给她一大笔钱,但有一个要求——
要她跟在鄢容身边,改掉他的陋习,引领他走上人生正道。
鄢容是誉王嫡次子,更是后离有名的纨绔,年仅十五,却被太后宠的无法无天,自小就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虞清光为救爹娘,只好答应了下来。被誉王安排在了鄢容身边后,她兢兢业业的扮演着一个被世道摧残的凄苦无比的可怜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用时半年,她终于哄得这位混世魔王摒弃恶习,开始发奋苦读。
而后,誉王安排了一场大火,虞清光全身而退。
第二日,虞老爷的案子突然查明,虞家也因此获救。虞清光便是在这时回到家中,背了一大笔银票,带着一家迁入萦州。
很显然,这虞家翻案和虞清光脱不了干系,但无论虞夫人怎么问,虞清光俱是闭口不言。
女儿家的清誉也因为这半年的时间蒙了尘,关于虞清光的闲话只多不少,即便是她姿容出众,家财万贯,也不曾有人上门提亲。
算到今日,虞清光已是双十年华。
虞清光早已听惯了这四年的闲言碎语,她知道虞夫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横竖不过是想说只有钟子盈不介意她的过去,她理应要真心待他。
虞清光迎上虞夫人的视线,轻声笑道:“娘,子盈既然求娶我,他就不该介意我的过去,你别瞎操心了。”
说话间,外头的嘈杂声逐渐逼近,想来是迎亲的人已经到了院子外。
虞清光是虞家的独女,没有什么兄弟,因此这背新娘子上轿的规矩,便只能由着新郎官自己来。
钟子盈是萦州城有名的才子,出自书香门第,祖上是给太子教过书的先生,一举一动都端方守礼,气度更是风雅至极。
他穿着一身大红喜袍,身形颀长,胸膛前斜挂着挽花,立时如琼枝玉树,吹入堂中的不止是春风,还有他那如在水中散开的素雅青丝。
虞清光由着钟子盈一路从后院背出虞府,女子身量纤弱,自然是轻盈无比,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背着虞清光出了虞府。
他弯下腰,扶着虞清光进了轿中,而后他退出轿子,翻身上马,领着仪仗朝着钟府的方向走去。
虞家富裕,喜轿不用轿夫,是由四匹骏马并排拉着,就连轿前的帷帐用的也是薄纱。
虞清光透过薄纱看向仪仗前的身影,玉带锦袍,身姿挺拔。
她想起半年前,钟子盈说要娶她为妻时,她问道:“我并不爱你,你也听过我的流言蜚语,你娶我可会后悔?”
钟子盈笑的坦然,并无半点迟疑:“不后悔。”
是了,那四年前的风流债,如今确实也该告诉他。
…
虞家府邸并不在萦州繁华地带,门前有一条窄巷,是通往萦州湖的必经之路,也是最近的一条路。
而这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几乎要将整条街给占去一大半。
就在这时,街尾尽头忽而纵马行来一队人,阵仗浩大,不过眨眼间便将那巷口给堵了个严实。
身后有人跟着,扬声高呵道:“使持节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为首之人骑着一匹白马,马匹通身雪色,唯有眉心落了一撮黑,毛色犹如搽了油似的银白发亮。白马跑的急促,四蹄腾空,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上的人一袭玄衣,手执骨鞭,袍尾处绣着金色暗纹。
屋舍遮挡住的日光只在地上打出了一半的阴影,那人便行在另一侧的光照下,马蹄荡起的微薄尘土分明可见。
日辉折落在他身上,衣袍猎猎,宛如游动的金丝。
那人长发高束,乌发吹凌在风中翩然而动。
远远望去,只见白马轻纵,银鞍晃眼,少年于深巷而来,踏碎了一地春晖。
这几日使持节的名头早已在萦州城宣扬开来,官家做事,庶民自然要配合。
不过瞬间,那仪仗便利落的靠向巷子左侧挪动,为骑兵挪出道来。
虞清光乍一听说使持节,便想到烟景口中那邑花郎的诨名,她心下好奇,撩起那窗边的绉纱往外望去。
外头树影斑驳,一道玄色身影急促掠过,在红瓦砖墙上投出肆意张扬的发影。
冥冥之中,马上的人不经意侧眸,朝着成亲的仪仗回望一眼。
虞清光看清了那人的脸。
挺鼻薄唇,颌如刀削。
他眸子狭长,眼睫黑如鸦羽,犹似浓墨山水,黑白之色落笔,在少年脸上勾勒出极致的冷清之意。
少年纵马行过,惊起冽冽春风。
墙外花枝勾陷,簌簌纷扬,落在他发顶,留住了片刻的意气风流。
而后,少年却是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他当即勒马停下,跟行在喜轿右侧。犹如审视一般,厄眯起了眸子,视线再次落在了虞清光身上。
虞清光与那人的视线撞了个正好,恍惚辨认间,却是心中一悸,她匆忙松下绉纱。
……竟然是他。
誉王次子,鄢容。
身后有人骑马跟上,行至少年身侧,好奇问道:“公子,为何停下了?”
外头无人应他,透过绉纱的虚影,虞清光只能瞧见那白马快速朝前奔去,马蹄声切切,不过几步便又停了下来。
鄢容行至最前,勒马挡住了仪仗的队伍。
钟子盈听过使持节的名号,见此阵仗,心中虽是疑惑,却还是拱手作揖,和气问道:“大人挡住前路,可是有要事吩咐?”
鄢容只是扫他一眼,便又收回。
他抬眸,视线穿过那条条喜幡,落在那喜轿中的纤细身影上,隔着一层薄纱,女子凤冠霞帔,以扇遮面。
方才那一撇,女子垂眉清婉的神态,以及鼻尖落的那枚小痣,他都无比熟悉。
亦是他不知多少个午夜惊起,都想在梦中重见的容色。
他想起四年前的那场大火,焦土满目,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而本该葬身火海之人,却四年后,要嫁作他人为妻。
一时间种种心绪浮上心头,令他五味杂陈。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有惊愕,又欣喜,更多的却是恼火。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
他被骗了。
身后的骑兵这时也跟了上来,顺着鄢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也落在那喜轿上,狐疑道:“公子,那喜轿可是有什么猫腻?”
鄢容闭眸,敛下眸中的情绪。
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清明,他遥望那轿中倩影,薄唇轻扯,语气淡漠:“里面的人。”
他勒马转身,不再停留:“带走。”
第2章
天色将晚,最后一抹红日还未落下,刺史别院便点起了灯笼。
走过水榭长廊,来到府邸最里处的院子,外头整整齐齐的站了七八个披坚执锐的士兵。
院中房屋紧闭,透过昏黄的蜡烛,一道纤细的身影投在窗上,不停的走来走去。
烟景一趟又一趟的折返,手中的帕子被她绞的几乎要变形,嘴里还嘀嘀咕咕:“怎么办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虞清光被她念叨了一下午,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烟景,你坐下歇会儿吧,走的我有些心烦。”
烟景不过二八年纪,自小生在萦州城,见过最大的官便是那巡街的衙役,何时见过这等阵仗。
她急的要死,走到虞清光跟前停下,“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使持节不是要去刑场斩首吗?怎么突然就将我们带到了刺史府,我们也没做什么啊!”
虞清光拉过烟景,让她在自己右侧坐下,半开玩笑道:“你先前不是还说想一睹使持节的芳容,怎么这会儿见了反而心神不宁的?”
“这不一样!”烟景急的眼都红了:“那,那可是皇帝的亲侄子,皇亲国戚,有生杀大权的!”
说到这,她脸色一白,看向虞清光时眼中隐隐泛起了泪花:“小姐,我们会不会要跟那个刺史一般,被、被……”
被砍头了?
虞清光正要安慰她,外头却响起敲门声,有人隔着门扉问候:“姑娘,用膳时间到了。”
“请进。”
几个丫鬟推门而进,手里皆捧着檀木托盘,上头摆着各色各样的膳食,待进了屋中,几人对着虞清光先是行了一礼,而后将膳食摆上了桌。
为首的丫鬟个子高一点,她走上前来,对着虞清光垂眉又行了一礼,恭敬道:“姑娘请慢用。”
说罢,这才领着一行人整齐有素的退出了房中。
虞清光扫了一眼那膳食,眸色微动,转瞬却撇开眼去。
烟景眸子陡然瞪大,惊讶道:“这…这怎么都是小姐您爱吃的?”
虞清光没有言语,而是抬手将那头顶的凤冠往后推了推,看向烟景:“来帮我把这凤冠取下,压得我脖子疼。”
烟景连忙上前搭手,那凤冠繁琐,两双手好一阵摆弄才取了下来。
烟景两年前才跟在虞清光身边,并不清楚她的过往,只知道虞清光先前是个县令之女,后辞官归乡,来到了萦州。
她胆子向来小,一想到使持节满脑子都是砍头,又见那膳食全是虞清光爱吃的,据她以往看话本的经验,这顿饭基本上就是来送行的。
视线落在虞清光脸上,面色冷静,竟不见丝毫慌张。又见她净了手,拿起银筷要夹菜。
烟景面色一惊,抬手拦住她,声音颤抖道:“小姐?你怎的如此放心,你就不怕这饭菜里……”
“被下了毒”到底还是没说口来。
虞清光被拦住,也顺势放下银筷。
是啊,她竟然会如此放心。
四年前,也是如此春日。
她衣着破烂,满身泥泞,被一群男人追着打骂,最后抱着膝盖躲在誉王府墙角,死死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满眼噙着泪,眼圈哭红了一片。
面前的男人朝着正要再次挥拳,远处却唰的闪来一道白光,白光打着旋,擦过男人的手背,钉在了虞清光的脚下。
白光落下后,才瞧见那是一把展开的折扇。
这时,推搡的人群已然散开,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誉王府门前。
马车极大,车盖四边缀满了玉石东珠,前头由两匹骏马并排拉着。鞍翼胸带镶金坠玉,珠宝流光溢彩,尤为晃眼。
罩纱的前窗被推开,下面的花坠子啪啪作响,一直手探了出来。
手指修长白皙,袖子微微下滑,露出了骨节分明的手腕。
那人腕上竟是密密麻麻的戴了七八个镯子,白玉串着黑玉,细细窄窄的堆在了一起。
薄纱掀开后,显出来的是一片白色的袍尾。
那人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虞清光面前,将钉在地上的折扇捡了起来。
少年眉宇疏淡,唇红齿白。折扇打开时,只显出了那狭长的双目,直直望定来,带着些侵略的攻击性。
他衣裳单薄了些,才将那通身的锋芒削减,匀出了三分稚气。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鄢容。
少年半蹲在她面前,背后是乌泱泱的人潮,向她施以援手,“你叫什么名字?”
“……”虞清光沉默半晌,抬头看他:“纪灵瑶。”
他是早春的雪,清澈,干净……也好骗。
既然被他发现自己骗了他,他又怎会轻易就这么送她上路?
虞清光再次拿起银筷,夹起一片嫩笋放入口中,头也不抬:“吃吧,我饿了。”
与此同时,刺史前院漆红大门紧闭,外头被人潮围的水泄不通。
有几人贴在大门上,咚咚咚的敲门,又哭又闹,喧闹无比。
“听说这是虞家的小姐是被使持节抢亲了?”
“可不是么,要我说那虞小姐真是好命,都不干不净了,还能被皇亲国戚看上。”
“听闻那使持节还未及弱冠,这虞小姐都双十了,看上又算什么,还不是个当妾的命。”
闻锦刚一回来,便瞧见了这副场景,他扎进人堆里只是听了两句,眼中便闪过一丝惊愕。
随着外头的哀嚎,闻锦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不敢再停,连忙挤出人群,翻墙跳进了刺史府,一路朝着院内跑去。
院内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的人,为首之人瞧着不过不惑之年,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正是今日要斩首的刺史。
再往前,门堂大开。
鄢容侧身而立,他指尖染了少许血迹,正仔细的撩着银盆中的清水净手。
身侧的男人留着一撮小胡子,一脸的恭维:“还是大人您英明,只对外宣扬要将刺史斩首,才慌了这群蛇鼠的阵脚,将其一网打尽。”
鄢容拿过檀木架上的帕子,擦掉手上的水珠,吩咐道:“你明日启程吧,将这些人押回京都。”
小胡子忙不迭点头,“是,是,下官这就着手准备,”说着又一愣,他抬头看向鄢容:“大人不同下官一起回京?”
鄢容将手中的帕子撂进银盆中,掀眸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小胡子一噎,也不敢再说,只得拱手请辞,招呼着外头的士兵将院中跪着的人一一押走。
不消片刻,院中的人便散了个干净。
闻锦擦过那些人的肩,匆匆跑进屋里,急得满头大汗。
看到鄢容二话不说便凑了上来,满目愁容:“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能强抢人-妻呢?”
鄢容并不理他,而是转身朝着堂内走去。
闻锦跟在后头仍旧不停:“御史台的人早就看您不顺眼了,这可是要被弹劾的啊!”
两人还没走两步,外头便进来一人,打断了闻锦的话。
那人拱了拱手,呈上一个薄薄的册子:“大人,您吩咐的生辰宴属下已经备好,请大人过目。”
生辰宴。
是了,今日是她双十的生辰。
也是他为她过的第四个生辰。
“至于大人吩咐的那些头面和衣裳,画师已经在收尾了,一共二十副,属下过会儿同火盆一并送过来。”
她说自己从未穿过锦衣华服,更未佩戴过步摇簪花。
所以,他每年都会派京中最好的画师,画二十副头面和衣裳烧给她。
鄢容视线落在那本册子上,良久不语。
风撩过他的发丝,似乎将羽睫都吹得颤抖了些许。
半晌,他对着那人摆了摆手,一副打发似的语气:“不必准备了,都扔了吧。”
那人一愣,只觉得奇怪,往前都是这般准备的,从未变过,先前还火急火燎的,好似头等大事一般,谁知道转眼间又让扔了。
只是她向来都猜不准鄢容的心思,不敢多说,低声应下,转身退出了房中。
待那人关上了门,鄢容这才走到软椅前坐下。
端起茶盏看向闻锦,一副准备久坐的模样,淡淡道:“你继续说。”
这语气和态度,活脱像是将闻锦当做乐子看。
闻锦早已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见鄢容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更是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顺不过来。
他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公子,您怎得还能如此坦然,你抢了人家的新娘子,虞家人已经闹上门来了,就在外头哭天喊地,还说要进京告你。”
“虞家人?”鄢容轻抿一口茶,掀起眸子:“什么虞家人?”
“还能是谁!就是你抢的新娘子的娘家人!”闻锦险些跳脚。
鄢容听的微怔,惯是平静的面色也随之一变。
他蹙起眉头,不确定的问道:“她姓虞?”
闻锦亦是被鄢容给问的懵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才觉得愈发离谱。
他跟在鄢容身边少说也有六七年了,之前虽说纨绔了些,但却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后来遇到纪小姐,更是摒弃恶习,洗心革面。
他自然知道自家公子对纪小姐的心意,因此听到鄢容抢亲才会觉得格外震惊。
这下好了,更震惊的来了。
他们家公子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把人抢了。
闻锦心中五味杂陈,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五一十的把这新娘子的身世阐明:“这新妇是布商虞霍的独女,虞清光。”
鄢容重复了一遍:“虞清光?”
……虞清光,纪灵瑶。
鄢容敛下眸子,指尖压着茶盏的边缘反复捻转,沉默半晌,终是从口中溢出一声冷笑。
很好,连名字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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